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在星光下各個營地逐漸亮起了篝火和燈光,風裡的血腥還沒有散盡,但是已經有飯菜的香味夾雜在裡面了。
最後趕到這裡的半獸人地面部隊因為沒有參加戰鬥,於是負責了清理戰場的工作。
盔明甲亮的半人馬、彪悍的半狼人、身高體壯的獅虎人、敏捷的四耳族和羚人等在整個聖山範圍裡不分種族的救護正義陣營的傷者,收集不幸戰死的戰士屍體交還他們各自的種族,同時草草的掩埋敵人的屍體,或在沒有死的敵人身上再補上一刀。這些陣容嚴整的半獸人軍隊的出現使其他的種族都有些吃驚。在大多數世人的眼裡,半獸人的各個種族是關係冷漠甚至敵對的,但是在這裡,這些不同民族的半獸人顯然合作無間,關係融洽。在場的不論是人類還是精靈,不由都隱隱生出了一種畏懼:他們從來沒有意識到,一向被輕看的半獸人一旦團結到一起,是這樣強大的一股力量。
而這些半獸人們的國王正在半獸人的營地裡,他在指揮戰士們安紮下來以後,就把指揮權交給了忠實的半獸人將軍們,自己在傷勢和疲勞的催逼下進入了夢鄉。
一般情況下火羽·翼不使用翅膀飛翔或作戰時,他會用魔力把翅膀隱藏起來,這是他自幼養成的習慣,但是現在他累的連藏起翅膀的力量都沒有了:火羽·翼靠在小真的膝上沉沉入睡,紅色的羽翼合攏在身後,遮擋住了他的睡臉。小真一邊用手為他梳理有些凌亂的羽毛,一邊用極低的聲音向戰士們下著某些命令。
在人類的營地裡,地華·明的情況也不比火羽·翼更好。白色的繃帶在他的身上包紮了數處,使他看起來有點滑稽,不過他自己已經顧不到這些,他早就倒在一棵樹下,枕著一個頭盔入睡了。
月尋在他的身上蓋上了一條毯子。
雖然她自己也十分疲倦,但是戰爭雖然暫時結束,魔法師和神官們的責任還沒有結束。月尋和冰鳥帶領各個種族的魔法師在傷員中穿梭,竭盡全力的救助他們。對於那些傷重瀕死,連她們都束手無策的傷者,魔法師們就用各個種族不同的習慣為他們禱告,祈求神明們指引他們去走另一條通往永生的道路。直到確定再也沒有需要幫助的傷者後,這些魔法師們才一個個支持不住的倒下去,有些人就地就昏睡過去。月尋·遠林和冰鳥·聖相互依靠著,睡在一個營地邊。這個營地裡的人充滿敬意的注視這些看起來嬌弱卻比戰士們還要堅強的女子,在她們附近生起了篝火為她們取暖。
這個營地的成員也都已經進入了夢鄉。遊俠和盜賊們不分彼此地躺倒在一起,你壓著我的腿,我枕著你的臂——不知道這樣的情景在他們醒來後會不會引發新的戰鬥——他們毫無防範的酣睡著,連守夜的戰士都沒有留下,因為有兩隻飛龍正不知疲倦的站在他們營地邊,忠實的看護著自己的騎士。
灰龍和紅龍不時的把目光看向另一個方向。它們十分關切那裡發生的事,但是對於騎士的關心勝過一切。兩隻一動不動的飛龍雕塑般地站在夜色裡是多麼罕見的情形,本來應該可以吸引多少的目光,可是現在醒著的人目光在這兩隻龍身上略過,落到了遠處——因為那裡停有一百多隻飛龍。
這裡的生靈中除了曾經作為使者到過雲霧山的精靈男子令河外,誰也沒有看到過這麼多的飛龍。
飛龍們各種顏色的鱗甲在星光下也反射著點點光芒,各種顏色的龍眼更是如同閃動的星辰一樣。不時從一隻飛龍的口鼻裡噴出夾帶著火星的喘息,短暫的照亮了它的樣子。在飛龍們圍成的圈子中,金龍王緊閉著雙眼躺臥著。它的傷勢沉重,大家都心裡明白,那一刻遲早要來到了。昊風·龍行跪坐在金龍王的頭邊,看起來十分虛弱,因為失血過多臉色蒼白的嚇人,但他堅持守護在這裡,即使飛龍們對他使出催眠魔法也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他帶著悲傷和茫然的神色看著金龍王,不時為它擦去嘴邊滲出的血液。
在飛龍們略遠一點的地方,白鳥·聖坐在岩石上,透過飛龍們的空隙看著昊風的身影,她也是無法入睡的一人。在那塊岩石下,那只黑龍緊緊的靠在白鳥的腿邊。
昊風回到飛龍們中間後,沒有再向白鳥看上一眼,白鳥就這麼遠遠的跟著他、看著他,也不知道怎樣到他的身邊去。
最後她看到了同樣不知道何去何從的黑龍,就在它的身邊坐下來。
黑龍覺得自己沒法跟著昊風坦然地回到龍群裡去,可是它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即使像它一樣不善於思考,這時候也意識到:不論是跟剎拿一起叱吒風雲、縱橫天下的歲月,還是和昊風、綠炎在雲霧山自由自在、無憂無愁的日子,它都回不去了。離開剎拿是對還是錯?黑龍想不出答案,感到很惶恐,又向白鳥的腿邊靠了靠——它很需要得到一點依靠,即使對方只是個人類女子。
一隻飛龍離開了隊伍,來到白鳥和黑龍身邊,靠近後他們認出那是綠炎。
「跟我來,陛下要見你們。」綠炎的聲音淡漠,但是它看著黑龍的眼神卻透露出了複雜的情緒,它還拿不定主意要把它當作自己愛護過的那只幼龍,還是當作殺害自己騎士和金龍王的兇手。
白鳥和黑龍向前走去,看到同時還有好幾隻飛龍離開隊伍,飛向了各個營地。
金龍王的精神看起來很好,但是飛龍們和昊風都明白,這只是一種迴光返照而已,他們都聚集在金龍王身邊,等待著它最後的命令。
當黑龍和白鳥穿過飛龍們讓出的通路過來,金龍王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打量了很久才開口:「黑焰。」(白鳥沒有想到自己也可以『聽到』金龍王的聲音,這想必是金龍王要她聽見的)
黑龍遲疑了一下才為自己選擇了答案:「是的,陛下。」——它依照了這二十年來的習慣,而沒有把金龍當作兄弟或敵人。
白鳥看到金龍王露出了一絲微笑——如果飛龍也會笑的話:「很好,如果你承認了的話。大家聽著,這只黑龍,它不再是金眼黑龍王,也不再是我的兄弟,它從現在起是『黑焰』,一隻普通的飛龍。在以後的歲月裡,它要用黑焰的身份生活下去,這是我的遺願,我不允許任何一隻飛龍違背。我也希望世界上其他的種族接受我的侵請求,永遠忘記金眼黑龍王和黑焰的關係……」
它的這句話不再只是對著飛龍們說的,因為被派出去的飛龍已經帶著其他種族的代表:精靈族的月尋·遠林、青水·遠林和令河,半獸人的火羽·翼、小真和逆影,人族的地華·明、冰鳥·聖、牙凌、焰華和故·冬塵,還有幾名牛頭人,幾名矮人和一名屬於焰華盜賊集團的亞巨人。現在聖山上所有的種族都有代表出現在這裡。他們被飛龍們從夢中叫醒,來聆聽金龍王最後的話。
「而且,如果有任何種族違背了我的請求,他們就要有接受龍族憤怒的覺悟!」
眾人一起無言的向金龍王行禮。
他們都知道,這不是龍族的請求,而是要求,任何部不接受的種族將會被龍族視為敵人,只要確定了黑龍不會返回剎拿的陣營,沒有任何人願意因為黑龍的身份觸怒龍族。而且金龍王這樣的安排無疑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金龍王用銳利的目光掃過他們,轉向飛龍們繼續說:「我要每一隻飛龍都牢牢記住我的遺言,你們能作到嗎?」
飛龍們在它的面前跪下前腿,將頭和翅膀一直觸到地上。
金龍王滿意地歎口氣說:「我已經三千零七十八歲,即使現在死去,也已經是一隻長壽的飛龍了。但是,我的兩個兒子都已經比我更早的離開了這個世界,我不能在沒有為龍族挑選出新的王者前死。剎拿復活之後,這個世界的生存會越來越艱難,每個種族都會面臨重重的危機。大家只有投靠剎拿和團結一致對抗兩條路可以選擇,龍族也不例外!所以在我死後,龍族需要一個堅強果斷,同時又要對所有的種族抱有仁慈之心的王,這樣才能把龍族和其他種族早已斷絕了的聯繫恢復,也只有這樣才能把龍族帶離只崇尚武力和獨善其身的地步。」
它的目光在飛龍們的身上掠過,這些飛龍不由得都挺起了胸膛,紋絲不動的站著。所有的飛龍都知道,這裡已經聚集了龍族最強大的戰士,新的龍王將從這裡產生。其他的種族,不論是人類、精靈還是半獸人都屏住了呼吸,他們明白金龍王召喚他們前來,就是為了讓他們見證龍族新的帝王的誕生,也是龍族向其他的種族表示聯合的第一步。
金龍王的目光看過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飛龍群中最渺小的身影上。
昊風從金龍王說出對黑焰的安排後,就一直有些神情恍惚,他不知道自己在聽到這個決定時鬆了一口氣還是……
金龍王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樣。
「在我死後,昊風·龍行,你就是龍族新的帝王了。」
昊風強迫自己把精力集中到金龍王身上,覺得自己一定是因為走神聽錯了,茫然的看著它的眼睛,想從其中找到答案。可是在場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都在告訴他他沒有聽錯。「陛下,您……」昊風試探著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在一片的寂靜中如此的刺耳,連忙又閉上了嘴,用求助的眼神看著其他的飛龍。
「他甚至不是一隻飛龍……」一隻飛龍低聲地嘟囔。
「可是他是我們龍族的一員,二十年來一直都是!」另一隻飛龍反駁說。
