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箭光從左邊閃過來,直向著畫樓逼近,她反射性地倒退一步,卻不料自己已踏至崖邊,草土鬆軟,畫樓腳下一滑,整個人失去重心,身子向懸崖下墜落。
「畫樓!」親眼看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倉諾失控地大喊一聲,狂奔到崖邊。
此時,天涯帶人迅速的趕來。
狼殤整個石化般的僵立在原地。天涯也一動不動地愣住,眾人紛紛呆呆看著倉諾。
但見北皇陛下失神的雙眼閃著淚光,口中喃喃自語,「畫樓,小東西!!!」突然縱身一躍,毫不猶豫地跳下懸崖。
「陛下!」
「陛下!」
眾人驚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卻已阻擋不及。
誰,執我之手,斂我半世癲狂;
誰,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離;
誰,撫我之面,慰我半世哀傷;
誰,攜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誰,棄我而去,留我一世獨殤;
誰,扶我之肩,驅我一世沉寂。
誰,可助我臂,縱橫萬載無雙;
那個改變他命運的女子叫畫樓。
他本是無慾無求的,遇到她後,卻有一種自己也難以言語的眷戀。
從什麼時候起看見她的笑會感受到溫暖,看見她的瘦弱會感覺心疼,看見她傷心的樣子,他願意傾盡所有只為換取她一笑。
心底隱隱有個答案呼之欲出,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
到底是什麼?他不明白,也不太想明白。
上天懲罰他了,讓他親眼看著她落下懸崖,那一瞬間,是什麼情緒?大概已經死了,心都痛得不能跳動了,這時候才明白,他原本無心的心原來也是會痛的……
不想再嘗試那種通徹心肺的感受……所以才會不顧身的跟著跳了下去,那是一種本能。沒有經過大腦思考,最忠實的情懷。
二十三年來年來,他第一次產生如此的強烈的感覺,感覺自己越來越貪心霸道自私,她想要聽她的聲音,想要欣賞她的美,想要她陪在自己的身邊,想要……得到她……
陛下告白
煙霧迷繞,蒙著白紗的山谷在靜寂中沉睡。
忽的,一個淡黃色的影子飄忽而過,掉進原本平靜的湖中,激起無數朵水花,打破這片千年的寧靜。
倉諾從水中探出頭來,甩甩濕透的頭髮,伸手抹掉臉上的水珠,深呼吸了一口氣,周圍全部是水,看看自己,沒事!自己跳下懸崖沒事?
小東西呢?無數個念頭飛快地在他腦中運轉,倉諾迅速向著四周望了望,心裡猜測,小東西是不是也掉進了這湖中?
「畫樓——!!!」倉諾浮著身子,俊眉微攏,神色焦慮地搜索著那抹熟悉的瘦弱身影,「畫樓——!」四周除了他高昂的回聲,並沒有動靜。
倉諾心中滿是擔心,照理從同一個地方落下來,她應該不會掉的太遠才對。
「小東西,別鬧了,快出來!」他眉頭緊蹙,突然,在水中的腳被一個用力往下拉,接著,整個身子被拖入水中。
湖水又深又冷,倉諾水性不好,小時候更是懼水。
他有些慌亂地左右撥著水,無奈那纏著他腳的東西卻一直掙不開,
當他睜眸望去的時候,看見的卻是樸素的布衣隨著水流微微浮,黑色的髮絲交錯地撒在明淨的湖水中,一雙清澈的星眸正望著他,是她!?
倉諾欣喜地正想開口話,卻忘了自己現在是在水中,隨著幾個氣泡的竄出,意外的喝了好幾口水。
猛然間,一隻有力的手臂扶住他頻頻下沉的身子,他一凜眼疾手快的抱住靠近的身體,抬頭卻看見一張似笑非笑的臉。是畫樓!
