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蘭看著披頭痛苦的樣子,心裡難過極了。她沒想到自己的話能讓心愛的男子這麼痛苦,這是她絕沒有想到的結果。她看著他,等他從苦想中甦醒過來。
此時,房間裡寂靜無聲,兩個人都不說話,似乎在此時所有的語言都是多餘。兩個人就這樣沉默著,而姚蘭依然用期盼的眼光愛憐地看著披頭,內心充滿強烈的愛。
最後,披頭放下手臂,抬起頭看著姚蘭。突然他用左手把姚蘭的腰抱住,抱得緊緊的,把自己腦袋依在姚蘭的肩上,同時用右手把姚蘭的腦袋按在自己肩上。他感覺自己眼睛開始濕潤了。他擁抱姚蘭的勁是那麼有力,足以讓姚蘭喘不過氣來,姚蘭的臉頰被他有力的擁抱勒漲得通紅,感覺自己要死了,像是要融進他的肉裡一樣。
「姚蘭!」披頭在擁抱中說:「得到你的愛,是我一生求之不得的事情。但我還是不想這樣斷送你的前程,我寧願找你的那些同學,或者其他什麼與我不相關的人,那樣我才不會產生負疚感,才不會因為將來某一天傷害我最心愛的人而痛苦。你要知道,如果我愛了你,那終究有一天我會讓你痛苦,就像我看到我的前途渺茫一樣。」
「可你——」姚蘭想反駁,但立刻被披頭阻止了。
「聽我說。你所看到的我的改變僅僅是表面現象而已。我的內心,我的想法,我的生活情況,還有我的惡習都是無法徹底改變,那是我骨子裡的東西,是我身體裡的毒。除了抽大煙以外,社會上的惡習我幾乎都佔了。可以這樣說,要不是在最後把持住了自己,我現在可能就是個癮君子。你想想,我這樣一個人,遲遲晚晚沒好下場。你怎麼能夠愛我這樣一個人,我怎麼能讓我最愛的人遭受不幸呢?」
「我——」
「不要說話,我還沒完。」披頭把姚蘭抱得更緊,他感覺自己像是在抱自己的骨肉,他此時完全被內心突然湧動的感觸所激盪。「我很愛你!姚蘭,我非常愛你。但是,我不能把你做為我的愛人。我不願將來你沒有丈夫,孩子沒有爸爸,我更不願你被人唾罵,孩子被人恥笑。你現在很天真,並不知道社會的殘忍,這種事情我見得多了,都麻木了。昨晚發生的事的我還都沒全告訴你。你知道嗎?我昨晚差點被他們廢了,他們這次報復太凶狠了,我逃出後在外面待到早晨,然後回去,發現我很多朋友都被打殘了,是不是有人被打死我還不知道,看樣子很有可能。後來公安來了,很多人,都是刑警,抓了不少人,有些受輕傷的也抓了,其實我們這些人以前在號子裡都是有底的,進局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公安會怎樣對待我們這些人我太熟悉了,像這樣的鬥毆即便我們是受害者,但為了防止我們報復把事態搞大,公安也會狠狠收拾我們。所以,儘管這次我那些朋友不會被判刑,但至少一時半會是出不來了。還有,這事平息後,李老大是不會罷休的,我們肯定會報復,至少要廢了拖派三四個領頭的,這事肯定不會輕易算了。我預感我們和拖拉機廠那幫小子的仇會越結越深,所以很難講哪天我不被打殘了。如果那樣,你怎麼辦?你值得和一個殘廢一輩子嗎?即便你願意,我也不會願意,我怎麼能讓我最愛的人受這份苦。還有,你知道我那個環境,即便我命大,沒有被打殘,但保不準我那些抽大煙的朋友不把我帶上道,那樣,你會更慘,你和一個抽包包的在一起,那簡直就是地獄。所以,你因該好好找個男朋友,在你的同學中間找一個,找一個和你一樣有文化、有層次的,那樣才是最好結果,因該是最好的結果。」披頭抱著姚蘭言語中充滿真摯的感情。
