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雷佐裡的煩惱正越來越多。原來估計可能會出現的麻煩現在果然都一樁樁地冒了出來。按理說,這當然不是他的過錯。可他心裡明白,家族肯定不會放過他的。因為他們從來都不能容忍手下的人用某種理由或者借口來開脫自己的無能和失誤。
目前的糟況糟透了。在這次行動中,他已經順利地過了第一關,也就是說,他已把毒品安全地偷運送了雅典。那批貨目前正秘密地存放在一個倉庫裡。本來,他已用錢買通了一名專飛雅典至紐約航班的乘務員。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是,就在飛機起飛前的24小時,那個家伙竟因為酒後駕車而被警察拘留了,同時,航空公司也因此而把他解雇了。
在這種情況下,托尼·雷佐裡只得另想法子了。幾天後,他又為自己找了一匹遠貨的“騾子”——一位來雅典看望女兒的七旬老婦人,莎拉·穆奇森夫人——為他帶一個手提箱回紐約。她當然不會知道手提箱裡裝起的是什麼東西。
“箱子裡裝的是我答應買給母親的紀念品,”托尼·雷佐裡向她解釋說。“我相信你肯定會幫我的忙的。至於你的機票,我包了。”
“噢,那倒不必,”穆奇森太太措辭說。“我很樂意幫你的忙。你母親的公寓離我的住處很近,我很高興能見到她。”
“我相信她也會很高興見到你的,”托尼·雷佐裡圓滑地附和著說。“問題只是她一向病得很厲害。不過這沒關系,反正會有人在那裡等著你的。”
她非常適合扮演這個角色——一位地道的美國母親。海關檢查人員真要是懷疑上她的話,那他們最多也只會懷疑她是否會走私毛衣針之類的東西。
沙拉·穆奇森次日一早就將動身了。
“讓我明天開車送你去機場吧。”
“哦,謝謝。你真是一個很會替人著想的孩子。你母親肯定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是啊,我同母親的關系一向很親密。”他母親其實已經死了十年了。
※※※
第二天早上,正當雷佐裡要離開旅館去倉庫取貨時,電話鈴響了。
“雷佐裡先生嗎?”聽筒裡傳來一個陌生人的聲音。
“是我。”
“我是帕特薩卡醫生,現在我在雅典醫院的急診室裡同你通話。我們這裡有一位叫沙拉·穆奇森的急診病人。她昨晚因不小心摔傷了大腿,目前正在我們這裡接受治療。她急著要我打電話通知你,並要我向你轉述她的歉……”
托尼·雷佐裡“砰”地掛上了電話。“該死的!”這已經是第二次砸鍋了。他現在該去哪裡找第三匹“騾子”呢?
雷佐裡知道,這段時間必須小心點才是。據說,美國最近派了一名高級緝毒官員來到了雅典。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同希臘當局就打擊毒品走私作進一步的配合。他們對雅典所有的進出口貨物進行了嚴密監視。無論是飛機,還是輪船,一律都將接受海關的嚴格檢查。
好像還嫌麻煩出得不夠似的,雷佐裡又碰上了一個棘手的問題:他雇用的一個眼線——一個集偷盜和吸毒於一身的家伙——向他密報說,警察在這幾天裡將開始對雅典所有的倉庫進行一次突擊搜查。搜查的目標當然是毒品。當然也包括其他各種非法走私物品。他感到肩上的壓力越來越大了。看來,該是向家族匯報一下情況的時候了。
托尼·雷佐裡走出旅館後,沿著帕迪遜大街朝城市電話中心走去。他並不太吃得准他旅館裡的電話是否會被人竊聽,可他認為還是穩當點為好。
帕迪遜大街85號是一幢褐色的石頭建築物。建築物的正面,采用一種廊拄式結構設計,並且標著很顯眼的三個大寫的縮寫字母:“O.T.E”。
雷佐裡走進營業大廳後朝四周環顧了一下,看見沿著大廳的四周大約設有十幾個電話間,而且每個電話間都編有號碼。一個架子上堆放著世界各地的電話號碼本。服務台就設在大廳的中央,那裡有四個營業員正為顧客辦理著通話手續。人們都排著長隊在那裡等侯著叫號。
托尼·雷佐裡朝服務台走去,他先向那個女營業員打了個招呼:“早上好。”
“我能幫忙嗎?”
