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梨靡繞畫樓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殘忍的故事

    沉靜地沒有一點聲響,一陣安神的香氣飄在鼻間,鋪了一層羊毛毯的床牙上,此刻她睜著美眸,漆黑的髮絲散在雪白的毛氈上,帶著略顯蒼白的病態美。

    「小東西,你這是怎麼了?還難受嗎?可不可以跟朕話?」

    畫樓的美眸虛弱的眨了眨,困惑的問:「我這是怎麼了?這裡好熟悉,我們回到七宮殿了嗎?」

    沒等他開口她便急急道:「你不是到了北國就放了我嗎?為何還呀把我帶進皇宮?」

    倉諾注視了她一眼,並不回答。

    面無表情,見她想要坐起身,拿過繡枕,墊在她身後。

    見他毫無表情,畫樓的意識逐漸清醒,開口問道:「你怎麼了?」剛坐直,覺得心口一痛,她傾身靠在繡枕上。

    心裡不出的鬱結,倉諾寒著一張臉,注意到畫樓身體不適,莫名的心疼,卻忍不住叱呵道:「你不要命了嗎?都痛的暈過去了,還整天只想著逃跑!」他都擔心死了,她到底知不知道!

    畫樓竟是沒有難過,只是淺淺一笑:「其實我想要逃離,只是為了阻止一些事情發生而已。可是要真正的做起來,才知道自己多麼微薄。」幽幽的聲音帶著神傷的哀歎。

    聽到這樣哀傷的話語,倉諾始料不及,本來想要斥責的話再也不出口,想要訓斥,又有種不捨的情緒,輕歎了口氣,無奈地問道:「畫樓,為何一直都想要逃跑?你就真的那麼討厭朕麼?」

    畫樓莞然沉吟半餉,在倉諾幾乎認為她不會回答時,悠然啟口:「陛下,願不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

    知道她此刻要故事必定重要無比,倉諾不語,沉默地等待。

    畫樓眼眸輕輕的閉起,歇息了一會兒,再一次睜開,凝神對著桌上的香爐,徐徐道:「有一個男孩,出生後不久母親就不在了,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卻不敢。在別人眼中他是一個沒人要的孤兒,但很幸運的,有一個老太監收養了他。老太監在宮中一點地位都沒有,每天只能靠向御膳房乞討一點點東西生活,可是他對男孩卻很好,乞討來的東西最好的總是給他吃,天氣冷時,唯一一件好點的棉襖也是給他穿,那段時間,兩個人互相依靠,相互照應,雖然日子過得很苦,還經常被人欺凌,吃了上頓沒下頓,但是男孩卻依然覺得很幸福,很溫馨……」

    畫樓緩緩訴著:「那男孩雖然和老太監沒有血緣關係,可男孩早就已將老太監當成了父親,因為只有他在他那冰冷的童年時刻,給了他唯一的溫暖。」

    「但就算是這唯一的溫暖,上天也吝嗇於他,有一天,很晚很晚了,他一直都沒有等到老太監回來,於是他便出去找。那是一個下雪的夜晚,凜冽的風刮在臉上生疼,他看見了漫天紛飛的風雪下,一具被雪覆蓋的老人仰躺在潔白的雪地上,沒有死亡的遺憾和恐懼,他的臉上甚至帶著淡淡的笑容,他的懷裡還揣著一個雪白的饅頭,冰冷冰冷的。老太監是在回來的路上被凍死的。那天,下著很大的雪,白芒芒一片,他站在蒼茫的雪中,孤獨一人,只覺得這世界拋棄了他,它們奪走了他最後的溫暖!男孩在雪地裡站了好久好久,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直到凌晨,兩個侍衛面無表情的將他拖走,那時候的他跟冰人無意,而從那一天起他就發誓,這一輩子,如果不死,就一定要做個人上人,絕對不會再讓人把他最重要的東西奪走,哪怕他是神魔也不行!」

    「侍衛將他帶到了一個殘破的冷宮中便離開,他倒在稻草堆裡,冷的直打哆嗦,然後,一個極具誘惑力,動人心魄的聲音響起:「想要站起來麼?」「……站起來……?」他依然倒著,漠然的聲音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冷冷的,「你是誰?」「我是誰並不重要。」來人淡淡的笑著,如煦煦儒雅的和風。然後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在你眼裡,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麼?」「冷……一片冷情……」他喃喃的回答,沒有地位沒有身份的人永遠獲得的都只是別人冷冷的一瞥,沒有尊嚴。「很好」來人居然滿意的點頭,「孩子,跟我走吧,我會成為你的師父。只要你能夠努力,權利、地位、力量你都會得到……」他悠悠的笑道,「如果你還能活著……」男孩甚至連想都沒想,僵硬的點頭,面無表情:「好,我跟你走!」」

    「離開的日子並不會比在皇宮裡好上多少,甚至更艱苦,或者是無比殘酷。每天都要不停的練功,殺人,那個時候他才不滿十歲,他永遠都會記得自己殺了第一個人時候的樣子,那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毫無腹肌之力,被他一刀隔斷了脖子間的靜脈。他的臉上沾滿了他的血,卻是沒有任何表情,卻讓他的師父很滿意。那個時侯他經常想,如果人死了之後真的會下地獄,那麼他便是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的。」

