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要記得就是了。」
「好好,我記得。」
「嗯,那好了,你去上朝吧,我等你回來。」
倉諾寵溺的點頭,赤.裸的上半身坐起來,迷惑了人的雙眼,這樣的男人,怎樣能夠讓人不沉迷,不深愛?
一步步穿上繁重的朝服,轉過身時,正巧對上她發呆的眼神。
他俯身輕啄她小巧的鼻子,在她耳邊道:「乖乖的睡一會兒,我盡快回來,」
得到她的點頭應答,他轉身朝大門走去。
出了門,望見門外早已等候的天涯。
「陛下。」天涯行禮。
倉諾唇邊笑意消失:「娘娘今天有些不對勁,你就在這裡看著,不用陪朕過去了。」
「是,屬下知道。」
望著他矯健的背影,畫樓擁著一團被子,將頭擱在膝蓋上,怔怔的發起呆來,那眼光似看得深遠,出了神去,清晨的風從窗子裡洩了進來,她單薄身子露在外面,竟未察寒意。
直到冰冷的雙肩忽然溫暖,她回頭,徒然瞪大了眼睛:「阿紫!」
「娘娘!」阿紫淚水浮在眼眶:「娘娘,阿紫終於見著你了,你都不知道阿紫好想你。」
「阿紫……」
一開口,畫樓被自己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
「阿紫在這兒。」
阿紫暖暖的手握住她的手,淚水奔湧而出,攔也攔不住……
畫樓只覺的鼻子立刻傳上一陣酸楚。總是在最無助的時候,阿紫都能夠及時出現,如她,她就想一個體貼的姐姐一般,無時無刻不在精心照顧著她。
「娘娘,你不知道你離開的這段時間,阿紫擔心死了。你以後都不好離開阿紫了好不好?就算要離開,也要帶著阿紫一起離開,好不好?」
「好……」一滴涼涼的淚落在她額上……
皇后的答覆
畫樓看著眼前的阿紫,心中忽然就有了決定。
「阿紫,我要去一趟太皇后的寢宮。」
阿紫沒料到她忽然轉變的如此之快,連忙擦擦眼淚:「娘娘,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
畫樓長歎一聲,彷彿決心已下:「我一個人去便可以了。幫我更衣吧。」
阿紫瞧她臉色不對,也不敢多話,連忙為她拿來了新的宮裝。
畫樓換好衣裳之後便獨自出了七宮殿,就連站在門口的天涯要跟隨在旁,也被拒絕了。
阿紫望著她美麗的倩影,不由一陣憂心:「娘娘臉色好差,看起來怪怪的,該不會是有什麼事情吧?」
天涯抿著唇,沉默著。
夏天的北國皇宮依舊是美,微風吹過,草坪旁一整排金橘色的彼岸花輕輕搖曳了幾下,又恢復了靜止的神態,路上的幾棵大樹形成的綠蔭濃密得幾乎要將人的靈魂給吸進去。
畫樓獨自走在後花園裡,看著那片濃密的大樹發起呆來。
記得以前在南國的時候最喜歡的便是夏日一個人爬到樹上,濃密的枝葉將自己的身子遮擋了,就像讎鳥找到了棲息的地方,很安全。
不由想起了當初在七宮殿,自己藏著的時候,被一臉怒氣的倉諾給抓住了,他那怒氣中包含的擔心,至今還歷歷在目。世事真是無常,自從進了北皇宮後,連連苦事,頻繁風波,原本以為只要倉諾愛的是自己,便可以替她擋去一切風波。卻沒想到至今竟還是要為北皇陛下的婚事操心。
畫樓嘴角苦澀的勾起,轉身,別了濃密的大樹,朝太皇后的寢宮走去。
太皇后之前居住移宮山,信佛教,每天倒是起的很早。
待到畫樓過去的時候,太皇后已經誦經念佛完畢,照樣的喚人幫她奉上梨花香茶。
畫樓坐下,默默的啜一口香茶,良久方道:「太皇后等我的答覆,一定是不耐煩了。」
太皇后倒是笑的慈祥,淡淡道:「皇后只要肯給答覆,哀家等等又何妨。」
「其實畫樓早就過來了,不過剛剛經過後花園的時候,意外的發現樹葉竟然在不知不覺當中已然那麼茂盛,讓我想起了小時候一些開心的回憶,如今想起來,只覺得回憶是件很奢侈的事情。」
「夏日的樹枝最是繁密,但總會有凋零的時候,那便只是一個回憶。有些人一生都經歷不到可以許給他日後美好的回憶,而皇后你曾經擁有過,算是很幸福的了。皇后是聰明人,應該清楚裡面的道理。」