“我想掛一個國際長途。”
“這恐怕要等上半個多小時。”
“那好吧。”
“哪一個國家?電話號碼?”
托尼·雷佐裡略微猶豫了一下“哦,當然。”他拿出一張紙條遞了過去。“由對方付款。”
“請問先生,你的名字?”
“布朗。湯姆·布朗。”
“好了,布朗先生。接通後我會叫你的。”
“謝謝。”
他穿過大廳,然後就近選了一張長椅坐了下來。也許我可以把貨藏在一輛車裡,然後只要給那個車主一點錢,他就會替我把貨帶出國境。可是這樣做是會有很大的風險的。現在的關卡就連小車也查得很緊。要不,我再去找……
“布朗先生……湯姆·布朗先生。”這個名字在他耳邊回響了兩次才使他反應過來。他急忙應聲跑向營業台。
“對方己接受。請到七號間。”
“謝謝。順便我想問一下,我能要回剛才我給你的那張紙條嗎?因為我下次還用得著。”
“當然可以。”那個女營業員把那張紙條遞還給了他。
※※※
“喂。”
“托尼,是你嗎?”
“是田。你好嗎,彼得。”
“老實說,大伙都等得有點急了,托尼。他們天天都在盼著你的貨呢!”
“我這裡遇到了一點麻煩。”
“那包貨已經發出了嗎?”
“不,還沒脫手呢。”
雙方一陣沉默。“我們可不希望這批貨出點什麼麻煩,托尼。”
“不會出什麼事的。我正想法子通過其他途徑脫手呢,這裡到處都是那些該死的警察。”
“這可關系到一千萬美元哪,托尼。”
“我懂。放心好了。我會想辦法搞好的。”
“我相信你能,托尼。你會有辦法的。”
雙方到此擱掉了電話。
※※※
當托尼朝大廳的出口處走去時,一個穿著灰外套的男子朝坐在營業台後面的那個女營業員走去。
“小姐,你看到那個正往外走的男人了嗎?”
她抬起頭問道,“干嗎?”
“我想了解一下他剛才掛出去的那個號碼。”
“很抱歉。我們沒有權利這樣做。”
那人從後面的褲袋裡掏出一份證件,裡面夾著一枚金色的盾形警徽。
她的態度立刻緩和了下來。“哦。他剛才給我一張紙條,那上面寫著他要掛的電話號碼。可後來他又把那張紙條要了回去。”
“可你們總該有留底吧。”
“哦,是的。我們一般都有留底。”
“那你能讓我看一下嗎?”
“當然可以。”
她把那個電話號碼抄在了一張紙條上,然後把它遞給了他。他拿著紙條看了一下。國際區號是39,城市區號是91。意大利。巴勒莫。
“謝謝你。你是否還能記得他用的是什麼名字?”
“記得。好像是布朗。湯姆·布朗。”
※※※
剛才和家裡人通了話之後,雷佐裡感到神經有點緊張。他想去澡堂洗個澡放松一下。該死的彼得·盧卡!前面,柯隆納齊廣場的一角掛著“公廁”的牌子。可是他看到那些男男女女們卻都進出同一個門道。原來那是一個男女共用的廁所。希臘人還稱他們自己是一個文明民族,雷佐裡心想。真讓人惡心。
※※※
巴勒莫郊外的山中別墅裡,有四個男人正圍坐在一張會議桌旁。
“按說,他早該把貨發出了,彼得,”其個一個抱怨說。“到底出什麼事了?”