    「除了身體的修煉外,還有文字上的學習。無論是軍事、歷史、經商,林林總總,他全都要有所涉獵,他的師父不但是個武功高強的人也是個博學多才的人,所以對他的要求也亦是嚴厲到近乎苛刻,每天在他筋疲力盡完成殺人武功外還要把課業學到位,否則就會受到他殘酷的懲罰。」

    「再後來,面對要殺的人就不只是小小的嬰兒了,他每天都會面對各種屍體,什麼死狀都有的屍體。頭顱破開的,四肢斷裂的,挖心剖腹的,甚至連皮膚生生被剝下的都有,這種噁心的,血淋淋的恐怖場面能把人活活嚇死。有時候他的師父還會將他與那些屍體關在一起整整一夜,然後第二天要他依著這種模式,去殺人。」

    「這樣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重複著,直到他十歲,發生了一些細微的改變。」

    他一定很難過吧?難怪他不理人

    倉諾黑眸一凜:「什麼變化?」

    畫樓眼睛迷茫,彷彿陷進一種沉思:「那一年,師父帶他來到一個華麗的皇宮,並不是他印象裡的皇宮。他看見每個人都對師父都很尊敬,拜稱他為國師。後來他才知道他的師父有兩重身份,而大多數人知道其一的身份卻不知其二的身份,反之亦然。但即使來到了一個陌生的皇宮,他依舊每天都嚴格訓練他,直到一個晚上,他將他帶了出去。」

    畫樓轉眸,定定的看著倉諾:「接下來,便是第二個故事,這個故事的主人是一個女孩,那時候她才七歲,她是那個皇宮的主人最鍾愛的公主,那天,她又被她的姐姐們欺負,便跑去像母妃哭訴,實際上並不是單純的哭訴,而是隱約的向母妃告狀,又能不著痕跡的讓別人以為她不是故意的。乘著母妃教訓幾個姐姐的時候,她把頭揚的高高的,像一隻驕傲的孔雀,經過她姐姐們的身邊出去四處溜躂。晃啊晃的,前方不遠處一個喧雜聲引起了她的注意。五、六個年齡不一的孩童圍在那裡,都是父皇的孩子,她認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全是針對那個表情冷淡的男孩,像是在嘲笑他。他是誰?以前在皇宮裡都沒有見過,他不乖嗎?不然那些皇子們為什麼要欺負他?那個時候的她太單純,不知道那些小皇子仗著自己的身份,最喜歡欺負這些同齡的剛入宮為僕人的小孩。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走了過去,偏著頭好奇地打量跌坐在地上的男孩。他有一雙非常幽深的眼睛,一望看不見底。那個時候的她當然不會這麼評價,她只是覺得他的眼睛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而且不否認,他是一個長相十分精緻漂亮的小孩。」

    「眾人見她來了,全讓了開來,一個個恭恭敬敬地喊著:「姐姐」。他們各自的母妃不只一次地告誡過,這個姐姐好尊貴、好尊貴,所以他們不可以惹她,更不可以欺負她,否則父皇生氣了,他們的小命也就玩完了。每一次看到她,他們都有些害怕和厭惡:這個姐姐長的實在太醜了,可是父皇卻特別喜歡她,他們其他的姐姐都長的比她好看一百倍,可是卻收不到父皇一絲一毫的喜歡。女孩自然不知道他們心底在想些什麼,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地上的小男孩吸引住了,不怎麼開心的皺皺眉。「你們怎麼可以欺負人!」他們分明就是仗著人多,欺他孤零零一個人。眾皇子敢怒不敢言,一個個垂著腦袋,哪裡還有剛才欺負人的架勢。」

    「聽到這句話,始終望著遠方的空茫瞳眸閃了閃,他首度正視她,卻依舊是沒有表情。不過女孩很興奮,因為他在看她耶!她很快地露出甜甜的笑容回應他。這個皇宮裡能得到她微笑的人只有父皇和母妃,所以他很榮幸喲!他有一雙好好看的眼睛,可惜太過於……該怎麼呢?應該是冷吧!就像是冬天飄在臉上的雪花,冰冷卻好看。明明是和她一樣的眼睛,可是卻沒有光彩,她懂的詞不多,不會形容,反正就是他正看著她,可是眼中卻沒有她,就跟不看她沒什麼兩樣,眼神很冷很冷,像是要跟所有的人隔離,不屑一顧。」

    「她走上前,試圖想要扶起他,卻沒想到,他猛的抽回自己的手,那個時候他的力氣就比平常小孩大出許多,女孩沒防備,摔倒在地上。摔疼了她的小屁股。「唔……」她悶哼出聲。其他皇子見狀都在心底興災樂禍,誰叫這傢伙多管閒事,現在人家不領情了吧?真丟臉。有一個皇子試圖上前討好她:「放肆,你這個奴才居然大膽推公主,不要命了嗎?今天我們就要替姐姐好好教訓你……」「不許打他!」女孩急忙擋在他面前,眾人鬱悶,不知道為何這醜八怪要對一個卑微的小奴才這麼好,剛剛她還被他推倒呢,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雖然不服氣,但是沒人敢反抗她的命令,不因為別的,就因為她是父皇最寵愛的公主。」

    「眾人覺得無趣,一群人霎時一哄而散,空空的地面上就剩下他們兩人。女孩以為男孩像別人一樣厭惡她的醜顏,也沒有什麼,沒再看他一眼,轉身離去。」

    「後來她才知道他是被國師帶回來的,國師對她很好,他告訴她,他是沒有人要孤兒,他看他可憐便將他帶進宮,拉拉雜雜了一長串,女孩聽得懵懵懂懂,一知半解。她只覺得他好可憐,娘不要他了,爹也不管他,他一定很難過吧?難怪他不理人。」

