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笑小說 正文 過去的人
    1

    拆開收到的信件,熱海圭介興奮得攥緊了拳頭。信裡是一張邀請函,邀請他參加炙英社文學三獎的頒獎儀式。

    「啊,終於來了。」熱海禁不住喃喃自語。

    熱海在電腦前盤腿坐下,仔細地又看了一遍邀請函的內容。沒錯,確實是邀請函,連酒店的地圖都附在上面,還是家很高級的酒店。會費看來也不用交,可以免費享用一頓高級酒店的大餐。

    炙英社文學三獎是出版社炙英社主辦的三項文學獎的總稱,包括從現有作家作品中選出的虎馬文學獎,從公開徵集的作品中選出的炙英新人獎,以及頒給在文學界成就眾所公認人物的炙英功勞獎。

    其中炙英新人獎原名小說炙英新人獎,今年才改成現在的名字,列入炙英社文學三獎之中。這一獎項由文藝雜誌《小說炙英》主辦,面向社會徵集作品,因此對於想成為通俗作家的人來說,不啻為儕身文壇的捷徑。

    熱海圭介是小說炙英新人獎去年的獲獎者,獲獎作品是名為《擊鐵之詩》的硬漢小說。藉著獲獎的機會,他辭去了公司的工作,現在已是一名專職作家。但這一年來,只出版了一本《擊鐵之詩》的單行本。平時他靠給月刊雜誌寫點短篇小說什麼的賺點錢,但生活絕對談不上優裕。他很想早點出版第二部小說,也已經把長篇小說的原稿交給了炙英社的責任編輯,但還沒有任何消息。

    熱海正心焦著這樣下去如何是好時,這張邀請函翩然而至。

    我也已經有資格收到邀請函了啊——這是熱海的坦率感想。

    文壇有時會舉行派對,這是熱海早就知道的。不單是炙英社文學三獎,還有幾個文學獎也會舉辦兼作頒獎儀式的派對。但熱海至今還未獲邀參加過這種派對,因為到去年為止的小說炙英新人獎沒有舉辦過頒獎儀式,當時他只是應炙英社之邀,與評審委員一道去吃了頓中華料理而已。

    此外,作家組織也會舉行諸如聯誼會的活動,但這些組織熱海一個都還沒有加入。他不知道怎樣才能加入,也沒有人邀請他參加。

    熱海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去文壇派對見識一下,那是個怎樣繁華的世界呢,他不禁浮想聯翩。

    如今,他終於能去到那心嚮神往的所在了。他獲得了邀請。熱海感到別人終於承認自己是個夠份量的作家了。

    熱海重新讀了一遍邀請函。炙英社文學三獎頒獎儀式——這該具有何等重大的影響力啊。他覺得自己最好新做一套西裝,頭髮也得去美發店打理一下。

    話說回來——熱海盯著邀請函上寫的獲獎作品心想,這傢伙還真走運。一年之隔,就能享受這麼盛大的派對。

    他嫉妒的是炙英新人獎的獲獎者。只晚一年獲獎而已,待遇比起他當時的中華料理店聚餐可謂天壤之別。

    獲獎者名叫唐傘懺悔,很可笑的一個筆名,是男是女也看不出來。獲獎作品的題目叫《虛無僧偵探早非》(註:虛無僧指日本禪宗支派普化宗的僧徒,頭戴深草笠,吹尺八雲遊四海),究竟是什麼內容,熱海完全無法想像。

    熱海心想,在參加派對前,得搞清楚這是部什麼樣的作品。恐怕十有八九是業餘之作,毛病多多。他準備在會場見面時,給作者提上一兩點意見。

    2

    《小說炙英》編輯部的小界肇心急如焚。再有三十分鐘頒獎儀式就要開始了,新人獎的獲獎者卻還遲遲沒到。

    他正在酒店大堂焦急地等待,突然聽到有人招呼:「小界先生!」聲音是從休息區那邊傳來的。

    小界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男人在朝他揮手,那人身穿淺藍色西裝搭配粉色襯衫,打一條大紅領帶,笑容滿面地望著他。

    那是誰啊,小界暗忖。看起來有點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小界心想,此人說不定是個重要人物,忘了只怕說不過去。當下他露出親切的笑容走到近旁。

    「您來啦,那個……好久不見了啊。」不管怎樣先寒暄了再說,跟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張名片遞上。這一招旨在讓對方也回一張名片。

    對方看了看他的名片,笑了起來。

    「怎麼,沒換部門嘛。這樣的名片我已經有一張了。」

    糟了,以前就交換過名片嗎?