「啊,昊風·龍行,」一隻名叫雷王的青銅色飛龍說,「是的,他和我們不一樣,沒有可以飛翔的翅膀和鋒利的爪牙,可是他是我們的親人,他的心和飛龍們是一樣的。這二十年來,當我看到他站在陛下的身邊,和大家一起為龍族的事務出謀劃策的時候,我總是會覺得很安心。我認為昊風·龍行可以成為龍族的王並且帶給我們繁榮。我,青紋和地怒的兒子雷王願意向他宣誓效忠。」說完,向昊風行禮。
雷王是飛龍們心目中的新王人選之一,它的話打消了很多飛龍不滿的念頭。(雷王在以後的日子裡成為了昊風·龍行得力的助手,並且在昊風·龍行和黑龍王死後,繼續奉行昊風·龍行的方針統治龍族一千多年,在昊風·龍行和它作為王的時代,龍族的強大和團結,以及和公平、正義的態度得到了世界上各個種族真誠的敬意。)
「陛下說的對,將來的龍族應該和其他的種族有更緊密的合作,所以我們需要的是一個擁有強大武力之外還對一切種族抱有無比仁慈之心的王,昊風·龍行對待任何生命都十分寬容,我也認為昊風可以做龍族的王。」久雲是一隻美麗的天藍色雌龍,它考慮良久後說——它是另外一個新王的候選人。
其實在飛龍當中最想反對的是綠炎,它不想讓昊風在經歷了這麼多坎坷後在擔負這麼大的責任,也不希望個性過於認真的昊風從此被王者的責任綁住。但是看著金龍王的神情,它募然明白了這其中的深意:昊風是個很容易原諒別人、但是又總把責任歸結到自己身上的人。在這場他人生最大的不幸裡,他即使原諒了黑焰,但是可以原諒自己「原諒黑焰」這件事嗎?他可以原諒自己在紫雪、幸、蘭諦法和族人死後還活著嗎?甚至他能不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昊風原諒了黑焰並且把它從剎拿的身邊搶了回來,了結了金龍王最大的遺憾,把龍族的王位傳給昊風,不正是金龍王對他報答的方式嗎?昊風深愛龍族,一旦把這樣的責任放到他的身上,以他的個性絕對會把所有的絕望和自責壓到心底認真的履行王者的義務,現在他和黑焰分享著飛龍的生命,未來數千年的時間總會把他的傷口治癒的
「我也是,綠炎願意向新的龍王宣誓效忠。」
三隻最有希望成為新王的飛龍都接受了金龍王的決定,飛龍中原本就愛戴昊風的飛龍們趁機歡呼起來,把少數的反對聲壓了下去。
「不,我不能!」昊風揮動著雙手,「我做不到!」
金龍王猛的往前伸出頭,把臉貼到昊風·龍行的臉前,兩眼緊盯著他厲聲說:「你必須做到!也不得不去做!因為這是我的命令!」
本來半跪在金龍王面前的昊風伸手捧住金龍王的頭:「陛下,請求您,陛下,不要把我無法負擔的事放到我的肩上。」
金龍王長吐了口氣:「昊風,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承認自己是龍族的一員,我們一樣把你當作自己的親人,現在你要不顧龍族的將來了嗎?和其他種族的隔膜,剎拿的復活,這些都令龍族的未來堪憂,我們應該試著恢復龍騎士的制度,試著恢復和其他種族的合作。但是飛龍們大多都高傲自大,它們不能用平等的態度對待其他的種族,只有你能。而且,你虧欠龍族一條命,你必須償還!」
「是的,陛下。」昊風無聲地歎息,他知道自己虧欠龍族很多,如果可以用這樣的方式償還的話,他願意為龍族做一切事,「我願意接受您的一切安排。」
「你們接受嗎!」金龍王轉向飛龍們。」
「接受。」支持昊風的飛龍們先叫起來,中間還是夾雜著一些不情願的聲音。
金龍王明白自己不可能為昊風處理完一切,有些事還是要他自己去解決,它用低沉的聲音說:「把我的骨灰帶到鎧(聖英雄王)的陵墓中……昊風,龍族就拜託了。」然後用只有昊風聽得到的聲音說了一句:「還有,黑龍就拜託了……」
昊風覺得自己的手一沉,在一瞬間裡承擔了金龍王頭部所有的重量。
「陛下……」昊風哽咽著將金龍王的頭放到自己的膝上,「我會作到的……」
飛龍們的悲吼響徹天地,統治龍族兩千多年的金龍王在剎拿復活的當天離開了世間。
飛龍們在悲痛的吼叫之後,紛紛向著昊風·龍行跪下前腿,把頭和翅膀垂到地面,用最高的禮儀向新的龍王致意。
昊風想要站起來,但是麻木了的腿讓他差點摔倒。當他終於站穩了身子後,看到飛龍們都跪拜在他的周圍,其他種族的代表們也在用深深的鞠躬向他表示敬意。
夜風從他的身邊略過,昊風第一次覺得春夜的風竟然是這麼的冷……
當大家漸漸離開飛龍們和昊風·龍行,不再打擾他們悼念金龍王后,青水·遠林的目光從昊風身上落在小真身上,他想到了什麼,忽然一把拉住小真:「你怎麼在這裡?冷靖呢?你把她自己扔在那裡了嗎!」
「喂!我怎麼可能作那種事!」小真卡著腰叫,「她在那裡了!」
青水回過頭,看到那個風姿卓越的精靈女子正坐在半獸人的營地裡,好奇的觀望著這邊的動靜。「冷靖,她醒了!」
這個沉靜的男子從來沒有用過這麼快的步伐,向冷靖快步走去。
「哎,可是……」小真叫了他一聲,後來撇撇嘴想:「算了,他自己會知道的!冷靖已經……」
青水看到冷靖正坐在兩個沒有穿著鎧甲的半獸人之間,那兩個半獸人長髮上裝飾著貝殼,穿著長袍,美麗朦朧,很難分辯性別,當青水·遠林看見他們頜下隱藏的腮時,明白了這是兩個人魚,也明白了為什麼冷靖會醒過來了——人魚的聲音有進入別人內心的力量,冷靖的外傷已經沒有大礙了,他們就用他們的神奇力量進入冷靖的心裡,把她喚醒過來。唯一讓人感到奇怪的是人魚族一向居住在深海,即不和陸上的種族來往,更不介入他們的爭鬥,不知道這兩個人魚為什麼會出現在火羽·翼的軍隊裡。不過這不是青水現在關心的東西,他的腳步只能向著冷靖奔去。
那個精靈女子美麗的面容和手腕十分蒼白,襯映著黑色的長袍,即使身處黑暗中彷彿,她這樣的女子也會散發出光芒來。她的目光從天空中的星辰上收回來,落到快步奔向她的青水身上,在一瞬間露出明媚的笑容來。
青水一直來到冷靖的面前,強忍住在眾目睽睽下把她擁進懷裡的衝動,看著冷靖盈盈的站起來,對他露出笑臉。
青水和冷靖相互凝視著。
「青水……」冷靖輕輕叫著,「青水……」清澈的眼睛裡映著青水含著眼淚的面孔。
「冷靖,冷靖……」當青水哽咽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能一遍一遍叫著她的名字時,冷靖突然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青水怎麼也想不到冷靖會有這麼大膽的舉動,臉孔漲的通紅起來,慌亂的把冷靖摟著自己脖子的手握進自己的手裡:「冷靖,你,你……」周圍的半獸人都在裝作看向別處但用眼角瞄著他們,嘴角掛著善意的笑容,
冷靖微微側著頭,露出不解的表情——這個表情在青水看來真是迷人極了——用力握了握青水的手問:「他們說我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嗎?」
「什麼?」青水吃驚的問。
「不是嗎?我不是青水的未婚妻嗎?」冷靖的眼睛在一瞬間佈滿了霧氣,用有些乞求的語調問。
「冷靖……」青水連忙把手放到她的額頭,隨著他的手指上淡淡的綠光,青水的手驚訝的滑落下來,緊接著又緊緊的把冷靖摟到懷裡,「冷靖,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你的……」
「是的,她的記憶已經遭到了損害,過去的事情她已經大多數不記得了。」人魚的聲音宛如銀鈴般的響起來。
青水看著冷靖不能置信的問:「你真的不記得了嗎?冷靖,你忘記了什麼?還記得那個山林的小屋嗎?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嗎?還記得我們還有冷凝一起生活的日子嗎?還記得我第一次教你魔法嗎?冷靖,你不記得你自己的事了嗎?你把我也忘了嗎?」
「你是青水。」冷靖肯定的說,然後皺著眉頭說,「她們說我的名字叫冷靖。」
「冷凝呢?迦根法呢?你還記得自己為了救我而受傷嗎?」
冷靖搖搖頭:「我不記得自己受過傷啊。冷凝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青水慌忙地搖頭:「沒有,她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冷靖,你還記得別的什麼嗎?」
「你是青水。」
「還有呢?」
冷靖把臉貼近他的臉說:「青水!」
青水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裡,冷靖滿足的把臉埋在他的胸前。青水一邊輕拂著她的頭髮,一邊用眼角看到小真背著手溜躂到旁邊,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青水在冷靖的耳邊耳語了幾句,冷靖慢慢的進入了夢鄉。青水把她抱在懷裡,嚴厲地看著正拉著火羽·翼想要溜走的小真:「這是到底是怎麼會事?」
小真撇撇嘴:「我可是好心把她喚醒的!她失去記憶可不能怪我!你只不知道她為什麼明明外傷已經無礙了還醒不過來?你只不知道在她的昏睡中夢到了什麼?貝歌,你來告訴他!」
一個人魚走上前來,向青水行禮——即使聽到他們的聲音,青水依舊無法分辨他們的性別——人魚對青水·遠林說:「神聖魔法師,太陽帝國的貝歌向您問候。」
青水連忙向他還禮。
