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晚上八、九點種,家家戶戶的室內燈光通明。偶爾在路上披頭也能遇到幾個出來納涼或者行路人。他拐過幾個彎,走到一個棟陳舊的三層樓前,在樓下堆滿各種雜物的小棚前他停留了一陣。他看看二樓左邊的一扇窗戶裡射出的昏暗的燈光,從那昏暗的燈光中,隱隱透出人的影子在走來走去。披頭低頭想了想,思度了片刻。最終他鼓足了勇氣走進樓門。
上到二樓,站在左手邊的門前,這是一扇油漆斑駁的紅木門,有些年成的樣子。披頭抬手敲了敲,然後靜靜等待。過了一陣,裡面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
「誰?」
披頭猶豫了片刻,然後低聲說:「我——」
「找誰?」
「范紅兵在嗎?」
「你是誰啊?」
「我是他的朋友,范紅兵在不在!」
「他的朋友?」裡面的老人嘴裡嘟囔著,「他還能有什麼好朋友。」
門開了,一個禿頂蒼老的腦袋伸了出來,瞇著眼看著站在樓道裡的披頭。
「你誰啊?找范紅兵什麼事?」
「我是他以前的同學,來看看他。」
「你叫什麼?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披頭看著老者笑了笑,繼續問:「范紅兵在嗎?」
「在床上躺著呢?」
「哦!那能不能把他叫出來,我有事找他。」
老者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披頭,似乎對他的話沒聽懂似的。
「叫出來?要能出來就好了,你自己進來看吧。」說著老者把門開大,示意披頭進去。
披頭跟在老者身後進了門,這裡是披頭以前經常來的地方,味道和顏色依舊那麼熟悉。老者到了門口,對披頭說,「紅兵就在裡面,你進去看他吧。」然後對裡面大喊,「紅兵,你同學來看你了。」批頭推門挑簾進去,在房間的床上,披頭看到自己過去的夥伴正躺在床上發呆,當披頭進去的那一刻,裡面的人僅僅用眼角掃視了披頭一眼就眼睛圓睜,好像見了鬼一樣。
「天——,媽的,天——,」躺在床上的人想掙扎著爬起來,同時幾乎把披頭的名字喊出聲來,幸虧披頭用放在嘴上的手勢止住了他的叫喊。
披頭身後的老者並沒有進來,也許是房間小的緣故,老者站在門外說著客套話,「爸!你去看電視吧!我和同學說會話。」躺在床上的年輕人喊。
老者聽兒子不耐煩的口氣,知道他是多餘的,於是知趣地把門帶上進另一個房間去了。
「媽的,大哥——,你他媽死哪裡去了?怎麼成這副打扮?」
「先別說我,冬瓜。」披頭把躺在床上的朋友的胳膊抓住,「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和死人一樣,起不來了?」
冬瓜無奈地搖搖頭,「我完了,現在是廢人了,我現在整個是下肢癱瘓。」
「怎麼搞的?」
「還能怎麼搞,大前年和黑皮在路上放翻了幾個小子,後來那幾個小子報復,用鐵棒打到我脊柱上了,就成這樣了。」
「沒去醫院看看,難道就沒辦法啦?」
「看了,醫生說要動手術,說還能治,可治療費要七、八萬,你看我家這樣,那有這個錢。所以就拖著,等把錢湊夠了就去醫院。」
「你沒找那幾個小子討要?」
「要什麼要,那幾個小子也是窮的屁響,事後都抓進號子判了,錢自然也就沒了。」
「這樣——」披頭點點頭。「黑皮怎麼樣?現在在幹什麼?」
「他現在老實了,找了個老婆,晚上和老婆一起在夜市上擺攤賣燒雞呢。」
「哦!看來大家的變化真大啊!那老大李實在呢?」
「他去年犯案子被抓了,聽說被判了無期,現在在勞改農場翻沙子呢。」
「老二怎麼樣?也被抓了?」
「你不知道啊?他在後來對拖派的掃蕩中被刀戳死了。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你這幾年到哪裡去了。看你這身打扮,好像混的也不怎麼樣嘛!」
