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飛回紐約的途中,邁克爾·考利昂鬆了一口氣,試著想睡一覺。不過,無濟幹事,他一生中最可怕的時期來臨了,也許是致命的時期。如今,再也不能推遲了。一切都準備就緒了,一切工作都準備好了,兩年的準備工作是做得夠到家的了,再想拖延也不可能了。上周,當老頭子向他的兵團司令和考利昂家族成員正式宣佈退休的時候,邁克爾就明白這是他父親通知他「時機成熟了。」
現在,他回國已經差不多三年,他同愷結婚也已經差不多兩年了。這三年時間主要是熟悉家族的生意活動。他長時間地同湯姆·黑根攀談,又長時間地同老頭子議論。當他瞭解到考利昂家族究竟多麼富有和強大時,感到大感吃驚。考利昂家族擁有紐約市中心區極其昂貴的房地產,擁有整座整座的辦公大樓。這個家族通過化名或找人代名,實際上還同別家搭伙擁有華爾街上的兩座經紀業大廈,長島上的幾家銀行,幾家服裝中心公司。這一切再加上非法經營的賭博業,實在也夠嚇人的了。
在回顧考利昂家族以往的交易活動中,邁克爾·考利昂覺得最有趣的一點是,戰後不久,考利昂家族從一大幫擅自複製音樂唱片的投機商那裡接受了相當數量的保護主。這些投機商專門複製、倒賣著名歌唱家灌的唱片,把一切裝演搞得簡直天衣無縫,因而從來沒有被破獲。當然羅,在他們批發給商店的唱片上面,歌唱家和原灌制唱片的商人得不到分文。邁克爾·考利昂注意到了約翰呢·方檀也由於這種偽造而損失了大量的錢,因為在當時,他灌的唱片也是全國最風靡一時的熱門貨。
他問湯姆·黑根其中的奧妙。為什麼老頭子竟然答應欺騙他的教子。黑根蘭了聳肩。生意就是生意。再說,約翰呢在老頭子的心目中也並不是個好東西,約翰呢同他孩提時候結識的愛人離了婚,去同瑪葛特·婭希彤結婚,這就使得老頭子很不高興。
「那麼那些偽造者幹嗎突然停止了偽造活動?」邁克爾問道,「是警察發現了他們嗎?」
黑根搖搖頭。「老頭子不再保護他們。康妮結婚之後就停止保護了。」
這是一個典型事例,他看得不少了。一方面老頭子在幫助那些陷於不幸的人們,但另一方面那些人的不幸卻是他插手造成的。這,不是由於陰謀詭計,也不是由於巧妙安排,而是由於他的利益的多樣性,或者由於宇宙的自然法則。善與惡的相互滲透乃是宇宙的自然法則中的常規現象。
當年邁克爾和愷是在新英格蘭山區結婚的。他們舉行婚禮井沒有聲張,只有女方家裡的人和女方的幾個朋友參加。婚後,他們就搬回長灘鎮林蔭道。愷同她丈夫的父母和住在林蔭道上的所有的人相處得很好,邁克爾對此感到很詫異。不用說,她像人們對於一個舊式意大利賢妻所估計的那樣,馬上就懷孕了,這對家庭和睦起了一定的作用。接著,兩年之後,第二個孩子在娘胎裡開始形成了。
愷打算到飛機場去接他。她經常去迎接他,看到他出差回來總是那樣的高興。他每次回來看到她,心裡也很高興。但這次卻是個例外。這是因為,這次出差的結束,意味著他必須開始他三年來準備要採取的行動。兵團司令們也都要恭候他。而他,邁克爾·考利昂要發佈向令,作出決定。這些命令和決定,必將左右他和他那個家族的命運。
每天清晨,當愷·亞當姆斯·考利昂起床給嬰兒餵奶的時候,她總看到考利昂媽媽由一個保鏢開汽車從林蔭道出發,過一小時後又回來了。不久,愷就聽說,她婆婆每天清晨都是上教堂去禱告的。老太太往往一回來,就要順便進來坐坐,喝點早咖啡,同時也看看她的新添的孫子。
考利昂太太總要問愷為什麼不當個天主教徒,根本忽略了愷的孩子已受洗為耶穌教教徒的這一類事實。於是,愷感到她也不妨問問老太太,為什麼每天清晨要到教堂去,每天清晨到教堂去是否就是天主教徒的應盡的本份。
老太太似乎覺得,每天清晨進教堂這事也許就是妨礙愷皈依天主教的主要障礙,因而連忙說:「啊呀,不是,不是,有些天主教徒一年中也只在復活節和聖誕節才進教堂,你感到什麼時候想進教堂就進教堂也是可以的。」、
愷笑了起來。「那你幹嗎每天一大早都要進教堂呢?」
考利昂大太以極其自然的神態說:「我呀,我是為我丈夫祈禱的。」她一面朝下指著地板,一面說:「我為他祈禱,他就不會下地獄了。」她停了片刻。「我每天都為他的靈魂唸經禱告二他就會升天堂。」她朝上指春天空。