    「不過從那以後女孩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很奇特的男孩,隨著她年齡的長大,也將那一小段的相遇遺忘的乾淨。」

    「但是那一段小小的遇見對於男孩來卻是另一種意義。他並不討厭那個女孩,雖然她很醜,但是她卻是這個世間除了母親和老太監之外第三個帶給過他一絲絲溫暖的人。當天晚上,國師便帶他去了一個地方,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宮殿,以前他只有偶爾跑出去偷東西的時候才會看見皇帝和他的妃子住的寢宮有這麼好看。紫檀木桌上的一點燭光早已熄滅,窗口微微透入的皎潔月光,半照在精緻典雅的朱紅大床上,映著薄薄的白紗帷幔如夢似幻。風起,吹拂過半遮的帷幔,淡淡的銀輝中,一個小小的身子若隱若現,飄渺似塵。那是他白天才見過的人,在他疑惑來不及思考的時候,只見國師手輕輕的在她臉上一撕,然後一張潔淨唯美的睡顏便出現在他眼前,那粉嫩的嘴角甚至還綻開了一抹甜蜜的嬌憨笑容。」

    有沒有猜到這兩個小銀素誰啊?嘿嘿:-)

    傷神,傷情,又傷心。

    「自從那一眸之後,男孩總是會在夜晚悄悄的潛進女孩的房間裡偷偷的看她。但他看的時間不久,有時候甚至只是匆匆一瞥就離開,沒有人知道他心裡想些什麼,女孩更加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男孩被帶走,接受最後也是最殘忍的訓練。熟悉了屍體之後便是殺人,當然他師父還沒變態到用普通的平民來做試驗,而是用遊蕩的強盜或士兵,除了他之外還有五個,全部都是孤兒,他們聚集到一起,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師父的徒弟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這之前他們每個人都受到過相通的訓練。殺人總是的輕鬆,做起來卻困難,尤其是他們還是孩子,殺一個時他們基本還能承受,殺兩個時手指都在發抖,等殺了四五個後,被殺人臨死前絕望的哀號和對生命的渴望,就像根針一樣刺破他們的神經,讓他們幾乎崩潰。在這種精神和**雙重折磨下,能順利達到他要求的,寥寥無幾。」

    「因此,到了他十五歲的那年,活下來的,只有他和另外一個人。那天,師父把他和另一個少年找來,給了他們一個任務——殺死對方!只有活著的那個,才能到師父常常閉關的小屋裡,接受最後的測試。」

    「兩個活下來的冷酷少年,最終仍免不了決一死戰!其實他們早有心理準備,輸的那個,固然會失去生命,而贏的那個,就算活著,也許也會失去人性……只是,誰知道呢?」

    畫樓到這裡,忽然停止了,眼睛奇異的瞅著倉諾,緩緩道:「陛下,你相信傳麼?」

    倉諾的眉心慢慢攏起,有點猜到故事的含義。

    畫樓勾起一抹苦笑,又道:「傳,七宮分別是分別是黃鐘宮、汕呂宮、正宮、高宮、南呂宮、中呂宮、道宮。它們是正義之宮。可以吸收天地間的煞氣。它們的主人七宮之主每一代都是女人,她們非常的美麗,銀色的頭髮比梨花還要純淨,黑色的眼眸比珍珠還要閃了,她們世世代代都是以為聰明不凡的女神。同時她們也很有心機,在吸收煞氣的過程中往往會只顧自己的利益。戰神是她的哥哥,非常的疼愛她,甚至發誓不會娶任何女神為妻。但是沒有任何一代的七宮之主是愛上戰神的,因為他們之間僅僅只限於兄妹之情。一直到了七宮之主的第七代,她和所有的宮主都不一樣,她善良,輕靈,婉約,對任何人都非常的好,也很喜歡戰神,但是她卻愛上了地獄魔王——她命中的剋星,導致與戰神之間出現了裂痕。七宮之主和魔王相識並且相愛了,戰神非常的生氣,和魔王幾次交手,兩敗俱傷。直到有一天,戰神變成宮主的樣子欺騙魔王,只要魔王踏平人間的四國大陸,她便願意放下身段與他遠走高飛。魔王相信了,帶著他的鐵騎兵踏平了四國大陸。神震怒,派戰神前去捉拿他,並且賜予了他無窮的力量。魔王最終失敗,卻在與宮主見面的剎那間才知道自己上了戰神的當。宮主十分的善良,不願意去恨戰神,卻更加不願意看見魔王被神賜死,並且發下毒誓,若是魔王死去,人間變會充滿煞氣,民不聊生。看見宮主痛苦的神色,戰神後悔莫及。最後神無奈,終是決定讓他們投胎轉世,回到四國,處理紛爭。於是,第七代七宮之主便成了最後的七宮之主。」到這裡,畫樓半躺下,似乎不打算下去了。

    倉諾愣住,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他仍試探地問道:「你真的是……」

    畫樓轉過臉,定定的看著倉諾,淡然道:「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最後一代七宮之主是我,而戰神便是那個男孩,至於地獄魔王……」她灑脫自如的眼眸裡含著一種堅定:「便是你——北皇陛下。」