披頭笑了笑,沒有去反駁自己的朋友。他坐在床邊仔仔細細看自己過去的好兄弟,感慨之情油然而生。
「還好!你們兩個還活著,我還能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
「披頭——」冬瓜伸手把門關緊了,然後小聲說:「你小子是不是在外面犯了大案了?」
「什麼意思?」
「我可是聽人說啊——」冬瓜聲音更小了。「你在外面殺人了。」
「屁話!沒有的事。」
「真的!公安局大前年找過你,那時候我身體還沒廢呢。有一次一個公安到我家來專門問你的情況,問我知不知道你哪去了。我問什麼事,對方支吾半天不說,非要我說你的去向,我哪知道你去哪了。後來我找朋友到公安局一打聽,原來公安現在到處抓你,說你殺了人了。」
「怎麼會?我沒殺人啊!」披頭詫異地說。
「你是不是去過內蒙?」
「對!」
「你在一個煤礦上幹過?」
「是啊!」
「那就對了,你後來是不是殺了人跑了。」
披頭長歎了口起,他明白大概是怎麼回事了。他沉思了片刻,然後對冬瓜說:「我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我用斧頭砍傷過人,但我記得沒砍在要害部位,按道理沒死人的可能。但如果真是死了,那我也說不清了。」
「你幹嘛砍人?被人打啦?」
「說來話長。我其實並沒想傷誰,那次其實是我去救人。我讓一個朋友去外面報信,然後我就去想去把礦上的電話線砍斷,再把汽車毀了。可沒想到我正砸汽車的時候,房子裡衝出幾個打手,我看見撒腿就跑。他們追我到一個山樑上,我被他們追上了,於是就打了起來。他們沒傢伙,我手裡有斧頭,最後我砍翻了三個,另兩個被我踹下山了。就這麼回事。」
「你好端端地幹嘛去砍人家電話線,砸人家汽車呢?」
「這事說起來就不簡單了,我找時間給你聊吧!我這次來是有其他的事情。」
「什麼事?」
「冬瓜!我們是好兄弟,今天我就不和你說太多了。你大哥我現在已經隱姓埋名,不想讓人知道身份。你替我保密好吧!我,你,還有黑皮,改天找個地方聚聚,好好敘敘舊!另外呢,你這病該治了,你這準備一下,看哪家醫院好就讓你住哪家醫院。」
「大哥,你說笑吧!七、八萬呢,哪來錢?」
「你大哥在外面跑小買賣還掙了點,治你的病算是夠了。」
「你別,大哥,你掙錢不容易,我的事你別操心了。」
「冬瓜,這事就這麼定了,我明天來接你。」
披頭臨走的時候叮囑冬瓜不要把他的身份暴露出去。他從口袋裡掏出錢包,把裡面幾乎所有的錢都拿出來,放在床上。
「冬瓜,這錢你收起來,自己用,別讓家裡看到你突然有錢了。不好!」
冬瓜想推辭,但看披頭態度堅決,他知道披頭的脾氣,也就不再推讓了。
臨走時披頭問冬瓜:「我以前住的地方現在還空著嗎?」
「不知道啊!我再沒去過。」冬瓜說。
「那鑰匙你這裡還有嗎?」
「不知道,你到我的抽屜看看,我記得我扔在裡面好久沒用了。」
披頭拉開桌子抽屜,找到鑰匙取出來,放在眼前凝視一陣,似乎在回憶過去一樣。
「我去看看,明天我會來接你。好好躺著吧,我走了,不用起來。」
披頭離開冬瓜的家後徑直穿過鋼廠家屬院走進廠區,他站在熟悉的廠房面前,這裡曾留下他太多的記憶,讓他痛苦、歡樂難以忘懷的記憶,這些記憶此時又如海潮一般在他心中洶湧澎湃。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然後推門進去,他穿過熟悉的車間,走到門口。他在門口屏氣聽了聽,感覺裡面沒有任何動靜。他推推門,門鎖著。他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插入鑰匙孔,輕輕一轉,門開了,裡面黑糊糊一片,一股久未有人居住的塵土氣息撲面而來,他伸手把燈打開,燈亮了,經過這麼久燈依然能亮,他感覺驚奇。他慢慢走進去,房子裡堆滿了灰塵,但他驚訝地發現他那些東西還在,竟然都是整整齊齊擺放,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條。他想不明白會是誰來打掃他的房間,按他的理解冬瓜和黑皮是絕對做不出這種事情的。