她在說這些話時,臉上呈現著小孩子似的笑容。好像她是在以某些方式扭轉她丈夫的意志,或者她企圖扭轉丈夫的意志的努力不過是白費勁罷了。說這些話時也差不多像是開玩笑,是以她那獨特的嚴峻的意大利型老太婆的方式在開玩笑。這次也同往常一樣,每當她大夫不在場的時候,她總要對這位偉大的老頭子表現出不尊敬的態度。
「那,我公公在感情上有什麼反應哪?」愷很有禮貌地問道。
考利昂媽媽聳了聳肩。「自從人家用槍打他之後,他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了。他讓邁克爾承擔了全部工作;他整天擺弄菜園子,管管辣椒,管管番前。好像他還是個農民似的。但話又說回來,男人總是那樣的。」
在上午的什麼時候,康妮·考利昂總要領著她的兩個孩子走過林蔭道,來看看愷,同她聊聊天。愷很喜歡康妮,喜歡她那活潑的性格,喜歡她對哥哥邁克爾的偏愛。康妮教愷做意大利式菜餚,而有時還把她自己獨出心裁做出來的一手好菜看端過來讓邁克爾嘗嘗。
像往常一樣,今天上午她又問愷,邁克爾對她丈夫卡羅有什麼看法。邁克爾是否像表面上看去的那樣,真的喜歡卡羅?卡羅過去同這個家族總有些小糾葛,而最近這幾年,他已經改邪歸正了。他在工會工作中確實幹得不錯,不過他得苦幹,每天都是好多小時。卡羅真的喜歡邁克爾,這是康妮經常說的話。不過話又說回來,如今大家都喜歡邁克爾,恰似當年大家都喜歡他父親一樣。邁克爾簡直是老頭子的化身。邁克爾打算經營家族傳統的橄欖油生意。位實在是再好也沒有了。
在此之前,愷早就看出了康妮的心思:康妮一提到她丈夫同家族的關係時,總是忐忑不安地急於聽到能對卡羅說一句稱讚的話。愷要是看不出康妮對邁克爾是否喜歡卡羅這一點有一種提心吊膽的關切,那就很愚蠢了。一天夜裡,愷把這個問題說給邁克爾聽了,同時還提到,從來沒有人談論桑兒·考利昂,也沒有人間接談到他,至少從來沒有人在她面前說到他。有一次,他試圖在老頭子和老太太面前對桑兒表示哀悼,老兩口聽是聽,卻一言不發,聽完了也不理睬。她還曾試圖引導康妮談談她大哥的情況,也沒有效果。
桑兒遺孀桑德拉帶著她的孩子搬到佛羅里達州去了,因為她的父母住在那兒。經過財政上的某些安排,她同她孩子的生活過得很愉快,但桑兒死後並沒有自下固定資產。
邁克爾勉強解釋了一下桑兒遇害那個晚上所發生的事情:先是卡羅打了老婆康妮,接著康妮就打電話到林蔭道,而接電話的就是桑兒,桑兒接完電話就氣得瘋也似的衝了出去。因此,康妮和卡羅一直神經緊張地擔心家族中其他成員會責任她間接造成了桑兒的死亡,或者責怪她丈夫卡羅。但情況看來並不是這樣,證據是家族把林蔭道上的一棟房子交給康妮和卡羅,而且還把卡羅提拔到工會系統中的重要崗位上。而卡羅也改邪歸正了,不可酗酒,不再亂嫖,不再拚命想逞能了。近兩年來,家族對他的工作和態度都很滿意,沒有人因往事而責怪他。
「那你幹嗎不在哪天晚上請他們兩口子過來談談,你也可以使你妹妹放心嘛!」愷接著又說:「你妹妹真可憐,她時刻都在緊張地擔心著你對她丈夫的看法。你不妨直接告訴她,告訴她把那些胡思亂想的顧慮從頭腦裡清除乾淨。」
「這個,我辦不到,」邁克爾說,「我們的原則是,在家庭成員中不談這些問題。」
「那你准不准我把你給我所說的話轉告給她呢?」愷問道。
這本來是合情合理的建議,但他卻考慮了好久好久。這使她百思不解。最後,他才開口說:「愷,我黨得大可不必。我認為,說了並沒有什麼好處。她反正是要疑神疑鬼的。這種事,任何人也無能為力。」
愷怔住了。她覺察到邁克爾對他妹妹一直比對任何人都要冷淡一些,儘管康妮很愛他。
「桑兒遭謀殺,你不責怪康妮,這可是真的?」她問道。
邁克爾歎了一口氣。
「當然不,」他說。「她是我么妹,我也非常喜歡她。我為她感到遺憾。卡羅儘管變好了,但他實在是個窩囊丈夫。咱們還是把他忘掉為好人。」