姚蘭從披頭的懷裡掙扎出來,把披頭的臉推在自己面前說:「你錯了!你完全錯了!你會離開現在的生活,我會讓你離開現在的生活,我拚命也會讓你離開。你知道嗎?你是讓我帶著開始讀書的,是我有意這樣做的。那天我看到你聽我的琴聲那麼入迷,我就知道你本性不是你表面的那樣,你能感悟我音樂的語言,也就能感悟我的心,我的思想,我的心靈,這是我唯一擁有的財富,我想把它交給一個能懂我的人,真正愛我的人,我不管他有多麼壞,以前幹過什麼壞事,我一切都不管,我只管他愛我,就像我愛他一樣,我知道他需要我,就像我需要他一樣。」姚蘭用手把披頭額前的頭髮撩起,露出他平滑的前額,她把他的頭拉下來,親吻他的額頭,一邊親一邊說:「我要你的全部,你的一切,我決不會讓你離開我,無論你找怎樣的借口,如論你如何拒絕推辭,我都要得到你,除非你不愛我,除非你剛才愛我的話都是哄我,那我會毫不猶豫地離開,決不再糾纏你了。王謙,你愛我嗎?你真心實意地告訴我,不要帶任何的虛假,也不要談你的那些價值觀念,就談你對我的真實感覺,你愛我嗎?請你告訴我!現在就請告訴我!」姚蘭聲音異常清晰,逐字逐句,神態堅定,像正在戰場奮勇拚殺的武士一樣。
披頭咬著嘴唇,血從他的牙齒縫中流了出來,他牙關緊鎖,目光駭人。
「我不能愛你!姚蘭,我不能愛!別逼我,按我們道上的話講:追女孩最可怕就是被對方愛上,尤其是被一個從沒戀愛的女孩愛上。姚蘭——,你沒談過朋友,所以你現在把我全美化了,我身上缺點你都看不見了,你現在一點都不現實。想想你的家庭,還有你的父母,你的哥哥,當你一旦從對我的幻想中解脫出來後,你會發現我是個無聊透頂的人,一個粗人,你會毫不猶豫丟掉我。現在你對我愛的這麼狂僅僅是因為你沒有戀愛過,你把自己對愛人的幻想放到我身上,而我實際上是你幻想的替身而已。」
「不!不是!不是的——」姚蘭眼淚又洶湧而出。「你不是替身,你是我這一生唯一的愛人。有了你我永遠再不會愛上別人。」
「你會愛上別人的!就像你以前曾愛上你學校的那個男孩子一樣。當我從你身邊消失以後,你很快會把我忘掉,一旦我在你心中不在像現在這麼重要,那麼你就會發現我身上所有的缺點,而我現在僅有的一點吸引你的東西——我的長相也會在你眼裡變得普普通通了。」
「別侮辱我的人格!」姚蘭突然暴怒地挺直了身體,「如果你想找借口不愛我,想讓我離開你,你可以照直說,不要用根本不存在的理由來敷衍我。你是長的是很漂亮,我承認我是被你漂亮的外表吸引,但我這裡告訴我,」姚蘭指指自己的心口說:「我這裡告訴我我真正愛的是你的個性、你的狂野、你的勇敢,還有你對我的依賴,最重要的是你有一顆讓我激盪的心。但是,如果你認為我僅僅在迷戀你的長相,那你真讓我失望,你真讓我失望。」姚蘭憤怒地把整個桌子掀翻,然後衝出了門去。
姚蘭一出門就痛哭不止住,她跑到樹林裡,蹲在一棵樹下,肝腸寸斷。她一邊抹眼淚,一邊對自己愛情的破滅而絕望。他原來不愛我,他根本就是在利用我,他不但不愛我,而且還蔑視我的感情,他誤會我只喜歡的是他長相,可我根本就不是,就不是。姚蘭蹲在地上嗚嗚地哭泣,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傷心過。
姚蘭在樹林裡待了很久,直到天整個黑下來。她的傷心勁過後,感覺不像剛開始那麼痛苦了,她慢慢站起來朝回走。這時,她倒擔心起披頭來,儘管披頭傷了她的自尊,讓她失望透頂,但憤怒的勁過了以後,她開始感覺有些懊惱起來,對自己沒有把持住感情,沒有慢慢去捂熱心上人的心而後悔不已。也許,我該給他時間,我太咄咄逼人了,像披頭這樣的男孩子是要慢慢地來,慢慢讓他愛上我,可我能,我這種急躁也許是愛情的一劑毒藥呢。她想!