「五年了——」披頭站在房間裡感慨著,他覺得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親切,就像昨天一樣。他用手抹抹書架上的灰塵抽出一本書翻了翻,那是他以前買的,現在已經落滿了灰塵了。後來他的目光停在那本書上,立刻他心中似乎被什麼觸動了一下,感覺隱隱作痛,他把書抽出來。
「《大衛·科波菲爾》——,《大衛·科波菲爾》——,」披頭喃喃地說,「我的老朋友,沒想到你竟然還在。」披頭翻開書頁在那扉頁上,他看到他曾寫的一行字:我要永遠珍藏它。但令他驚奇的是在那行字下面又寫了一行:王謙,我要走了,去遙遠的南方,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曾經為把這本書保存三年,苦苦期待你三年,好把這本書還給你,然後給你傾訴我對你的思念。但從今天開始,我決定與過去告別,不再愛你,我把我從你這裡拿走的東西還給你,包括我對你的愛和恨都全部還給你,從此以後我們將會是陌路人,也許有一天當你老的時候回到這裡,看到我的留言,那就請你記住,你曾冷酷地傷害了一顆愛你的心,那心上的傷口將永不彌合,一直到死。
披頭呆呆地看著那讓他熟悉不過的字體,那娟秀、柔弱的筆畫,在這一刻,他真想放聲大哭。姚蘭!姚蘭!這個名字重新從他的嘴裡吐了出來,那過去所發生的一幕幕景象如昨天一樣清晰。他與姚蘭的初次相見,並肩行走,以及與她在一起聽課的點點滴滴的心痛感受都重新翻捲在腦海裡。那離別的情景,姚蘭對他傾訴愛情時的眼淚,那痛苦憂傷的目光都讓他業已沉寂,死水一般的情感世界重新注入了活水。披頭自從五年前離開後一直生活在一種單調麻木的生活中,他感覺自己像死人一樣沒有激情。在這五年中間,他從來未曾對哪個異性動過情,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似乎在他身上有一個咒,是那離別時刻姚蘭的愛給他的咒,讓他無論何時當遇到向他示愛的女孩子的時候,他都不能衝動起來的咒,似乎他所有的激情都已經被姚蘭的咒帶走了。
最近以來,披頭有一種思念,那從心底升騰的思念變得越來越強烈,他以前不能確定這是什麼,這種思想讓他不可遏制自己,他一直想明白這是為什麼,自己鋼鐵一樣冷漠的心如何會如此躁動不安。而此時,在他看到姚蘭留言的時刻他突然明白了,徹底明白煩擾他內心的東西是什麼,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其實一直在欺騙自己,他從來也沒有忘卻對這個女孩的特殊情感,那如火焰一般熱烈,如冰山一般寒冷,深大海一般洶湧的感覺。在他的生命中從來不曾有過的特殊情感,對姚蘭的感激、報恩、甚至是如親人般的感覺都讓他不能忘懷。在此刻,另一種更讓他不能止住的情緒,就是對姚蘭的感情,穿越一切世俗和教義規則的愛穿透他的身體,打擊他的肌肉和骨髓,讓他顫慄不止。
五年之後,我現在和你平等了嗎?披頭這樣問自己。他得不到真實的答案,在他心裡那個女孩一如一前一樣高高在上,讓他仰視,無法企及。他並沒有因為自己目前的處境而提升在這個女孩面前的自信,在他眼裡,姚蘭猶如一杯清醇的白水一樣的淨潔,這種淨潔讓他無法把自認為自己那黑色的爪子伸向那個甜美、高貴沾滿果蜜的幸福之中。
她去了南方,披頭想,看來姚蘭已經不在這裡了,這樣也好,至少我不會因為她的存在而躊躇顧慮,至少自己能放開手腳好好搞清楚到底誰在追討我,也許真如冬瓜說的那樣公安局在找我,把我當殺人犯。好了,不去想那麼多了,還是去找黑皮,也許從他那裡可以得到更多的答案。
披頭把《大衛·科波菲爾》揣在懷裡,離開房間,鎖好門,然後走到大街上。他攔了輛出租,告訴司機去夜市。