「太后得對,」畫樓歎道:「很小的時候,便聽過人家常好花不長開,好景不常在。回憶雖好,不過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抱著回憶過日子的人。」
太皇后聽她如此一,不由在心裡暗自冥想她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畫樓微笑:「其實我的答案是在一刻之間才想起來了,有的時候明明暗自神傷了很久的事情,往往總是在頃刻間便能解決,太皇后,我已經決定了自己該怎麼辦。」
太皇后的表情有些訝異,忙問:「那皇后的答覆是……」
「我的答覆,就是把事情交給太皇后決定。」
太皇后一愣:「交給我決定?」
「對,就如太皇后昨日所,您是一個一心一意為陛下的母妃。世上只有做父母的才會無私地為兒女考慮周全。所以這件事情交給太皇后您決定是最好不過的了。」
「……」
「不過在太皇后做決定前,能不能請先聽畫樓一番話。」
「皇后請講。」
「皇帝,是天下最大的靠山,所有人都依靠著他,仰仗著他。可皇帝,是不能依靠別人的。就好像河容納溪流,江容納河,海容納江,洋容納海。可是,海洋卻與天相接,知道為何麼?大海遼闊,也會寂寞,有人,過多的海水便是給天吸了去了,不然,天下就會被水淹沒。天海相連,就如同世間的男女需結合一般,愛,是一個人的事,不必直言,不必廝守,不必有所回報……可幸福……卻得兩個人……要兩個相愛的人,才可以……
畫樓抬眸定定的看著太后,笑道:「如果我,我不要陛下娶妃,他會寧願讓太皇后傷心也要滿足我,太皇后信嗎?」
太后點頭,歎息:「諾兒會跟哀家出那種話,哀家便知道你在他心中自然是非常重要。」
「陛下愛我,如我愛陛下那般,曾經我……從天堂跌下來,知道被推下去的滋味不好受,我不想做這樣的壞事……古人的好,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我是陛下所愛,但是我不堪確定他會不會一直這麼愛我,但我可以確定,如若我離去,陛下也不會安心的坐在這裡當他的北皇陛下,就像兩隻相依的鳥兒,其中一個離開,另一個也不能獨活。可是若我離開之後,太皇后便可以幫陛下生下子嗣,延續北國王室血統。只是這兩者,並不能兩全。還是請太皇后決定吧。」
太后吃了一驚:「皇后的意思是……」
「陛下大婚之時,就是畫樓消失之時。太皇后是希望紅顏禍水;還是希望最後北國唯一的血統也丟失了。兩者選其一,請太皇后定奪。」
「這……」太皇后皺眉,沒想到一個小小女子竟會這般決裂,連忙勸慰道:「即使陛下納妃,若是他的心仍在你身上,皇后也不必離開啊……莫非,是皇后對自己沒有信心麼?」
畫樓苦笑:「可能是我真的對自己沒有信心吧。萬一陛下真的有一天不喜歡我了,怎麼辦?畫樓已經嘗試過冷宮的滋味了,可不想再承受一次。畫樓寧求玉碎,不求瓦全。」她頓了頓,斬釘截鐵道:「只要太皇后決定要陛下大婚,畫樓願意聽太皇后的話,求陛下答應大婚,然後消失。」
小東西怎捨得讓別的女人得到朕?
「皇后如此之,莫非是在逼哀家麼?」太皇后神色凜冽,語氣頗為嚴厲。
畫樓卻不畏,只是輕笑:「畫樓一小小女子怎麼敢逼迫太皇后?只是回答太皇后的問題而已,太皇后不是要讓我好好的想想清楚麼?畫樓也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只求太皇后定奪罷了。若是太皇后堅持自己的想法,畫樓立即便可以去勸陛下大婚,您放心,我絕對不會將太后的事向陛下透露半分致使你們母子不和的。」
「你……」
「畫樓已經聽從太皇后的意思了,一切都照您的吩咐辦事,太后難道不滿意麼?」
她望著她,似笑非笑。
太皇后沉默片刻,定定的瞅著眼前的這女子,她不但長著一張絕美的臉蛋,並且還擁有一副聰明的頭腦,自古以來,有哪個最皇家媳婦的女子敢威脅太皇后?