上樓,開門。姚蘭進屋後發現房裡黑黑的,沒有人。她把所有的房間找遍也沒有看到披頭。她此時真正著急了,她不怕披頭現在沒有接受他的愛情,她卻怕披頭離開一去不回返。
姚蘭猜對了,披頭此時已經離開她很遠了。他現在在一輛出城的客車上。披頭離開的時候給姚蘭留了個紙條,告訴她他走了,他很抱歉沒經她同意就把她大哥的外衣穿走了,他說日後一定還套新的給她大哥,同時他要姚蘭忘了他,有一天她會明白他做的這一起都是對的。
其實披頭在房間裡待了將近一個小時,他一直在留與不留做徘徊。最後,他終於做抉擇,他決定離開,決定不再打攪姚蘭這個女孩,這個在他的生命中唯一可以和他母親相提並論的女人,那個點燃他希望的燈火,並曾指引他前進方向的女孩。他知道自己深愛這個姑娘,她的一切他都愛的無可挑剔,這種完美卻讓他膽怯,不能坦然面對,因為他不能在這樣一種不平等的壓力下生存,自卑和自傲讓他即膽小懦弱又野心勃勃。我如何能給她幸福生活,他問自己,我拿什麼給她。我不是一個靠女人生活的男人,我不是個小男人,我的愛人如果不因為我而榮耀,那我就不該去愛,去結婚。所以,假如有一天,老天爺讓我具有了這種平等,那我就會拼著命來把她奪走,那時誰要是阻擋我,那他可就小心了,我披頭一定會把他的手砍下。
披頭上車的時候兜裡已經沒有多少錢了,他用僅有的四十元去買票,告訴票務員按四十元買,能買到哪裡就到哪裡。
他在車上感覺異常難過,他很想知道姚蘭知道他已離開會怎樣,是不是會傷心不止。也許我這種殘忍的行為會讓她開始恨我,把我過去在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全部改變。「看看!姚蘭——」他對自己說:「你現在知道我是什麼人了吧,我就是這麼冷酷無情。」此時披頭腦子裡一片空白,感覺思維都停止了。
車足足走了八、九個鐘頭,到凌晨,司機說地方到了,要披頭下車。披頭下車後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鎮子,四周都黑漆漆的,沒有一點燈光。他從鎮這頭走到那頭,然後繞著鎮子走了一圈,依然沒有看明白這是什麼地方。他此時感覺累了,肚子也餓得咕咕叫,儘管昨晚在姚蘭那裡吃了晚炸醬麵,但那碗麵此時已經早沒了效力。他看看表,離天亮還有三四個小時。
「該怎麼辦?」他問自己,「我現在該到哪裡去?」
他坐在鎮子外一個石頭墩子上開始考慮自己的處境。明天該怎麼辦?是繼續走還是留在這裡。我沒有錢了,這是最大的問題。他想,我現在就面對吃飯問題。如果天亮後找不到可以餬口的方法,那該怎麼辦,餓肚子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披頭想得腦袋發疼,於是只好不想了。他決定在鎮子外等天亮,然後再想辦法。
姚蘭最後看到了披頭的紙條,知道他走了,她痛哭不已,整個晚上都沒有入睡。她傻傻地等待,希望披頭能回來。她知道披頭沒有錢,她設想這會是一個令披頭回來的因素,所以在整晚中,她就開著燈坐在客廳的沙發聲等,她把電視打開,但卻無法看進去。她不時傾聽是否門外有動靜。有那麼幾次,當她聽到有人上樓的腳步時就興奮不已,認為披頭回來了。但次次卻都使她失望。