十點的夜市燈火通明,十分熱鬧。披頭在人群中走著,他挨個找尋。諾大夜市裡的攤位各具特色,賣炒麵的、米飯小炒的、拉麵的、羊雜碎的、烤羊肉的、燒餅的,當然也有披頭要找的賣燒雞的攤位。披頭轉過幾個攤位後,他看到了自己昔日的朋友,他朋友樣子比以前蒼老一些,但還是讓披頭一眼認出,那黑黑的臉孔依然沒變。
他在遠處站著看了一陣,用熱烈的目光看著。他朋友的一舉一動都讓他感覺熟悉親切。黑皮身邊站著個瘦瘦小小的女子,和黑皮一起忙碌中,顯然她是黑皮的妻子了。
這小子竟然結婚了,披頭樂滋滋地想著,為自己的兄弟竟然會走這條尋常人家走的路而納悶,同時也覺得好笑。看來不錯,黑皮找了個好太太。
披頭看了很久,他交叉著胳膊就這樣看著,他想看看朋友是否能認出他來。的確黑皮有那麼幾次看了他幾眼,黑皮感覺對面不遠處的那個男人似乎很面熟,但他卻想不起是誰,他一邊給顧客包裝著食物,心裡一邊嘀咕著這個專注看他的人是誰。終於他在渾身上下的一陣顫慄中呆住了。
黑皮放下手中的刀,把兩手在圍裙上抹了幾下,解下圍裙,離開攤子。他慢慢走過去,站在披頭面前,用質詢的眼光看披頭的反應。
「看什麼?你這小子。」披頭把黑皮的脖子一攬就把朋友抱在懷裡,他在朋友耳邊輕聲說:「我回來了!」
黑皮緊緊把朋友抱住,眼淚幾乎流了下來。他激動的喉嚨幾乎都要哽咽了。
「別激動!不要讓人看出我是誰來。」披頭小聲給朋友說。黑皮點點頭,他明白披頭的意思。
黑皮給披頭找了個凳子,讓披頭坐在攤子裡的桌子旁,讓老婆切了一盤雞肉,放在桌子上,然後從櫃檯裡拿了幾瓶啤酒。
「你哪去了?我們大家都以為你死了呢?」黑皮一邊操作著一邊說。
披頭喝了口啤酒,說:「我天南地北跑了一圈。」
「你倒好,說走就走了,把我們兄弟——」
「黑皮,今天不說這個了,我來主要是看看你。你現在住哪,怎麼聯繫你?」
「我現在在我丈母娘家住,你找我可以打我電話。」黑皮說著拿出張紙,給披頭寫了個電話號碼。
披頭把紙疊好裝在口袋裡。然後把杯中的酒一口乾了。
「明天給你電話,我們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聊聊。你有時間嗎?」
「我白天時間大把!」
「那好吧!我不打攪你做生意了。我要回去了,明天給你電話。」說完,披頭沖黑皮的妻子笑笑,表示禮貌,然後把黑皮拉了拉。
「送我!」披頭對黑皮說。
於是黑皮陪同披頭向大道上走去,路上披頭又一次叮囑黑皮不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家人。
黑皮拍拍朋友的肩膀,說:「大哥,這點你就放心吧!你還不瞭解我?」
披頭點點頭,目光中含有無比的信任和寬慰。
披頭在回酒店的路上手機響了,那是小寶給他的電話,小寶在房間裡醒了給他打了電話。
「老爸!我餓了,你哪去了,我想你。」小寶在電話裡嘟囔著說。
「老爸在外面見個朋友,立刻就回來了。老實在房間裡等我。」
當披頭快步上樓,進了房間後,才發現小寶一個人在房間裡掉眼淚。他首先到洗手間洗了臉,同時把出去時穿的衣服脫掉。這才到床前逗小寶開心。
「怎麼了?小寶!」
「老爸把我一個人扔在房間裡——」
「好了,傻丫頭,老爸見你睡著了,就去見幾個老朋友,現在老爸回來了。好了,你總算還知道餓了。我帶你去吃飯!」說著披頭把小寶從床上抱起來,然後放在沙發上。他從衣箱裡拿出小寶的乾淨衣服,然後一件件給小寶穿上,此時,披頭感覺就像是照顧自己女兒一樣。
披頭領小寶到酒店的餐廳,讓餐廳給小寶做了一大碗小寶愛喝的甜湯,還有幾塊小寶自己點的菜餅。
「飽了嗎?」披頭看著小寶鼓鼓的肚子故意說。
「飽了!」
「那我們上去睡覺。」
「不睡,我睡醒了。」
「你醒了,你老爸還困著呢,明天老爸還有事情做呢。」披頭帶小寶上樓,他把安撫小寶上床,給小寶講了幾個故事,直到小寶入睡後,他也困的不行了。他去洗了個澡,爬上自己的床上,立刻就睡著了。
到第二天早晨,他被小寶搞醒了,小寶穿著睡衣正在腳下扣他腳丫子。