論性格,愷向來不打破沙鍋問到底,她不再囉嗦了。另外,她知道,邁克爾這人不吃硬的,來硬的,他就會冷酷地橫下一條心。她知道她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左右他的意志的人。不過她同時也明白,把這種威力使用得過於頻繁也就有損於這種威力。同他生活了兩年,她更愛他了。
她愛他,因為他落落大方,真是出類拔萃,即使在細小事情上也絕不主觀武斷。她已經看出來,他如今成了一個非常強有力的人物。人們連續不斷地上門來同他商量問題,求他幫忙。人們對他總是百依百順,畢恭畢敬。不過,比較而言,在他種種優點之中,有一點使他在她心目中顯得尤其可愛。
事情是這樣的:打從邁克爾帶著被打傷的臉由西西里回來,家族中的每個人都勸他進行一次矯正手術。他的母親經常催逼他。在一個星期天的團聚會上,考利昂家裡的人都集中到林蔭道來了,母親衝著邁克爾大聲吼起來:
「看你這樣子簡直就像電影裡的強盜,看在耶穌·基督的份上,為了你這個可憐的妻子,你還是早點把你的臉整一下。修整好了,你也就不會老是流鼻涕了。你流鼻涕的那個樣子,簡直就像個愛爾蘭醉漢。」
老頭子坐在餐桌的上席,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看著愷問道:「他那個樣子,你感到討厭嗎?
愷搖搖頭。於是,老頭子對他老伴說:「他已經不歸你管了,你過於勞心,多管閒事。」
老太太聽了馬上平靜下來。這倒不是因為她怕丈夫,而是因為在別人面前同他爭論這類問題是有失體面的。
但是,老頭子的掌上明珠康妮,剛從廚房來宴會廳,她在廚房負責為家宴調烹菜餚,臉給爐火烘得緋紅緋紅的,馬上接過來說:
「我黨得他應該把臉修整修整。他在被打傷之前是咱家長得最秀氣的一個。邁克,還是聽聽勸告吧,答應把臉修整一下。」
邁克爾望著她,表現出心不在焉的樣子。看來,剛才說的那些話,他好像一點也沒有聽進去,只是一語不發。
康妮走過來站在她父親身邊。
「你也說句話,勸勸他嘛,」她對老頭子說。她把雙手深情地放在他的雙肩上,還用手去摸他的脖子。她是唯一可以同老頭子如此親暱的人。她對父親的感情就像小姑娘對父親的感情一樣,是一種信賴。
老頭子拍拍她的一隻手,說:「我們大家都餓得發慌了,快把細條實心面端上來,一面吃一面聊嘛。」
康妮回頭望著她丈夫,說:「卡羅,你也給邁克爾說說,要他把臉修整好,也許他會聽你的話。」她的語氣間接表示,邁克爾同卡羅之間有一種高於他們同別人的友好關係。
卡羅給太陽曬得黑黝黝的,很好看;金黃色的頭髮剪得很講究,梳得很整齊。他一面端起玻璃杯呷著家裡釀的葡萄酒,一面說:「誰也沒有資格給邁克爾說應該幹什麼。」打從搬來林蔭道之後,卡羅變成另一個人了。他知道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因此向來不越軌。
在這一切現象的背後蘊藏著某些愷不理解的東西,也就是某些用肉眼看不見的東西。作為女人,她能看出康妮有意討好她父親,不過她表演得很漂亮,甚至也很真誠,然而卻不是發自內心的。卡羅的回答等於把自己的前額碰在地上,叩響頭,而邁克爾對這一切壓根兒沒有注意。
愷沒有把大夫的畸形臉放在心上,但卻擔心由此而引起的鼻竇上的毛病。修整面容的外科手術也會順利治癒鼻竇上的毛病。出於這種原由,她想要邁克爾到醫院去做做必要的手術。但是,她心裡明白,他情願保持他那個畸形臉。她確信,老頭子心裡明白這一點。
但是,愷在生下第一個孩子之後,有一次感到很詫異,邁克爾竟主動到婦產醫院來問她:「你要我把臉修整一下嗎?」
愷點點頭。「小孩子的心理你是懂得的。等你兒子長大了,懂得了你這張臉不正常的時候,他也會傷心的。我只是不想要咱們的孩子看到你這張臉。我自己才一點兒也不在乎哪,我悅的是真的,邁克爾。」
「好吧,」他對她笑著說,「我這就去動手術。」
他等她從醫院回家之後,開始做了一切必要的安排。手術很成功,左邊臉上原來那塊凹處簡直看不見了。
家族中的人個個都很高興,但康妮顯得比任何人都高興。她每天都到醫院裡去探望邁克爾,每次部拉著卡羅一塊兒去。當邁克爾剛回到家,她就使勁地擁抱他,吻他,然後讚賞地打量著他,說:「如今看上去又像我原來那個秀氣的哥哥了。」