“我也不太清楚。也許托尼·雷佐裡本人出了什麼問題。”
“可托尼以前從沒出過什麼問題。”
“我知道。可人有時也會變得貪婪起來。我看還是派人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可太糟糕了。我一向信任托尼。”
※※※
斯塔迪沃大街10號,雅典警察總部的所在地。這裡正在舉行著一個會議。參加會議的有雅典警察局長利弗萊裡,巡視官蒂諾以及英國財政部海關司特派員沃爾特·凱利。
“據我們的情報說,”凱利正在發言。“最近有一筆很大的毒品交易正在進行之中,而且這些毒品將從雅典港偷運出境。托尼·雷佐裡就參與了這次非法交易。”
巡視官蒂諾一言不發地坐著。希臘的警察部門是從來不歡迎其他國家插手他們的事務的,尤其是美國人特別使他們反感。他們總是那麼自以為是,自信得有點過頭。
警察局長向他介紹說。“我們已經采取了措施,特派員先生。托尼·雷佐裡就在幾分鍾前給意大利巴勒莫掛了個國際長途。目前我們正在查詢那個電話號碼。等查到後,我們就能掌握他們的行蹤了。”
桌上的電話響了。
利弗萊裡·德米特裡和蒂諾相互看了看。
巡視官蒂諾去接了電話。“查到了嗎?”他手拿聽筒,臉上毫無表情。隨即他擱上了電話。
“怎麼樣?”
“他們查到了那個號碼。”
“那是什麼地方?”
“那是巴勒莫市鎮廣場上的一個電話亭的號碼。”
“混蛋!”
“這位雷佐裡先生看來還真夠incheskipnos。”
沃爾特·凱利有點不耐煩地插了一句,“我不懂希臘語。”
“抱歉,特派員先生。那句話的意思是他夠狡滑的了。”
凱利聽了後說,“我希望你們能對他加強監視。”
這家伙憑什麼在這裡指手畫腳?警察局長轉向巡視官說:“我們對他至今為止還沒能掌握足夠的證據。因此我們只能做到這一步。”
“是的,先生。僅僅是重大嫌疑而已。”
警察局長然後又轉向沃爾特·凱利說:“我想我們總不能對每一個有販毒嫌疑的人都進行整天的監視吧。”
“可是雷佐裡——”
“你盡可以放心,我們有自己的情報機構,凱利先生。要是我們發現有新的情況的話,我們知道到哪裡去和你取得聯系。”
沃爾特·凱利無可奈何地看著他說:“只是不要讓我等得時間太長”接著他又補充一句:“只怕到那時他們的貨已出境了。”
※※※
拉芬那的別墅一切都已基本准備就緒。房地產經紀人對康斯坦丁·德米裡斯好心地建議說:“我知道你當時連室內的家具也一起買下了,可我想要是用一套新的家具……”
“不。我要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原樣一動不動地放著。”
他要這幢屋子像當初諾埃爾·帕琦同她的情人拉裡在這裡背叛他時的場景一模一樣。他走進了客廳。他倆當時就在這塊地板上做的愛?還是在書房裡?或者廚房間?接著他又來到了他們的臥室,靠牆放著一張很大的雙人床。他們的床。拉裡把諾埃爾從他手裡偷走之後,他就在這張床上撫摸著她那赤條條的身子。盡管道格拉斯已經為此付出了生命作為代價,可德米裡斯將讓他再一次付出代價。他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張床。我將同他的妻子凱瑟琳先在這張床上做愛,德米裡斯興奮地想著。然後再換一個房間。直到換遍這裡所有的房間為止。他在別墅裡給凱瑟琳掛了電話。
※※※
托尼·雷佐裡這裡來了兩位不速之客。他們從西西裡來,來之前也沒同他打任何招呼。他馬上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頭。阿爾弗雷多·曼卡索身材高大,而基諾·拉維裡則更最高大得有點嚇人。
曼卡索開門見山地對他說,“彼得·盧卡讓我們來的。”
雷佐裡盡可能地裝出一劇很隨意的樣子。“太好了。歡迎到雅典來。我能為你們做點什麼嗎?”
“別廢話了,雷佐裡,”曼卡索說,“彼得想知道你到底在這裡搞什麼鬼把戲。”
“鬼把戲?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不是已經向他解釋過這裡出了點小麻煩嗎?”
“這就是我們來這裡的目的。我們就是來幫你解決你的麻煩的。”
“請等一下,伙計們,”雷佐裡口氣中帶有點不耐煩地說。“我已經把那包貨藏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當……”
“彼得並不想讓這些貨老是這麼擱在那裡。他在那上面可扔下去不少錢。”拉維裡一拳把托尼打翻在椅子裡。“讓我們來告訴你吧,雷佐裡。如果這批貨能夠像本來預計的那樣按時在紐約街頭脫手的話,那麼彼得早就已經把錢拿到手,並且把它們洗得干干淨淨了。然後這些錢就能在那條街上又派上用場了。懂我的意思嗎?”