這名叫貝歌的人魚聲音彷彿可以一直進入別人的內心深處,讓人無法不相信他說的一切:「我們來到這裡後,小真公主命令我們喚醒這位精靈。經過檢查後我們發覺她的身體的外傷已經沒有什麼大礙,所以認為她的問題出在心靈深處。眾所周知的,我們人魚有一些特別的能力,所以我和我的妻子(說到這裡青水·遠林才知道這名叫貝歌的人魚是男性,並且和另外一名人魚是夫妻)未經過允許就窺看了這位精靈的內心……」說到這裡他歉意地向青水鞠躬,「可是在她的內心深處是一片連我們都看不透的迷霧,我們無法探察到她在夢裡經歷著什麼,但是在我們試圖喚醒她的心智時,卻遇到了她內心極力的反抗。那個時候我們在她的心裡看到了寂寞、恐懼、迷惑、歉意、悔恨、眼淚和無盡的黑夜……當時我不慎陷進了那永恆的黑夜布下的陷阱,在那裡我看到了兩個身影——那是她的心裡惟有的兩個身影:一個是你,精靈族的神聖魔法師,另一個我原本以為是她本人,後來才知道是她的孿生姐妹。」
「我和冷凝……」青水喃喃的說,看著懷抱裡的冷靖,「一直以來你的心裡只有我們兩個而已,和你相比,我們是多麼自私的人啊!」
貝歌向他露出了笑容:「她是個很好的女子,精靈族的神聖魔法師,您是一個幸運的男人,得到了世間無價的珍寶。」
青水微微躬身,對他的話表示感謝。
貝歌接著說:「在那裡——她的心靈深處——沒有她自己的身影,這令我十分驚訝,因為從來沒有任何一種生靈的內心裡會沒有自己的,除非是她自己不願意自己繼續存在了。果然,在我想繼續深入尋找時,她的內心開始崩潰,所有的一切開始漸漸消失。看來是她想把自己的內心永遠的封閉、埋藏起來。在那種時刻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開始強行催醒她的心靈。我知道在沒有找到她本身的影子時這樣做,很有可能不能把她的心完全帶回來,但是如果不那麼做,她將會抹去她自己一切存在過的痕跡,徒留下一具活著的軀體而已。結果我雖然喚醒了她,但是她只帶來了關於您一個人的記憶。其他的一切:關於她自己、她的過去、她的孿生姐妹都已經被她自己抹消掉了,大概只有您是她唯一準備帶到另一個世界的記憶,所以……」
青水不由自主的更加抱緊了冷靖。
小真自己走到青水面前用手指點著他的肩膀問:「怎麼樣?明白了吧?冷靖會失憶可不是我的錯!如果不是貝歌他們及時趕到,如果不是我及時讓他們想辦法喚醒她,你現在能抱著的就只是一具會呼吸的屍體了!不感激我還敢對我這麼大聲說話!」
青水對她深深地行禮:「真·天雲公主,真的不知道怎麼對你說感謝的話,如果冷靖……如果冷靖她真的……」說著眼眶泛紅,說不下去了。
小真看到他這麼鄭重的樣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沒什麼了,你是火羽的舅舅,也就是我的長輩,幫助你是應該的了。」
青水和火羽彼此會心的一笑,準備抱著冷靖回到精靈族的營地,小真卻又叫住他:「青水,冷靖醒過來後除了你什麼都不記得了,所以我就告訴她你是她的未婚夫,而且她自幼就父母雙亡,是你在迷途草原把她撫養長大,並且教給她魔法的。在為了阻止剎拿復活而跟隨你離開迷途草原之前,她從來沒有跟外界接觸過。後來在戰鬥中為了救你才被金眼黑龍王打傷……你可千萬別在她的面前說漏了嘴,她的記憶已經永遠不會再回來了,你明白嗎!」
聽完小真的話青水深吸了一口氣:羽族的公主果然是個聰明的不得了的女子,她雖然不知道自己和冷靖的過去,但是她直覺的知道對於冷靖而言,對於已經忘卻的記憶還是不要知道其中的內容的好,所以才編織了這樣的一個謊言。冷靖在剎拿陣營裡的事只有自己、火羽·翼、昊風·龍行、地華·明、白鳥·聖、冰鳥·聖、月尋·遠林和小真知道,只要他們不說出來,就絕對不會有人懷疑為了保護神聖魔法師而差點死在金眼黑龍王手下的冷靖,曾經是剎拿陣營的一份子。自己在迷途草原隱居的一百年完全和外界沒有接觸,沒有人會知道自己在這期間是不是真的撫養了一個孩子。而且精靈的年齡是二百歲還是三百歲,在外表上看起來根本沒有多大的差別,用這樣的借口來解釋冷靖的來歷天衣無縫。只要從自己的口裡說出來,精靈族一定可以接受這樣的冷靖,她也就理所當然的成了自己的未婚妻。
「火羽,你得到了一個足以成為聖王的妻子的女子,我等待著看到你戴上王者的帝冠。」青水向小真再次深深的行禮,「雖然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樣的資格說這樣的話,但是請你一直留在火羽·翼的身邊,用你的智慧和愛來幫助他、保護他吧。至於我和冷靖,得到你這樣的幫助我們已經沒有說感激的權利了,只能銘記你的恩惠,希望在將來可以報答。」
看著青水抱著冷靖離開,小真和火羽對視著笑起來,小真胡亂撥弄一下火羽的頭髮,火羽捏了一下小真的鼻子,彼此的笑容越來越甜蜜……
東方的天空剛剛露出魚肚白,各個營地裡的活動已經開始了,其實他們當中有很多都是在午夜金龍王辭世時就醒來,再也沒有入睡:幾個營地的首領人物就都是這樣,在原本是用來召喚剎拿的魔法陣的地方,他們早早的就聚集在一起,其他的戰士和士兵們都小心的不去打擾他們的討論。
青水·遠林和火羽·翼並肩坐在一根倒塌的柱子上,小真趴在火羽肩上,一隻手托著腮,一隻手玩弄著火羽的頭髮。冷靖靠在青水的身邊,她還有點弄不明白所發生的事,睜大了眼睛認真地聽著。在他們身後,精靈族的令河和一名長老以及半獸人族的冬青、逆影並排站著。
在青水和火羽對面的另一根倒掉的石柱上,坐著地華·明和月尋·遠林,他們沒有象另外兩對情侶那麼親密的舉動——也許是因為心靈的交融使他們已經不需要用動作來連接彼此了——一個在認真的傾聽別人的說話,另一個則在為受傷的有翼獨角獸做第二次的治療。地華麾下的三名將軍:權、天燃、莫山都站在他們左右。
白鳥·聖和冰鳥·聖姐妹在地華左邊,兩姐妹肩並肩的靠在她們的半獅鷲「小鳥」身上。
已經擺脫了內心的煩惱的冰鳥不時撫摩自己手腕上色太陽神護符,臉上流露著虔誠、自信和聖潔的光輝。她的姐姐白鳥卻顯得憔悴和憂鬱,冰鳥把自己的肩膀靠近她,希望給她一些支持,但是這對與白鳥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在離大家略遠一些的那個男子吸引過去了。
昊風·龍行在大家的最外圍席地而坐,牙凌盤膝坐在他的身邊,雖然已經嫁為人妻了,焰華還像小時侯一樣撒嬌的摟著昊風的一條胳膊,把頭放在他的肩膀上。故·冬晨和幾名遊俠都圍繞在離昊風·龍行不遠的地方。在他們這群人的身後站立著五隻飛龍:陽暮和風巖按照慣例寸步不離自己的騎士,綠炎、黑焰和一隻叫風行的棕色飛龍則護衛著著它們龍族新的帝王。
昊風的臉色比剛受傷的時候還要蒼白,聲音中也帶著一種沙啞:「……我不能保證所有的飛龍都站在跟剎拿敵對的立場上,但是我可以宣佈,雲霧山的龍族將站在大家這一邊。」
精靈族的令河看著昊風·龍行,記起這是自己第二次看到這個男人,第一次在自己出使到雲霧山時,那時昊風還是以龍族戰士的身份站出來,解說龍之眼被竊的事情,而現在,這個金眼的男子已經是龍族的帝王,代表整個雲霧山在說話了。令河覺得他的每一句話都包含著無形的威嚴,領自己感到敬畏。
有這種感覺的不止是令河而已,在場的大家都明白現在的昊風·龍行和以前不同,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表明了世界上最強大的種族——龍族的立場。在兩千年前的「卅年戰爭」中,飛龍們雖然參加了戰鬥,但是自始至終龍族並沒有表明自己的立場,飛龍們都是跟隨自己的騎士參加各個陣營的戰鬥的,現在能夠得到昊風·龍行的親口允諾,也就是說龍族沒有騎士的飛龍們也可能會在與剎拿作戰的戰場上出現,其他人的信心都有所增加。
「能夠聽到龍王陛下的立場實在是件令人振奮的事……」青水說,他在稱呼昊風為「龍王陛下」時向昊風看了一眼,青水眼神裡的體諒讓昊風感到安心,「但是我們也要想到,接下來也會有越來越多的種族、國家因為慾望、野心和恐懼站到剎拿的陣營裡。聖英雄王和聖光明王打敗剎拿用了三十年的時間,這次也是一樣,看來戰爭不會在短時間內有結果,我們各個種族都要有長期作戰的心理準備才行。」
「這次不會用那麼久的!」火羽·翼大聲說,「卅年戰爭開始的時候,站在正義一邊的只有兩位聖王兩個人而已,而我們有四個人!」他看著地華·明、青水·遠林和昊風·龍行。
雖然明白火羽·翼所說的「四個人」是指四個種族的帝王,牙凌還是小聲嘟囔:「什麼四個人啊?難道我們都不是人?」焰華伸手在自己丈夫腰間狠狠擰了一把。
昊風看著他們打情罵俏,覺得自己心情好了不少,他站起來說:「那麼就請允許我們先行告退了,我們返回雲霧山還有很多事要處理。等到龍族內部的事情告以段落,我們會跟各個種族聯絡,商討配合大家與剎拿作戰的事宜的。」說著向大家微微的鞠躬,準備帶著飛龍們離去。
大家都明白他所說的事情是金龍王的葬禮和新王的即位:畢竟要所有的飛龍都接受一個人類做為王是有很大難度的吧?大家都目送著他離開,在心裡為他祝福。
地華卻突然跑過去拉住昊風的胳膊:「昊風,過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昊風被他拉到遠離大家的地方,不解的問:「怎麼了?」
「帶她一起走!」地華緊緊抓著昊風的肩膀說。