    接著對方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個名片盒。

    「其實我也剛印了名片,這值得紀念的第一張就送給小界先生吧。」

    「那真是太感謝了。」

    小界暗呼走運,收下名片。名片上印著「作家熱海圭介」,這下他總算想起來了。此人是個新人作家,寫過兩三篇短篇小說,全都平平無奇。

    小界心裡叫苦,撞到麻煩角色了啊。

    「您今天怎麼會在這裡?是有事商洽還是別的什麼事?」

    熱海訝異地皺起眉頭。

    「是你們邀請我來參加派對的啊。」

    「噢,是這樣嗎?」

    連這種程度的新人都寄了邀請函啊,小界暗想。這樣派對的預算應該會超支了。

    「我來得早了點,在這裡喝杯咖啡,你也來坐坐吧?」熱海說。

    小界擺出遺憾的表情。

    「心領了,不過我還得去準備會場。」

    「這樣啊。」

    「抱歉,回見吧。」小界匆忙從熱海前離開。

    他那裡可不是個善地,小界心想。別說自己根本沒有閒工夫喝咖啡,就算有,也不想和他打交道。到時候肯定得由自己付咖啡錢,況且自己也沒打算約他寫稿。

    小界看了看剛才收到的名片。竟然有人在名片上印上作家這個頭銜,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不經意地看了眼背面,小界頓時瞪大眼睛。那裡印著如下內容:

    曾獲第七屆小說炙英新人獎(現?炙英新人獎[炙英社文學三獎之一])

    獲獎作品《擊鐵之詩》(炙英社出版)

    這下小界恍然大悟,明白熱海受到邀請的原因了。熱海是去年小說炙英新人獎獲獎者這回事,他原本已經忘得一乾二淨。

    3

    頒獎儀式的開始比預定時間晚了約十分鐘左右。首先是虎馬文學獎的頒獎,由評審委員報告評選經過,隨後獲獎者發表獲獎感言。繼虎馬文學獎之後是炙英新人獎的頒獎,先由一位評審委員上台致辭,他是個主要寫推理小說的暢銷作家。

    「嗯——獲獎作品《虛無僧偵探早非》確實是部頗富爭議之作,我們評審委員閱讀時也深受刺激。但評選會對這部小說的獲獎沒有任何爭議,從一開始就全體一致,我想是因為有如此才華橫溢的作家橫空出世,令我們深感欣喜。至於獲獎作品的內容,由於是部爭議作品,無法作任何透露,還請各位親自閱讀,享受小說中那特別的世界。」

    然後是獲獎者發表感言。名為唐傘懺悔的作家出現在台上,那是個瘦瘦的青年,身穿灰色西裝,一張臉白白的。因為他的名字很怪異,熱海本來一心期待會出現怎樣一個怪人,沒想到竟如此普通,不由得十分掃興。

    他的致辭也尋常之極,羅列的都是諸如「這次獲獎非常感謝」,「拙作竟獲得如此重要的獎項,不禁惶恐地覺得真的可以嗎」這種陳詞濫調。

    端著在會場入口領到的兌酒的酒杯,熱海暗忖,這人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他原本心懷警惕,擔心如果這位新人作家個性強烈,今後可能成為自己的勁敵,但既然是如此平庸的一個人,應該寫不出什麼傑作,不必放在眼裡。

    就連獲獎作品也很糟糕,熱海想。讀過《小說炙英》上刊登的獲獎作品,他簡直無法置評。不,與其說無法置評,不如說幾乎看不懂到底在寫些什麼。是不是推理小說也搞不清楚,結局也理解不了。

    正因如此,他對這部小說能夠獲獎感到不可思議。但聽了剛才評審委員報告的評選經過,他覺得多少能理解獲獎的原因了。說白了,就是作品的天馬行空對了評審委員的胃口。至於情節、主題、文筆等等,在這種情況下就被列為次要的考慮了。