    寢宮內頓時有片刻的沉靜,倉諾竟不知如何對應,只能看著畫樓,臉上顯出迷茫的神情。

    畫樓莞爾一笑,拂過眼前凌亂的髮絲,狀似輕鬆的問:「陛下……現在……該怎麼辦?」

    倉諾凝眸,有些不解,一絲不詳的感覺湧上來,讓他有點心煩,片刻間,竟也不出話來。

    這樣的故事太過於荒唐。縱然是他,一時半刻也接受不了。

    「怎麼辦呢?」畫樓笑語道,一種淒涼的感覺浮上來:「這便是我要離開的目的,我不想要歷史重演,我不想要你們為敵,更不想要你們平靜的生活被我打擾……」

    「不會的!」一聲斷然打斷她的揣測,倉諾肅然道,「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朕不相信!」心煩,一陣陣的,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們只見竟會就這種糾結的關係,國師的七宮之主竟然又從她的嘴裡出來,讓他的心頓時有種沉下去的感覺。

    「畫樓,如果你只是想要離開朕,不要找這麼荒唐的借口,朕一個字都不相信!」倉諾惱怒道,夾雜著不清楚的慌亂情緒。

    畫樓笑了一下,彷徨之態盡顯,幽然道:「這是事實,並不是我想出來的借口。」

    倉諾不語,她的態度那麼堅持,讓他沒有轉還的餘地。

    時間分分秒秒的流失,原本溫馨的七宮殿卻有一種被凍結的感覺,隱隱的一股壓迫感強烈的徘徊在兩人的週身。

    「畫樓……」倉諾薄唇微張,只是輕輕的喚了一聲她的名字,低沉沙啞。

    凝視著他的眼神,畫樓只覺心裡陣陣酸澀,臉上卻依舊帶著微笑:「陛下曾經跟我過的話,我都記在心裡,其實……我一直都相信,但是這世間,並不是一句相信就可以將恩怨情仇都化解。如果我真的要陛下在皇位與我之間選擇,陛下真的會選擇我嗎?」

    「……「

    他遲疑了。

    兩人都不再開口,凝視著對方,週身沉悶快要窒息了,空氣沉重的幾乎能把人壓垮。

    倉諾開不了口,臉色陰鬱,看不出所思所想。

    畫樓輕歎口氣,只覺疲憊無比,傷神,傷情,又傷心。

    畫樓……朕該拿你怎麼辦?

    忽然,她整個身子探了過來,伸出手勾住倉諾的脖子,將臉整個埋在她的脖子間。

    三千青絲散在倉諾胸前,一絲一絲,清清涼涼:「陛下……如果你當真是魔王轉世,我當真是七宮之主,我願意一直在你身邊,一直幫你吸走身上的煞氣,那麼你就不會心痛。可是……可是他呢?他該怎麼辦?」

    一震之間,倉諾差點忘記了呼吸:「你的他,是誰?」

    「古晨……是古晨……他便是那個戰神……」話音隱藏不住那無奈的悲歎。

    倉諾感到脖頸處有點濕潤的感覺,暖暖的,水珠流入衣領,滑落到心口。

    彷彿要燙傷他一般,怪異的苦澀蔓延開來,讓他的心不能喘息……

    「畫樓,告訴我,這不過是你的幻想,是你做的一個夢。」

    「……」

    「小東西,你的腦子裡一天到晚究竟在想些什麼?」

    「……」

    畫樓倏地抽回手,瞬時間離開倉諾的懷抱。

    「這不是幻想,更不是夢,是真的!是真的!」她依在繡枕上,有些失神的對這他:「還記得我被關在冷宮的時候麼?有一天晚上,他來過……」

    香味突然消失,溫暖不再,錯愕間想要張手抓,卻只是牽住了幾縷髮絲,倉諾怔然看向她:「誰?」

    「國師,南國的國師。那一夜,我便記起了許多許多。我曾一度的以為那只是一個夢,可是夢不可能那麼真實。陛下,你不是我,所以你感覺不到我當時的感覺。那不是一個夢,是記憶,一個親身所經歷過的記憶。」

    他看著她認真的表情,那繁星似的幽深眸子,隱含淚光瞅著自己,眼神卻在其他地方,半片粉嫩的唇帶著幾不可見的笑,美得不勝悲涼。

    心空蕩蕩的,有點抽痛,他一把把她重帶進懷中:「小東西,不要哭了,不管是不是真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我替你扛著,小東西,別擔心。」

    感到懷中人不安地想要退卻,他扣住她的腰,摟地更緊,心有些亂,喃喃出聲:「小東西……畫樓……朕該拿你怎麼辦?」

    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

    東國皇宮。

    燈火闌珊。白日裡的宮殿此時幽冷而淒清。宮女剛剛退下。

    躺在龍床上的老人氣息奄奄,忽然,微風拂過,撩動幔帳。東王睜著渾濁的老眼,平靜的看著龍床幔帳外的黑影,用沙啞的聲音問:「是來接我的麼,無常?」

    黑影笑了一聲:「認錯人了,陛下。」

    東王慢慢閉了閉眼睛:「哦,那麼,你是來送我上路的?」

    黑影搖頭:「我只是奉命來看看你怎麼樣了,另外,古相吩咐,給你捎個話。」

    東王粗重的呼吸著,淡淡的笑:「我的死就在這幾天了。怎麼,你們要行動了麼?」

    黑影:「這就不勞你操心了,古相只要我告訴你,他已經保住了你兒子的性命。你死之後,他將安然無恙。」

    東王猛然睜大眼睛,滿是皺紋的臉上青筋分明,卻只是顫抖的「哦」一聲。

    黑影繼續道:「古相想真是慈悲心腸。他你這輩子還算是個明君,不忍讓你死不瞑目。」

    東王顫聲道:「多謝古相。古相對東國的恩情,我誓死不忘。只要保住小兒的性命,東國最後終將屬於你們北國。」

    黑影歎一口氣:「那是自然了。比起林子威的暴力,古相更願意用和平的方式取得陛下你的信任,將東國自願的交付於他手中。這一次來,恐怕是最後一次了,不知陛下有沒有什麼想要交代的?」