不能話,他只能用眼神示意她趕快游上岸去,但她卻不動半分,只是緊緊抓住他,絲毫沒有游出水面的意思。
看著她不依不饒的樣子,倉諾又氣又好笑,忽然,心中一個念頭閃過,他單薄的唇角露出一個邪邪的笑容,還沒等畫樓反應過來,就被封住了唇「唔……」
倉諾霸道掠奪侵佔了畫樓的空氣,她掙扎著身子想推開他,卻翻倍摟得緊緊的無法逃脫。
他想做什麼?想憋死她麼?畫樓的腦袋昏昏沉沉,求生的本能讓她意識到現在需要趕快離開水面。
南國靠海,畫樓從小水性極好,她一手抓住倉諾的衣襟,藉著水的力量,小腿往上一登。幸好湖水不比海水,她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兩個人都拖上岸來,半個身子臥倒在岸邊的草地上。
呼吸到了新鮮空氣,倉諾更加無顧忌,反身將她壓在身下,繼續他溫柔的折磨。
誰讓這個小東西掉下懸崖害他嚇飛了魂,居然還敢在水裡戲弄他!
這個磨人的小東西!
畫樓快被壓的透不過氣了,用力地推著倉諾。
卻因為剛才拖著兩個人的身子游上岸來消耗了不少體力,她的掙扎根本不起作用,最後乾脆放棄掙扎……
許久,許是感覺她真的累了,倉諾才戀戀不捨地放開她。
撐起手俯下欣賞著身下因為缺氧而臉頰微紅的人兒。
昏昏沉沉的畫樓被倉諾火熱的眼神盯得猛然清醒過來。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
倉諾的眼神好嚇人,好像想要一口將她吃掉一般。
她慌忙的躲過,乘機將他推開,一個躍身站起身來。
「唔……」倉諾悶哼了一聲,因為剛才的驚嚇忘記了胸口的傷,此時畫樓猛力一推,觸碰了傷口,只見源源不斷的血從胸口流了出來。
「小東西,好痛。」倉諾一臉委屈捂著胸口。
畫樓咬唇,慌亂的看著他,被他鮮紅的血和蒼白的臉嚇了一跳。
但是……誰知道他是不是裝的?
假惺惺是北皇陛下的絕招。
「你……不要裝了,我不會相信你的!」
倉諾白著一張臉看著她,可憐兮兮:「小東西,你看朕現在像是裝的麼?」
是不像……他流了好多血,好像真的快要死了的樣子……
她蹙眉,不管心中的恨有多少,終究還是不能放他不管不問。
就算是一個陌生人受傷,她也不會不理不睬的。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走到他身後看著他流血的傷口,箭刺進的很深,幾乎可以看見肉了。
她的心狠狠的疼著,眉毛幾乎要皺成一個核桃。
手剛要觸碰他的傷口,卻猛然被倉諾轉過身一把抱住把他摟在懷中,手緊緊地環著他略顯纖細的腰身,俯在她耳畔低語,「小東西,你很擔心朕嗎?」
「!!!!!!」什麼?「誰擔心你了!」畫樓冷冷地,推開倉諾,但下一秒又被摟回懷中。
「小東西。」倉諾摩挲著她粉嫩的臉頰,「以後不准你再這樣危險了!」
「……」
「你這樣掉下懸崖是非常危險的,如果不是這深潭,我們早就沒命了!」
「那你還跳下來?」她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因為你在這裡啊!所以朕也跳下來!」
「……」不感動,誰會相信?堂堂北皇陛下為了她而跳懸崖……就算普通人也做不到。
可是這是為什麼呢?
他……沒有必要這樣為自己,就算是因為想要帶她回宮,這樣的犧牲,也太大了吧?
倉諾將畫樓的臉抬起,對著自己,「小東西!不明白嗎?」他的眼中滿是柔情,「朕喜歡你,很早很早的時候已經喜歡上了啊……!」究竟早在什麼時候?他也不知道。也許早在他們第一次見面起,他就愛上這個單純善良的小東西了。只是一味的逃避和帝王的自尊根本無法給他時間理清和承認,但現在,他一定要坦白,如果不坦白,小東西萬一有一天真的離開他,再也找不著了,怎麼辦?
小東西,還恨朕麼
「……」喜歡?畫樓迷茫的看著他,許是從來都沒有想過他會對自己出這兩個字,心裡沒有激動,因為沒有期盼過。所以淡然處之……
看著她可愛的表情,倉諾忍不住在她臉頰一吻,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小東西,告訴朕,你喜歡朕嗎?」他小心地試探著。
「不喜歡。」毫不猶豫的答案。畫樓倏地站起身,這個皇帝又想出什麼詭計想要她上當?他以為她還會上當麼?
