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長風
失去依依的日子,依舊在繼續著,一度,我以為自己會瘋狂,看著馬車從我眼前一點點的消失的心情,足以讓我瘋狂,那是被生生摘去了心肝的痛楚,痛到我真的很想殺人,殺了那個站在我身邊洋洋自得的女人。
不過,我終究什麼也沒有做,因為我不能,依依,還需要她的解藥。
那天晚上,當玲瓏告訴我,以後我們必須睡在一個屋子裡的時候,我幾乎要發作,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真的是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情都敢做,即使她現在說要我碰她,我也不該奇怪吧?
不過,幸好她還有些自知之明,沒有去挑戰我忍耐的極限,只是丟了床被子在地上,說:「以後你睡地上,我睡床。」
日子便這麼一天天的過去了。
原來她也是有弱點的,而且這個弱點並不難被發現,她很驕傲,處處要強也要面子。
一個人只要有了弱點,就並不難對付。
她有很多歪理,我知道我很難說贏她,不過,我卻有更好的辦法,就是閉上嘴,只要情況允許,就絕對不去和她說一句話,哪怕一個字。
這個辦法的收效出乎意料的好,因為我的喜好一貫決定著慕容家所有人的喜好。而我不理不睬的人,慕容家的所有人便幾乎一致的對她不理不睬起來。
沒有人能忍受這種無聲的冷漠和疏離吧,即便是玲瓏也不例外,一些天後,她開始喜歡出去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也不關心,反正每天晚上,她依舊睡在距離我近在咫尺的床上,只要她不做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那麼隨她去哪裡好了。其實我心裡卻隱隱希望她做出些什麼,這樣,我就有了趕走她的理由。
不過這個念頭我敢說出來,因為每每想到的時候,自己也吃驚自己怎麼可以有這樣卑鄙的想法。我是慕容長風,我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是的,是玲瓏逼我,是她逼我的,我安慰自己,卻依舊對自己不受控制的念頭感到齒冷。
很多個深夜,我聽到床上的她輾轉的聲音,她睡得並不好,不知是不是虧心事做得太多了,每逢這樣的深夜之後,第二天她的心情總是很壞,同樣是她的要求,我們要在一處吃早飯,而她心情壞的時候,最經常做的就是躺在床上一整天,讓我陪著她一起享受飢餓。
不過這樣對我來說,又算得了什麼?一天不吃,甚至幾天不吃,又能怎麼樣?想讓我屈服嗎?其實我很想告訴她,如果她打的是這個念頭,那麼趁早給我下點什麼毒藥,可能來得更實際和有效一些。
大約是覺得無計可施了,玲瓏開始把更多的時間花在出去遊蕩上,這讓我一天中的大多數時間裡,感到很暢快,除了沒有依依在身邊之外,一切,似乎又恢復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我並不想知道她究竟每天都去些什麼地方,但是她卻並不肯就這樣放過我,一些天後的傍晚,她闖到了我的書房。
和以往一樣,我選擇漠視她,當初她只要求我在臥室裡服從她的安排,而這裡,是我的私人空間,只屬於我自己的。
那種被侵入的感覺讓我非常的不舒服,舉高了手裡的書,既然我不能轟他出去,那麼我至少可以選擇擋住自己的眼睛吧。
她講述了她在街邊的茶樓遇到的怪人,一個對江湖大事小情無所不知的老人。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對這樣的老人感興趣,就如同不明白她當初為什麼一定要嫁給我一樣。
不過我的直覺卻告訴我,凡是被她盯上的人,基本上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她是這樣一個人,可以憑著一己的喜惡,操縱別人的命運。
「你想殺人滅口嗎?」我譏諷的問,她除了無所不在的毒藥之外,還有什麼?江湖上的奇人異士是如此之多,我雖然不知道那說書的老人究竟是何來歷,不過我敢肯定,如果玲瓏敢去動他,吃虧的一定是自己,不過我卻不點破這樣的事實。
江湖上的奇人異士大都是善良而寬容的,不會真的下什麼殺手,只要玲瓏知道分寸,那麼她至多只是受點教訓而已,不會有生命的危險,而她,的確需要這樣的教訓。
人都有好奇心,我也不例外。
在玲瓏走後,我開始思索,當日我和天下第一劍客青雲居士的一戰,在江湖上,知道的人微乎其微,我並不想以次來宣傳自己的武功如何了得,而青雲居士也應當絕口不談他一戰失力的事實,那麼,如今這個講得如同身臨其境的老人,又是誰呢?他既然能打聽到如此隱秘的江湖密聞,是不是肚子裡,還裝著更多有趣的東西呢?
於是,我有了一個決定,就是也去瞧瞧那個神秘的老人。
說實話,我既不想和玲瓏一起去茶館,更不想在茶館裡遇到她以及和她有關的人。
不過我派去的人打聽的結果是,一天之中,老人只在固定的時辰說書,而派去的人同時告訴我,玲瓏每天那個時辰都在。
既然避無可避,也只能面對了。
那天我叫人去包下了一個小小的雅間,然後早早的入座,等待著時辰的到來。
先是玲瓏到了,她獨自坐在臨窗的位置,用毒的人,總是在自覺不自覺之間,選擇呆在上風口的位置,這樣不僅方便傷人,也方便自保和逃生,我冷冷的一笑,還真是不改本色。
接著,樓梯聲響,半晌,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出現在樓梯處,他動作緩慢,以如此的行走速度,玲瓏竟然會跟丟,不知道她說的究竟有幾分是事實。
這一回,他講的故事卻很平常,不是江湖的新知舊聞,甚至和江湖完全扯不上關係,在座的人照舊聽得津津有味,甚至包括玲瓏。
這個老人有一副好嗓子,聲音清雅,哪怕講得是最普通的故事,也足以引人入勝,果然是個有趣的人。
那天他走後,我還是在背後悄悄跟上了他,只是事實和玲瓏的話卻很有出入,這老人又彷彿根本不懂武功一般,走得非常得緩慢,而且他的家也不難找,只在一個相對有些冷清的巷子裡。
回家的路上,我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大笨蛋,一次次被這個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竟然還傻到一次次的相信她,我為什麼會相信她呢?真是瘋了,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