不用他說明,昊風就不由自主的向白鳥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對我來說,白鳥就像親妹妹一樣,我無論如何都希望她能幸福快樂!我看的出來她有多麼喜歡你,你這樣的態度已經使她受到傷害了,現在你還要丟下她自己走嗎?」
昊風看著地面,還是不說話。
「如果你不喜歡她我沒有話說,我總不能強迫你喜歡一個人!可是你明明就是對她有好感,為什麼還要這樣呢!」
「我的妻子已經死了,我不可能再喜歡別人了。」
「別自欺欺人了!看看你自己看她的眼神……」地華忽然停住了話語,看看白鳥,再看看昊風,沉下臉說,「我明白了……你不能原諒自己曾經愛上了你妻子以外的女人,所以想要用你和白鳥的感情做祭品來讓自己的內心得到寬恕對不對!」
昊風沒有否認他的話。
「混蛋!你要折磨自己是你的事,為什麼要拉白鳥跟你一起受苦!你覺得自己對不起你妻子,那白鳥呢?那對得起她麼!」他一把拽住昊風的衣領,另一隻手對著他的臉高高舉起來,準備打下去。
昊風還是兩眼盯著地面說:「打我打到你解氣好了。」
「你……」地華重重的放下手,「如果你沒有受傷的話,我決不會放過你!你要走就走好了,但是最好你自己想清楚,錯過了白鳥就會錯過你自己的幸福!」說著轉身離開他。
「對不起……」
地華回過頭對他揮揮拳頭吼道:「你沒對不起我!去跟她說啊!」
昊風抬起頭來,眼睛裡隱藏著淚水,低低地說:「地華,你根本就不明白,我這個人是已經沒有資格得到任何幸福的了,離開我她才可能去尋找別的幸福……」
飛龍們越來越遠,終於消失在天邊。
地華歎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沒有理由對著已經是身心都傷痕纍纍的昊風發脾氣,但是一向堅強的白鳥從來沒有過的悲傷表情又確實讓他心疼。白鳥遠遠的看著地華和昊風說話,明白他們是在為自己而爭執,當地華走過來的時候,白鳥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撲到地華的懷裡哭泣起來。地華拍著她的肩頭,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月尋在另一邊看著他們,知道自己無法為地華分擔這方面的煩惱,青水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後。
「他真的比精靈族重要嗎?」
月尋沒有回頭,目光也沒有離開地華,她知道青水已經知道答案了。
「我原本以為我們三個裡面,雪葦是最象父王的。」
「現在覺得我最象了?」
「嗯。」
「那麼……精靈族的事……」
「不要再提精靈族,既然把一個人類看的比精靈族還重要,你已經沒有資格再做月光山的女王了,到那個男人身邊去好了。我是父王唯一的兒子,本來就比你更有資格做精靈族的王。」他頓了一頓說,「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逃避自己的責任,把所有的責任推給你一個人背負,辛苦你了,姐姐,現在你可以自由的選擇你的未來了。
「弟弟……」月尋愛憐的撫摩著他的頭髮,「你已經長大了,我不應該總是把你當作那個小男孩了……以後,『弟弟』這個名字再也不能叫了,因為從下一刻開始,站在我面前的就是精靈王——青水·遠林了。」
兩姐弟並肩站著,不由得都回憶到了過去的歲月:月尋·遠林一面撫養失去雙親的雪葦和青水,一面擔當著精靈族的女王,總是在公務之餘帶著他們在月光山上漫遊,她溫柔的撫平了雪葦和青水幼年喪失雙親的悲傷,撫養他們健康的長大,她纖細的肩膀曾經就是青水擋風遮雨的地方……現在輪到青水為她作些什麼了。
「將來……」青水沒有明確的指出自己是指地華·明離開人世之後,「就回月光山來吧,那裡永遠為你敞開的。」
月尋淡淡的一笑:「我想,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回去了……」
「永遠……」青水歎息一聲,人類的永遠對於精靈來言,實在太短了,在這期間,會發生足以令月尋改變主意的事嗎?他不知道自己期待還是害怕這樣的事發生……
「我要跟你走!」冰鳥站在火羽·翼身邊再次說,「你的國家會需要神官的。」
「冰鳥?」火羽抓著自己的頭髮無奈地說,「我的國家裡沒有人類,而且他們都不太喜歡人類,你到哪裡去幹什麼?你應該回到太陽神廟和你父親身邊才對。」
「我是太陽神的神官,也是他們帝王的妹妹,我會得到他們的認可的。」
「為什麼不回自己的國家去呢?」火羽焦急的想說服她,「你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去要幹什麼呢?」
「不只是你們想要改變世界,我也想在這個時代留下些什麼,為這個世界作些什麼。」冰鳥自信地說,「雖然你的國家被稱為太陽帝國,但是你們有堅定的信仰嗎?你們真的瞭解太陽神嗎?你們知道如何向太陽神祈禱?如何祭祀嗎?你們當中有精通太陽神典籍的人可以向民眾宣揚太陽神的恩典嗎?哥哥,沒有其他的神官會放棄舒適的神廟到你們的國家去做這一切的,你的國家需要我,就像我要完成自己的願望需要到你的國家去一樣。」
火羽沉吟片刻問:「是不是青水要你這麼做的?」
冰鳥沒想到他一下子就看到事情的真相,說:「這也是我自己的願望。」
火羽深吸了口氣,決然地說:「那你來吧!你和青水不希望發生的事我也一樣不希望發生!我也希望在事情發展到我無法控制的時候,你可以以太陽帝國神官長的身份幫助我。」
冰鳥點點頭,忽然問:「你害怕過嗎?要承擔著那麼多民眾的希望面對未來?」
火羽笑著說:「不會害怕是假的,可是更多的是興奮,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想到自己的手親手鋪設的未來在眼前展開!」
冰鳥揚起頭:「我也一樣,有點害怕,可是更多的是興奮和期待!我們真的是兄妹呢!」
火羽哈哈笑起來問:「你現在就跟我走嗎?」
「不,我想先回黑川國跟父親告別,以後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再見到他了。還有姐姐,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國。」
「好,我派人護送你回去!然後再護送你來我的國家。」
「我們的國家!」
「對,我們的國家!」火羽·翼緊緊擁抱了自己的妹妹,招手叫過了一隊半獸人士兵。
白鳥和冰鳥在半獸人士兵的護送下離開了,牙凌溜躂到目送著他們的地華身邊:「那個女人就是我師傅喜歡的人嗎?」
「嗯。」
「我師傅這個人一向沒什麼眼光啊!」
地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牙凌自來熟的拍著地華的肩:「你放心好了,我師傅這個人啊,心腸最軟了,只要那個女人自己不放棄,他總有一天會回頭的。」
地華打量著他:「找我就為了說這些?正題!」
「喔,對了,」牙凌從口袋中掏出一樣東西遞給他,「我們集團的信物給你,以後會有人帶著一樣的東西來找你的。」
地華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牙凌看他沒有為自己賣的關子發問,有點覺得無趣,接著說:「我們和那些遊俠馬上就要出發了,不是吹牛,世界這麼大,要收集情報的話,你們這些『國家』遠遠不如我們這些四處流浪的集團,所以尋找剎拿的下落了,摸清敵情了這些事交給我們好了。那個精靈和那個半獸人那裡我也給他們信物了。你們就安心的建立國家了,招兵買馬了什麼的,有了消息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的!」他說著揚揚手走了,忽然又回過頭來問,「我們的活動費用你們會負擔是吧?」
地華笑起來,看來這個牙凌從昊風·龍行那裡學到的不止是高明的劍法。
他大聲叫住牙凌:「喂,如果有一天我建立起一個不需要俠盜的國家,你會來嗎?」
牙凌攤開雙臂聳聳肩:「那取決於你,不是我們!」
地華看著他的背影低聲說:「那麼,你們一定會來的。」(牙凌和焰華在九年戰爭後期加入地華·明的軍隊。他們的女兒嫁給地華·明和月尋·遠林的次子,成為成為深明國的王后,並且在丈夫早逝後,輔助著幼子治理國家長達十七年,是歷史中有名的一代賢後。當然,這些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精靈族、半獸人和盜賊、遊俠們都已經離去了,只剩下地華·明的軍隊還留在這裡,因為這裡本來就是他們的國家,他們這只軍隊就是為了奪取這個國家而建立的。只是現在這裡已經沒有可以供他們戰鬥的對象了。
地華·明鄭重的火化了海委的遺體,將要把他帶到億安國皇族世代的陵墓。他是聖光明王最後的子孫,不論他作過什麼,地華·明還是對他的血統表示尊重。
捧著裝著骨灰的容器,地華的心情很複雜:兩位聖王的血脈就此斷絕了,剎拿卻在這個時候復活,不論世間的人怎麼不願意,時代必須要發生變化了。自己有多少力量左右歷史的進程呢?