她倒是仗著陛下的喜歡,什麼也不顧了?
或者真的是她老了,年輕人的想法她是怎麼也琢磨不透了,真可謂是生一代一雙人,爭叫兩處***,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大殿沉入緊張的寂靜中。
終於,太皇后長歎一聲。
「我兒眼光上佳,皇后著實不是普通女子,遠出哀家意料。」太皇后思量良久,眼中閃過亮光,猛下決心:「好,哀家可以暫時不逼陛下納妃。」
畫樓心中訝異,閃過一絲竊喜:「太皇后當真?」
「自是當真,只不過——」太皇后重新露出威嚴,淡淡而道:「只不過,陛下和皇后必須在一個月之內給哀家生一個皇孫,如若是辦不到,納妃之事,就算是母子決裂,哀家也是要辦的。」
「……」
「哀家歲數也大了,皇后你要替哀家想想才是,哀家可不喜歡臨走的時候連皇孫的面都見不著啊。」
畫樓露出漂亮的笑容,忽然跪在地上,對太皇后恭恭敬敬道:「畫樓謝過太皇后的寬容和成全,太皇后如此寬容,一定能夠長命百歲,畫樓……畫樓也會努力,不讓太皇后失望的。」
「好!」太皇后慈祥的笑,向她伸出手:「過來,讓哀家好好看看你。」
畫樓抿唇一笑,破天荒的乖乖的走了過去,坐在太皇后的身邊。
望著眼前的絕色,就連年輕的時候也是美人的太皇后都忍不住連連稱讚:「果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皇后如此絕色,就連女人都要被迷惑了,何況是男人,難怪諾兒會如此喜歡你。我這個做母妃的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對一個女人如此之用心啊。」
畫樓臉有些微微的紅,「太皇后過獎了。」
太皇后也露出笑容,搖頭道:「畫樓畫樓,哀家今日算是服氣了,諾兒,快出來吧。」
畫樓一愣,倉諾?倉諾也在這裡?
順著太皇后的視線看去,之間倉諾俊顏歡笑,從簾後閃了出來,身後還跟著鬍子白花花的大臣高盧。
這是怎麼回事?畫樓瞪著烏黑的眼睛驚訝的看著他們。
倉諾笑著解釋道:「小東西,以為朕真的不知道你與母妃之間的問題麼?今天一大早看你不對勁,朕便想到了鐵定是昨日母妃跟你了些什麼。朕一早過來拜見母妃,還擔心你會惹惱母妃,卻沒想到你這麼本事,居然連母妃都不得不對你佩服到底,小東西啊小東西,朕是越來越喜歡你了。」他哈哈大笑,自當皇帝以來,倉諾從來都沒在自己的母妃和大臣面前笑得這麼開心。
高盧站在一旁笑道:「看來還是陛下比較瞭解皇后娘娘,實話,娘娘在我們這些大臣眼底,還真的只是一個小姑娘而已。」
「小姑娘?哈哈……」倉諾嘿嘿一笑:「當初在朕的眼底,她也是個小姑娘而已,只是……若是高大人你跟她接觸久了,便會發現小東西其實並不是你想的那般簡單。不過……」他話頭一轉:「這輩子恐怕高大人都沒有這個機會了。」
高盧擦擦汗:「臣怎麼敢窺欲陛下的娘娘,何況就方才娘娘過的話,陛下在娘娘心中定是獨一無二的。」
「那是當然。」倉諾笑的得意極了:「小東西怎捨得讓別的女人得到朕?何況朕俊美不凡,乃是至高無上的北皇陛下,並且又專情的很,這樣的絕世好男人,小東西又不是傻瓜怎麼會捨得放手呢?若是當真放開了,將來想要要回來就難了。」
瞧瞧!天底下有這麼不要臉的人嗎?