「唔……」
倉諾悶哼一聲,因為她的動作,後被又湧出了血,畫樓只覺心一縮,本能的蹲了下去:「你沒事吧?」
「小東西!」倉諾收緊手臂,將她緊緊圈在懷中,「你怎麼可能會不喜歡朕!怎麼可能……」著,像是要證明什麼一般,湊上臉去,溫柔地覆上她的唇。
她想要掙開他卻怕再次碰到他的傷口,只能瞪著眼睛氣惱的看著他佔盡自己的便宜。
直到兩人都快窒息了,他終是依依不捨的放開了她。
心中滿滿的,洋溢了幸福的感覺。
「小東西……小東西終於回到朕的身邊來了。」
他閉上眼睛。俊美的臉上滿是滿足感。
「夠了!」這個不知節制的傢伙!畫樓一把將他的手拍掉,「不想流血而死的話,就跟我安分一點!」
真不知道這個人腦袋裡裝了是什麼,受了那麼嚴重的傷還敢耍流氓!
倉諾依舊是滿不在乎,眼睛一直釘在她身上,好像要將這數十天沒見的日子補回來。
畫樓不理她,蹲下身仔細的觀察他的傷勢。
右腰部被箭傷了,是貫通傷,幸運的沒有傷及內臟。
高昂的意料布條堵住傷口,血仍然在汨汨滲出。她伸手一把扯開布條,不甚溫柔的動作讓本來嬉皮笑臉的倉諾再也笑不出來。
畫樓咬唇,想了想,隨手撿起地上的一截樹根,遞到他嘴邊,幾乎是命令的道:「咬住!」
倉諾一愣,接著不太高興的皺眉:「拿開!」,剛剛的脆弱一絲不留,負氣似的別過臉去,不再看她。畫樓丟掉樹枝,沒再多想,纖白的手握著那半截箭,猛地用力往外拔,整個過程快而輕。她幾乎都能聽見他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卻堅持沒有發出聲音。
他是北皇陛下,皇帝的本能讓他不會在別人面前示弱。尤其是自己心愛的人身邊。
在替他洗淨傷口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那道刺眼的微笑依然微笑,失去血色的嘴唇卻比往常任何時候都顯得好看,彷彿是在對她「沒關係,朕可以」。
她好想點什麼,卻始終什麼都沒出口,將神思回到包紮上。
「朕身上…少了一枚榮譽呢…」倉諾強忍住痛楚,開口道。
「閉嘴!」畫樓此刻根本沒有心思和他開玩笑:「沒有火怎麼辦?」
他虛弱的笑笑,指著另一頭道:「小東西,你看,那邊有個山洞!我們過去看看那裡有沒有生火的東西。」
完,他寬大的手掌牽著畫樓,一臉疲憊的笑容。
畫樓心一縮,沒有拒絕,半牽半扶著他走到了山洞。
這是一個清秀的深谷,四周山巒重重將這裡包圍,中間的一幽深潭映著夕陽的餘輝蕩著柔和的光亮,圍著深潭許許多多喚不出名字的奇花異草,混著泥土和花香的氣息在清新的空氣中流動。
夜幕降臨,畫樓撿了樹枝在山洞裡生起火,把四周照得紅艷艷的。
火燃燒起來,發出瑰麗的光芒,照亮她明亮的眼睛。倉諾合上眼,雖然緊皺的眉頭上滑落大顆大顆的汗水,卻仍然堅持揚起嘴角。
她將自己身上的衣料撕下了一塊,為他包好傷口,便一言不發的坐到旁邊。
「小東西,為什麼坐的那麼遠?怕我麼?」待痛楚稍微平復,他的臉依舊蒼白,性子卻依舊那麼欠扁。沒有了皇宮的約束。不必每天活在別人的注視裡,這就是北皇陛下的本性。
「哼。」
