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是第一個讓他產生疑慮的人,她讓他懷疑自己的做法是不是錯了,他是不是該等她愛上他之後再求婚,而不是反其道而行,古代的夫妻雖然沒見過面也能相敬如賓地生活,但那不適合他們,也許一開始他就錯了。
如果她向他提出婚約時,他沒有答應,而是強烈地追求她,她或許會先愛上他,之後才與他攜手步入婚姻,然而他心太急,急著要綁住她,急著要讓她成為他的人。
明明他已經放慢了腳步,但他忘記了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男人與女人無論是身體或者是心理都存在著巨大的差異,他邁出了 一大步,對她而言也許只是一小步,他以為已經很慢了,對她而言或許太快了。
「阿謙?」方思行的心跳加速,看著他一反往常的頑劣,多了一分她所不知的深沉,她的心竟會隨著他的情緒而變化。
他在想什麼?又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方思行不由得伸出雙手摟住他的脖頸,「我擔心你有錯嗎?」
她沒錯,錯的是他,他太貪心,幼稚地以為得到她的人,也會慢慢地得到她的心,結果證明他太自負了,就像一杯已經滿了的水,他傻傻地分不清情況,還不斷地往杯子裡加水,最後水溢出來,濺濕了自己。
「你沒有錯。」侯默謙啞聲道。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我希望你能告訴我,我們應該互相信任不是嗎?」
知道這個男人個性固執,但她希望他至少能透露少許,這樣她便能透過那些訊息揣測他的心思,只怕這個男人太過深沉,連那少許的訊息都不傳達給她。
侯默謙俯下身,將臉埋在她的脖頸處,悶悶地說:「思思……」
「嗯?」她緊緊地摟著他,就怕她的溫暖熨燙不了他。
「你……」愛不愛我?
「什麼?」
「我愛你。」脫口而出的是他的愛意,他終究還是懦弱,不敢直接面對她可能說出的婉拒。
安靜在房裡蔓延,半晌之後,侯默謙撐起一隻手臂,關了床頭燈,「晚安。」黑暗中,方思行瞪著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有著不敢置信,身邊的侯默謙早已背過身,而她卻僵直了身子。
她的眼睛瞪著天花板,彷彿只要閉上眼睛睡覺,她就有可能會被吞噬掉。
我愛你,這個晚上她夜不成寐,耳邊一直迴響著他清朗的嗓音。
我愛你,他的話如咒語般不斷地重複著。
新人展這一天,方思行心不在焉,她看著廖鑫穿著她的服飾,心裡沒有任何波瀾。
她的腦袋裡一直重複侯默謙的話,他說他愛她。
她愛他嗎?她想了好久,想不出答案,愛是什麼?生母給她的關懷很有限,親情在她眼中是淡薄的,但是侯父、侯母對她很好、很愛惜她,每次吃飯都會問她合不合口味,時不時為她挾菜。
親情也是愛的一種,侯默謙說的愛是親情嗎?不像,他說的更像是男女之間的愛情,她這一輩子最不懂的東西就是愛情了。
「思行。」一道聲音喚回她的注意力,她定睛一看,是何美麗,「美麗,有事嗎?」
何美麗咬著下唇,這一次她並未入選新人展,但她在台中找到了 一家不錯的服飾設計公司,她準備辭職回去。
何美麗知道沈佳人已經辭職了,她清楚這件事情的始末,心裡有些愧疚,所以專程來跟方思行說一聲抱歉。
方思行聽完她的話詫異不已,但她沒多說什麼,只說:「你回台中之後要加油喔。」
能夠被方思行原諒讓何美麗感到欣慰,她揚起微笑,「謝謝你,思行。」
兩人聊了 一會,因為要準備晚上的新人展,何美麗也不再打擾,不一會便離開了。
「思行。」又有一個人叫了她的名字。
方思行看向廖鑫,「幹嘛?」
廖鑫看了她一眼,懶洋洋地說:「我不會打領帶,你過來。」
方思行冷眼瞥了他一下,「我也不會。」
「咦,你老公沒有教你嗎?」廖鑫故意嘲弄她,誰教她說什麼有老公的謊話。
方思行對一旁幫忙的助手交代了 一句,「我離開一下,麻煩你幫他打領帶。」
「好的。」助理點點頭。
廖鑫則是笑得更開心了,看她離開的樣子,自己在她心裡仍然有一席之地。
但廖鑫不知道的是,方思行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她只是不想理會他幼稚的行為。
廖鑫以為他主動吃回頭草,方思行就會搭理他,實則不然,方思行覺得自己當初被他甩了也算是一件幸運的事,雖然那段時間她一直很怕別人對她好只是自己的錯覺,但她現在已經能分清什麼是一廂情願了,就像廖鑫現在這樣。
在剛才那瞬間,方思行的腦海裡又閃入了侯默謙的身影,她又想起他那一句我愛你,她忽然很想找他,問清楚那是什麼意思。
方思行一走出後台就看見站在不遠處的侯默謙,他正看著她。
方思行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但她看見他的臉色不太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她正想快步走到他身邊,沒想到他的動作更快。
侯默謙走到她身邊,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說了 一句:「下個月我們就辦婚禮。」
下個月?足足提早了 一個月,為什麼?是他們的婚禮讓他心情煩躁嗎?她不安地看著他,「為什麼?」
為什麼?她真的好大膽,竟然這麼問他。
昨晚吐露了愛語,她卻沒有任何回應,侯默謙一夜未睡,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今天晚上要舉行新人展,她一定在忙著新人展的事。
他完全無心於工作,即使他看著文件,心卻飛到她的身上,他放下工作,繞到新人展的現場看看。