    「既然如此,就勞英雄大駕,在我枕下取出一物來。」

    黑影遲疑一下,掀起幔帳,將手伸到枕下,摸到硬邦邦的一物。拿出來,原來是巴掌大一塊玉珮。

    東王輕聲道:「東國雖然是南國的附屬國,但是一天沒拿到到過玉璽,南國一天就不得安心,你只要保證太子平安了,北國自然能得到玉璽。至於這個玉珮,請古相保著太子到東國城南三十里青山坡,在寄予潭邊有一座石屋,去找一個叫東林的人,將玉珮交給他。他守護著我們家族的寶物。這塊雕著我們家徽的玉珮便是信物。取出寶物後,他會將一份珍貴的禮物贈給古相。」

    黑影掂了掂手中的玉珮,笑道:「真是好東西啊。好,我且收了,交給古相處置便是。」

    「當然……」東王啞聲道。「確保太子無恙你們才能拿到寶物。」

    黑影笑道:「陛下,你歲老可是一點也不糊塗啊。本來我對保護你兒子的事一點也不熱心,現在不熱心也得熱心了。」

    「……」

    四天之後,東王駕崩。

    在他魂魄離去的那一刻起,一場醞釀了很久的宮廷巨變便在一瞬間爆發出來。

    古晨坐在相府大殿之上。

    李珂端了盛著不知名藥水的銅盆站在面前。「古相,」他,「用藥吧。」

    古晨從桌上拿過一個細頸的水晶瓶,瓶裡是濃烈的玫瑰紅。只要倒入銅盆中,在藥水的作用下,可以沾附在鐵器上。那美麗的紅色,原是上等靈朱露,見血封喉。如果塗在將士們的刀劍上……

    「用藥吧,古相。」李珂道:「林子威早有準備,相比之下我們雖有力量卻只能隱藏在暗處。用了藥,便能確保勝利。」

    古晨的手指摩挲著瓶身,若有所思。

    李珂急道:「兩軍交戰,用什麼手段都不為過。您得了天下,再安撫三軍也是一樣的。」

    古晨將瓶抵在前額上,笑了一笑:「可是,殺人不是我的興趣。而且栽贓北皇陛下,可是大罪呢!」

    為了他,粉身碎骨有何可乎?

    畫樓哭累了,睡意漸漸襲來,眼睛逐漸合在一起。

    半倚靠在床上的她頭在空中點了幾點,倉諾伸出手輕輕的勾住她的下巴,讓她的小腦袋放在自己的肩上。觸摸到畫樓柔嫩肌膚的時候,他的手竟jin不止顫了一顫。

    寢宮裡的燭火把所有景致的影子逐漸拉長,宮女送上的飯菜早已冰涼,倉諾保持著這樣的姿態靜靜的,肩膀上傳來畫樓的重量和溫度,竟然隱隱作痛。

    輕輕的將她放下,他高大的身子走進寢宮的浴室,沒有叫任何人進來伺候。

    出來的時候窗外竟飄起了小雨。微風輕輕的打進來,有些涼意。

    他走到窗前,半關了窗子,然後上了床。

    睡夢中的畫樓好像很不安穩,他心疼的吻了吻她粉嫩的小唇,雙手摟住了她的腰,心裡一層不安的感覺讓他感覺擁抱著的這個身體讓他更加的安靜,身體亦漸漸發熱,那種炙熱的體溫、白皙的皮膚、黑亮柔軟的頭髮、優美的線條、均勻呼吸的氣息和帶著花香的味道撩動著他。手開始不由自主的爬上投的身體上上下摸索著。

    朦朦朧朧的畫樓感覺有人在打擾他睡覺,於是翻了個身平躺著。卻感到漸漸的呼吸困難,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倉諾閉著眼睛深情的吻著自己的俊顏。

    腦海裡出現短暫的空白,而後又慢慢的放鬆下來,沒有特別的驚訝,畫樓緩緩的合上了雙眼。雖然沒有做出任何的動作,卻告訴了那個頭腦聰明的北皇陛下自己已經被打擾了,卻沒有拒絕他的侵入。

    她的臣服,總是換來他更任性地侵略。

    「我愛你……小東西,我愛你!」倉諾的聲音很朦朧,他的唇一直埋在她的頸窩中,兩隻大手肆意的侵略她。

    畫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瞬間知感到渾身無力,勉強的清醒過來的意識卻被他打亂。

    倉諾的吻越來越霸道,整個身子壓住她。

    不知道這樣纏綿了多久,倉諾的薄唇猶豫著離開了身下人兒那甜美的雙唇,漸漸的順著她白皙光滑的脖頸向下遊走,沒有任何話語,只有兩個人逐漸急促的喘息聲,和細細梭梭的摸索聲。迷亂的氣息漸漸瀰漫了整個寢宮。

    今晚的倉諾失控極了,甚至不止一次弄疼了她,可是她只是無限的包容,第一次主動的張開雙手去配合。

    彼此心裡都受了創傷,如果需要安慰,也只有對方的懷抱,默契的安慰。

    「……小東西,小東西。」

    聽著倉諾沙啞的聲音,感到他有力的雙臂環繞著自己。

    畫樓感覺到自己背上每一個吻啄,每一次疼痛但卻放縱的配合,是倉諾,是自己最愛的倉諾啊……

    為了他,粉身碎骨有何可乎呢?