只有老頭子無動於衷,一面聳肩一面評說:「有什麼兩樣?」
不過愷產生了一種感激之情。她知道,邁克爾修整面容,是違背他本人的意願的。他之所以委屈自己,就是因為她向他提出了那樣的要求。她是世界上唯一能夠使他違背自己的本意而行動的人。
在邁克爾從韋加斯要回來的那天下午,羅科·拉朋開著轎車來到林蔭道,要愷上車,送她到飛機場去迎接丈夫。她丈夫每次出差回來,她總是要去迎接的,這主要是因為她沒有他在身邊,住在戒備森嚴的林蔭道,總感到很孤單。
她看到他同湯姆·黑根和亞伯特·奈裡一道下了飛機。愷不喜歡奈裡,因為他那種沉著冷靜的殘忍作風使她想到路加·布拉西。她看到奈裡走在邁克爾後面,又竄到他身旁,還看到他那銳利的目光迅速掃視附近的每個人。邁克爾一行第一個看到愷的就是奈裡。奈裡碰碰邁克爾的肩膀,要他向愷的方向著。
愷跑上去,一頭撲到丈夫懷裡;他很快地把她吻了幾下就把她放開了。他,湯姆·黑根,還有愷上了那輛轎車;亞伯特·奈裡不知哪兒去了。其實,奈裡同另外兩個人上了另外一輛汽車。這輛汽車跟著那輛轎車,一直跟到長灘鎮,只是俏沒看見罷了。
愷壓根兒沒有問邁克爾此去任務完成得怎樣。即使像這類禮貌性問題,雙方也都心照不宣,都認為是尷尬的問題。這倒不是因為他不願意給她一個同樣禮貌性的回答,而是這樣一問,就會使他們想起他們結婚所涉及的範圍絕對不包括那個禁區。愷也根本不再關心這類問題了。但當邁克爾告訴她說,他傍晚得到他父親那兒去向老頭子匯報韋加斯之行,她聽了不由得失望地皺了皺眉。
「對不起,」邁克爾說,「明天晚上咱們到紐約市中心去看一場戲,吃一餐飯,好嗎?」說罷,他在她肚子上輕輕地拍了一下,她懷孕已經快七個月了。「等小孩出世後,你又要給囚禁起來。嗨,真是,與其說你是新英格蘭人,還不如說你是意大利人。兩年之內就生了兩個孩子。
愷酸溜溜地說:「可你哪,與其說是意大利人,還不如說是新英格蘭人。你回家的第一夜就消磨在事務上。」不過,他說這些話時一直都在向他微笑著。「你回來不會很晚吧?」
「不到半夜,」邁克爾說,」甭等我,你累了,你就去睡。」
「我偏要等你,我不睡,」他說。
當天晚上的會議是在考利昂老頭子的那棟房子的藏書室裡舉行的。出席的人有老頭子、邁克爾、湯姆·黑根、卡羅·瑞澤以及克萊門扎和忒希奧這兩個司令。
這次會議上的氣氛一點兒也不像往日開會時那麼融洽。早在考利昂老頭子宣佈半退休,同時宣佈由邁克爾接管家族事務以來,他們之間就一直存在著某種緊張關係。像家族那樣的企業控制權,按慣例,根本不是父子相傳的。在別的家族,像克萊門扎和忒希奧這樣強有力的司令就很可能繼承。不然的話,也會批准分裂出去,建立他們各自的家族系統。
另外,自從考利昂老頭子同五大家族講和以來,考利昂家族的實力每況愈下。就目前而言,巴茨尼家族無疑是紐約地區最強大的家族。這個家族同塔塔格裡亞家族結成了聯盟之後就代替了考利昂家族原來的地位。此外,這個家族還悄悄地逐步削弱考利昂家族的實力,慢慢地擠進了考利昂家族的賭博領域。他們試試考利昂的反應,發現這個家族軟弱無力,於是著手建立他們自己的彩票賭博登記站。
巴茨尼和塔塔格裡亞聽到考利昂老頭子退休了,感到由衷地高興。邁克爾,也許以後可能證明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但至少在十年之內,他的手腕絕不可能同老頭子相提並論。考利昂家族無疑是在走下坡路。
毋庸諱言,考利昂家族遭受了一系列不幸。實踐證明,弗烈特只不過是開旅店的行家和女人手中的玩物而已,所謂女人手中的玩物的特點,雖然難以具體描述,但大致意味著是一個老是偎在媽媽懷裡吃奶的貪饞的嬰兒。簡言之,沒有大丈夫氣概。另外,桑兒之死也是一個災難。桑兒這人是可怕的,是不可辱的。當然,他派他的小弟弟去槍殺那個「土耳其人」和那個警官是犯了個錯誤。雖然從戰術上來說,那樣的行動也是必要的,但從長期戰略觀點來看,那樣的行動卻是一個嚴重錯誤。那個行動的後果,終於迫使老頭子從病床上爬了起來。那個行動使邁克爾喪失了在他父親監護之下的兩年的實際鍛煉。此外,任命一個愛爾蘭人當參謀也是老頭子一生所幹的唯一蠢事。就狡猾而言,沒有哪一個愛爾蘭人能夠同一個西西里人相比。各大家族都持有這種觀點,因而自然而然地更加尊敬巴茨尼一塔塔格裡亞聯盟,而不那麼尊敬考利昂家族了。各家族對邁克爾的看法是:他雖然比較有頭腦,但論膽略卻不及桑兒,而他雖然有頭腦,但卻不如他父親。他不過是一個平平庸庸的繼承人而已,一個不足以大驚小怪的人物。