畫樓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可是某人依舊笑的很歡樂。
太皇后在一旁悠然道:「既然事情已經可以告一段落了,你們也不要忘記了答應哀家的事情。若是到時候沒有成功,可不要怪哀家殘忍。」
「母妃放心。」倉諾收起笑臉,竟是難得的恭恭敬敬的拜了拜,「這個……關於皇孫的問題,有了母妃的靈藥和朕的自身努力,想必定是不會辜負母妃所厚望的。」
罷,還不忘曖昧的望望畫樓,眼神邪惡的很。
兩人拜別太皇后,手牽著手走在後花園裡。
畫樓臉上頗顯得無奈:「你可是北皇陛下,這樣牽著不怕被別人笑話麼?」
「笑?誰敢笑?」倉諾睥睨的神態彷彿將一切都不看在眼底:「你都了,我可是北皇陛下。」
畫樓瞪他一眼,想到他居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心事還瞞著,就陰鬱:「今天你明明是去見太皇后,為什麼不告訴我?居然還騙我去上朝。」
「原本是打算上朝的,可是見你臉色不對,越想越不對勁,所以就去向母妃那詢問一番。」倉諾反問:「還敢我,你和母妃商議大婚,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不告訴我?」
畫樓扭過頭:「哼,憑什麼要告訴你?告訴你知道好讓你風風光光的去結婚麼?我才不傻!」
喜脈與毒藥
「哎!」倉諾長歎一聲:「小東西,為何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就算今日你沒有跟母妃那些話,我也會和母妃清楚的。」他扳過她的身子,認真的:「我答應過你的事情,過的話,從來就沒有忘記過。小東西,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知道啊。」畫樓微微笑,將頭主動埋在倉諾懷裡,心有卻著實感動,閉上眼睛,深深的吐出一口氣,面前的一大障礙總算是暫時解決掉了吧。
回到七宮殿,看著皇后娘娘和陛下親密的樣子,阿紫拍拍胸口,萬幸:「謝天謝地,娘娘總算是恢復了。」
一旁的宮女點頭贊同:「對啊,娘娘開心的樣子看著更美了呢!」
兩人默契的相視一眼,都乖乖的退了下去。
陛下是和娘娘手牽著手回來的,想必一定有很多話要。而她們的任務自然是站在外面等著。
在房門外隨時聽候吩咐的兩人偶爾還會聽見裡面傳來下面的對話——
「不要!你這個人!現在是白天!」
「白天又怎樣?不要忘記母妃的話。」
「不要!」
「不行,我是皇帝,你要聽我的!」
「你是皇帝了不起,你答應過要聽我的話。」
「無理的話,我不予理睬。」
「抗議!我抗……嗚嗚……你好過分。」
門外的宮女聽的臉紅撲撲的:「陛下精力真旺盛啊!娘娘那麼瘦弱能吃的消嗎?」
「誰讓太皇后送了什麼靈藥過來,哎,娘娘真是可憐……」
「不過,娘娘也很幸福啊,有些人求也求不來陛下的寵幸呢,何況是得到陛下的溺愛。」
……
幸福的時光,往往總是過的比較快。
七宮殿在歡聲笑語中,過了半個月。
畫樓這半個月也越來越成熟,越來越有皇后的樣子了。
每天她和倉諾同一個時辰起床,托上次與太皇后相談「甚歡」,除了她的肚子依舊沒有動靜之外,太皇后對自己的皇媳婦是越來越喜歡了。每天早晨都會要她來寢宮品茶,順便再吃上一些對懷龍翼有益處的保養品。
這天,如同往常一般的與倉諾在床.上鬧騰了一陣,倉諾摟著懷裡的小佳人,輕笑道:「母妃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靈藥也不再送來,統統都轉移給了你。」
畫樓逕自玩弄著他的大手掌,「北皇陛下你這是在吃醋嗎?」
「是吃醋!」他倒是挺理直氣壯的:「不過,我允許母妃喜歡你,可是小東西你喜歡的只能是我。」
畫樓看著他俊顏上露出小孩子般的神色,呵呵笑道:「哪有你這麼幼稚的人,竟然還吃自己母妃的……」話到一般,臉色驟變,小身子縮成一團。
「母妃的什麼?「倉諾感覺有異常,低頭一看,只見畫樓原本紅潤的臉已經蒼白一片,雙手緊緊按著腹部,疼痛難耐。
「小東西!」倉諾嚇了一大跳:「你怎麼了?」
「疼……」
「疼?」