    嘴角勾起一抹絕美的微笑。終於,這些日子來的逃避一下子全部迸裂,過往的傷心與痛苦也一下拋到腦後,現在的她只記得一件事,他只能聽到自己心裡唯一的聲音:

    倉諾……我真的好愛你……

    靜極了,只有從半開的窗戶外傳來輕微的沙沙聲和窗外減小的雨滴聲。沒有任何移動的跡象,保持著這個最後由緊繃而突然鬆懈下來的姿勢,彼此安靜的傾聽著對方的心跳,沉沉的睡了過去。只有空氣中瀰漫的曖昧的味道還可以證明剛剛確實發生過多麼熱烈的戰火。

    畫樓在後半夜醒了過來,身邊已經沒了倉諾的身影。

    他去哪裡了?柳眉輕皺,身體上黏黏的汗珠讓她很不適應,不情願的下了床,想要去清理一下自己。

    從懸崖一直到這裡,她好像都沒有好好的沐浴過了,她還記得北皇陛下的寢宮裡有一個大的奢侈的浴室。

    剛剛走近浴室的畫樓便聽到外面有動靜。

    難道是倉諾回來了麼?她臉紅的想,如果真的是,可千萬不能發現自己在浴室,不然那個可惡的人……

    輕輕的將頭探了出去,畫樓看見一個一身黑衣,遮著臉的人背靠著牆壁側身走近寢宮,並且動作輕巧的吹滅了寢宮裡的燭火。

    畫樓心一驚,連忙將頭縮了回去,吹滅了浴室門邊的燭火,閉了閉眼睛,以適應忽然的黑暗,耳朵已經聽到門外人朝這邊走來的腳步聲和漸漸清晰的呼吸聲。

    本能的,她能夠察覺到危險的氣息在週身蔓延。

    這個人是刺客,刺殺的對象是她?

    畫樓緊緊貼合牆壁,在黑暗中憑借來人的聲響判斷位置,如果是來殺自己,手中一定會有凶器,自己毫無腹肌之力,更不可能像以前一樣大喊抓刺客,倉諾過,那樣會很容易被滅口的。

    她還來不及多想,一個黑影已經閃過來,一剎那,畫樓將手伸向身後用力拉了一下輕紗,輕紗發出嘶嘶的響聲,來人受到了驚嚇,就在他撲向前的瞬間,畫樓靈活的身子一閃,像一條靈活的小魚閃過他身邊,讓他撲了個空。

    畫樓透過從窗戶照進來的月光,隱隱見到來人手上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在撲了空之後迅速的向著邊閃來。

    隨著一道光亮劃過,那把明晃晃的刀已經擱在她的脖子上。

    「哼,妖女——」一個聲音在黑暗中輕蔑的冷哼,居然是一個女的!

    「看來你的身體除了勾.引男人之外,好像並沒有什麼其他用途?」

    畫樓沒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著對方的眼睛,黑暗中她的眼睛竟亮的讓人不敢直視。

    刺客心一凜,刀上一劃,那曾經讓倉諾失神的優美鎖骨幹淨被利落的劃破,留下長長血痕。

    「我真是不忍心刺穿你的骨頭呢,不然有人可是會很心疼的。」充滿嘲弄的笑聲在畫樓耳邊迴響。

    「我真是不忍心刺穿你的骨頭呢,不然冰狐以後怎麼還舉槍啊。」充滿殺氣的笑聲在流川耳邊迴響。

    朕以為你是愛朕的

    又是一刀,順著她白皙漂亮的脖間緩緩向下移,鮮紅的血順著靈光的刀片緩緩湧出。

    「我真捨不得殺你呢,還想看看你怕死的表情。」

    「啪」的一聲,窗戶忽然被風吹開,一絲光線從窗戶外灑進來。

    「是你?」看清那人的面目以後,畫樓眼眸中閃現出一抹訝異,僅僅是一閃而過,更多的是瞭然。

    「你的眼神還真精。」刺客緩緩取下臉上的黑布,一張熟悉的臉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她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弧度,就像欣賞獵物的獵人一樣,望著強忍傷痛,眼神卻依然凜冽的畫樓。

    「很不可思議?」她輕輕笑了一下,又自己回答:「也對,出去瀟灑了這麼久怎麼會想到突然有一天被以前正眼都沒瞧過的人刺殺?」

    「什麼意思?」畫樓下意識的往後退一步。

    「噢,別動。」她:「看在你就要死去的份上,我要讓你記住我。」

    「哼。」

    她偏頭一笑,環視著七宮殿一圈:「我可是還記得貴妃娘娘當初賞給我的幾個巴掌呢!原本以為你逃出宮去了便也就算了,卻沒想到你又自投羅網。我一直都很奇怪,為何陛下對你那麼好,就連發現你用人偶害他都居然可以不計較,要知道,這個在北國皇宮可是殺頭之罪呢!」