我能把這兩個家伙對付掉,雷佐裡想。但是他不想同他們干。他會找彼得·盧卡算帳的。
“當然,我完全懂你的意思,”雷佐裡用一種安慰的口氣對他倆說道。“可現在干起來並不像以前那麼容易了。這個城市裡布滿了希臘警察,而且華盛領還派了個老手在配合他們。我有一個計劃……”
“彼得已經有了,”拉維裡打斷他說。“你想知道他的計劃嗎?他讓我們告訴你,要是你下周還不能把這批貨脫手的話,那你就得自己想辦法湊足這筆貨款,然後帶回家去見他。”
“嗨!”雷佐裡急了。“我可沒地方去湊那麼一大筆巨款。我……”
“彼得正因為考慮到你也許沒辦法,所以他才派我們來幫你想辦法付清這筆款子的。”
托尼·雷佐裡深深地吸了悶氣。“好吧。你們只要告訴他說達裡的一切都正常。”
“我們會的。同時這兩天我們就呆在附近等你的回音,限你一周之內辦好。”
※※※
托尼·雷佐裡原來一直以自己在中午前不喝酒的良好習慣而引以自豪。可這次不同,那兩人走後,他馬上去開了一瓶蘇格蘭威士忌,並一口氣連喝了好幾口。他感到一股暖流順著喉嚨慢慢地傳遍全身。可這也無濟於事。現在干什麼都無濟於事了。他沮喪地想。想不到老彼得竟對我這樣絕情。我可一直把他當父親一樣對待,但他現在卻限令我在一月之內把事兒辦好。我需要再找一匹“騾子”,而且要快。賭場!他一下子想到了睹場。那地方肯定能找到我的“騾子”。
※※※
當晚十點左右。雷佐裡開車去了盧特拉基。這家賭場位於雅典西面的五十英裡處,一向生意興隆。他在忙碌的賭博大廳裡轉悠了一圈,發現這裡有許多輸急了的人正隨時等待著孤注一擲的機會以挽回自己的敗局。在雷佐裡看來,這些人在絕境中陷得越深,那就越是容易捕獲。沒多久,他就在輪盤賭桌上發現了他所要獵取的目標。
這人身材瘦小得像一只鳥,頭發已經花白,五十歲左右的年紀。他正不斷地用手絹擦著額頭上的汗珠。隨著他越輸越多,額頭上的汗珠也就冒得越厲害。
雷佐裡在一旁頗有興致地觀察著他。憑著以往的賭場經驗,他一看便知道這家伙已經不由自主地陷入了一種騎虎難下的局面,而且他肯定將無力承擔這種局面所帶給他的後果。
當他把自己桌前的籌碼輸光之後,他對賭場管理人說,“我……我想再來些籌碼。”
管理人朝賭場老板看了看。
“給他吧。但這是最後一次。”
托尼·雷佐裡眼看傻瓜一步步地被拖下水去,於是他就在他身旁選了個位置一起坐了下來。其實輪盤賭這種游戲只能騙騙小孩而已,因此托尼玩起來當然輕松得很。沒一會兒工夫,他桌前的籌碼就堆了起來,而他身旁那個家伙的籌碼卻在迅速地減少下去。最後,那個家伙干脆把剩下的所有籌碼既不分數字和顏色,也不分單數和雙數地在輪盤上亂壓了一氣。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什麼傻事,留住裡心想。
最後的一批籌碼也終於被他輸了個精光。他頹喪地坐在那裡發著呆。
他用一種期待的眼光看了看那個賭場管理人,“我能……”
對方搖了搖頭,“很抱歉。”
他無精打采地打了個哈欠,然後從桌邊站起身來。
雷佐裡扔就在這時也同時站了起來,“你的運氣太糟了,”他對他同情地說。“我今天的手氣好像還不錯。讓我們去喝一杯吧,我請客。”
那人眨了幾下眼睛。“你真慷慨,先生。”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發顫。
看來我已經找到了我的“騾子”,雷佐裡欣喜地想。這個可憐的人現在顯然急需要錢。只要他願意利用這次機會——把一包對他並沒什麼損害的東西安全地帶到紐約,他就可以拿到一百美元,同時,還可以免費到美國旅游一趟。
“我的名字叫托尼·雷佐裡。”
“維克多·科隆西斯。”
他倆一起到了酒吧。“你想來點什麼?”