倉諾忙將她擱在床.上,「來人,太醫,快傳太醫!」
天涯和阿紫聽見動靜,連忙開門進來。
不消片刻,畫樓的額頭上已經出現冷汗。
腹中絞痛不停,彷彿肚子裡的腸子猛然被人不斷的拉扯一樣。
「疼……」痛苦的出一個字,畫樓已經唇色發青,緊緊抓著倉諾的袖子,輕輕哀叫道:「陛下,我好疼……」
「不怕不怕。」倉諾聽著她的哀叫,心如刀割,臉上的神情似乎比她還疼。
畫樓只覺得肚子越來越疼,彷彿要爆炸似的,終是忍不住,眼前一黑,竟生生的昏迷了過去。
幸得太醫來的飛快,小心翼翼的幫她探了探脈搏,眉宇間的皺紋越來越緊。
站在一旁的倉諾臉上冷若冰霜,「究竟是什麼情況?」
太醫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回……回陛下,娘娘的情況實在是太詭異了,臣……臣不敢。」
倉諾眼光一厲:「!」
「是是!」太醫連忙道來:「恭喜陛下,娘娘是喜脈。」
還未等眾人開心,卻聽見他顫顫巍巍的聲音:「可是……娘娘……娘娘脈息奇怪,絕不對普通的腹痛。」
眼見陛下臉色越來越不善,太醫不由頭皮發麻,不敢下去。
「話這麼吞吞吐吐,你想死嗎?」倉諾袖中拳頭猛握,豎眉斥道:「跟朕把話一次性完!」
天涯和阿紫都出了一身冷汗,太醫更是嚇的全身顫慄,偷偷瞥陛下陰暗的臉一眼,顫抖道:「娘娘,娘娘……是中毒了。」
一句話讓詭異的安靜在寢宮裡蔓延。
中毒!每天自己都守在她的身邊,小東西……她竟會中毒!倉諾銳眼微瞇,冷冽的風,彷彿透過單薄的衣袍,直接吹在他心上。
「是什麼毒?」
「回……回陛下。此藥名為沙華,是一種慢性毒藥,生在南方,並不曾在北國出現過。而且就算是南方數量也是非常是少。」
倉諾一怔:「你的意思是這種毒藥只有南國才有?」
「是……是的。」
「那為何娘娘會中毒?是如何中毒的?」
「回,回陛下。」太醫大汗淋淋的解釋:「此藥無色無味,只有懷孕的女子聞到才會中毒,若是普通人的體質,是不會中毒的。臣……臣剛剛替娘娘把脈,娘娘已經懷孕兩個月了,也就是娘娘可能是在這兩個月裡中的毒。」
這兩個月?
倉諾的眼神高深莫測。
良久,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你們聽好,娘娘中毒的事情,不許洩露一字,尤其不可以讓娘娘知道。你們聽懂了嗎?」
「是……臣遵旨。」
「是,屬下遵旨。」
「是,奴婢遵旨。」
「好,你們去吧。」話應剛落,倉諾才步履沉重地回到床前。
陰謀,在無聲無息靠近。
望著床上的人兒,在燭火的映襯下,看見她下唇被咬得出血,在蒼白的小臉上越加的明顯。血一般的顏色,像一朵盛開的曼珠沙華。
倉諾眼裡透出憐惜,小心地幫她舔去血跡。
忽而,緊蓋住的睫毛忽然微微閃動,睜開的眼睛依舊是清澈堅定,毫無血色的小臉上,起伏的呼吸微弱得那麼不確定:「陛……下。」
「小東西!」倉諾悲喜交加,強掩下心中的痛苦,「你好一點了?還痛不痛?」心疼地神色表露無遺。
看著他擔憂的眼神,畫樓只覺得好滿足,微笑道:
「嗯,剛剛一下子好疼,可是現在好多了。」她略微虛弱的望著他,被他緊握住的手微微顫抖地反握緊他,「你不要擔心,我沒事的。」
「沒事?你還沒事?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逞強嗎?」陌生的焦急、無助、心中揪心的痛苦纏住他,倉諾控制不住大吼了一聲。但在話一出口,他馬上就後悔了,看著畫樓露出迷茫不知所措的眼神時,他一把抱住她,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裡,埋在她頸見道歉,「對不起!」
「……」畫樓平靜地閉上雙眼,半晌緩緩睜開。明明是自己生病了,卻好像是他病了般,要安慰他:「許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所以才會肚子疼,以後我會多注意的,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有個感覺因為他而很不安,她自己也知道這肚子疼並非是偶然。
「你一定不能有事,答應我!」語氣同樣是悲痛的卻是霸道得不容反駁。