到早晨,太陽升起之後,披頭依然沒有回來,而此時的姚蘭,已經疲憊不堪,絕望和失落打擊得她身心疲憊,最後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在姚蘭睡著的時候,披頭正遠在百里之外的曠野中焦急地等待黎明的曙光。當天邊開始發亮,原野開始在他的視線中漸漸清晰的時候,他看到自己所在的環境。他看到遼闊的草原和天際隱隱綽綽的群山,那綠色的大地在東方第一抹陽光中披上了一層金色,而在淡淡藍天上的白雲也都在初升太陽光芒的映照下顯現出燦爛奪目的美麗。
披頭被這壯麗的景色驚呆了。他這個從沒有離開城市的小子第一次領略了大自然創造的奇跡。
「我的天!」披頭不禁小聲喃喃道,「我的天!」
他像個傻子一樣看著那升起的太陽,感覺整個晚上的愁苦都煙消雲散,心情立刻好了起來,甚至他的背也不那麼疼了。
七點多的時候,他看到鎮子上有人走動了。於是他轉回鎮子裡,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問這裡是什麼地方,屬於那個省的。路人看他的眼神很特別,對他這個陌生人感到好奇。路人告訴他這裡是內蒙古的白石鎮,屬於某某旗的管轄範圍;披頭的第二件事情是問這裡哪可以找到活幹,路人對他搖搖頭,說不知道。
披頭在鎮子裡走了一圈,他發現這裡只有兩家飯館,現在可能太早的緣故,都還沒開門營業。
他摸摸自己的兜,除了空空的錢包外,他沒有一分錢了。他歎息了一聲,知道自己唯一可以換飯吃的就剩手錶了。於是他決定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願意買它的人。手錶是一個朋友送他的,說是值三百塊,但此時,如果能換三十他都高興的不得了了。
他蹲在飯館門口等待開門。過了八點,門開了,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走了出來,把洗臉水往門前一潑,轉身回了店裡。
「請問這裡能吃飯嗎?」披頭走進店門謙恭禮貌地問。
「啊!」剛才潑水的女人詫異地看著他,「那有大早晨吃飯的,我們要到中午才開灶。」
「非要等到中午啊!」
「你是外地人吧,是不是剛到這裡?」
「是!我是早晨才到的。」
「哦!如果你要吃的話也可以給你做,只不過我們這裡只有扯面。」
「行啊!只要能吃飽就行。」
「那你等著,我給你去做。」婦女見披頭面色蒼白,像是餓了很多天的樣子,對他頗為同情。
過了半個小時,一大碗麵端了進來,那碗好大,比鋼廠旁小食街飯館裡的碗大多了。碗裡除了拉的寬寬扯面之外,還潑了一層紅油,放了蔥花,有幾大片羊肉。
披頭餓急了,他端起碗來急急地吃下去,連燙都感覺不到。
給他做飯的女人在他吃的時候一直在一邊看他,感覺他很奇怪。當披頭把碗放下的時,女人問他要不要麵湯,披頭點點頭。女人拿碗進去,一會一碗麵湯放在披頭面前,披頭喝了幾口,感覺自己徹底舒服了,於是問女人飯錢多少。
「你給三塊就行了。」婦女和藹地說。
「這樣——,」披頭祥裝掏錢,然後把錢包打開,故意看看空空的錢包,然後抬起頭很抱歉地說他錢花光了。他把手上的表摘下來,放在桌子上,「對不起!你看這個能值多少錢?給個價。我的確沒錢付賬了。」
女人仔細端詳了他的表,然後放在桌子上,說:「你的表我看不出多少錢,但肯定比我的飯值錢。再說我也不缺表,你給我也用不了。」
「我的確沒錢付賬了。」