月尋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
地華緊緊的收攏手指,感受著月尋手上傳來的溫暖,覺得只要和她在一起,自己就是無所不能的。
「前往國都!」地華翻身上馬,將手一揮。
「前往國都!」
「前往國都!」
傳令聲在軍隊了一聲聲傳開,這支軍隊高舉起地華·明的戰旗,開始了長達九年的戰爭的第一步……
白鳥站在新俠親王的身後,她剛剛將參戰歸來的黑川國軍隊安排完畢,顯得有些勞累。
半年前,黑川國國王逝世,由於皇太子已經先於國王死去,所以國王的弟弟新俠親王已經是黑川國實際上的國王,白鳥作為他的女兒,又是黑川國的將軍,整合軍隊、聯合其他國家對抗剎拿的魔軍、指揮戰鬥就成了她義不容辭的責任。她也樂於一直忙碌之中,用公務來避免自己陷入回憶之中。
剎拿復活的事件已經過去了兩年多,這段時間以來大陸的每一個角落都發生了或多或少的變化。正如青水·遠林所預言的,很多的國家和種族加入了剎拿的陣營,使他的力量越來越強大起來,但是同時也有很多國家和種族正式的對剎拿宣戰,站在了和他對立的立場。和這兩股力量相比,更多的大小勢力還在觀望,準備選擇對他們自己最為有利的道路。大概就像地華·明所說的:對於這些國家和種族而言,單純的正義了、夢想了這樣只能的東西並不能打動他們,只有哪一個陣營有了足夠的力量,讓他們覺得安全並且可以得到他們希望的利益,他們才會加入其中。雖然如此,但是爭取他們的加入仍舊是必須的。
白鳥不知道地華所說的對不對,但是在這樣的亂世之中,能夠自保應該是大多數人的希望吧?畢竟擁有能夠改變時代的力量,並且想要佐右世界未來的只是一小部分人而已,像白鳥這樣的人就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要統領別人或改變世界,但是現在看起來,在她的哥哥去世,妹妹離家之後,作為唯一的王族後代,她卻要不得不成為黑川國的女王了。
在這兩年裡,接連不斷的發生了許多大事:地華·明正式成為了億安國的國王。雖然他沒有聖光明王的血統,但是現在,人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賢明公正的統治國家,並且有力量帶領大家對抗剎拿的國王,至於他有什麼樣的血統一點也不重要。而且他在一年前和月尋·遠林結了婚,他們第一個孩子再過幾個月就要出生了。顯然,不論戰鬥多麼激烈都不能影響這兩個人的相愛,每當想到他們的甜蜜,就會讓白鳥感到即使在這個亂世之中,幸福也依舊存在在世界上。
相比起地華·明即位的順理成章,火羽·翼的太陽帝國的成立則在世界上掀起了一陣波瀾。
一個半獸人統治的國家使很多人類的國家、民族或其他的種族不能接受,它的實力越強大,遭受到的反對就越大。甚至在宣佈建國的初期,火羽·翼根本沒有時間顧及和剎拿的戰鬥,他所有的精力都不得不用在了應付周圍的國家和種族的挑釁上。後來,連剎拿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所以半獸人和兩千年前一樣,再次成為了對抗剎拿的先鋒部隊,而且在精靈族和億安、黑川兩個國家鞭長莫及的情況下,除了飛龍族以外,他根本得不到任何援助。
在一年前,地華·明和月尋·遠林的婚禮上白鳥見到了妹妹冰鳥·聖,她是代表分身乏術的火羽·翼和小真前來的。已經是太陽帝國第一神官(也是唯一的神官,因為半獸人中挑選的神官都還在學習當中,沒有獲得神官的身份)的冰鳥不僅僅顯得憔悴了很多,而且言談中對於那些袖手旁觀的種族,特別是幾個依仗著太陽帝國的阻擋才得免剎拿魔軍襲擊的國家充滿了失望。雖然近來在精靈族、地華·明、新俠親王和龍族的協調下,特別是半獸人們的英勇也打動了某些人,漸漸的有一些人類和矮人加入了他們的陣營。但是白鳥擔心這並不能彌補半獸人們受到的不公平,在太陽帝國的人民中,對於其他種族的敵視會繼續強烈起來。
精靈族一直以來都是正義陣營的領軍者,這次也不例外。特別是他們的新國王青水和女王冷靖,一個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魔法師,一個在領導軍隊、指揮作戰方面有著過人的才華,雖然精靈族的軍隊並不多,但每一次有他們參加的戰鬥都會為大家帶來莫名的希望和信心。
半年前,青水和冷靖的婚禮簡單的令人不能相信那是一位國王的婚事。他們只邀請了很少的幾個人參加,在朋友和精靈們的祝福下,在月光下交換了戒指就算完成了婚禮。即使他們邀請的客人中也有人沒有參加:昊風·龍行跟在地華·明和月尋·遠林的婚禮時一樣,只是派來兩隻飛龍帶來了貴重的禮物,他自己並沒有出現。
外人根本無法推測龍族的狀況,只是知道這些日子來,有一些飛龍陸續離開了雲霧山投奔了剎拿的陣營。但是昊風·龍行在龍族的統治地位顯然還是穩固的,因為在半獸人對剎拿的戰役中已經有飛龍加入了戰鬥,這顯然就是昊風·龍行的政策,而且有一些飛龍作為使者在各個種族和國家間往來頻繁,它們的出現為正義陣營的盟友大大增強了信心。
不論如何繁忙,都不應該不參加朋友的婚禮吧?白鳥覺得昊風是在逃避大家——或許只是在逃避跟白鳥自己見面。「難道我就能讓你連青水和地華最重要的日子都不參加?高貴的龍王陛下,你也未免太看的起我了吧!」白鳥自嘲地搖搖頭。
「白鳥?」看到女兒在發呆,新俠親王疑惑的叫。
他看的出來女兒在回到黑川國後就一直懷有心事,但是他和兩個女兒之間有很深的隔閡,就像冰鳥決定要跟隨火羽·翼到太陽帝國去時他無法開口阻止一樣,面對白鳥的心事他也無法開口詢問。他是個為感情受過傷害的人,感覺的到白鳥的變化出在感情上,甚至可以直覺的把這一切歸結到那個有著金眼的青年身上。他不知道昊風·龍行成為龍族的王這其中經歷了多少坎坷,但是能夠讓自己堅強的女兒變成這樣,其中的內情絕對不簡單吧?
白鳥對父親歉意的一笑。
在她自己也品嚐到感情的苦果後,不知不覺中對父親多了幾分諒解。感情的事有誰可以說的明白呢?自己一直把父母親的感情破裂歸結到父親對母親無情上,可是仔細想想,父親能夠捨棄一切去愛冰鳥的母親雪葦——在明知道她不愛自己的情況下,就說明他並不是一個無情的人啊。或許,母親也有不對的地方吧?
「一直都沒有跟他聯絡嗎?」
白鳥搖搖頭,她不想和任何人討論這個說也說不明白的話題。
「如果兩個人都採取迴避的態度,一段感情或許就會這樣在彼此都不情願的時候結束了。」新俠親王忽然說,「雖然我並不後悔遇見雪葦,但是如果當年我和你的母親,我們當中有一個在還事情來得及的時候說出真心話的話,或許雪葦根本就不會進入我們的生活中。一切都不會發生。」
白鳥第一次聽到他說起當年的事,認真的看著他。
「如果現在讓我選擇,我還會選擇雪葦,如果知道她在什麼地方,我可以放下一切去她的身邊,即使她連看我一眼都不會。」
白鳥把目光移開,看向遠處的城郭,她看的方向是原本她和母親、哥哥以及地華·明一起生活過的住宅所在的地方。
新俠親王問:「你知道他在哪裡不是嗎?如果覺得他是自己認定的人,就不要錯過啊。」
「爸爸……」白鳥想說些什麼時,新俠親王已經轉身離開了。
兩天以後,白鳥站在半獅鷲的身邊跟父親告別。
半獅鷲的背上放置著旅行的用品,白鳥已經很久沒有乘坐它了,它興奮的踱著步,期待著和主人進行一次長途的飛行。白鳥脫下了黑川國將軍的鎧甲,穿著旅行者的斗篷,她撫摩著半獅鷲的翎毛,有些悵然的看著父親:「爸爸,我在這種時候離開真的不要緊嗎?」
「你的心已經不在黑川國了,還是快點到他的身邊去吧。至於這個國家,我已經有了我的打算,」新俠親王說,「我不打算成為黑川國的國王,如果我想作國王的話,在二十年前已經作了,既然當時選擇了放棄,今天我也不想改變主意。如果你和冰鳥都已經為自己選擇了自己的人生的話,我想把黑川國交給更合適的人來統治。」
「更合適的人?你是說……」
「對,就是他,對我而言,他就像我的兒子一樣,我相信他可以作的比我好上一百倍。」
「可是黑川國的貴族們會同意嗎?這樣不是會影響到他們的利益嗎?」
「我現在要考慮的首先是這個國家的人民,其次才是國家本身和那些貴族的意願。而且他如果想要這個國家,就必須有整合人心的能力,如果沒有這樣的能力,他不但沒有資格得到這個國家,也沒有資格改變這個世界。」
白鳥笑起來:「他有的!爸爸不會看錯人。」
「那麼,你就放心的到他那裡去吧。可是不管會不會再回來,至少讓我知道你過的好。即使是像我這樣不負責任的父親,一樣希望自己的女兒過的幸福。」
「爸爸。」白鳥伸出手臂摟住新俠親王的脖子,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以再見到父親,這是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和父親如此的親密。
半獅鷲載著白鳥遠去,留在地面上的新俠親王默默地拭去淚水——他終於連最後一個孩子都失去了……
三個月後,再次傳出了一個震驚世界的消息:黑川國的代國王新俠親王宣佈將黑川國的王權交給億安國國王地華·明執掌。
這個事件在黑川國引起了浩然大波,甚至有幾處貴族的領地因此對王室宣戰。但是因為地華·明是在黑川國長大,他在黑川國的民眾心目中有著很好的聲望,所以這些小規模的戰爭很快就得到了平定,在一年之後,地華·明作為黑川和億安兩個國家的國王這個事實已經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同。
而地華·明在為黑川國的民眾實行了許多有益的政策的同時,為了顧及他們的感受,避免他們有「被億安國吞併」的感覺,他毅然的決定將兩國合併之後,將國名改為「深明」。這個名字一來是為了紀念聖光明王,二來是象世界表示,兩國的合併並不是舊的國家消亡了,而是一個新的國家的誕生。
在剎拿的魔掌還沒有到達深明國的時候,地華·明和他的妻子月尋·遠林為這個國家和人民作了很多的事,解放奴隸、取消大貴族的自治、為百姓提供各種福利和救濟、提倡百姓獲取知識,建立免費的公立學校,使百姓有免費的讀書機會。就是在這個時期,他為自己的國家凝聚了人心,培養了和剎拿對決需要的後盾,又是在這個時期,地華·明得到了「聖賢王」的稱號。這個稱號將被寫進史書,成為他的別名。
夜深人靜的皇宮裡,地華·明依舊坐在案前批閱公文,月尋·遠林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讀著一封書信。那是一封來自月光山的書信,當月尋·遠林把其中的一段念出來時,埋首公務的地華·明抬起頭來,認真的聽著。
「……精靈族派往雲霧山的使者在半個月前見到了白鳥·聖將軍,她依舊獨自住在雲霧山脈的邊緣。精靈族的使者在覲見龍王時刻意提到她,但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白鳥……」地華扔下筆,長歎了口氣,「真想到雲霧山去把那個混蛋小子痛打上一頓!」
「不行,」月尋笑著說,「闖入雲霧山的人不等見到龍王就會被飛龍們踩扁了,我可不希望我的第二個孩子出生後見不到父親。」
「第二個孩子!」地華一下子從桌子後面跳出來,抱著月尋問,「真的嗎?真的嗎?」在得到妻子肯定的回答後,他親吻著妻子的額頭,「辛苦你了,親愛的……」
這對夫妻陷入了自己的甜蜜當中,雲霧山了、白鳥了、金眼的龍王了……漸漸的被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在雲霧山山脈的邊緣搭建著一座簡陋的木屋,白鳥在這裡已經住了一年多。這一年來外界依舊紛爭不斷,但是這一切彷彿和白鳥無關,她就是在這片林海裡和半獅鷲「小鳥」一起,過著簡單、寂寞的日子。
來到雲霧山後,她根本沒有見到昊風。
不論白鳥用什麼方法,都無法躲過飛龍警衛們進入雲霧山,而無論她怎樣請求,昊風也不肯從山裡出來見她。在這一年裡,除了見到過幾次精靈族和半獸人族的使者外,只有黑焰偶爾會來到她的木屋外,陪伴她度過一個沉默的早上,或在風雨交加的夜晚為她在窗外看護。不知不覺中白鳥已經和這只黑龍有了某種默契,她甚至猜想,黑龍來自己這裡,或許是昊風的意思吧?