望著坐在對面,撥動著柴火的畫樓,想了一會,他輕聲問:「小東西,還恨朕麼?」
「哼!」
她抬起頭,瞪著他,過了一陣,才彷彿認輸一般垂下眼睛,沒什麼。
「怎麼了?」倉諾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卻被她的低落的語氣打斷:「我不想。」
倉諾身體一僵,沉默。
兩人都沉默了,倉諾強打起來的精神究竟抵不過失血帶來的虛弱,過了一陣便沉沉進入夢鄉。
早晨的陽光隨著清脆的鳥鳴在山洞周圍投下斑斑駁駁的陰影,暖暖的感覺讓倉諾捨不得睜開雙眼。但下一刻,輕濺的水聲卻惹得他忍不住微微張開朦朧睡眼,蒼白的肌膚在陽光下亮得有點扎眼,他伸手擋了一下眼睛,從指縫中窺見畫樓從湖水中踏出,手中拿了幾片因為濕潤而下垂的葉子。
「聚靄籠仙閣,梨靡繞畫樓……」倉諾忍不住輕歎出聲,畫樓循聲抬頭。
「哦,哈哈…這是朕小時候聽過的詩句,你覺得好嗎?」
沒有回答,畫樓沉默著望向他的眼睛,四目交匯的一剎那,倉諾感覺得到自己心中有種東西澎湃著找尋出口,卻又不出是什麼,彷彿在下一秒,那種強烈的感情就會如火山一般噴發出來。
沉默過後,好像是在認輸一樣,倉諾別過頭去避開她的眼睛:「朕渴了。」
如果小東西知道他的心裡剛才那種想要衝上去緊緊擁抱他的想法,肯定會罵他的吧?他自嘲的想著。
剛剛看見她婀娜的身姿因為濕衣緊貼在身上誘.人無比,剛想笑話一下她的大膽不害臊,卻忽然想起她是那麼的瘦弱,兩次流產後都沒有好好地修養,心間像是被什麼壓著一般,再也笑不出來了。
朕可以為你放棄皇位
畫樓將手中的東西放下之後,便用葉子在水裡摻了點水遞到他面前。
倉諾背後受傷,別伸手,就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她小心翼翼的將他扶起身,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他半赤.裸的的胸膛很「理所當然」的靠在她的身上,仰起頭,俊臉上是壞壞的笑:「小東西,餵我。」
畫樓翻翻白眼,沒什麼,逕自將水遞到他嘴前讓他喝下去。
「小東西,朕餓了,你要做東西給朕吃喲。」
「你做夢!」
「呵,小東西一大清早跑出去不是找了東西回來做給朕吃麼?」
「哼!」畫樓扭頭,拿來早上在水底採來的藥,「我是去採藥的。」
「為朕採藥嗎?小東西你對朕真好。」
真不要臉!!
「少自以為是了,我是怕你死了,北國的人怪在我頭上來!」
畫樓輕哼,「別動,我幫你上藥。」
完便不再看他,彎下身子給他上藥。
由於他正面靠在她身上,她只能跪下,俯身過去幫他上。
她的動作十分小心,藥是從水底找到了,小時候她看醫書上有記載,又一種叫做「水香草」的止血消疼藥草是生長在水中很深的地方,生命力很頑強。今天一大早她便下水去找了,幾乎是找了一個時辰才在石縫中找到了。
將藥材敷上去之後,她又將身上的衣裳撕了一條,輕輕的替他包紮上。好一會兒,她忽然發現不對勁,胸口上傳來麻麻的癢癢的,她奇怪的望去,只看見那被水濕潤的衣裳將自己的身子緊貼的若隱若現,而倉諾的腦袋正不安分的在蹭她的——
胸口!