「沒錢就算了,如果你哪天有錢了,就來我這裡再吃飯,然後一躺給了。」女人表情平靜地說。
「你不怕我走了不回來?」披頭驚訝地問。
「你不回來就算了,三塊錢也不會讓我發財。日後你在別的地方吃飯時多給三塊就算是付了。」
「公平!」披頭讚歎地說,「我會回來的,我會加倍付賬,決不食言!」
披頭站起身給對面的女人鞠了一躬,在感動中出了門。
他在門口沒走幾步就被女人叫住,「你是不是想找活幹?」女人大聲問他。
披頭轉回身,向女人點點頭,「對!我是想找活幹!」
「你想找活幹的話我給說個地方。在離這裡十里,有個銅窯煤礦,那裡在招人,工資還不錯,還管吃管住。」
「那好啊!」披頭興奮地說。「我想去。」
「你想去的話就先在這裡等到中午,礦上車每天中午都經過這裡,你可以讓車帶你去。」
披頭重新回到店裡,他出於對女人的感激,於是向女人提出幫店裡幹點活。
「你想幫的話給我挑一擔水吧!井在鎮子口,一擔就夠了。」女人對披頭說。
「好,沒問題!桶在哪?」
「你等等!」女人說著進了裡間,隨即,拿了兩個鐵桶和一個扁擔。
披頭有生以來頭一回去挑水。他在女人的指引下向鎮子口走去,心裡感覺特別榮耀,因為欠飯錢所產生的內疚減輕了很多,感覺自己並不是白吃白喝。
他來到井台邊,看見有幾個人也在這裡來挑水。那些人把桶放在,給一個管子裡倒進水,之後用手柄來回壓,立刻水湧了出來,那清亮的井水在早晨的陽光下格外透亮。
輪到披頭,他也把桶放在水管下,然後搖動手柄數下,但卻不見水出來。他納悶地左看右看,沒看出名堂,他傻乎乎的樣子著實讓排在他身後的幾個年輕男女笑得眼淚只流。
一個小伙子上來,拿起放在井旁的一個桶,把桶裡的水往管子最上邊的一個口子灌下去,等從水口子溢出的時候,小伙子立刻搖動手柄,隨即,清亮的水流了出來,披頭立刻把桶放在流水的管口,在小伙子的協助下,他把兩個鐵桶都裝滿了。
「謝謝!謝謝!」披頭拍拍小伙子的肩膀,「你教了我一個絕招,儘管我不知道為什麼要罐水。」
「不灌水水吸不上來啊!」小伙子笑著解釋道。
「哦,這樣,明白了。這還很有學問呢!」披頭喃喃自語,他此時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其實依然沒搞明白為什麼水會吸不上來。
他把兩桶水放了合適距離,然後把扁擔插進入,他剛一使勁把桶抬起就感覺一陣鑽心的疼痛讓他整個背部都抽搐起來。他呻吟了一聲立刻把桶放下,在一旁呆立著,等那疼痛勁過去。
當時笑他的年輕人此時都用輕視的眼光看著他,後來一個個挑著水搖搖晃晃地走了。披頭看著那桶和扁擔發呆,他對自己還能不能不理會背部的傷把兩桶水挑回去沒有信心,但似乎他別無選擇,現在對他來說,即便那是千鈞重擔也要挑回去。
披頭咬牙再次把扁擔挑起來,這次他有了心理準備,當他把擔子挑起時,儘管傷口依然在疼,但他還是咬牙堅持住了。
他挑一、二十步休息一會,路上他也記不清歇息了多少次。總之到了後來,他已感覺不到背上傷口的疼了。似乎肌肉已經麻痺了,他只能感覺背部整個火辣辣的、漲漲的感覺。
店裡的女人差異地看著那個陌生小子挑水的痛苦表情,她不明白怎麼一擔水會用這麼長時間,並且還要不斷休息。在她的眼裡,披頭是個很健壯的小伙子,但當披頭走近後,他驚訝地發現披頭臉上滾動著豆大的汗珠,臉色慘白。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女人從披頭手裡接過擔子的時候問。