還有,雖然老頭子由於勇於休戰媾和的政治家風度而受到了普遍讚揚,但他一直沒有為桑兒報仇使他的家族的威信一落千丈。普遍認為,這種政治家風度乃是軟弱無力的表現。
凡此種種,屋子裡在座的人也都知道,說不定還有幾個人甚至信以為真。卡羅·瑞澤很喜歡邁克爾,但是不像怕桑兒那樣怕他。克菜門扎雖然因為邁克爾在對付那個「土耳其人」和那個警官方面的精彩表演而稱讚他,但也不免覺得邁克爾太軟弱,不配當老頭子。克萊門扎早就希望得到允許,建立自己的家族,從考利昂系統中分裂出來,經營他自己的帝國。但是,老頭子表示這種打算是不能允許的,而克萊門扎對老頭子也大尊重了,無意違命。萬一整個局勢變得不能容忍,那當然就另當別論了。
忒希奧對邁克爾比較有好感。他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感到了另一種氣質:平時不露鋒芒,隱蔽得很巧妙,生怕把自己的真正實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緊守老頭子的訓海,那就是,讓朋友們低估你的優點,讓敵人高估你的缺點。
老頭子本人和湯姆·黑根對邁克爾的信任不是沒有根據的幻想。老頭子如果對兒子重振家威的能力不是絕對信任,那也就絕對不會退休。近兩年來,黑根一直是邁克爾的老師。他對邁克爾如此迅速地掌握了錯綜複雜的家族事務感到歎服。邁克爾真不愧他父親的好兒子。
克萊門扎和忒希奧這兩員大將感到煩惱的是邁克爾把他們率領的兵團的實力削弱了,同時根本不想重建桑兒原來的兵團。目前,考利昂家族實際上僅僅只是兩個作戰師,而人員比原來要少得多。克萊門扎和忒希奧兩個人認為這種局面就是自殺。尤其是巴茨尼。塔塔格裡亞聯盟對他們的疆域虎視眈眈,得寸進尺。因此,眼下他們兩個希望,在老頭子召開的這次不同尋常的會議上,這些錯誤能夠得到糾正。
邁克爾首先發言,向到會的人報告了他的韋加斯之行和莫·格林拒不接受關於買下他的股份的建議。
「但是,我們打算給他提出一個他不能不接受的建議,」邁克爾說,「你們大家已經知道,考利昂家族打算把活動中心移向西部。我們打算在沿河一帶修建四個附設在旅館裡的賭場,但是,這也不能馬上辦到。我們需要時間,把準備工作做好。」接著他直接對克菜門扎說:「彼得,還有忒希奧,我要求你們兩個無疑問地、無保留地再跟隨我一年;滿一年之後,你們兩個都可以從考利昂家族中分裂出去,另立門戶,自任老闆,建立你們自己的家族組織。當然羅,不言而喻,到那時咱們也還得保持友誼。但是,眼下我要求你們服從我領導,不要有任何顧慮。你們認為有些問題要召開會議來加以解決,你們也得稍稍耐心一點。」
忒希奧發言了。「既然莫·格林想要同你爸爸談談,幹嗎不同意哪?老頭子一向善於說服任何人,他那通情達理的辯才,從來都沒有任何人能夠置若罔聞。」
老頭子直截了當地回答說:「我已經退休了,要是我插手,邁克爾就會喪失威信。另外,那號人我是不願意同他談的。」
忒希奧想起了他聽到的關於莫·格林有一天晚上在韋加斯旅社裡摑弗烈特·考利昂的耳光、打得他團團轉的故事。他當時感到要出問題。他朝後一仰,靠在椅背上,認為莫·格林已經死定了。考利昂家族並不想說服他。
卡羅·瑞澤發言了。「考利昂家族打算把紐約的活動全停下來嗎?」
邁克爾點點頭。「我們打算把橄欖油企業賣掉了事,留下來的我們要盡可能移交給忒希奧和克萊門扎他們兩個。但是,卡羅,我希望你不要擔心你的職位。你生長在內華達州;你瞭解那個州的情況;你瞭解那裡的風土人情。咱們搬到那兒去的時候,我希望你當我的得力助手。」