    畫樓瞇起眼睛:「是你?」

    「對——」她點頭,拉長聲音道,「托你的福,我被你賞了幾巴掌,不回些禮給你,多過意不去呢!不過你命真大,人偶陷害都能夠大難不死。不過也不算是什麼都沒得到,至少你又失去了一個孩子,嘿嘿!」

    「所以你就殺我。」

    「不,我沒有那麼輸不起。我一直關注著你,期望某一天還可以贏你。」她輕輕撫摸著手中刀上的血跡,美麗的面上充滿詭異的笑容,眼睛裡是嗜血而狠厲的凶光。

    「可惜…你不給我這個機會。你也知道,要是陛下知道那個的話,我會死。所以,只能讓你永遠閉嘴了。」

    「無所謂。」畫樓冷冷盯著她,淡然的。

    「噢,對,你已經是流過兩次產的女人了,孩子都沒了,你怎麼會怕死呢?」她笑了,起身慢慢步向畫樓,「不過,你不怕死,我可是怕你死不了呢!其實,我看你也活的那麼痛苦,你不是一直都想要離開皇宮,離開陛下身邊嗎?如果你死在我的刀下,或許是一種幸運呢。」

    她瞇起眼睛,望著面前的面不改色,卻依舊令人嫉妒的容顏,忽然高高舉起手中的刀瞇起眼睛,狠厲道:「這是最後一刀了!樓皇后,你死了,後宮就是我的天下了!!」

    忽然,身後傳來腳步聲。

    她顯然被那聲音嚇了一跳,回頭看了一眼以後,並沒有停止手中的動作,狠狠朝畫樓揮刀直下。

    倉諾怎麼也想不到,出去到回來這點短暫的時間,就會一眼眼就看見高高舉起的刀和站在角落渾身是血的畫樓。不到半刻的驚詫,倉諾根本什麼都來不及想,全速衝上前去。

    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速度與力氣,他衝上前狠狠撲向那女人,在兩個人糾纏的時候,刀藉著女人剛才的力道深深嵌進倉諾的左肩,耳中傳來鎖骨斷裂的清脆響聲。

    沒有理會左肩的劇痛,也沒有等她再有任何反應,倉諾在瞬間用右手握住神的手拔出嵌在肩部的刀,用盡全力揮向她的脖子。

    刀鋒劃過頸項,鮮血像噴泉一般爆發,濺得倉諾滿身都是,女人瞪大的雙眼中瞳孔急劇收縮,盡力掙扎了幾下之後,重重倒在地上,再也不能起來。

    終於呼出長長的一口氣,倉諾愣了一陣,直到麻木的肩膀上傳來劇痛,才緩緩走到畫樓面前,右手摟過她的頭貼在胸前,輕輕道:「沒事了……」

    他清楚的感覺到懷裡的人兒身子輕微的顫抖。

    想些安慰的話卻沒有力氣。

    很快的,聽見聲響的天涯走了進來,看見裡面狼藉的一幕,先是一怔,隨即很冷靜的開口:「陛下,發生了什麼事?」

    「不要問。」倉諾淡淡道:「傳我的話,李婕妤半夜行刺朕失敗,意外生亡。」

    「是!」

    「出去!」

    「可是陛下你的傷……」

    「不要讓我再重複一遍。」

    「是!」

    天涯完,隨即轉身離開。

    也許是一切發生的太過於突然,大廳裡突然而起明黃溫暖的燈光反倒給人一種荒涼的感覺。

    倉諾將畫樓整個人抱起,輕放在床上,卻不管不顧自己身上的傷,「為什麼不喊人?」聲音很冷:「知不知道你會沒命?」

    「你為什麼要殺她?」畫樓反問,負氣的扭過頭,她想她永遠也不會忘記李婕妤在死的一瞬間盯著她的不甘眼神。

    倉諾的眼瞇成危險的半月:「把手伸向別人的東西是要受到懲罰的。不要忘記,她曾經害過你。」他拿出藥箱,親自為她上藥。

    看著她慘白的小臉又是心疼又是氣憤,他為救她而受傷,她開口的第一句不是問他的傷勢,竟是去關心一個害過她的女人。他冷哼:「你不是一直都討厭她?她死了,你還心疼?」

    「是的,我心疼!」讓我心疼的是你的態度,對於一個同床共枕的女人都能夠一眼不眨的殺了,她呢?會不會也有這麼一天?

    倉諾抿緊了薄唇,眼中閃過怒火,揚手。

    畫樓倔強地抬起臉:「你打!」

    手輕輕地落在她慘白的臉上,變成撫摸:「我以為你會變,你沒少吃過忤逆我的苦頭,居然還是學不乖。」

    畫樓咬唇不語,眼中又矛盾又疼痛。

    「朕以為你是愛朕的,畫樓……朕發現,從相識到至今,朕從來都沒有看透過你,也看不懂你。」

    自古帝王皆薄情,但是她讓他動了心。

    「你這樣,會讓朕發狂的。」

    畫樓咬著唇,幽黑的眸明滅成絕世的愛怨,倔強的看著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他他看不懂她,相對的,她也看不透他。