在附近遊蕩的巖熊和地龍逐漸的都不見了,一塊風化後搖搖欲墜的岩石被粉碎,甚至黑龍每次帶來的金幣,白鳥知道那不是黑龍或者任何一隻其他的飛龍作的。
今天早上,白鳥和往常一樣,無所事事的坐在門前的岩石上凝望著雲霧山,看著不時從那裡飛出飛進的飛龍。她不知道,在不遠的地方,在她常常遊蕩的樹叢裡,年輕的金眼龍王也正站在一棵巨木的枝葉中注視著她,目光裡充滿了無奈和哀傷……
黑焰站在昊風的身後說:「昊風,過去啊!」
昊風沒有回答,過了一會才回過頭說:「我們回去吧,火羽的使者應該已經到了。」
昊風想躍到黑焰身上,但是黑焰卻沒有動:「我們要到太陽帝國去很久不是嗎?你應該去和白鳥告別!」
「不用了。」
「那麼你自己回去好了!」黑焰開始發脾氣,「你自己去太陽帝國,我留在這裡陪她!」說著臥到地上不肯起來。
雖然昊風總是遷就這個任性的孩子,這次還是有點生氣了,他從黑焰背上躍下來,頭也不回的獨自向雲霧山的方向走去。
黑焰惱火地盯著他的背影,心裡很想衝上去和他打一架。它生氣地撕扯著身邊的植物,又踩扁了一隻不幸路過它身邊的野狼,最後開始胡亂的用翅膀扑打岩石,弄的塵土飛揚,連遠處的白鳥都覺察到這邊的異動,開始向這裡走來。
綠炎從空中落到黑焰的身邊,舉起翅膀敲打了它的頭一下:「你在幹什麼?」
「綠炎?你不是到月光山去了嗎?」
綠炎四處張望著問:「陛下呢?」
「他自己走了!我們吵架了!」黑焰氣呼呼地宣佈。
「你竟然讓陛下自己走!」綠炎嚴厲地看著它,「現在的局勢這麼混亂,大家信任你的力量才讓你跟在陛下身邊護衛,你竟然忘記了自己的任務!」
黑焰不服氣地說:「可是白鳥……」
綠炎舉起翅膀制止它說下去:「你立刻回到陛下身邊去,我去和白鳥談一談。」
黑焰在綠炎堅決的目光下還是起飛了,但它依舊不高興,不高興昊風對白鳥的態度,不高興綠炎稱呼昊風為「陛下」,不高興昊風成為了龍王后的忙碌和勞累……它在空中翻滾了幾圈,盡量把這些想法拋開。
黑龍不太善於思考,過多的念頭總是讓它迷惑。現在這種什麼事都要自己決定的日子讓它有點不習慣。有的時候它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和剎拿在一起的日子,只要任著性子戰鬥就可以,什麼都不用去想的日子。不知道剎拿現在在幹什麼?過的好不好?大家都要和他為敵,自己又不在他身邊,他有辦法應付嗎?如果昊風和剎拿可以成為朋友的話……它自己也知道自己這個念頭多麼可笑,可是不管多少人憎恨剎拿,它還是不希望他再次死去。
前面出現了昊風的身影,他正在幾隻已經脫離雲霧山,投靠了剎拿的飛龍搏鬥。戰鬥中的血腥和閃爍的魔法令黑焰振奮起來,它立刻把所有的胡思亂想拋到了九宵雲外,興奮的吼叫著撲進了戰團。
白鳥手持長劍,向發出奇怪聲音的地方走過去,她以為會是幾隻野狼在爭奪食物或者一隻巖熊,本來她很樂意用一場戰鬥來打發無聊,結果卻看到了綠飛龍站在岩石上。
「綠炎?」白鳥不確定地問,在她看來所有的飛龍都長的差不多,她不知道自己面前的是不是總和昊風在一起的那只綠龍。
「白鳥,」綠炎的聲音還是低沉而滄桑,「我想跟你談談昊風的事。」
白鳥不知道綠炎的來意,但是如果它願意和自己交流的話,就說明它要說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她在心裡默默期盼著是昊風要綠炎來的,雖然她自己也知道著不可能。「請到這邊來吧,」她引導綠龍來到她的小屋前,「我不知道您的來意,但是我很高興您能陪我談談。」
綠龍站在屋子前的一塊岩石上看著白鳥:這個女子才二十二歲,她的容顏依舊年輕美麗,但是她的目光中已經沒有了綠炎初次見到她時的堅定和銳氣,現在她眼神裡的落寞和悲傷幾乎和昊風一模一樣。綠炎想起幾年前的那個暴風雨的夜晚,昊風照顧著生病的白鳥時自己就有的想法,這兩個人是應該在一起的。
「那麼就讓他們在一起吧!紫雪,你說這樣好嗎?」綠炎自言自語地說。
「昊風並不是個無情的人,而且他對你的感情我們每一隻飛龍都看的見。」
「所以他才更不能原諒自己!」白鳥本來想把這句話大聲地說出來,但是終於還是化做了無力的歎息。她明白自己永遠也無法超越或取代紫雪的地位,甚至她曾想過,如果可能的話,她希望自己和紫雪的位置對調,自己死去而讓她活下來,這樣昊風就不得不記得自己,不得正視自己的感情了。
「不僅僅因此,白鳥,他確實還愛著紫雪和小幸,但那不是昊風全部痛苦的來源……」
如果願意的話飛龍是可以窺探人類的思想的,但是綠炎即使不這麼做也明白白鳥在想什麼。因為現在的談話在它的腦海裡已經被練習了無數次,從白鳥來到雲霧山的那天它就想要這麼做,但是它依舊猶豫,作為昊風和紫雪一家曾經的幸福的見證,它不願意看到昊風和紫雪以外的任何女子在一起,直到今天它才真正下定了決心。
「昊風自幼就身世坎坷,他的所有的親人都死在了他的前面,所以他在害怕在失去更多的重要的人……」綠龍用平靜的口氣講述著昊風的故事:他自幼父母雙亡,他如何被蘭諦法收養,他怎麼被族人視為不詳之身,怎麼被廣遠·時選為徒弟,師傅廣遠·時是怎麼為了保護蘭諦法戰死,昊風怎樣成為了晶凱族第一勇士。它慢慢的講到了「怒風草原」會戰,紫雪和自己與昊風的第一次相遇,昊風怎樣獨自對抗龍騎士紫雪和綠炎……在鳴山無意的重逢,昊風和紫雪的相戀……昊風和紫雪一起離開了晶凱族和赤峰國,蘭諦法在暴雨中追趕飛龍,對昊風作出的承諾……幸的出生,蘭諦法迎接他們歸來……直到戰門山的事件,金眼黑龍王的覺醒,晶凱族的毀滅……
綠炎一口氣講完了這個故事,說:「昊風的一生就是這樣,總是缺少幸福,對於別人來說再正常不過的東西,在他卻總是可望而不可及,即使得到了一些,也總是會旋既失去……而現在,除了龍族,他唯一可以失去的就是你了。他無法再承受失去親愛的人的痛苦了,可是如果他跟你在一起,那他注定要失去。因為他和黑焰融合後,已經擁有了和飛龍一樣長的壽命。沒有意外的話黑焰還可以活至少兩千年,昊風也會和它一樣,而你,一個人類的壽命最多不過還有幾十年。」綠炎目光炯炯地盯著白鳥說,「但是,我有一個辦法……」
昊風成為龍王之後依舊住在以前的那座木屋中,這座粗糙的木屋大概是世界上最簡陋的王宮了,但是它門前的草地上站列的衛士們的強大,是任何種族的王都望塵莫及的。二十多隻飛龍排列成兩列,雕塑般的站在兩邊,迎接來自太陽帝國的使者。
半龍人翔翼站在飛龍們當中,即使對方是盟友,即使這幾年來他已經和飛龍們合作了很多次,但是他的手心依舊滲出了冷汗,而且他也感受的到在飛龍群裡有著很多難以掩飾的、垂涎欲滴的目光,一隻飛龍一直看著翔翼,終於忍不住地舔了舔嘴唇。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半龍人是飛龍最喜歡的食物之一,半龍人因為飛龍們的捕食曾經瀕臨滅絕的邊緣。現在他們竟然站在一起,彼此都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恐懼和食慾,這樣的事在前幾年說出來的話,不論是飛龍還是半龍人都一定不會相信吧?
