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臘,最負盛名的律師事務所當然要數特裡特西斯律師事務所了。這家事務所的創建人早已退休,現在它屬於拿破侖·喬塔斯和他的幾個合夥人,而喬塔斯的傑出才幹自然就使他成了他們的掌旗人。
那些有錢人只要一旦被人指控犯有謀殺罪時,他們就無一例外地都會去找拿破侖·喬塔斯幫忙。多年來,他在自己的事業上已經取得了令人矚目的輝煌成就。他曾經為許多棘手的死罪案子出庭辯護,但幾乎每次總是凱旋而歸。前些天,他所經辦的阿娜斯塔西婭謀殺案使他的名字又一次赫然出現在世界各報紙的頭版頭條上。本來,那是一場明擺著已經輸定的官司,可誰也沒料到他在最後會玩出這麼一手絕招來出奇制勝。他這一招當然會冒很大的風險,但他意識到那是挽救他的當事人的唯一辦法。
當他回想起陪審團在他喝下那瓶有毒的止咳藥水後所流露出的驚恐神色時,不禁暗自覺得好笑。他曾精確地估算過他的發言時間以便能拖到12點正好休庭。這是至關重要的。要是那天法官們突然改變了平時習慣的作息時間——拖到12點以後的話……他簡直有點不敢想像那將會導致什麼樣的嚴重後果。
事實上,後來出現的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幾乎差點要他的命。退庭後,當喬培斯正匆忙地穿過走廊時,忽然一幫記者湧上來堵住了他的去路。
「喬塔斯先生,你怎麼知道那瓶藥水沒下過毒……?」
「你能解釋一下那是怎麼……?」
「你認為是否有人偷換了那瓶……?」
「阿娜斯塔西婭·薩瓦雷斯有過……」
「等一等,先生們。我恐怕得馬上去廁所方便一下,隨後我將會很高興回答你們的問題。」
他急匆匆地衝到走廊盡頭的廁所門口。門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設備已壞。」
一個記者仍然緊跟隨他,「我看你得另找一個了。」
拿破侖·喬塔斯尷尬地笑笑說:「我恐怕等不及了。」他推開門走進去後就隨手鎖上了門。
他的人就在裡面等著他。醫生一見面就抱怨說:「我都有點等不及了。銻這種東西發作得很快。」隨後向他的助手急切地命令說,「立即準備好口吸筒。」
「好的,醫生。」
接著醫生對拿破侖·喬塔斯說:「請在地上躺下,做起來也許不會太好受的。」
「當我想到這是生死抉擇,」喬塔斯風趣地笑著說,「那麼這點苦頭也就不在話下了。」
※※※
拿破侖·喬塔斯因為救了阿娜斯塔西婭·薩瓦雷斯夫人的性命而在瑞士銀行的帳戶上獲得了一百萬美元。喬塔斯家住科羅納萊——雅典的一個景色優美的住宅區——一幢坐落在科孚島上的宮殿般的別墅。他在巴黎還擁有一套私人公寓。
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拿破侖·喬塔斯的生活應該說是一帆風順的。在他的腦際裡,只有一片陰雲至今還無法驅散。
一個名叫弗雷德裡克·斯塔弗洛斯的人,是他所裡新來的律師。可夥計們總也容不下他。
「他最多不過是一個二流的貨色,拿破侖。他沒有資格呆在像我們這種……」
「斯塔弗洛斯幾乎差點把我這案子給搞砸了。這傢伙是一個傻得……」
「你聽說了斯塔弗洛斯昨天在法庭上的表現嗎?這傢伙差一點兒被法官逐出法庭……」
「該死的,你幹嗎不把這傢伙解雇了、他在這裡明擺著是第五隻輪子。我們不需要他,留他在這裡等於是砸我們的牌子。」
拿破侖·喬塔斯對這一點內心是再也清楚不過了。有好幾次,他都快忍不住地要把實情脫口說了出來:我無法解程他。可他每次總是忍著性子耐心地向他的合夥人解釋,「斯塔弗洛斯今後會慢慢地熟悉業務的。」
他的合夥人每次所能得到的回答就是這些。
※※※
一位哲人曾經說過,「只要細心地留神你所希望得到的東西,你就會得到。」
弗雷德裡克·斯塔弗洛斯,這位特裡特西斯聯合律師事務所的新夥伴終於如願以償。但同時,他也因此而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之一。他整天吃不進,睡不著,體重開始驚人地直線下降。