「沒——,沒有!」
「不對!你是不是病了?」
「沒什麼,不要緊。」披頭說完就癱坐在座位上。
「你怎麼流血了?」婦女從披頭後背發現滲出的點點血跡。
「沒什麼!一點小傷。」
「你把衣服脫下來,我看看。」女人對披頭說。
「沒關係,小傷。」
「不對!我看到一大片。快脫下來我看看。」
披頭無奈地把外衣脫了下來,這一脫讓女人大吃一驚,披頭包紮的傷口多處向外滲血。
「你這傻孩子怎麼不早說你有傷?」女人大聲說,「早知就不讓你去挑水了。」
女人急匆匆地進了裡屋,一會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出來,他仔細端詳了披頭的傷口。對女人說:「這傷是槍傷,是鋼砂槍打的。」
「你這孩子到底出什麼事了?老實講。」
披頭看瞞不過去,只好交代,他說:「昨天凌晨我被人用鋼砂槍打的,我被一群地痞追殺,逃的時候被打成這樣了。」
「你沒幹什麼壞事?」漢子狐疑地問。
「我是被地痞打的,我要幹壞事怎麼會被他們打。」
「好,我也不關你是不是壞人。你快走吧,這裡你不能待了。」
「別!」漢子身邊的女人對自己的男人說:「這孩子來的時候傷口還沒流血,是我叫他去挑水的,這一挑把傷口崩開了。我們不能這麼就把這孩子趕走了。」
「那你說怎麼辦?」漢子瞪眼睛道,「你還給他療傷不成?」
「去找鎮上的劉大夫,讓他看看。我們不能看這孩子不管。」
漢子看了自己老婆一眼,又看了披頭一眼,感覺不管是說不過去。他對披頭說:「你等著,我去叫大夫來。」
過了有二十來分鐘,漢子領了個帶眼鏡的中年人進來,「大夫來了!大夫來了!」漢子邊進門邊說。
大夫仔細察看了披頭的傷口,然後打開藥箱,拿出消毒水,用酒精棉球擦拭了披頭的背部,把滲出的血跡擦乾,然後給傷口上了消炎藥,敷上紗布,用膠布固定好。
「你的傷口還算好,沒有感染。只不過這幾天你不能劇烈運動,只能在家休息。」大夫包紮完對披頭說。
披頭現在一臉茫然,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處境。
送醫生走後,漢子和女人在裡屋裡嘀咕了一陣,最後漢子出來走到披頭他身邊。
「小子,你這傷是去不了煤礦了,我們也拿你沒辦法。你在這附近有沒有親戚?如果有的話我們給你帶個信過去,你也好有個著落。」
「沒有!我這裡一個親戚都沒有。」披頭實話實說。
「那怎麼辦?你不能待在我們店裡不走吧。」
「你們不用管我,我一會就走。煤礦的車來了,我就去煤礦,不會再打擾你們了。」
「你煤礦現在肯定去不了,你要現在去煤礦肯定又要把傷口崩了。」漢子歎了口道:「這樣吧,我這院子裡有間裝雜物的屋子。收拾一下你可以在裡面住,等你傷好了再去礦上,怎麼樣?」
「你們相信我?」披頭問。
「我不是很放心,但我老婆對你倒是挺相信,我拗不過她,所以就讓你在這住幾天,還有你在這裡我們只能給你每天兩頓便飯。」
「可我沒錢,我現在給不了你飯錢。」
「知道!我老婆告訴我了。他說你傷好後到礦上掙錢還我們。」
「那好!你有沒筆,我給你寫個欠條。」披頭誠懇地說。
「那倒不用!你如果有心自然會還,沒心寫了也沒用。」
披頭感激地點點頭,他不知道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