「嗯,我答應你。」淡弱的氣息,「現在想好好睡一下,你讓我好好睡一下哦!」在畫樓昏迷過去的那一刻,嘴角卻掛著及淺及淺的笑容,那個只有倉諾才感覺得到的笑容……
當晚,畫樓熟睡的時候,倉諾輕輕起身,隨手披件衣袍,出了寢宮尋了個偏僻的角落,將天涯和阿紫以及晚上幫畫樓看病的張太醫都喚來,角落外站著兩太監守著。
月光忽隱忽現,樹影投射在地上,也若有若無地顯出無數奇形怪狀黑壓壓連成一片,夜風輕拂,除了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再沒有其他動靜,一切平靜得詭異。
倉諾的眼神看起來陰冷極了,「張喬,朕要你無論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救她!」
三人略微吃驚地看著他,眼神的北皇陛下全身燃燒著冰一樣冷的火焰,天生的王者氣魄和那深郁透著讓人心酸的痛楚炯炯雙目,都給人有種莫名的震撼和壓迫感。
太醫心一慌,忙道:「陛下……臣匆匆而來之時帶來了祖傳的玄凌贖魂丹,此要可以暫時護住娘娘的心脈,至於……至於……」
「至於什麼?」
「至於……至於……」張太醫手掌心滿是汗珠,膽顫心驚的:「至於救娘娘的性命,除了施毒手的人以外絕無其他可能。」
雖然明知出來會引起陛下的怒言,但他不得不承認娘娘身上這不知其為的情況確實不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北國皇宮裡的人都知道娘娘對於陛下而言極其重要,如今自己卻束手無策,他也是萬分的焦慮。
「到底是哪個混蛋要下這樣的毒手?」阿紫忿忿地罵到。雖然她平時也是很害怕北皇陛下,
但眼睜睜看著一向溫婉善良的娘娘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這樣的苦難,她真的很憤怒,不是流產就是中毒,接下來還會有什麼?在她心裡早早的便將娘娘當成自己親人一般的看待,如此發生危難,竟是不出的情誼。
「莫非是七宮殿的人?」天涯猜測。
「應該不太可能,此藥很是珍貴,除非王公貴族能買的到,並且要有一定的人脈。」太醫頗有經驗的回道。
「那會是誰?能有這個能力的除了王公貴族還會……」
「陛下!」還沒等天涯完,門外一個驚慌的聲音打斷他。
「什麼事?」倉諾調眸,竟是守在外面的太監。
「啟稟陛下,剛才來了個奇怪的人,讓我們把這個交給陛下。」
「什麼人?」。
「奴才不知道,那個人身著黑衣,還用黑布蒙住臉,根本看不清樣貌。」太監聲音顫抖道:「而且……而且他的動作極快,奴才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他便消失不見了。」
倉諾目光一沉,低聲道,「知道了,下去吧。」轉眸對著天涯道:「通知所有侍衛加緊戒備。」
「屬下遵命!」
「陛下。」阿紫遞過紙條,心中的不安開始擴散。
倉諾伸手接過,目光飛快地掃過紙條上的字跡,然後拳頭一握,一道恨意閃過眼眸。
「好一個南國駙馬,朕不招惹你,你倒是送上門來了!」倉諾低吼一聲,瞬間把紙條揉碎,「混帳東西!」
「真的是南國人?」阿紫疑惑地看著那紙條。
倉諾痛苦地緊閉雙眸,心中的揪心痛楚又重重地錐了一下。
睜開眼睛之時,早已意料中的答案,以畫樓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別是接待身為南國使者的南國公主了,就算是接待魔王,他北皇也奉陪到底。
傳話下去:「明天清晨召開議事。至於娘娘被下藥的事,你們照樣不許洩露一字!」
全部佈置後,倉諾轉身離開,淡黃色的身影在夜幕中漸漸消失,慢慢容入黑暗的深處……
落木蕭蕭,夜裊哀啼,漫漫長夜的幽宮,清風帶來淒涼的沉吟,仿若低歎柳永的詞:「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唸唸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別離,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紙上云:於對南國前一年的出使示好回禮,南王將派使者探訪北國,於後日抵達。南王選的使者,是南國公主雲初上……