「你必須去醫院檢查一下,弗雷德裡克。」他妻子三番五次地堅持要他去看醫生。「你的氣色看上去真讓人擔心。」
「不,我……那無濟於事。」
他知道自己的病是無法通過醫療手段來治癒的,因為那是一種良心折磨在吞噬著他的健康。
弗雷德裡克·斯塔弗洛斯本是一個對生活充滿激情的青年。他渴望發跡,雄心勃勃,並且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曾經在雅典的貧民區,莫納斯特拉基的一個破敗、簡陋的寫字間裡沒日沒夜地為當地的一些窮苦的當事人辦理各種案件,並且常常是免費的。直到遇見拿破侖·喬塔斯,他才在一夜之間突然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一年以前,斯塔弗洛斯在拉裡·道格拉斯夥同諾埃爾·帕琦謀殺妻子凱瑟琳一案的審理中擔任了拉裡·道格拉斯的辯護律師。而當時的拿破侖·喬塔斯則是因為接受了康斯坦丁·德米裡斯這個大亨的委託而擔任了他的情人諾埃爾·帕琦的辯護律師。從一開始起,斯塔弗洛斯就主動提出讓喬塔斯同時兼任兩個被告的辯護律師。他對這位明星大律師是相當敬佩的。
「你真沒見過喬塔斯是怎麼辦案的,」他時常對妻子提及他。「他真是一位不可思議的奇才。要是有朝一日我能加入他的事務所該有多棒。」
當審理接近尾聲時,事情突然起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那天,拿破侖·喬塔斯面帶微笑地把諾埃爾·帕琦、拉裡·道格拉斯和弗雷德裡克·斯塔弗洛斯召到了一個密室裡。
喬塔斯對斯塔弗洛斯說:「我剛同法官們碰過頭。只要他們兩個願意自動放棄原來的無罪抗辯而承認有罪,那麼法官只打算結他們各判5年徒刑,其中4年緩期執行。也就是說,事實上他倆的服刑期連半年都不會到。」他又告訴拉裡:「由於你是一個美國公民,道格拉斯先生,你將被驅逐出境並將水遠不許入境。」
諾埃爾·帕琦和拉裡·道格拉斯當即表示願意放棄他們原來的抗辨,並在重新開庭時當眾認了罪。一刻鐘後,被告和他們的律師聽候著審判長的最後判決:「希臘的法律在被告沒有完全承認犯有殺人罪的情況下是決不會對他處以極刑的。因此坦率地說,我和我的同事們對於兩位被告在審理過程中突然放棄他們原來的無罪抗辯,轉而承認自己確實犯有殺人罪這一事實感到十分地驚訝……現在我宣佈對兩位被告的判決如下,諾埃爾·帕琦和拉裡·道格拉斯將由執法隊執行槍決……自即日起的90天以內務必執行。」
到這一刻,斯塔弗洛斯才明白過來,他們都被拿破侖·喬塔斯給出賣了,其實喬塔斯同原告並沒有什麼私下交易,他只是受命於康斯坦丁·德米裡斯才這麼幹的。按照老闆的意思,他不但必須放棄一切勝訴的努力,相反地,務必要設法使他的當事人最終被法庭確認犯有謀殺罪。這就是德米裡斯對那個背叛他的女人,諾埃爾·帕琦的報復。而斯塔弗洛斯對這場血腥的陰謀始終是不知情的。
我要想辦法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斯塔弗洛斯內心打定了主意。我得去告訴審判長有關喬塔斯所幹的一切以便讓法庭撤消原判。
可就在這時,拿破侖·喬塔斯朝他走來:「要是你明天有空的話,幹嗎不同我們一起吃頓午飯,弗雷德裡克?我想讓你同我的那幾位合夥人見一下面……」
※※※
四個星期以後,弗雷德裡克·斯塔弗洛斯搖身一變成了特裡特西斯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一。他在那裡得到了一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和一份豐厚的薪水。他把靈魂出賣給了魔鬼。但是他意識到這是一筆可怕得讓他難以履約的交易。我不能這樣沉默下去。