    曇花一現而已,熱海下了結論。一開始別人可能覺得這樣的作品很有趣,但當一個作家不可能一直只靠天馬行空這一手。熱海預料他早晚會銷聲匿跡,不由得放了心。獲獎者寫的不是厚重細膩、氣勢宏大的硬漢小說,這真是太好了,他鬆了口氣。

    頒獎儀式結束後,直接轉為立餐形式的派對。有人馬上聚在擺放的料理旁,有人轉來轉去尋找朋友,著名作家的週遭早已圍上了一圈編輯。

    熱海環視著周圍。今晚的派對應該有很多炙英社以外的出版界人士參加,雖然他幾乎都不認識,但他覺得對方有可能知道自己,因為月刊雜誌的目錄頁上好幾次登了他的大頭照。

    他隔著西裝確認了內口袋裡名片的觸感。這盒名片就是為了今天這個場合印製的,只要亮出名片,隨後遇到的來賓就會明白他為什麼獲邀參加了。照熱海的預想,他們應該還會投來艷羨和尊敬的眼神,可能會向自己索取簽名,也可能有人要求合影留念,如果是出版界人士,說不定會借這個機會約自己寫稿。

    自己應該是很引人注目的,這一點他頗有自信。他的服裝就是以醒目為優先考量而選定的。文壇派對上雲集了個性十足的作家,他認為要想在其中引人注目,服裝也必須別具一格。在進入會場前,他還特意戴上了墨鏡,為的就是這樣看起來比較有冷硬派作家的味道。

    熱海圭介在此——他很想向周圍大聲宣告。去年新人獎的獲獎者就在這裡哦。比今年的獲獎者更有個性,已經出版了一部單行本的職業作家就在這裡哦。你們沒發現嗎?我是熱海圭介哦,《擊鐵之詩》的作者——

    熱海正在東張西望,突然定了下來。他瞄到的照例又是小界的身影。不,準確說來,是他旁邊的青年,今年的獲獎者唐傘懺悔。

    熱海大踏步邁向那邊。

    4

    哇啊,麻煩來了。小界掃興地想。他發現熱海圭介正朝自己走過來,卻又不能視而不見,再怎麼說,人家畢竟是去年的獲獎者。

    唐傘懺悔心不在焉地站在一旁。這個年輕人本是今晚這華麗舞台的主角,但他身上卻找不出一絲一毫的霸氣,簡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他怎能寫出那樣一部傑作。

    剛才總編青田領著唐傘各處走動,把他介紹給關係親密的作家,現在剛向暢銷作家介紹完,停下腳步考慮下一個去找誰,就在這時被熱海眼尖看到了。

    熱海笑瞇瞇地走到他們旁邊。

    「哎呀,剛才準備會場辛苦啦。」他首先向小界揮揮手。

    「匆匆失陪真是不好意思。」小界低頭致意後,在神情訝然的青田耳邊悄聲說:「他是去年新人獎的獲獎者。」

    「啊,幸會。」總編急忙堆出笑容,「謝謝你在百忙之中賞光。給熱海老師介紹一下,他是這次新人獎的獲獎者唐傘先生,唐傘懺悔。」接著轉向唐傘:「呃,這位是去年小說炙英新人獎的獲獎者熱海……」

    「熱海圭介先生。」小界急忙接口。

    「你好。」唐傘向熱海點點頭,臉上仍然沒什麼表情。

    「我拜讀了你的獲獎作品。」熱海說,「寫得很棒。」

    「謝謝。」

    「真沒想到有人會寫出那樣的世界,這就是所謂的天馬行空的小說吧。那個世界觀真令人意外。」

    「哈啊……」

    「不過文筆今後會慢慢純熟的,不必過於擔心。問題是,那個世界觀是不是任何領域都能適用。推理小說還是需要具備整合性,或者說合理性。另外我覺得角色的刻畫也很重要。」

    唐傘沉默地望著小界,大概是對熱海的話感到不可理解。

    也難怪他,小界想。唐傘的獲獎作品是這樣一種結構,乍看感覺是個荒謬的故事,但最後的最後卻表現出無懈可擊的合理性。小說之所以能獲獎,與這種精妙的邏輯,以及支撐起這種邏輯的文筆密不可分。唐傘心裡只怕在想,這個前輩作家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熱海並沒注意到唐傘的反應,口若懸河地盡說些不得要領的話。小界只得從旁硬生生插嘴。