陰謀,在無聲無息靠近。
「我要你看見天下,就想起北皇陛下!」
皇宮的長廊華麗,空靈,莊嚴不可琢磨。
清晨一大早便議完事的倉諾大步的朝著七宮殿走去。
一推開房門,畫樓的聲音傳來過來:「這麼早你去哪裡了?」她迷糊的揉著眼睛。
看著床上面色蒼白如死灰般的小人兒,倉諾心口緊緊地糾結在一起,失去往日的冷靜,眉宇間一片焦慮。
他快步走到床邊,勉強的笑道:「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我醒了見你不在,身邊冷冷的,原來你不見了。」畫樓笑瞇瞇的將頭窩在倉諾的腰間,懷疑道:「該不會你是乘著我睡覺偷偷去跟別的女人見面了吧?」
「瞎想!」
「呵呵。」畫樓舒服的依偎著:「那你告訴我你去哪裡了?」
「去議事了。」
「這麼勤奮?可一點都不像你!」
倉諾低沉的小聲響了起來。
畫樓問:「怎麼不反駁,你不是最善於狡辯的嗎?」
「我該怎麼反駁?請娘娘賜教。」
「我才不會!」畫樓皺皺鼻子,小小的打了個呵欠,只不過講了一些話便又泛困了起來:「真的是起的太早了,我好睏。」
憂愁籠聚,窗外卻漸漸明朗。
倉諾卻已經不再如從前般確定,懷中的人,是否可以永遠陪在自己身邊。
風像絲綢一樣柔軟,卻吹不開心中的鬱悶。越是越接近,就越感到心跳的加速,心中濃稠的憂傷、痛楚在加深。
「小東西,帶你去一個地方!來!」他忽然一把拉起快要睡著的畫樓。
「不要,我要睡覺。」真的好困好睏。
倉諾寵溺的抱著她,壞壞地笑:「真的不去麼?」
「真的!」
「我倒是不介意抱著你去。」
畫樓猛地睜開眼睛,一下子清醒不少,「不要這麼霸道!我真的很困哎。」
「就要!那你是去還是不去?」
畫樓很無奈,幸好已經早已經習慣他要風是風,要雨便是雨的性格了:「好啦,我自己走。」這傢伙真的會到做到的,到時讓宮中裡看見了,豈不是難看死?
「你那是什麼表情?別這麼不情願嘛。」真是可愛!倉諾終於暫時將煩惱剔除,笑得很燦爛。
一路上,畫樓幾乎是半睡半醒被倉諾拖著走。
溫暖的晨光零碎地灑落,露水在草葉滾動,聚集,壓彎了草葉轟然墜地摔開萬道光芒,老柏樹愈見蒼幽,到處的野草荒籐茂盛得自由坦蕩。微風輕拂,激起一陣陣清純的草木和著泥土的氣息,彷彿也想吻上那兩抹迷人心魂的身影,迷亂的陽光猶如為這清素淡雅的圖畫撫上一曲輕調。
「到了,小東西脫衣服。」
「唔……什麼!?」還處於半昏睡狀態的畫樓迷糊的眨著眼睛,清醒過來,「幹什麼?」
「脫衣服啊!」著,就要伸手去拉畫樓。
「啊!不要!」畫樓一驚,戒備地倒退一步,「為什麼要脫衣服?」
倉諾好笑地看著她,無奈道:「你不脫衣服你要我怎麼做?」???做什麼?畫樓腦子打結半天反應不過來,接著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環顧四周,美眸裡閃出訝異,她什麼時候被倉諾帶到這周圍都是樹看起來好像是荒交野外的地方來的?
「這裡又不會有人來,你不好意思什麼啊?」在她逃開之前,倉諾一把摟住她的纖腰。
「你,你快放手!誰不好意思了!?」他想幹什麼啊?在這種地方脫衣服幹什麼?他是一中少年老成的大狐狸,她可不會再那麼單純被騙了。
「不是不好意思麼?那你為什麼臉紅?」倉諾曖昧地在她耳邊吹氣:「你的小腦袋裡在想什麼呢,嗯?」
「才,才沒想什麼!」
畫樓掙扎起來,倉諾卻毫不在意地開始為她解開衣帶。
「你——」話還沒完,小小的身子就被一把推進水裡。??這是?這水是熱的,那麼這是溫泉了?
「小東西,還記得當初我罰你來這裡挖冰麼?這個池可是北國的寶物之一,冬天變回自動化為冰池,夏天則會變成溫水,這裡的水有治病療傷的功效,你的身子那麼瘦小還沒好好調養,之前又長途跋涉地趕路,對身體不好,溫水可以幫你調理身體。」倉諾站在岸上俯著身子看著她。
「……」原來是這樣,畫樓臉上因為生氣而紅撲撲的,心中卻湧上一股甜蜜:「笨蛋。」
「你什麼?」倉諾聽不清楚她咕噥的話,身子習慣的上前俯下去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