他心愛的女人將稍長的頭髮綁起來,頭髮太短,綁得亂七八糟,兩邊放下的頭髮隨意地用夾子固定住,她很忙,像陀螺一樣四處打轉,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她反手隨意地抹了抹,便又繼續檢查服裝,僅僅是盯著她看,他心裡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他不由得往前走。
這時侯默謙看見一個男人,一個帥氣的男人,他第一時間便認定這個男人就是阿奇口中的前男友,侯默謙發現自己瘋了,當初他竟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跟前男友一起工作。
接著他看見那男人指著脖頸,貌似在跟方思行討論領帶的問題,侯默謙的臉色瞬間變得煞黑。
侯默謙聽不見那個男人說什麼,但可以透過男人的肢體語言揣摩,那個男人想要方思行動手幫他打領帶,侯默謙面部緊繃,不斷地告訴自己,這不重要,自己應該關心的是方思行的回答,可是她背對著他,他根本看不見。
接著他看見她對助理說話,然後她就轉過身走下後台的階梯,接著她對上了他的眼,她的眼裡寫滿了驚訝,非常意外他的出現。
妒火在心裡燃起,就像一個大火爐不斷地燃燒著,旺盛得可以聽見火燒得劈啪響。
「下個月我們就辦婚禮。」他聽見自己說出這句話,心裡則不齒自己幼稚的行為。
但她只說了 一句:「為什麼?」
他決定幼稚到底,「沒有為什麼,我就是想早點結婚。」
他們早就結婚了,婚禮也不過只是個形式,只是這個形式能讓所有人知道,她方思行是他侯默謙的老婆。
方思行又一次在他眉間發現了那可疑的躁動,她輕輕地點了點他的眉間,「別皺,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婚禮提前或者不提前,她都無所謂。
侯默謙的妒火就如森林大火遇上了甘霖,一下子就熄滅了,她的乖巧讓他的妒火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摟住她的腰,「思思。」
「嗯?」
「我……」他好想問她,聽了他吐露的愛語,她是怎麼想的。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廖鑫走了過來,「思行。」
不想正視廖鑫語氣裡的玩味,方思行拉著侯默謙的手就往外走,沒想到廖鑫攔住他們,
站在他們前面。
廖鑫打量了侯默謙一番,「我知道你是思行的老闆,」
侯默謙的大名他是聽過的,只是方思行和侯默謙是什麼關係呢?他很好奇,「你好,我是思行的……」
方思行蹙眉,心裡嘀咕一聲,只不過是前男友,有什麼好拽的!
「現任男友。」廖鑫皮笑肉不笑地說,看侯默謙和方思行兩個人同時大吃一驚,他伸手牽住方思行空著的手,笑著凝視著她。
後台人來人往,自然都注意到了這邊的波濤暗湧。
方思行臉都氣紅了,廖鑫趁著工作總是有意無意地對她彰顯男性魅力,但她又不是小女生,早就過了花癡的年紀,她沒想到廖鑫這麼不要臉,自我感覺良好,簡直就是人神共憤。
當她憤怒到要大發雷霆時,侯默謙不知為何生出一股強大的力氣,將她重重地拉了過來,將方思行推到自己身後。
方思行站在侯默謙身後,沒有看到侯默謙宛若閻羅的神情,但她的手被他抓得好痛,痛得她想要他放開。
但她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見侯默謙放開她的手,掄起拳頭砸向了廖鑫。
廖鑫不得不說侯默謙是一個出色的男人,他的氣勢是與生俱來的,而自己因為工作需要,多數是演出來的。
廖鑫驚訝地看了侯默謙一眼,他沒想到侯默謙會這麼大力地拉回方思行,力道大到如果他不放手,他也會被拉過去。
廖鑫的虎口麻麻的,他還來不及說什麼,就感覺到正前方一股強勢的氣息奔向自己,他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接著一陣深深的痛意浮現在他的右眼上,他丟臉地呼痛,「啊!」
侯默謙是每天做運動的人,他的力道不容小覷,光看廖鑫被揍倒在地上的狼狽樣,就足以感受到侯默謙拳頭的狠勁。
方思行的反應慢半拍,她趕緊抓住還想補上一拳的侯默謙,「阿謙!」她驚呼著。
侯默謙這才放下拳頭,以一種看著螞蟻的眼神看著躺在地上的廖鑫,接著一聲不吭地抓起方思行的手,冷冷地說:「她是我老婆。」
這是公開的秘密,公司裡的人都知道方思行是侯默謙的老婆,不過外面的人是不知道的。
「什麼,你是她老公?」廖鑫顧不得疼痛,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手捂著眼睛,齜牙咧嘴地問。
廖鑫沒想到方思行這麼好命,被自己甩了之後竟然還釣到了 一個金龜婿。
侯默謙冷哼一聲,拉著方思行的手就往他的辦公室走。
進入電梯,電梯門一關,所有的閒雜人等都被隔離了,電梯裡只有他們兩人。
方思行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拉起他的手看了看,他的手揮得太用力,皮有點蹭紅了,「痛嗎?」
方思行根本不在意廖鑫,她本來就討厭他,她這個人的性格就是這樣,喜歡就喜歡,討厭就會討厭到底。
侯默謙垂眼瞄了她一眼,看著電梯門,光亮的門板依稀可以看見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的身影。
「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要打他?」侯默謙悶悶地問。
方思行想了想,覺得他最近情緒反覆無常,於是她順著他的話說:「為什麼?」
「他覬覦我老婆。」侯默謙簡潔地給了 一個答案。
方思行瞭解地點點頭,又想到什麼似的搖搖頭,「這樣不行。」
「什麼!」侯默謙提高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