“我……我恐怕沒剩下幾個錢了。”
托尼大度地揮了揮手說:“這你就別管了。”
“那我就來一杯希臘紅葡萄酒,謝謝。”
雷佐裡對侍者說:“再一杯冰糖芝華士威士忌。”
“您到這裡是來旅游的嗎?”科隆西斯客氣地問道。
“是的,”雷佐裡回答說。“我正在休假。希臘真是一個美麗的國家。”
科隆西斯聳了聳肩。“我看是這樣。”
“你不喜歡這地方?”
“哦,這裡的確很美。只是這裡的東西都貴得要命。我想說的是,這裡的一切東西都在不斷地漲著價。除非你是一個百萬富翁,否則你就很難養活一個像我這樣的六口之家。”他的語氣中含有一種痛苦。
形勢對我越來過有利了。“你是干什麼工作的,維克多?”雷佐裡隨便問了一句。
“我是雅典國家博物館的管理員。”
“是嗎,管理員是干什麼的?”
一提到這點,科隆西斯的語氣裡就注入了一種自毫感。“全希臘出土的所有文物都是由我保管的。”他呷了一口酒後又接著說:“當然,也不一定是全部的文物,因為另外還有其他博物館,像雅典衛城博物館,以及國家考古博物館等。可是我們博物館收藏的是一些最有價值的藝術品。”
托尼·雷佐裡聽到這裡覺得有點來了興趣。“怎麼個有價值?”
維克多·科隆西斯聳了聳肩膀說:“它們絕大部分都是些無價之寶。當然,國家有法律明文規定,禁止任何文物被私帶出境。不過我們沒有一個小賣部,人們可以從那裡買到一些復制品。”
雷佐裡的大腦開始飛速地轉動。“是嗎?那麼這些復制品的制作工藝怎麼樣?”
“噢,工藝質量好極了。除了專家,一般人根本就無法區別贗品和真貨。”
“讓我再給你要一杯吧。”雷佐裡殷勤地說。
“謝謝。你真大方。我恐怕是沒有能力回報你的。”
雷佐裡笑笑說:“你根本不必為此感到不好意思。事實上,你完全有能力幫我的忙。我倒真想參觀一下你們的博物館,因為你剛才說的太吸引人了。”
“哦,那真是,”科陝西斯拼命地想使托尼相信這一點。“那是一個世界上最美妙的博物該之一。任何時候我都將很願意陪你參觀一下我們的博物館。你什麼時候有空?”
“明天早上怎麼樣?”
托尼·雷佐裡覺得,他這次的收獲也許並不止是一匹“騾子”。
※※※
雅典國家博物館就坐落在雅典市中心,離普拉修卡塔伽馬廣場不遠。博物館本身其實就可以稱得上是一件很美的藝術品。這是一座古希臘神廟式的建築,它的正門巍然聳立著一排伊奧尼安式的高大石柱,正上方懸掛著希臘的國旗。房頂的四角都飾有華麗的浮雕。
一進門,是一個巨大的大理石展廳。這裡陳列著各個歷史階段所遺留下來的文物和殘片。所有的展廳都擠滿了一排排的陳列櫃。裡面存放的既有珍品也有復制品。這裡,你能看到用純金制成的杯子和皇冠,還有寶石鑲嵌的刀劍及祭奠用的各種酒器。其中有一個陳列櫃裡陳放著四張死者的面部印模,它們都是用純金制成的。還有一些陳列櫃裡展出的是幾個世紀前的古代臃塑。
維克多·科隆西斯興致勃勃地親自陪同托尼參觀著各個展廳。科隆西斯在一個陳列拒旁站了下來,他指著一等頭戴罌粟花環的女神像說:“這是催眠女神,”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她頭上所帶的罌粟花環就已經向我們表明了她是專給人類帶來睡眠、夢幻、神的啟示以及死亡的。”
“她值多少錢?”
科隆西斯笑了起來。“你是指她的價錢?那至少要好幾百萬呢。”
“是嗎?”