    即便是千年前他們之間就有了牽扯不了的關係,但是那畢竟是跨越了千年,此刻的他是北皇陛下,不是魔王,而她也只是一個平凡的人,並不是當初的七宮之主。

    她不敢輕易的出愛這個字,那是一種內心的不安全感,好怕一出口,一切的平靜都會消失。

    心裡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不能告訴他你的愛,否則下次就沒那麼幸運了。

    聲音像是一道魔咒,牢牢地將她困住,她無法反駁,無法抵抗,無法逃開。

    寢宮裡,幾盞燭火隨風搖曳,偌大的空間裡,他輕輕的替她療傷,誰都沒有開口話了,時間彷彿就此停止。

    畫樓看著近在咫尺的他,略顯冰涼的小手顫抖的爬上他的肩膀:「你受傷了。「

    他不語,表情甚至沒有任何起伏。

    她知道他在生氣。

    伸手從醫箱中拿過藥水和繃帶,她擔憂的看了他一眼,不著痕跡的將他的手抓在手心你:「我的傷不礙事,倒是你,傷的很嚴重。「

    他深邃的眼眸盯著她,她的手微微的涼,就像他此刻的心一樣:「告訴我,在想什麼?」

    她不語,只是定定的看著他。

    「告訴我,你是否還想離開我?」他情急之下想要抓牢她,由於動作過猛,扯動了肩膀上的傷口,他抿著唇,痛的冷汗直冒。

    「小東西……」他虛弱的低喚。

    「不要動,我幫你。」她打斷他,強迫的掙開他的手,視線避開他的臉,她怕自己會心軟,將心中早就藏好的答案脫口而出。

    寢宮裡,又變得異常的安靜。

    她的眼神不自覺的瞥向始終躺在地上的女人和那把與她一樣冰冷的刀,鋒利的刀口在燭火下透著森冷的光芒,那鮮紅的血已經分不清是她的她的亦或是他的。當刀深埋在他肩膀裡的那剎那,她的心也在同一時刻凍結。

    那是一種比自己死去還要可怕的心境,只有她知道那是為了什麼。

    「小東西,告訴我,你不會再想著離開我。」沉默片刻後,倉諾朝著正在清洗紗布的她道。

    「……」她不言語,擰乾手中的紗布,擦拭著他冒出來的冷汗。

    倉諾黑眸直直的盯著他,口氣因為心急而不耐煩:「你到底想要什麼?我什麼都可以給你,如果你真的要的是我的皇位,真的想要我在皇位與你之間做出選擇,我可以放棄,只要你不離開我!」該死的,他恨死了她那種若即若離的態度。

    她手停了停,坐在床沿繼續擦拭他額頭的汗。

    他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著她,期許她給他回復。

    她斜睨他,現在的他毫無王者的威嚴,在他的身上她找尋不到他絲毫的霸氣,他身上只有孤寂和蕭瑟。

    她在心裡暗歎著,他何苦把自己弄成這樣。

    「陛下。」她輕歎了一口氣,是該下決心了。

    他黑色的眸子立刻染上一抹欣喜,就像是討到了糖果的小孩子,散發著異樣的光芒。

    畫樓心,猛地一揪。

    「你剛才不是你不瞭解我嗎?」她突兀地道。

    倉諾愣了一下,不知道她為何突然如此一問,那俊顏上的茫然,顯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不瞭解我。」她替他做了回答,見他想張口反駁,她打斷他繼續道,「你愛我什麼,我的容貌,我的脾氣,還是我的身體。」

    「不,我愛你,我不是愛這些。」孩子氣的眸子瞬間迸射出怒意,但到底愛她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是愛,是真正的愛。

    在她沒有出現以前,其他的女人確實讓他快樂過,可是這世間有許多事情都能讓他快樂!

    卻,只有一個人能讓他心憐心痛。一種即使是小小的牽動,都會拉扯到四肢百骸的疼惜。

    自古帝王皆薄情,但是她讓他動了心。「情」是虛無飄緲的一種意念,「心」卻是鮮紅***地裹在胸腔裡。沒了情的人還能安靜地過完一生,沒了心的人卻連活都活不下去。

    所以——

    「我愛你!」他大叫,有些激動地顫抖,自從她離開的那段日子,他徹底的想清楚之後,他的對她的一切都變成了期待,變成了渴望,最後變成了愛戀,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去表達,他像個耍賴的小孩子般嚷道,「反正,我就是愛你。」

    她歎了口氣,就是這種時不時出現的小男孩迷路的神情和霸道無理的性格,讓她再無法狠下心再提離開的事。

    從一開始,她就被他吃的死死的,任由他欺負,卻始終很不起來。

    「我不會再提離開了……」她忽然下定了決定,卻在倉諾露出絕頂開心的眼神時候來了一個大轉折:「但是——是有條件的!」

    倉諾不滿意地撇了下嘴:「什麼條件?」

    「你只能有我這一個妻子,我不管你是不是北皇陛下,我不允許你納小妾,什麼婕妤貴人一個都不允許,我也不祈求什麼皇后的身份,但是你的妻子只能有我一個人……」她定定的看著他,「如果你能答應的話,從此以後,你走到哪裡我便跟去哪裡,我是你的人,我會遵照尋常家裡『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媳婦準則,可以嗎?」

    倉諾一愣,接著歡呼一聲,連肩膀上的傷也顧不得,大步上前抱起畫樓轉了一圈又一圈,他親吻著她的臉頰,額頭,嘴唇。

    「陛下,發生了什麼——事。」衝進來的天涯被這詭異的情景嚇住了,呆在原地動也不動,懵了,怔怔地停下腳步,然後臉倏地紅了起來。

    畫樓微微的笑:「沒什麼事。」

    天涯的臉一下子變得更紅了,以為自己打擾到陛下的好事了,羞愧地欠了一禮,轉身飛也似地逃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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