卡羅靠在椅背上,感激涕零,滿面紅光。他時來運轉,要進入權力中心了。
邁克爾接著又發言:「湯姆·黑根從今天起不再當參謀了。他將擔任咱們韋加斯的代理律師的職務。在大約五個月之後,他就要把家屬也搬到那兒去安家落戶。從此刻起,就從這一分鐘開始,任何人不得找他談別的任何問題。他是律師,就只當律師。這樣做,是我本人的主張。再說,要是我需要別人出點子的話,哪裡還有比我爸爸更稱職的參謀呢?」
他說得大家都哄堂大笑。但是,玩笑是玩笑,他們大家也都領會到弦外之音了。湯姆·黑根下台了,他不再掌握任何實權了。他們想看看黑根的反應,但是他毫無表情。
克萊門扎用他那特有的聲音大聲說,「照你說,一年之後,我們就可以另立門戶了,是這樣嗎?」
「也許用不了一年,」邁克爾彬彬有禮地說,「當然,你也可以繼續待在考利昂家族裡面,那就要由你們個人選擇了。不過,我們的大部分實力很快就要搬到西部去,那樣你們也許可以更好地組織自己的力量。」
忒希奧沉著冷靜地說:「那樣的話,我想你應該允許我們招募新兵來充實我們的兵團。巴茨尼家族不斷地向我的版圖推進,我黨得,給他們一點教訓,讓他們懂得一點禮貌,也許是上策。」
邁克爾搖搖頭。「不,那樣不行。要按兵不動,所有的問題都要談判解決。我們離開之前,一定要把一切問題處理得妥妥貼貼。」
忒希奧是不會就此罷休的。他直接向老頭子談自己的意見,這顯然要冒引起邁克爾反感的風險。「請原諒我,教父,鑒於咱們多年的友誼,原諒我吧。不過我認為你同你兒子在內華達州的問題上全打錯了算盤。沒有這兒的力量作後盾,你們怎能指望在那兒獲得成功呢?這兩個基地是相互關聯的。你走後,巴茨尼和塔塔格裡亞兩大勢力就會抬頭,我們對付不了。我同彼得就要吃苦頭,我們遲早會給人家壓垮,壓得服服貼貼。而已茨尼這個人我實在不容歡。我要說的是:考利昂家族務必在強大力量的基礎上轉移,而不可顯出軟弱無能才搬家。咱們應該重新加強自己的兵團,至少收回咱們在國會島的失地才是。」
老頭子直搖頭。「講和是我自己提出的,要記著,我可不能自食其言。」
忒希奧忍不住還要發言:「自從講和以來,巴茨尼一直在挑釁,這是人所共知的。再說,既然邁克爾是考利昂家族的新首領,那麼,還有什麼能夠捆住他的手腳、不讓他採取他認為適當的行動呢?你的話不能牢牢地捆住他的手腳呀。」
邁克爾突如其來地插嘴了,他儼然以首領的語氣說:「正在談判處理的一些事情可以回答你的問題,解決你的疑慮。要是我的話你認為不足為憑,那你就問問你的老頭子好了。」
不過,忒希奧這時覺得自己把話說得過火了。要是他膽敢直接問老頭子,那他就會同邁克爾敵對起來。於是,他聳聳肩說:「反正我說那些話的目的是為了整個家族的利益,不是為了我個人的利益。我個人的事,我個人會管。」
邁克爾對他友好地微笑了。「忒希奧啊,我從來都沒有懷疑你。我從來都沒有懷疑你。但是,請你相信我吧。當然羅,在這些問題上,我比不上你和彼得,不過隨便怎麼說,我總還有我爸爸指點,不會幹得大糟的。到頭來,咱們大家都會好起來的。」
會議結束了,特大消息是克萊門扎和忒希奧會得到允許,在他們各自兵團的基礎上建立他們各自的家族組織。忒希奧控制布魯克林區的賭博業和碼頭;克萊門扎控制曼哈頓區的賭博業;考利昂家族網羅長島地區的田徑比賽方面的彩票賭博。
兩個司令離開後,都不十分滿意,心頭仍然七上八下的。卡羅·瑞澤遲遲不想離去,希望自己被看作家族正式成員的機會終於到了。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邁克爾根本就沒有那個意思,他離開了。樓角藏書室裡只留下了老頭子、湯姆·黑根和邁克爾三人。亞伯特·奈裡送卡羅出了樓房大門,卡羅注意到奈裡站在門口注視著他走過了燈光通明的林蔭道。
在藏書室裡,三十人輕鬆了,只有一家人在一起才能如此輕鬆。邁克爾給老頭子斟了些茵香酒,給湯姆·黑根斟了些蘇格蘭威士忌。他也自斟自飲了一杯,他本來是難得喝一杯烈性酒的。
這時,湯姆·黑很第一個發言:「邁克爾,你為什麼要拆我的台呢?