他在這些日子裡始終無法擺脫內心的那種深重的負罪感。我是一個兇手,他對自己說。
弗密德裡克·斯塔弗洛斯陷入了一種極度痛苦的進退兩難的困境之中。最後他終於下了決心。
一天早上,他走進了拿破侖·喬塔斯的辦公室。「利昂,我……」
「我的上帝,你的臉色怎麼這樣難看?」拿破侖·喬塔斯驚訝地問他,「你幹嗎不去休一次假,弗雷德裡克?那將會對你的健康有好處的。」
可是斯塔弗洛斯今天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這個。「利昂,我對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很感激,可我……我不想在這裡幹下去了。」
喬塔斯吃驚地望著他。「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你在這且不是幹得挺好的嗎?」
「不。我——我覺得自己就像要被撕裂似的。」
「撕裂?我真不懂到底是什麼事兒攪得你這麼傷腦筋。」
斯塔弗洛斯用一種不信任的眼光看著喬塔斯說:「那件……我同你對諾埃爾·帕琦和拉裡·道格拉斯所幹的那件事兒,你怎麼……怎麼就不覺得良心有愧?」
喬塔斯的眼睛瞇了起來。要當心了。「弗雷德裡克,有些時候,人們不得不用一些不正當的手段來伸張正義。」他笑了笑,接著又說,「相信我吧,我們並沒有什麼可以指責的。他倆確實有罪。」
「那是我們使他們有了罪,我們欺騙了他們。我再也不能這樣活下去了。很抱歉。我已經決定一到這個月底就離開這裡。到對我會同你打招呼的。」
「我不能接受你的辭職,」喬塔斯口氣強硬。「你幹嗎不照我說的去做——休假一段時間後……」
「不。有了這塊心痛,我在這裡是永遠也不會感到愉快的。我很抱歉。」
拿破侖。喬塔斯冷冷地觀察著他。「你想過今後幹什麼嗎?你正在自動放棄美好的前程……和生活。」
「不。我這樣做正是為了挽救自己的生活。」
「所以你就下了死決心?」
「是的。我真覺得有點對不住你,利昂。不過你不必擔心,我今後將永遠對這件事守口如瓶。」他說完後就轉身走出了喬塔斯的辦公室。
拿破侖·喬塔斯坐在位置上沉思了很久。最後,他作出了決定。他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請您告訴德米裡斯先生,我必須在今天下午見他。告訴他事情很急。」
※※※
下午四點。拿破侖。喬塔斯坐在德米裡斯的辦公室裡。
「什麼要緊的事兒,利昂?」德米裡斯問。
「也許談不上什麼問題,」喬塔斯小心地回答說。「不過我想你只好還是知道一下,弗雷德裡克。斯塔弗洛斯今天早晨到我辦公室來通知我說他要辭職。」
「斯塔弗洛斯,那個拉裡·道格拉斯的辯護律師嗎?」
「他好像正同自己的良心有點過不去。」
一陣氣氛嚴肅的沉默。
「我知道了。」
「不過他答應今後將決不洩露那天……那天在法庭背後所發生的那些事兒。」
「你信嗎?」
「是的。我完全相信他的保證,科斯特。」
康斯坦丁·德米裡斯笑了。「那好,既然這樣,我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是嗎?」
拿破侖·喬塔斯站起身來舒了口氣,「我也這樣看。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一下有這麼回事兒。」
「你做得對。你下周有空同我一起吃頓飯嗎?」
「當然有空。」
「那我到時給你掛個電話,順便我們還可以把一些事兒安排一下。」
「謝謝,科斯特。」
※※※
這是一個星期五的黃昏。古老的坎普尼卡雷阿教堂裡,一切都是那麼地寧靜,平和而寂靜。靠近聖壇的一角,弗雷德裡克·斯塔弗洛斯正跪在康斯坦丁諾神父面前懺悔。頭上披著一塊布。
「我罪孽深重,神父。我已經難以拯救。」
「人類的一大煩惱就在於他認為自己僅僅是一個人。你犯了什麼罪,我的孩子?」
「我是一個殺人兇手。」
「你奪去了別人的生命?」