當這個矮小的管理員領著托尼在這座藝術聖殿裡對那些無價之寶東比西劃時,他的神態裡顯然充滿一種優越感。“這是庫洛斯的頭像,公元前530年……那是身穿柯林斯戎裝的雅典娜,大約是公元前1450年……這裡有古代寓言的殘本。這是從邁西尼衛城中的皇家墓葬裡挖掘出來的亞凱恩金制面模,它應該是公元前16世紀的。有人認為這是阿伽門儂。”
“也許我自己能看。”
他又把托尼領到了另一個陳列櫃旁。托尼看見裡面放著一只雙耳細頸的酒壺,工藝相當精致。
“這是我最喜歡的寶貝之一,”科隆西斯興奮地向托尼介紹說。“我知道,每一個父母都不應該特別偏愛某一個孩子,可我每次看見它的總是忍不住對它有一種……”
“可是它在我看來就像是一個花瓶一樣。”
“嗯——就算是吧。這個花瓶是在克諾索斯的一次挖掘中從覲見室裡發現的。你能從那些破碎的圖案中看見古希臘人用網捕牛的情景。在古代,人們當然要用網來捕牛,這樣就可以避免公牛因為受到傷害而過早地流出它那神聖的血液。所以……”
“這花瓶要值多少錢?”雷佐裡打斷他的話頭問道。
“我估計大約值一千萬美元。”
托尼·雷佐裡皺起眉頭費解地問道:“值那麼多嗎?”
“肯定值。這可是米諾斯晚期文化的作品,那得從公元前1500年算起。”
托尼看到一個玻璃陳列櫃裡陳放者許多復制品。“這些也很值錢嗎?”
“哦,不,我的朋友。只有真正的古董才值錢。不過當然,它們能向我們提供一條有關古人是如何生活的線索。還是讓我帶你到這邊去看看吧。”
托尼跟著科隆西斯來到了另一個展廳。他們在靠近牆角的一個陳列櫃前停了下來。
維克多·科隆西斯指費裡面陳放著的那個花瓶介紹說:“這是我們館最珍貴的藏品之一。那上面記錄了人類歷史上最早的語音符號。你現在歷看到的那個帶有十字形記母的圓圓既表示‘Ka’。還有那一組相交的圓圈是人類祖先用來表達宇宙概念的最原始的形式之一。只有……”
這些糊話到底是誰編出來的!
“這玩藝兒值多少錢?”托尼急潛問道。
科隆西斯打了個呵欠。“當然是價值連城囉。”
※※※
從博物館出來後,托尼·雷佐裡開始做起他的發財夢來了。想不到這次瞎碰運氣竟讓他碰出了一座金礦。他本來去賭場的目的只是想找一匹“騾子”,而在那裡卻撿了一只金鑰匙。這一次要是能把這批海洛因順利脫手的話,那麼從中所獲得的利潤將由他們六人平分。誰也不會傻到這一步以致會去對家族耍點兒什麼花招之類的。但是這筆古玩生意就完全是另一碼事了。只要他能把那些古玩設法偷運出境,那這些油水只能算是他的副業收入,那幫家伙就連一個子兒也甭想得到。雷佐裡此刻已經完全有理由趾高氣揚了。我第一步要做的事,雷佐裡心想,應該是想想怎麼能盡快地釣到這條魚。至於“騾子”,那是後面的事兒了。
※※※
那天夜晚,雷佐裡帶著他的新朋友一起去了莫斯特洛弗·雅典娜。這是一家格調很下流的夜總會。每當表演結束後,那個放蕩的老板娘就開始接客。
“讓我們找兩個妞兒玩玩吧。”雷佐裡提議說。
“我今晚可得回家啊,”科隆西斯好像很為難。“何況,我恐怕自己還付不起帳呢。”
“嗨,你是我的客人,帳當然由我付。這花不了多少錢。”
雷佐裡不由分說地給維克多·科隆西斯找來了一個妞兒。她將帶著維克多·科隆西斯一起去她的公寓。
“那你過會兒來嗎?”科隆西斯問托尼。
“我還有點事兒要辦,”托尼告訴他說。“你就管自己先走吧。一切都已經安排妥了。”
※※※
第二天早上,托尼·雷佐裡又去了博物館。他看到來這裡參觀的旅游者整天都絡繹不絕。當他們面對這些燦爛的古代文化瑰寶時,不禁一個個都發出了由衷的贊歎。
科隆西斯把雷佐裡帶到了他的辦公室。他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我……我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昨晚的招待,托尼。她……太妙了。”
雷佐裡笑了。“怎麼叫朋友,維克多?”