「小寶!你幹嘛?」披頭嘟囔著說。
「老爸真懶!天都亮了,都十點了。」
披頭睜開眼,看了看窗外,窗簾已經被小寶拉開了,早晨的光線照射進來。房間裡一片光亮。
「小寶!你幹嘛不讓你老爸睡個好覺?」
「我在瑞士的時候每天七點起來鍛煉呢,所以老爸以後也要七點起來。」
「你得了吧你!小人也指揮起大人來了。我要睡覺!」
「老爸,你不是說今天有事做嗎?」
披頭想了想,於是坐了起來,他指著沙發上的衣服說,「臭丫頭,把衣服給我拿來。」
小寶連忙跑過去把披頭扔在沙發上的衣服遞給披頭,然後爬在床沿看披頭穿衣服。
「老爸真壯!」小寶看著披頭的胳膊說。她爬過來,用手使勁抓住披頭的上臂,測試披頭肌肉的硬度。
「小寶有老爸的這麼硬的肉就好了。」
「小丫頭,你要是像我就別想嫁人了。」披頭說完,從床上跳下來,「你洗臉沒有?」披頭問。
「早洗了。我給老爸把牙膏都擠好了。」
披頭到洗手間一看果真如此,他一隻手把跟在他屁股後進來的小寶使勁摟了摟,心裡很是得意,感覺有這麼個女兒真是不錯。他內心暖洋洋的,不再感覺孤單,小寶此時毫無疑問是他最親的人。
披頭領小寶去餐廳吃了飯,然後到車裡。他給黑皮打了電話,問黑皮是不是已經起來了,得知的結果是黑皮早晨才回來,現在睡的正香。於是披頭帶小寶驅車在市裡兜圈,看了場電影。直到中午,披頭又給黑皮打了電話,黑皮才接了。
「黑皮,你住在哪裡,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來。」
「快告訴我你在哪裡?」
黑皮告訴了披頭地址,披頭就驅車趕了過去。他在樓下等了黑皮不到兩分鐘,黑皮就跑了下來。披頭在車裡向黑皮招手,黑皮看到披頭現在的樣子,很是驚訝。
「上車!」批頭也沒多解釋,黑皮就沒再問。
「這是我女兒小寶。」披頭給黑皮說。
「啊!你有女兒啦?」
「是啊!奇怪嗎?」披頭笑著說。「我女兒都十歲了。」
「不會吧!」黑皮上下打量著小寶,同時也木呆呆地看著披頭,揣度披頭話的真假。「怎麼可能啊?」
「怎麼了?不像嗎?」小寶歪著腦袋問。
「大哥,真是你女兒?」
「是!真是!」
「我操——,天,我看你有神經病!」
「黑皮,別亂想了,這是我乾女兒,只不過和親的一樣,她血管裡流的是我的血。」
「哦!這樣。」黑皮鬆了口氣。「我們去哪?」
「去接冬瓜!」
「接他?這小子現在下不了床。」
「是,我知道。所以才先接你去,你上樓把他背下來,今天就送他去醫院。」
「哦——,你是想給他看病吧!那要很多錢。」
「錢我已經帶來了。」披頭說著把座位旁的一個黑包扔給黑皮,「這裡有八萬,不知道夠不夠。如果不夠,我下次再拿。」
黑皮打開包,看到裡面整齊地放著八疊鈔票,感覺很是驚訝。
「大哥,你什麼時候發啦?」
「現在別問了,兄弟!等我們找個地方好好敘敘舊,我還有事情讓你幫忙呢。」
披頭驅車到鋼廠,他在車裡等,讓黑皮上樓。過了一陣,黑皮把冬瓜背了下來,冬瓜的老父親還跟在屁股後面直嘮叨,「黑皮,你這是帶紅軍去那啊?」
「大伯!別問了,我帶紅軍出去轉轉,一會就送回來。」黑皮背著冬瓜一邊走一邊說。此時冬瓜也只朝他父親喊,「爸!回去,沒你的事,我一會就回來。」
黑皮把冬瓜放在車裡,關上車門,隨即披頭發動汽車,一溜煙跑出了鋼廠大院。
在車上,三個大男人,再加一個小姑娘,氣氛非常熱鬧。尤其是小寶,她轉過身,跪在座位上,看著後坐上的黑皮和冬瓜問個不停。
「這是誰?」冬瓜問。
於是剛才與黑皮發生的一幕又重現了一遍。
披頭把車開進市裡最有名的康復治療醫院,他把車停好後進了住院部的門。很快披頭就把各種手續辦好,把費用交了。
他和黑皮把冬瓜安排在病床上後,對冬瓜說:「冬瓜!好好治療!其他的什麼都別想,我這段時間會經常來看你。等你好了後,我們繼續合作闖事業。」說完,冬瓜和披頭把手使勁握在一起,目光中充滿理解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