黑色的飛龍從空中降下,落在了龍群的中間,龍族的帝王從他的背上站起來。
翔翼知道這只黑龍就是兩千前叱吒風雲的金眼黑龍王,也知道黑龍背上的金眼青年就是曾經打敗過金眼黑龍王的龍族之王昊風·龍行,就是他收服了黑龍,斬去了剎拿的左膀右臂,也是他改變了龍族對待其他種族的態度,他連忙在昊風從黑龍背上跳下來之前跪下一條腿,把頭一直低到地面上。
昊風看著翔翼的態度,心裡覺得一絲苦澀。
在剎拿復活的那天,他和黑焰的戰鬥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有他們兩個真正知道,他也聽說了世界上對他的種種傳說,但是那只能讓他感到難受——就好像他用自己妻兒和族人的仇恨換取了這一切的榮耀似的。雖然幾年來他已經學會了漠視這些對他歌功頌德的流言,別人對他過於恭敬時他還是感到不自在。
但是他的舉動已經不再只代表他個人了,雖不喜歡讓自己高高在上,為了維護龍族的威嚴昊風在翔翼行禮時還是停留了幾秒才從黑焰的背上跳下來。
翔翼不敢正視昊風的臉,雙手舉著火羽的親筆書信遞上去。
一隻飛龍伸出前爪接過去,然後遞給昊風。
昊風打開信快速的看了一遍,火羽在信裡依舊稱呼他為「昊風」這讓他覺得安慰。他看完後把信遞給了站在傍邊的雷王,對翔翼說:「我已經明白火羽的意思了,明天我就親自帶領我族的戰士趕去。請你在我們這裡休息一夜,明天跟我們一起出發吧。」
「不必了!」翔翼連忙謝絕,無法想像自己在龍群裡休息一夜的後果,「我還是立刻趕回去的好。」
昊風淡淡的一笑,體諒他的心情,派了兩隻飛龍送他離開。
「那麼,我們就要正式出兵了!」雷王靠近昊風說。
「嗯,」昊風點頭,「我們出發之後,雲霧山就拜託你了。」
挑選好了明天要出征的飛龍,昊風下令大家早早休息,連黑焰也在他的門口蜷著身體睡著了,但是昊風自己還是無法入睡,獨自坐在屋頂看著天空發呆。他聽到一隻幼龍在鬧著要到自己這裡來,但是它的母親不許它打擾「陛下」,強行把它帶走了。昊風暗暗歎口氣,他到寧願有幾隻幼龍在身邊嬉戲,幫助他趕走那些莫名的煩惱。
遠處的天空中幾隻飛龍的影子快速靠近,開始沒有在意的昊風看清楚飛在前面的是綠炎,後面緊跟著兩隻巡邏隊的飛龍時,急忙站起來,他同時也看到了綠炎的背上坐著一個人。他甚至來不及考慮為什麼巡邏的飛龍沒有攻擊沒有得到自己允許進入雲霧山的人類,即使那個人類坐在綠炎背上,也來不及考慮為什麼紫雪死後綠炎又讓別人騎在背上,只是叫出了那個人的名字:「白鳥……」
當白鳥從綠炎身上下來時,昊風明白為什麼巡邏的飛龍不攻擊她了:在白鳥的臉上,原本一雙黑色的眼睛現在有一隻變成了紫色,那是綠炎眼睛的顏色。
「綠炎……」
綠炎用兩隻不一樣顏色的眼睛看著昊風,良久才說:「我答應過我的騎士,無論如何要幫助你得到其他的幸福,現在,我實踐自己的諾言了……」它展翅飛走,在離開之前又說,「不要辜負我和紫雪,這是我們兩個為你所做的。」
兩隻隨著綠炎趕來的飛龍明白綠炎作出了什麼樣的犧牲:它對白鳥使用了融合魔法,就在同時把自己的力量分了一部分給她。對於一隻飛龍來說,還有什麼比強大的魔法和力量更重要呢?就連強大如金眼黑龍王,在和昊風融合之後實力都打了折扣,更何況是綠炎?綠炎原本是龍族前幾名的強者,但是從此以後……
兩隻飛龍看看昊風和白鳥,識趣的跟在綠炎之後離開了,把他們兩個單獨留下來。
「我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做……」昊風單獨面對白鳥時顯得很脆弱,當看到白鳥的眼淚時他就更加慌亂,「也根本不值得你為我流淚,不值得你等待……」
「你是不值得!」白鳥相隔了三年終於再次見到他,覺得全身的勇氣和力量在這一瞬間都用完了,「這麼多年來你只是想著自己,只考慮自己的心情,根本沒有好好為我想過,這麼自私,即使,即使我……如果那次戰鬥我也和紫雪一樣死了就好了,那麼你就只需要回憶、自責,只需要把自己關在籠子裡折磨自己,完全不用再顧慮我們的心情了……枉費紫雪臨終時還在想著你,她到最後一刻還是在為了你將來會承受的痛苦而悲傷……」白鳥想起綠炎述說的紫雪的遺言,淚水紛紛墜落。
昊風從來沒有聽到過紫雪的遺言:綠炎沒有告訴他,他也沒有敢問及,害怕自己無法承受。這是他第一次知道,紫雪在最後,念念不忘的還是自己,眼淚也落了下來。
「你已經擁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妻子,我從來也沒有奢望自己能夠取代她,我也沒有奢望自己能進入你的心,但是,只是在你身邊也不行嗎?即使你不看我,不跟我說話也沒有關係。如果你可以為了紫雪選擇一生活在回憶裡的話,我想為你留在雲霧山也不行嗎?」
昊風沒有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念頭,忙走過去抓住她的肩頭,用力搖著頭說:「不是,不是,不是這樣!我很慶幸,至少你還活著,至少還有一個人可以讓我牽掛……在失去了紫雪以後……還有你……」
白鳥第一次聽到他把自己和紫雪放在一起說出來,頓時覺得自己著三年的等待和痛苦都已經有了答案,不論接下來會怎麼樣,都沒有關係了。
「我這一生已經永遠也不可能像人類一樣生活了,也不能和其他的種族有過多的交際,可是我也永遠無法成為一隻飛龍,甚至,我這樣的半人半龍的身體連後代都不可能有,只能孤獨的生活下去,孤獨的度過好幾千年的日子……而且,我不可能忘掉紫雪、小幸……我會一輩子背著他們的影子,永遠都走不出去……你還來得及回去過正常的生活,根本沒有必要做這樣的選擇。」
「兩個人在一起就不算孤獨的生活了啊……你想他們的時候就講給我聽他們的事,我跟你一起回憶他們,跟你一起想著他們……」
「白癡……」昊風哽咽著抱住她,「為什麼真的有比我還要白癡的人……」
「什麼?」白鳥有些不解。
「沒什麼,沒什麼了……如果你不嫌棄我這樣的人的話,一起活下去吧……」
白鳥靠在他的懷裡,感受著他身體的溫暖,什麼都忘記了,只是緊緊摟住他的腰,把眼淚流到他的胸膛上……
昊風和白鳥忘情的擁抱著,完全沒有發覺一邊的黑焰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正不可置信的睜大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它四肢並用,躡手躡腳地鑽入草叢溜走了。不等天亮,這只黑龍就忙著把昊風要「結婚」的消息傳遍了雲霧山……
高原上乾燥的風掠過火羽·翼的面龐,把他淡綠色的長髮揚起來。他生長在四季如春的青雲山,但是卻把國家建立在了這片乾燥荒蕪的高原上,這麼多年來早就習慣了這裡的風沙。他拉住坐騎,向腳下的營地看去。
如果在他還生活在青雲山時,他一定會覺得生有翅膀的羽族騎馬是件很好笑的事,難道馬能快過自己的翅膀?但是作為一個國王,他要在必須要在馬背上指揮戰鬥,而不是獨自飛翔在軍隊的上空。作為一個國王,就必須去習慣一些自己不能接受甚至覺得可笑的事。火羽·翼再次這樣告戒自己,然後才催馬向山下的營地奔去,因為他看到自己的營地已經在開門迎接人族的訪客了。
他在馬上對身邊的冬青說:「告訴小真,昊風會先到她那裡去,大家依計而行。」
冬青瞭然的向他行禮接令,然後從馬上騰空而起,向另一個方向飛去,只剩下無人騎乘的馬匹被一名士兵牽住。
「勝敗在此一舉!」火羽·翼在馬上加鞭,飛馳而去。
山虛王坐在帳篷裡,看著滿面笑容的火羽·翼進來。
這個羽族的男子原本是他的敵人,現在卻是雙方就要結盟的友軍,但是這次卻是在兩個國家經過了三年恩怨糾纏之後,兩名國王第一次見面。雖然雙方在事前已經對對方的經歷、能力、外貌有了詳盡的瞭解,但是面對面站著時還是在心裡讚歎:只有這樣的男人才有資格作我的對手。
山虛王看著即使坐著也不安靜,一會抓抓頭髮,一會晃動身體,隨著說話的節奏作著手勢的火羽·翼,暗暗地評估這個對手。如果在人類的國家,這個一刻都安靜不下來,連最起碼的貴族舉止都沒有的男子大概會被高位者看不起吧?可是在這裡,他卻自己建立了一個國家。他現在是舉世公認的太陽王,是他用他的實力使世界不得不承認他的王者地位,不得不承認半獸人也可以擁有自己的國家。「就是因為輕視他,已經有兩個古老的國家滅亡了,但是我絕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我已經在不斷的提醒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不是動物也不是稚子,而是可以和剎拿相提並論的對手。只要打敗了他,我就可以得到更大的榮耀,同時為我的國家取得更大的利益。」