邁克爾顯出吃驚的樣子。「你是我在韋加斯的頭號助手。我們辦事處要合乎法律手續,而你是懂法律的,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的呢?」
黑根悲傷地苦笑了一下。「我說的不是這個問題,我說的是羅科·拉朋背著我正在建立一個秘密兵團。我說的是你直接同奈裡打交道而沒有通過我或兵團司令。當然羅,萬一拉朋的所作所為你不知道,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邁克爾客客氣氣地說:「你怎麼發現了拉朋的兵團?」
黑根聳聳肩。「你放心,沒有漏洞,沒有外人知道。不過,處於這種位置,我能夠看清楚一切動靜。你讓拉朋自行其是;你讓拉朋有很大的自由。這樣,他那小小的帝國也需要人幫忙。不過,他每招募一個新兵都會有人向我匯報。同時我還看了他在餉金名單上開的每一個人,就其所承擔的任務而言,都大多了一點。順便說一下,拉朋這個人算你選對了。他於得好極了。」
邁克爾做了個鬼臉。要是你真注意到了的話,就應該說,並非好得了不得。不管怎麼樣,那也是老頭子本人挑選的。」
「好吧,」湯姆說,「因此就拆我的台嗎?」
邁克爾面對著他,一點也不躲躲閃閃,一針見血地說:「湯姆,你當戰時參謀不適合。隨著這次大轉移,局勢可能變得嚴重,咱們可能被迫打仗。我也很想把你從火線上調開,以防萬一。」
黑根羞得臉紅了。如果是老頭子本人直接這樣講,那他會委曲求全地接受下來。但是,邁克爾憑什麼作出這樣突如其來的決定呢?
「好吧,」黑根說,「不過我倒很同意忒希奧的看法。我認為你搞的這一套全錯了。你是由於軟弱而轉移,而下是由於強大而轉移。這向來是凶多吉少的。巴茨尼像一隻狼,倘若他要把你的胳膊撕裂下來,別的家族是不會鋌而走險給考利昂家幫忙的。」
老頭子最後才發言:「湯姆,這不僅僅是邁克爾一個人的決定。在這些問題上是我給他出的主意。有些事情必須辦,而我個人又不想負任何責任。這是我的願望。我從來都不覺得你是個蹩腳參謀,我倒覺得桑迪諾是個蹩腳老頭子。但願他的靈魂安息。他有勇氣,但是在我遭到不幸的日子裡,實踐證明他不是領導全家族的適當入選。誰能料到弗烈特竟墮落成女人腳下的哈巴狗?你也別感到委屈。邁克爾同你一樣,也受到了我的完全信任。由於一些你所不能理解的原因,對今後所發生的事情你必須免於承擔責任。附帶說一下,我早向邁克爾吩咐過,拉朋的秘密兵團不能躲開你的監視。這也表明我對你是信任的。」
邁克爾哈哈大笑起來:「說老實話,我原來沒有想到你會提出這個問題,湯姆。」
黑根知道邁克爾平靜下來,就說:「也許我也可能幫幫忙。」
邁克爾毫不含糊地搖搖頭。「你不參加,這已經決定了,湯姆。」
湯姆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在離開之前向邁克爾溫和地反駁了一下,「你同你爸爸差不多一樣有辦法。但是,他身上另外有一點你還得好好學習。」
「另外有一點,究竟指的是什麼?」邁克爾很有禮貌地問道。
「如何說『不』字,」黑根回答說。
邁克爾嚴肅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他說,「我會記住的。」
黑根走後,邁克爾對他父親開玩笑地說:「你別的一切都教過了,如今你得給我講一講,如何向人們說『不』字。」
老頭子走過去,坐在大桌子後面,說:「你對你所愛的人不能隨便說『不』字,也不能常常說,這就是訣竅。當你說『不』字時,你得把『不』字說得聽上去就像『是』字一樣悅耳。另一個辦法就是你得設法讓他們說『不』字。你得耐心,還得不怕麻煩。不過,我是個老朽,你是新的時髦的一代,你不必聽我這老一套。」
邁克爾放聲大笑:「你說得對。那麼,你真心同意把湯姆排除在外嗎?」
老頭子點點頭,「不能把他牽連進來。」
邁克爾沉著冷靜地說:「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我打算執行的計劃,不是純粹為了給阿波羅妮婭和桑兒報仇。報仇也是天經地義的。忒希奧和湯姆對巴茨尼一家的看法是正確的。」