“可我什麼事都沒能為你干。”
“我並沒打算讓你報答我,”他口氣真誠地對他說。“我喜歡稱。我很願意同你作伴。說起來,今晚我要去一家旅館玩牌,你有興趣一起去嗎?”
“謝謝。我很願意跟你去。可是……”他只是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膀。“我想最好還是不去。”
“去吧,要是你為錢擔心的話,那大可不必。我可以借你。”
科隆西斯招了搖頭說:“我已經用了你這麼多錢了。如果我這一次再輸掉的話,那我更加無法報答你了。”
托尼笑了笑。“誰說你一定會輸的?這一次我們是去殺豬的。”
“殺豬?我……我不太懂。”
雷佐裡平靜地回答說:“我有一位名叫奧托·道爾頓的朋友今晚也一起去玩。另外兩人是從美國來這裡旅游的。他倆很喜歡賭錢,而且身上帶著大錢。因此我同奧托已經串通好打算要狠狠地撈它一把。”
科隆西斯瞪大了眼睛朝托尼驚奇地看著。“撈它一把?你的意思是說你們要……做手腳?”科隆西斯舔了舔嘴唇。“我可從沒干過這種事兒。”
雷佐裡表示理解地點點頭。“我完全理解你。要是你不願意干的話,那我也不會勉強你。我只是想為你提供一次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隨手可得兩、三千美元的機會而已。”
科隆西斯的眼睛突然一亮。“兩、三千美元?”
“哦,是的。至少。”
科隆西斯又舔了添嘴唇。“我……我……這危險嗎?”
托尼·雷佐裡笑了起來。“要是靠不住的活,我怎麼會干呢?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奧托是一個做牌……老手了。他發牌時能讓人毫無察覺地從底層或者中間抽牌。他干這一行都有好幾年了,而且從來沒讓人逮到過。”
科隆西斯坐在那裡出神地盯著托尼。
“要……要多少錢才能加入?”
“大約需要有500美元吧。不過我告訴你,這次我們准能贏。所以要是你輸掉的話,你就不必把這500美元還我了。”
“你這樣待我當然是再也慷慨不過了,托尼。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為我做這所有的一切?”
“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托尼憤憤不平地接著說:“當我看到像你這樣一個作風正派、工作勤懇並在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博物館擔任一項責任如此重大的職務的人,竟然沒能受到你們政府應有的賞識而得到一份像樣的工資——你就長年累月地為養家糊口這麼苦苦掙扎著——哎,實話對你說吧,維克多,我對你的處境早就已經看不下去了。上一次是什麼時候加的薪?”
“他們……他們根本就沒給我加過薪。”
“好吧,那你聽著,你現在可以作出選擇,維克多。要麼讓我幫你一把,也就是說今晚跟我去撈它幾千美元,這樣你在今後就能過上一種你本來就該享有的像樣的生活。另一條路,那就是繼續去過你以前那種可憐巴巴的緊日子。”
“我……我真不知該怎麼做才好,托尼。我不想……”
托尼·雷佐裡站起身來。“我理解你的想法。也許一、兩年後我還會再來雅典的,到那時我們會再次相逢。這次我在這裡很高興能認識你這麼一位朋友,維克多。”說到這裡,他就朝門邊走去。
科隆西斯終於下了決心。“等一下。我……我願意今晚和你一起去。”
他立刻不失時機地開始收線。“噢,太好了,”他高興地說。“能幫你擺脫困難真使我感到非常高興。”
可科隆西斯還是有點猶豫,然後說:“我有個問題想問問消楚,希望你不要見怪。你剛才說,要是我把你借我的500美元輸掉的話,我就不需要還你了,是嗎?”
“是這麼回事。”雷佐裡語氣肯定地回答說。“不過你決不會輸的,因為我們已經安排好了。”
“地點在哪裡?”
“大都會旅館,460房間。十點。告訴一下你的妻子,就說你今晚要工作到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