「是的,神父。我其不知道該如何來贖罪。」
「上帝知道。我們可由從他那裡得到啟示。」
「我被虛榮和貪婪引入了歧途。事情發生在一年以前。我為一個被指控犯有謀殺罪的被告出庭辯護,開始一直進行得很順當,可後來拿破侖·喬塔斯……」
※※※
半小時以後,當弗雷德裡克·斯塔弗洛斯走出教堂時,他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那個壓在肩頭上的巨大包袱終於被卸掉了。經過這種至今已延續了幾百年之久的懺悔儀式後,他體驗到一種被淨化的感覺。斯塔弗洛斯把事情的全部經過都告訴了康斯坦丁諾神父。這是他自這段可怕的日子以來第一次重新獲得了一個完整的自我。
我要開始過一種新的生活。我得搬遷到另一個城市去住,在那裡一切將從頭開始。我會彌補我以前所犯下的那些可怕的過錯。謝謝你,神父,謝謝你給予了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
夜幕降臨了。歐姆斯廣場的中央幾乎空無一人。當弗雷德裡克·斯塔弗洛斯走到路口時,路燈開始亮了。正當他穿過十字路口時,一輛打著大燈的黑色轎車從斜坡上竄了出來直朝他撞去。斯塔弗洛斯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他被這個迎面朝他衝來的巨大而又瘋狂的怪物嚇呆了。再想閃開已經太晚了,隨著「轟」的一聲巨響,斯塔弗洛斯只覺得自己的肉體正在被撕裂、碾碎。一陣持續時間很短的劇烈疼痛後,立即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
拿破侖·喬塔斯是一個早起的人。當新的一天的生活壓力朝他壓過來以前,他喜歡靜靜地享受一番這份獨處的樂趣;他一般總是獨自一人用早餐,並習慣一邊用早餐、一邊讀著早報。今天的報紙上有幾條讓他感興趣的新聞。賽米斯多克爾斯·索福裡斯總理近日組成了由五方參加的內閣政府。看來我得發一份賀電去。中國共產黨的軍隊已經到達長江北岸;哈里·杜魯門和阿爾本·巴克利分別宣誓就任美國總統和副總統。拿破侖·喬塔斯翻到第二版時,他的血液突然凝固了。一則令人毛骨悚然的新聞跳進了他的眼簾:
【頗有聲望的特裡特西斯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一,弗雷德裡克·斯塔弗洛斯昨晚遇車禍身亡。他是在離開坎普尼卡雷阿教堂後遭此不測的。肇事司機當時就逃跑不知去向。據目擊者說,對方開的是一輛黑色的大型轎車,沒掛牌照。斯塔弗洛斯是曾經轟動一時的諾埃本·帕琦和拉裡·道格拉斯共同謀殺案中的重要人物。他當時曾擔任拉裡·道格拉斯的辯護律師並且……】
拿破侖·喬塔斯不願再看下去了。他楞楞地坐在稿子上琢磨著,早餐被擱在了一邊。一件偶然事故。這是偶然事故嗎?康斯坦丁·德米裡斯不是已經說過那事兒沒什麼好擔心的嗎?可是德米裡斯場面上的那套鬼把戲不知讓多少人上了他的當。
喬塔斯走到電話機旁。一個秘書幫他接通了德米裡斯的電話。
「你讀了早上的報紙嗎?」喬塔斯問道。
「沒有。我還沒看呢。幹嗎?」
「弗雷德裡克·斯塔弗洛斯死了。」
「什麼?」對方驚叫起來。「你說什麼?」
「他昨晚被一輛車撞死了。司機已逃跑。」
「我的天哪!我很難過,利昂。他們還沒抓到那司機嗎?」
「對,還沒。」
「也許我能給警方施加點兒壓力。如今真是人人都自身難保。順便說一下,星期四一起吃飯,怎麼樣?」
「好吧。」
「那就定了。」
拿破侖·喬塔斯一向善於從別人的言談口氣裡探究實情。康斯坦丁·德米裡斯剛才的反應分明是真正地感到震驚。他同斯塔弗洛斯的死沒有什麼關係。喬塔斯確信這一點。
※※※
第二天早上,拿破侖·喬塔斯像往常一樣把車開進了辦公樓下的私人車庫裡。當他從車庫出來朝電梯走去時,一個年輕人突然從陰影裡閃了出來。
「你有火柴嗎?」
喬塔斯頭腦裡立刻拉響了警報。這人面孔完全陌生,他在這裡轉悠幹嗎?