    「前輩作家的話果然令人受益良多。熱海先生,唐傘先生還是個新人,今後還請多多提點。」

    「嗯,如果有什麼意見,我會告訴他的。」

    「那真是感謝不盡。」說完小界在唐傘背上推了一下,拉他躲開了熱海。

    「唉,真是服了他了。」總編青田苦笑道,「想不到他竟會冒出那種奇談怪論。他是叫熱海圭介嗎,獲獎作品是什麼?」

    「擊鐵……我想想。」小界看了一眼之前收到的名片背面,「是《擊鐵之詩》。」

    「是這樣啊。那個標題我也有點印象,寫的什麼內容?」

    「唔……是什麼內容呢,我覺得像是硬漢小說。」

    「是嘛。不過無所謂,反正都是過去的人了。」

    5

    晚上晚上八點出頭,派對已經宣告結束,人們紛紛從會場離去。有的作家帶著編輯前呼後擁地去六本木或銀座玩樂,去參加獲獎者慶祝酒會續攤的人看來也不少。

    熱海圭介一直站在會場出入口旁邊,等著會不會有誰主動向他搭訕,或者寥寥幾個朋友剛好從這裡路過。

    然而誰都對他不屑一顧,就好像那裡根本沒人似的,看也不看一眼直接走過去。

    這是怎麼回事?熱海暗忖。雖然當初獲獎時沒有舉行過如此盛大的頒獎儀式,但怎麼說自己也是獲獎者啊,獲獎感言也刊登在《小說炙英》上,還同時登出了自己的彩頁。

    我出版了單行本,也發表過短篇小說,為什麼還是沒人理會?為什麼誰也沒注意到我——

    派對會場上有一個攝影師,應該是炙英社請來的,他圍著作家不斷拍照,尤其對今年的獲獎者特別拍了好幾張。熱海刻意從他身旁走過,想引起他的注意,但攝影師就好像沒看見一樣。

    到頭來自己還是被當成新人看待啊,熱海這樣解釋。原來除了獲獎當時被另眼相看,出道兩年的新人還是享受不了作家待遇,還需要更久的時間才能獲得承認啊。

    熱海正要死心離開會場,突然看到一個男人,那是炙英社出版部的總編,名叫神田。他的單行本《擊鐵之詩》就是神田負責出版的。

    「神田先生!」熱海叫住他。

    埋頭走路的神田聞聲抬頭,看到熱海,瞬間流露出困惑的神情,而後啊了一聲,開口了。

    「熱海先生,你也來了啊?」

    「是啊,當然了,因為我是去年的獲獎者。」

    「去年的獲獎者?請問,你獲的是什麼獎呢?」

    「當然是小說炙英新人獎了。」

    「是嗎?」神田拿出一本記事本,翻開查看。記事本裡密密麻麻,不知寫了些什麼。「沒錯,獲獎作品是《擊鐵之詩》。這是我們社辦的新人獎啊。」

    「你的記事本上記的是什麼?」

    「你是問這個嗎?這是各種新人獎的獲獎作品一覽表。不這樣記下來,馬上就忘掉了。」神田把打開的頁面亮給熱海看。

    一看那一頁,熱海差點頭暈眼花。那上面密密麻麻記載的,確實是新人文學獎的獲獎作品。

    「這是迄今為止的全部記錄嗎?真厲害。」

    聽熱海這一說,神田搖頭。

    「全部記錄是根本不可能的,這只是去年一年的份。」

    「咦?一年?怎麼會……」

    「是真的。這都還不是全部,如果把全國舉辦的各種小型文學獎也包括進去的話,大約有四百個左右。」

    「四百……」

    「也就是說,每年有四百位新人獎獲獎者誕生。這麼多我怎麼也記不住,所以就這樣記在記事本上了。」神田微微一笑,合上記事本。「咦?熱海先生,你怎麼了?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啊?」