她面紅耳赤,他卻享受在其中,渾然不覺。
她簡直恨不得一拳揮出去打歪他的鼻子,慌慌張張的將他推開,閃的遠遠的。
倉諾從美夢被打斷,漂亮的眼珠子瞅著她,她的臉就像熟透的番茄,真是惹人憐愛。
「小東西,你跑那麼遠去幹什麼?快過來把衣服脫了,烘乾一下。」因為是在山洞裡,所以火一直都沒有熄滅。
畫樓扭過頭才不理他。
倉諾悻悻的,怎麼會不明白她在防備什麼。
長歎一聲:「小東西,冷水在身上要是生病了怎麼辦?這裡又沒有太醫……」
「不用你假惺惺!」
「哎,畫樓,朕這是關心你,你怎麼可以朕是假惺惺呢?」
「本來就是!」
他無奈的看著她,無限的委屈:「朕已經喜歡你了,你怎麼還不肯原諒朕?」
「喜歡我?哼,你北皇陛下喜歡的人可多了,我稀罕麼?」
「可是朕從來都沒有對任何女人過……」
「那是因為你北皇陛下不過是一時興趣而已,今天喜歡就捧著手上當寶貝,明天討厭就一腳踹去冷宮。我可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呢!北皇陛下難道忘記了嗎?」
他訕訕的:「那是因為那個時侯你總是頂撞朕。哎……畫樓,朕是皇帝,你有時候就不能給給朕面子麼?」
「我做不到。」
「你是朕的貴妃,就不能為了朕委屈委屈麼?」
「我沒為你受過委屈麼?從一開始你把我從南國抓會北國,我還是宮女的時候,你的妃子欺負我的時候,我受的不叫委屈麼?我天天想著要回國看父皇,結果我連父皇的最後一面就沒有見到,我受的是什麼?我流產,我眼巴巴的看著你娶別的女人為妃,我獨自守在七宮殿,就像被關住的小鳥……」她瞟他一眼,「這不叫委屈?是我理所當然要受的麼?」
他重重的呼吸,也不知道是受傷的地方疼,還是心疼,像是被人扇了一個耳光一般,卻無法辯解。
「可是當皇帝的女人,這種委屈……」
他不下去,這樣的理由連他自己都講不出口。
早就知道她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樣,不會奉承巴結,不會為了討好他做一些矯情的事情,她總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什麼就什麼,比他身邊的任何人都真實多了。
「畫樓,朕也不想這樣的……可是自古後宮,不要是朕,就算是太皇太后,也是無可奈何……」
「所以我不適合皇宮……」她眼珠子骨碌的轉,歎息一聲,看著倉諾認真道:「陛下,我知道你這次來尋我就是要把我再次送進那個『牢獄』,我想求你,就看在我為你療傷的份上,放了我。徹底放過我,好不好?」
他好想點頭答應「好」,可是他怎麼可能被迷惑,如果真的答應了。她就真的離開了,他再也誒有理由將她留在自己身邊,就算她逃跑,離的他遠遠的,他也再也沒有去尋她的借口了:「不行。」他果斷的打斷:「朕已經昭告全北國,你是朕的皇后,你是朕的女人,不能離開。」
她卻笑了:「北皇陛下,你每次要留下我都用這麼劣質的借口,難道不煩嗎?」
他一怔,卻不知該什麼好。
這一愣神之間,她已經轉身出去,站在洞口,陽光打在她的身上,感受不到溫暖,反而更加的冷了起來。
不jin打了個寒顫,站了一會兒。只覺腰上爬上了一隻手,接著是一道溫和的男性麋鹿氣息……
「陛下……你不要這樣……」
他不理,將臉埋在她的脖間,沙啞的聲音聽起來很難受:「小東西,朕是真心的……」
畫樓身體一僵,心下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一個帝王能做到至此,已經是足夠了,可是為什麼她還覺得不夠?不夠償還她當初受過的委屈……
「北國有一個規矩,如若帝王消失了一個月。沒有任何音訊,則會被當成是意外去世……北國會自立新君,小東西……如果你覺得朕做的還不夠,朕可以為你放棄皇位……」
她一驚:「不……你不需要這樣做……」