老頭子點點頭說:「報仇好比一盤放冷了之後味道才最香的菜。我本來不願意訂立那個和平協議,但是我知道,要是不訂立一個和平協議,你就絕對無法活著回來。我感到吃驚的是巴茨尼竟然照樣企圖幹掉你。也許那是和平談判之前就安排好了的計劃,他來不及撤銷。你說人家並不想幹掉托馬辛諾老頭子,有把握嗎?」
邁克爾說:「揚言要幹掉托馬辛諾老頭子只是個伎倆,而這種伎倆簡直巧妙極了,就是讓人看不出破綻,不過,我這個身臨其境的人活下來了。我當時親眼看到法布裡吉奧出大門,逃跑了。因為我回來了,我才可以證實這一切。」
「他們把那個法布裡吉奧我到了嗎?」老頭子問道。
「我找到他了,」邁克爾說,「我是一年之前找到他的。他在布法羅市開了個小小的烤餡餅店。改了名,用的是假護照,假身份證。牧民法布裡吉奧混得很不錯。」
老頭子點點頭,說:「這樣看來,再等下去也就毫無意義了。你什麼時候開始干呢?」
邁克爾說:「我想等到愷生過孩子之後,以防臨產時出什麼毛病。我還要等到湯姆搬到韋加斯定居下來之後,以免他受牽連。我想,從現在算起,得等一年。」
「你把這一切都準備好了嗎?」他在問這句話時,眼睛並沒有看邁克爾。
邁克爾柔和地說:「你不分擔任務,也不負責任,一切由我負責。哪怕是你只行使否決權,我也不同意。萬一你試圖行使否決權,那我就脫離家族,走自己的路。你既然不負責任,那就一切都別管。」
老頭子聽罷,沉默了好久,然後歎了一口氣,說:「就這樣辦吧。這就是我為什麼要退休的原因,這就是我把一切都交給你的原因。我已經盡完了自己的本分,不再有這樣的雄心了。有些任務,最能幹的人反而承擔不了。眼前碰到的問題就是個例子。」
在那一年裡,愷·亞當姆斯。考利昂生了第二個孩子,又是個男娃娃。孩子生得很順利,沒有遇到任何麻煩。回到林蔭道時,受到了盛大歡迎,簡直就像公主回朝一樣。康妮·考利昂給她送了一套嬰兒用品,絲綢衣服、被褥等都是意大利手工製品,非常昂貴,非常漂亮。她對愷說:「這是卡羅買的。在我找不到真正喜歡的東西之後,卡羅跑遍了紐約,就是想買點特別的東西。」
愷微笑了一下,表示感謝,同時她馬上意識到,她得把這個動聽的故事講給邁克爾聽。她正在養成西西里人的作風:有話不明說,大家心照不宣就得了。
另外,在那一年裡,尼諾·華倫提腦溢血死了。他的死,成了圖文並茂的各小報的頭版消息。這是因為約翰呢·方檀讓他擔任主角的那部影片幾周前剛開始放映,轟動一時,尼諾成了廣大觀眾心目中的大明星。報紙還提到約翰呢·方檀親自料理安葬的各項工作,安葬沒有大張旗鼓地進行,只有家屬和親友參加。有一條聳人聽聞的消息還說,約翰呢·方檀在接見記者時公然責怪自己,說朋友之死,他自己也有一定過錯,還說他本該強迫他接受治療。但是,記者卻把這種情況報導得好像是多愁善感的旁觀者在悲劇面前表現的那種自我檢討。約翰呢·方檀把他兒童時代的朋友尼諾·華倫提培養成為電影明星,還能對一個朋友提出什麼更高的要求呢?
除了弗烈特,考利昂家族沒有別的成員到加利福尼亞參加葬禮。璐西和裘裡斯出席了。老頭子本來打算去的,但他患了心臟病,因而臥床了一個月。他雖然沒有去,卻送了個大花圈。亞伯特·奈裡以考利昂家族的官方代表趕到了西部。
尼諾葬禮後第二天,莫·格林就被擊斃在他的電影明星情婦的好萊塢住所裡。一個月後,亞伯特·奈裡才出現在紐約:他到加勒比海度假去了,回來時簡直曬成黑人了。邁克爾·考利昂對他表示了歡迎,方式很簡單:微笑了一下,說了幾句讚揚的話,同時通知奈裡說,今後他將得到額外的「生活補貼」,也就是家族從帳本中給他撥出一筆收入,這種收入是特別優厚的。奈裡感到很滿意,覺得自己是生活在一個公正的世界裡。在這個公正的世界裡,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就可以得到相應的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