    6

    「讓您久等啦。」

    看到遲遲才出現的小界,青田一臉不滿地扭曲了臉。

    「你在磨蹭什麼啊?其他人都已經往唐傘續攤的會場去了,讓評審委員等太久可不合適。」

    「對不起,我是被寒川老師逮住了。」

    「寒川?那個人也來了嗎?」

    「是啊,我本來也沒注意到,正要走時被他叫住了,他問我續攤的會場在哪裡。」

    青田咂舌:「你告訴他了?」

    「總不能不說吧。」

    唔——總編低吟起來。

    「看跡像他是想在續攤後也一直跟著我們,大概打的是讓我們陪他去銀座一帶的算盤吧。傷腦筋,他的自我感覺還是跟當年暢銷時那麼良好,一點變化都沒有。」

    「那個文學獎,寒川先生也已經連續五年落選了啊。」

    「前幾年正是他的巔峰期,如果當時能獲獎,之後的情形可能就完全不同了。但結果還是沒得上,那個人的好運也就到此為止了。」

    「連他這樣活躍在第一線的人,如今也已成了過去的人了嗎?」

    「差不多吧。如今各家出版社都對他敬而遠之,我們出版部的神田本來跟他交情是最好的,最近聽說也在躲著他了。」

    「那我們也不能招惹霉運上身。」

    「這還用說。從續攤的會場離開時,你要看準寒川起身去上洗手間的時候行動,趁那個空隙溜出酒店。明白了?」

    「明白。」

    「還有順便說一下,對西陣老師和雨生先生的接待也適可而止就行了。」

    「咦,那兩個人也不行了嗎?」

    「根據業務部的報告,那兩人雖被視為暢銷作家,但依照電腦分析,他們現階段的人氣只能再保持個兩年左右。而在未來的兩年裡,他們並沒有在我們社出書的計劃,就算慇勤接待,也很可能徒勞無功。」

    「再過兩年,那兩個人也會成為過去的人嗎?」小界抱起胳膊,心想這真是個嚴酷的世界。「噯,唐傘人呢?」

    「他上洗手間去了。喔,還有一件事。」青田迅速掃了遍四周,確認沒人在看這邊後,從懷裡掏出手機。「籐原奈奈子剛才發了郵件過來,說原稿已經寫好了,看來是想馬上給我們看看。」

    「哎?就是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奈奈?」小界也不由得抬高了聲音。

    籐原奈奈子是去年新人獎的候選人之一,只是最終未能折桂。她年輕漂亮,小說寫得也還過得去,對炙英社來說,是個無論如何都想力捧的人材。這一年來,炙英社一直在背後支持她,現在原稿已經完成,遺憾的是來不及投稿應徵今年的新人獎,但明年很可能會安排她獲獎。

    「真是期待啊,我們一定能把她打造成文壇上的明星。」

    「是啊。明年的評審委員全部都是男性,如果事先給他們看看她的照片,應該會對獲獎大有助力。喂,小界,接下來你恐怕就忙了,首先得閱讀她的原稿,提出修改意見,因為她寫的肯定還是那種甜得發膩的小說。」

    「我知道了。今後一年我會全力以赴推出唐傘的新作,同時也盡量抽出時間關顧籐原奈奈子的作品。」

    小界說得幹勁十足,但青田卻似乎並不滿意。他沉默不語,彷彿在思索什麼,而後說道:「唐傘的新作隨便打理下就可以了,不用那麼花費力氣。最重要的是奈奈,你要對籐原奈奈子投入全力。」

    「咦,可是《虛無僧偵探早非》是部傑作啊。」

    「我當然知道那是傑作。但你覺得那種傑作能連續寫出來嗎?下一部不管寫什麼題材,與處女作一比都會相形見絀,然後遭到書評攻擊,這一來作者本人也陷入苦惱,一苦惱就更寫不出來,如此惡性循環。錯不了的。」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所以現在不管怎樣先拚命賣《虛無僧偵探早非》,往後的事就不必費神去想了,你就當那是唐傘懺悔一生唯一的作品好了。」

    「唯一的作品……可是頒獎儀式才剛剛結束啊!」

    「你怎麼這麼不開竅。」青田板起臉來,「頒獎儀式一結束,他就已經是過去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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