她的話還沒完就被他扳過身子,深邃的眸子裡寫滿了認真:「朕既然可以為你跳懸崖。一個皇位……算的了什麼?」
心疼
「別這樣……」
畫樓退了一大步,掙開他的懷抱剛想話就被他身後的情景嚇了一大跳。
倉諾訝異她的神情,轉過頭去,也被眼前景象震驚。
只見一隻身形龐大的灰熊不知何時已經靠近,正趴在湖岸靜靜望著兩人,它的身子足足有三四個人那般大,鼻尖噴著熱氣,巨大的熊掌看起來異常嚇人。
屏住呼吸,倉諾和畫樓與灰熊靜靜對峙,前者是在快速想出計謀,後者是被嚇壞了,那麼大只的熊……
過了一陣,灰熊邁開步伐拖著沉重的軀體緩步走向兩人,他們都沒有動,雖然都沒遇見過這種情況,但都知道不能在此時激怒這個龐然大物。
灰熊微微顫抖著鼻翼靠近畫樓,停在五步之外,似乎在細細打量眼前這個活物是否美味。
倉諾忽然有點害怕,害怕灰熊會突然撲向她,小東西肯定嚇壞了,一張小臉雪白的。
下意識的,他伸出手想要引起灰熊的注意。
畫樓卻沒有等他有所動作,倏地從地上撿起了昨天那只從倉諾後背上拔出的箭,瞄準灰熊的眼睛,一躍起身,狠狠紮了下去。
灰熊被眼中傳來的劇痛所激怒,咆哮著揮掌向她撲去,畫樓被嚇壞了,急忙轉身就要逃,誰知剛轉身就被地上的石頭絆倒。倉諾沒想過她竟會如此膽大,眼看熊掌就要接近她的小身子,他連忙將身上防備的匕首拔出,腳尖一點,輕功飛起,向灰熊肋下用力刺去,灰熊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去,又騰起身體向他撲來。
他俯身在地上滾了一滾,避開灰熊的利爪。誘引它進入山洞,拿起地上的火把,瞬間劃出火光,躍身到灰熊身前,用力向灰熊另一隻眼睛一晃,灰熊受了忽然的驚嚇,騰空的身體墜向地面,轉身落荒而逃。
一陣驚險,跌坐在地上的畫樓看見倉諾因為無力半跪在地上,連忙起身上前扶起他,手臂接觸到他微微發冷的皮膚的時候,她愣了一下,還沒開口就聽見他略帶虛弱的聲音:「小東西。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裡?」
畫樓忽然就感覺鼻子酸酸的,不出什麼感覺。悶悶的咬唇搖搖頭。
倉諾笑著摸摸她的額頭,將她還在略微顫抖的身子抱在懷裡:「小東西,不要怕了,朕在這裡,朕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畫樓沒有掙扎,任由自己陷進她的懷裡。
閉上眼睛,眼淚緩緩流過臉頰。
上面傳來他歎息的聲音:「怎麼又哭了,嗯?」
「沒什麼。」
悶悶的回答,她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
「去哪裡?」
「揀些樹枝來,熊還會回來的。」
倉諾沒阻止,只是靠牆上虛弱的望著她的身影,剛才和熊的一番戰鬥,著實花了他不少力氣。背後還隱隱做痛,估計是牽動了傷口。
逐漸升騰的篝火,帶給倉諾溫暖的感覺,即使是在夏天,山洞裡依然陰冷,舒展一下筋骨,他望著專注烤著果子的畫樓,白皙的臉上竟然有汗珠滑落。
他忍不住伸出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汗水,她瞪起眼睛拍掉他的手。
「要朕幫忙嗎?」
「不要。」
悶悶的完,又重新低下頭專注的烤著果子,過了一陣才抬起眼睛,看到倉諾正專注的看著自己,一時間臉又紅了起來,將果子遞給他,沒什麼,低下頭繼續烤。
倉諾看著手上烤的香噴噴的果子,從來不知道果子也是可以烤著吃的,他咬了一口,然後緩慢又艱難開口問:「小東西,好酸。」
「有的吃就不錯,你以為還是在皇宮麼!」她翻了翻白眼,逕自抓了果子往嘴巴裡塞,果然——很酸。
不過除了這個真的沒有什麼東西充飢了,總不可能吃草吧?
倉諾只是無奈的笑了笑,他只是心疼她跟著自己一起受苦,她那麼瘦,不吃些好的怎麼行呢?
