扣、扣,手指敲桌子的聲音響起,伴隨著一聲歎息,敲擊聲嘎然停止,為這狹小的室內增添滯悶。
偵訊慎介的警官是名字叫做阪卷的警部補,眉間深深刻著數條皺紋,給人一種神經質的感覺。烏黑的頭髮全部往後梳攏,露出的額頭浮現一層薄薄的油光。
「怎麼也難以置信啊!」阪卷環起雙臂,看著慎介。「你的話太不合乎常理,每一個關鍵點都不可能在現實生活裡發生。」
「這個我自己也知道。」慎介回答。「那天之後也過好幾天了,我只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場惡夢,可是卻是事實,自從那個事件發生之後,有好幾個人因而死亡,我也落到住院的地步。」
「身體狀況怎樣?」
「已經沒問題了!只不過頭痛了兩天左右。」
「那就好。」阪卷的語調顯然不太起勁,大概是腦子裡塞滿了其他的事吧!
今天是事件發生後的第四天,因為檢查腦部需要一點時間,致使慎介到昨天都還躺在醫院裡。
江島已經被逮捕了。根據慎介所聽到的,直到警察逮捕他之前,他都站在陽台上一動也不動,警方要帶走他的時候,他也完全沒有抵抗,簡直就像個夢遊患者一樣。
在醫院接受偵訊的慎介,把木內春彥供了出來,他要刑警去詢問木內詳情。
警察照著他的話找到木內,當木內知道琉璃子,也就是上原綠已經死亡後,大概認為隱瞞也沒有意義,便把所有事全盤托出。
小塚刑警的屍體,在輕井澤的帝都建設休閒中心用地裡找到。屍體被放在木箱裡,灌入水泥之後密封。該公司的上原社長因為這個事件被警方傳喚,社長雖然承認他委託木內春彥監視女兒,卻堅稱自己完全不知道屍體的事。
木內也供稱棄屍是由他一人所為。他說在某天早上,綠雙手沾滿鮮血來到他住的大樓,因為他很擔心,所以就去了環球塔一趟,因此發現因胸口被刺而身亡的小塚刑警。
慎介心想,木內又在替人脫罪了。之前是代替綠頂下死亡車禍的罪,這次又幫了綠的父親,慎介不知道木內做這些事,究竟是單純為了錢,或是出自他對綠的愛。
至於自己替江島車禍肇事頂罪的部分,慎介也全都據實以告,裝了五千萬元的提包被警方扣押,自己到底為了什麼替人頂罪呢?慎介好幾次回想起來,都自嘲地笑了出來。
至於成美的屍體,慎介則是沒有得到任何情報,至少沒聽說屍體有被發現,畢竟他無法得知江島的供述。「我真是搞不懂……」阪卷說。「你為什麼對上原綠毫無抵抗能力呢?雖然對她有戒心,卻還是輕而易舉地被軟禁,真是讓人難以相信。」
「所以,我不是說過好幾次了嗎?她的眼睛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只要一被那雙眼睛盯著看,身體就無法隨心所欲行動。小塚刑警之所以被殺,我想大概也是因為那股力量吧!」
即使慎介口沫橫飛地解釋,阪卷仍是一副無法理解的表情,他手托著腮,歪著脖子思考。
「你說江島殺了上原綠,也是受到那股力量的操縱?」
「就我看起來是這樣。」慎介照他回想的情況陳述。
「然後,你說那雙眼睛是從岸中美菜繪那裡承繼的?充滿岸中美菜繪的怨念。」
「木內先生說過那是催眠術。」
「催眠術啊……」
「不過,那可不是普通的眼睛!算了……無論我怎麼費盡唇舌,你都不會相信吧!」
然而,阪卷似乎不會隨便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總覺得他在這一點上面有所堅持。
「怎麼了嗎?」慎介問。
阪卷沉默不語。他似乎感到迷惘,過了一會,他看著慎介。
「其實就在你出院的時候,江島也被送進醫院了。」
「醫院?他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阪捲向後方瞥了一眼,後面坐了一名負責記錄的刑警,那名刑警看了阪卷一眼,隨即低下了頭。
「江島遭到逮捕的時候,精神狀態一直相當恍惚。當他突然像睡醒般回復意識之後,他整個人陷入恐懼狀態,老是說有雙女人的眼睛一直盯著他看。」
「女人的眼睛?」
「好像是被他殺死的女人的眼睛,只要一睜開眼,就會隨時看到。他整個人沉浸在恐懼之中,完全無法接受偵訊,於是我們決定先讓他到精神科就醫,可是……就在昨天深夜……」阪卷嚥下口水。
「發生什麼事了嗎?」
「那傢伙還是把自己的眼睛弄瞎了,兩隻眼睛都是,他硬生生地用手指戳瞎了自己的雙眼。當監視的人趕過去的時候,那傢伙一邊慘聲大叫,一邊痛苦得翻來滾去。」
慎介全身冒出冷汗,心臟失序地狂跳。
「然後呢……」
「兩眼都失明了……」阪卷說道。
慎介覺得全身的體溫霎時消失。他四肢麻痺,身體開始顫抖,怎麼也停不下來。
他的腦海裡,浮現以岸中美菜繪為藍本的人型模特兒的臉。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