火羽·翼在座上談笑風生,但是他內心的想法和山虛王幾乎沒有什麼區別,清楚的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對手。
原本圍繞在太陽帝國周圍的國家有三個,其中兩個已經滅亡了:一個是因為投向了剎拿而被太陽帝國殲滅;另一個則是因為在太陽帝國和剎拿的戰鬥中袖手旁觀,使得火羽·翼不得不放棄了部分領地,他們的國家卻因此而失去了屏障,被剎拿的魔軍一舉佔領。
火羽·翼微微迷著眼睛:分別以勇武和狡詐聞名的國王都已死去,他們的國家也分別被剎拿和太陽帝國佔領,而繼位三十多年,一向被認為庸碌無為的山虛王卻坐在自己的對面和自己談判,庸碌無為嗎?能夠在強敵環繞的局面下生存至今不就是他的實力,火羽·翼一向沒有輕視別人的習慣。
兩位國王分別在公文上簽下了名字,蓋上了國璽。
山虛王離去後火羽把玉璽往桌上一丟,自己坐到了桌面上,對著身邊的一名將軍說:「嘯,這次的合作作戰由你指揮,你帶領二十萬軍隊現在就出發。」
半虎人一言不發的向他行禮,轉身走了出去。
「陛下,您不親自……」一名將領不明白一向堅持站在戰爭最前線的王這次怎麼會改變了做法。
火羽拍著他的肩膀笑著說:「嘯他只是指揮這次『合作作戰』而已,這次的戰爭還是由我親自來指揮。」
將領們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都露出瞭解的笑容,跟在他的後面離開帳篷,各自奔赴自己的戰線。
剎拿的魔軍出現在地平線上時,人類和半獸人的聯合軍隊已經佈置好了戰鬥的陣型。另外還有兩支軍隊埋伏在平原盡頭的山脈裡,隨時準備對敵人形成合圍之式。
昊風坐在黑焰的背上,身後排列著無數只飛龍。白鳥不習慣騎龍作戰,所以還是騎在半獅鷲身上。她跟在昊風的身邊,不住的安慰因為和飛龍們過於接近而不安的「小鳥」。他們這支隊伍在一處山嶺上,茂密的林木遮掩了飛龍們的存在,不但魔軍不知道飛龍們也會參加這次的戰役,連太陽帝國的盟友也不知道。
火羽帶馬走到昊風的身邊,張開翅膀從馬背上飛到黑焰身上:他知道只要和昊風一起騎乘,飛龍就不會把他怎麼樣。昊風知道飛上來的人是誰,他沒有回頭,依舊用他過人的目力看著遠處的戰場,高速前進的魔軍和嚴陣以待的聯合軍隊之間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進了。
火羽攀著他的肩膀和他一起看了一會戰場,輕輕在他耳邊問:「這次決定要和她結婚了吧?」
昊風差點從黑焰背上掉下去。
他和白鳥一起來時就已經作好了心理準備要接受小真的調侃,沒想到小真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用一副「我早就知道」的奇怪表情看著他,令他在不明就裡的半獸人們面前紅著臉過了一天。好不容易今天小真離開了他的視線,火羽卻又來問這些,這兩個人真不愧是未婚夫妻。昊風真想快點到戰場上去。
「這幾年地華來信總是說想到雲霧山揍你一頓,冰鳥也是一提起你就咬牙切齒的,現在他們總可以放心了……」火羽趴在他的肩上感歎說,「本來以為青水結婚後下一個輪到我了,沒想到會是你啊。反而是我門現在忙的連舉行婚禮的時間都沒有……連和老朋友敘個舊都要在戰場上!」
最近總是從這個活力四射的人話語裡感到疲倦,昊風有點擔心的轉過頭看著他,看到的卻是陽光燦爛的笑容,他略覺放心地說:「敘舊嗎,什麼時候不行?只是婚禮就應該隆重一點,你現在可是一國的帝王。」
「帝王?」火羽撥動著頭髮作了個鬼臉,「我像嗎?」
昊風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你這輩子也像不了了……到象隻猴子!」
火羽扭住他的脖子用力向下壓去,兩個人開懷的笑起來。
火羽在昊風身邊坐下來,兩個人相互搭著肩膀看向戰場:半獸人和人類的聯合軍隊也開始了行動,雙方的軍隊像兩道波浪一樣碰撞在一起,濺起的是刀光劍影和血肉的浪花。
火羽指著左翼的人類部隊說:「一定會從那裡開始,我想他不會等待很久的。」
果然就像他所說的,戰鬥開始不久人類的軍隊就開始反過來向半獸人軍隊包圍,配合著魔軍的攻擊節奏把他們向平原中心逼去,魔軍和人類的軍隊一前一後把半獸人夾在了中間,而原本埋伏在山區的半獸人軍隊也被另一支人類軍隊阻擋,無法前去救援。
火羽低低歎口氣:「雖然已經有了這樣的預料,本來還是希望不會發生的……」
昊風拍拍他的肩頭,他知道火羽雖然早就佈置好了圈套等著山虛王往裡鑽,但是他的內心深處還是在期待著能夠得到這個人類盟友的,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和其他的種族建立良好的關係。可是一次一次的出賣和背叛還是在發生著,昊風知道傷害已經在火羽·翼和半獸人之中被深深種下了,越來越重的猜疑和敵視會嚴重的影響未來這個地區各國之間的關係——如果那個時候這裡還有別的國家的話。
火羽募地站起來:「我要出發了,昊風,魔軍就拜託你了!」
昊風作了一個交給我的手勢,在火羽帶領軍隊離開後也向飛龍們下達了「出擊」的命令,上千隻飛龍在他的指揮下騰空而起。這是和剎拿的戰爭開始後,雲霧山投入兵力最多的一次戰役,飛龍們的翅膀和發出的魔法遮蔽了整個平原,使夜晚提前來到了這個戰場。
飛龍們直撲剎拿的魔軍,把他們和半獸人的軍隊分割開來。半獸人軍隊已經在將領的指揮下迅速後轉,和人類的軍隊正面相對,這時由火羽·翼和小真率領的兩支軍隊分別出現在戰場上人類軍隊的左後和右後兩側。戰場上的局面頓時變成了飛龍軍隊抵擋住了剎拿的魔軍,在它們和魔軍搏鬥的後側,人類和半獸人的兩隻軍隊又開闢了另外一場戰爭。兩場戰鬥同樣激烈的展開著。
魔軍因為已經和人類有了合擊半獸人的約定,所以在面對飛龍的時候有些慌亂,戰鬥開始沒有多久他們就開始撤退,但是殺紅了眼的飛龍們不讓他們這麼做,一直追殺了過去。
昊風和黑焰在隊伍的最前面,昊風射出的箭和黑龍的魔法不住的給落在後面的敵人致命的打擊。白鳥緊緊的跟在他身邊,在疾風中大聲問:「昊風,我們要一直追擊嗎?不回去支援小真他們?」
「不!」昊風鄭重地說,「我們的敵人只是剎拿的魔軍,半獸人國家和人類國家之間的戰爭龍族不能插手!」
「可是那是火羽和小真……」
「火羽知道龍族的立場,他一開始就只要我們幫助他抵擋剎拿。太陽帝國和其他國之間的糾紛他必須自己解決,也有能力自己解決。過多的干涉會使他們感到侮辱,也會使龍族的立場曖昧不明!」他停了一停,「我既然成為了龍族的王就必須以龍族的立場為重,即使對方是我的朋友。」
白鳥的速度漸漸慢下來,落在了隊伍後面,她覺得在這場戰爭中大家都在慢慢改變了:昊風、地華、火羽、冰鳥、月尋、小真……一個原本大家一起冒險的時候不會出現的詞——「國家的立場」——開始出現在他們之間,而且這個名詞開始把大家一起旅行時彼此幫助、彼此維護、為了對方的安危甘願涉險的日子和未來漸漸劃分開了……
戰役以龍族和半獸人的勝利宣告結束。
火羽·翼揮揮手,冬青走上來把山虛王提出帳篷外,不理會他的乞求,一劍斬下了他的首級。「把他掛到他的人民可以看到的地方,告訴他們我願意無條件的為他們抵擋剎拿的魔軍,但是,如果有人試圖和剎拿結盟來對付我,這就是下場!」他轉過身來對著昊風和白鳥時,已經換回了平時的笑容,張開手走向昊風說:「大功告成!」說著兩個人擊了一下手掌。
「你不準備接收這個國家?」昊風問。
「不要!」火羽連連搖著頭,「國境線太長了可不方便管理啊,我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再弄這麼個國家和一大群和我不是一條心的人民來幹什麼?現在我的人民可不能保證和人類好好相處,我可不想外憂未解又添內患。」他若有所思地說,「想要的話,這個國家什麼時候都可以拿來啊,可是……」
昊風知道火羽又在為這個國家的資源富饒動心了,為半獸人們得到一片富饒的國土一直是他的願望,「日子長著呢,不用急,消滅了剎拿後他們自然就會承認你的統治了。」
「但願如此……」火羽不再想那些遙遠的事。他送昊風和白鳥帶領飛龍們離開,沒有多做挽留,因為遠方矮人還在等待著龍族的支援,而火羽·翼的身後也有無數的事情等待著他去處理。幾個朋友把酒言歡的日子現在還只能存在在大家對未來的憧憬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