「小東西,累了麼?」
畫樓愣了一下,搖了搖頭。
倉諾歎了一口氣,輕輕:「朕會堅持的,你對朕不是沒有感覺。」
畫樓沒有回答,站起身走到樹枝的地方拿了些剛才撿來的枯枝來燒,然後就感到腳下踩到一個硬硬的東西,忽然!……
山洞開始搖晃,倉諾眼明手快地拉過她,擁進懷裡。只見很短暫的輕搖之後,山洞一側的石壁突然開始緩緩向兩邊退開,洞內出現一個略顯窄小的石門,裡面微微透著幾許光亮。
「……」兩人對望了望,倉諾站起身牽著她舉了火把向石洞內探去。
進了石門,才知道,這根本不是個簡單的石洞,而是一個設置簡單的石室。石壁上有幾根燒過的蠟燭,倉諾用火把點燃它們,石室內立即明亮了許多,可以看見一個木架,上面端正地擺放著數不清的書籍,即使蒙上一層塵土,仍顯得嚴謹、整齊。隔過幾步,是一副經過簡單雕琢的石桌椅,另一邊,則是一張床,鋪著白色的床單。
「看來這裡是有人住過了。」他沉聲道。
「……」
來到書架前,他拿起其中的一本,「這是……」又看了看其他的書,「這些都是從古文兵法,看來這裡住的是位博學的前輩。」
「門怎麼開的?」
「應該是你不小心踩到機關,無意中打開了這個石室。」
「這裡沒人。」
「嗯,這應該是某位先人曾經住過的地方,現在已經不在了。」
畫樓偏了頭看了看另一邊大床,走了過去。
「畫樓!?」倉諾轉身,「你幹什麼?——」話停在她的動作上,他一愣,接著笑著搖搖頭,這才想起來,好像從昨天到今天她都沒好好的睡覺,小東西沒床就睡不著呢!
他走近她,寵溺地揉揉她的頭髮,「累了?」
「……」畫樓輕搖了搖頭,側過身把臉埋進臂彎裡。
究竟要朕怎麼做?
他看著她孩子氣的動作,哈哈大笑了起來,全是溫暖而甜蜜的感覺:「小東西,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她悶在自己的臂彎裡不做聲。
不要生氣,其實,她哪裡有生氣,都過去了大半個月了,如果她天天揪著以前的事情不放,那她還要不要過日子了?他北皇陛下懂什麼?她是失望,不再敢有期望了,卻又受不了他的好:「陛下你還是想辦法快點出去吧。北國的人一定很急了。」
「出去?」倉諾張大嘴巴表示他的訝異:「出去做什麼?朕喜歡跟小東西在一起。」
她翻翻白眼乾脆坐起身子,清橙的眼睛瞪著他:「北皇陛下天天清福享受多了,現在要換口味了麼?在這什麼都沒有的山崖裡你能堅持多久?一天三天還是半個月?你不是吃苦的人,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而且我也不是你的開胃小菜,想起來的時候就把我當寶,不想的時候就把我丟到一邊。」
他臉色一沉:「畫樓,究竟要朕怎麼做,你才會相信朕對你是真心的?」
「離開我身邊,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不可能!」
她一氣,乾脆又躺了下去,身子側在裡面,懶得跟他多。不可能?每次只要到這麼就是不可能不可能,天下美女那麼多,他不是喜歡白若梨嗎,幹嘛扒著她不放!想跟她永遠呆在山崖底下,遲早餓死!
他的手碰到她的手臂,她霍然翻身,厲喝道:「不要碰我!」
什麼態度!跟先前溫柔的替他上藥簡直是判若兩人。
倉諾苦笑一聲:「哼!小東西不過朕就只會發脾氣,真是的!」
「我就喜歡我就喜歡,你管得著麼!」
「好好好!朕管不著,普天之下朕誰都可以管就是拿小東西無可奈何。」
「哼!」
「好了好了。我們不吵了,睡覺好不好?你不是累了麼?早點休息。」他站起身:「朕看看這裡有沒有什麼書好看。」著逕自轉身去看書。
畫樓瞪著他的背影,沒話,再一次扭過頭去。
倉諾看完一本書的時候,畫樓已經睡著了。他歎了一口氣,躺下剛準備睡,忽然發現小東西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伴著牙齒輕磕的聲音,氣息粗重而急促。他心底一慌,探過身,摸了摸她的額頭,才發現他大概是吹了風,受涼了——以前他自己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情況。
畫樓小臉通紅,迷迷糊糊嘟囔:「冷……」
無論表面多麼堅強冷漠,終究還是個柔弱的女子。倉諾心裡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疼惜感,將被子替她蓋的緊緊的,當觸摸到她顫抖身體的時候,他想起了古晨過的話,那個備受凌虐卻一直堅強的畫樓,此刻是那麼需要人的呵護。
猶豫了一下,他掀開被子躺到畫樓身旁,緊緊摟住她用自己的體溫給予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