「當然。」喬塔斯應付了一句後就不加思索地用手中的手提箱朝對方的臉部猛擊過去。
那個陌生人被打得痛苦地尖叫起來。「你這個狗娘養的!」他突然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支裝有消音器的手槍。
「嗨,出了什麼事兒啦?」一個身穿制服的大樓警衛朝跑了過來。
陌生人稍稍猶豫了一下後就朝門外一溜煙地地了。
警衛跑過來問道:「你沒事吧,喬塔斯先生?」
「嗯……沒什麼。」拿破侖·喬塔斯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我沒事兒。」
「他想幹嗎?」
拿破侖·喬塔斯若有所思地回答說:「我也不知道。」
※※※
這決不會是一次偶然巧合的事件。喬塔斯坐在寫字檯邊思索著。也許這傢伙只是想對我搶劫。可他幹嗎要用裝著消音器的手槍來幹這種事兒呢?不,他想幹掉我。這次康斯坦丁·德米裡斯很可能又會像上次聽到弗雷德裡克·斯塔弗洛斯被害時那樣,裝出一副深感意外和震驚的樣子。
我早該明白這一點,喬塔斯想。德米裡斯從來就不願輕易讓自己冒險。他幹事兒是不肯留有尾巴的。好吧,這一次德來裡斯先生會真正感到意外的。
內部聯絡對講機只傳來了他秘書的聲音,「喬塔斯先生,半小時後你得去法庭。」
今天他本要去法庭就一樁系列謀殺案進行最後的總結性發言,可他此刻的心緒太亂了,以致他己無法出庭。「打個電話告訴法官,就說我今天身體不適,然後讓其他人代我去應付一下那個案子。不要再來任何電話打擾我。」
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錄音機,考慮了一陣後,開始對著錄音機講話錄音。
※※※
中午剛過,東破侖·喬塔斯就出現在檢查官彼得·德蒙尼德斯的辦公室裡,手裡拿著一隻馬尼拉信封。接待秘書馬上就認出了他。
「下午好,喬塔斯先生。我能為您做點什麼?」
「我要見一下德蒙尼德斯先生。」
「他正在開會呢,你們預先有約嗎?」
「不。你能通報一聲嗎?因為事情很急。」
「好的,當然沒問題。」
一刻鐘後,喬塔斯隨著那個秘書來到了檢查官的辦公室。
「哦,」德蒙尼德所有點感到意外,「穆罕默德到底還是向大山走來了。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嗎?看來你今天下午是想打算同我就這案子討價還價囉?」
「不。這是我的一件私事,彼得。」
「坐吧,利昂。」
兩人坐下來後,喬塔斯開口道:「我今天來是要你為我保存一個信封。它現在是封住的,要是我一旦遇上了不測,你就把它打開。」
彼得·德蒙尼的斯好奇地打量著對方,「你覺得自己要出什麼事嗎?」
「可能。」
「我明白了。是你的一個忘思負義的當事人嗎?」
「至於是誰並不太重要。你是我唯一可以信得過的人。你能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把這個信封好好地保存起來嗎?」
「當然。」接著他頓過身去對喬塔斯說:「你好像很擔憂。」
「是的。」
「你願意讓我們來為你提供保護嗎?我能派一名警察隨時跟著你。」
喬塔斯用手輕輕拍著那個信封。「這就是我唯一需要的保護。」
「好吧。如果你能相信我的話。」
「我相信你。」喬塔斯站起身來向他伸出手,「謝謝了。我真不知道怎麼來感謝你。」
彼得·德蒙尼的斯笑著說:「天知道。你欠我一次情。」
※※※
一個小時後,一個身穿制服的特別信使走進希臘貿易公司。他朝一個秘書走去。
「我這裡有一盒東西要交給德米裡斯先生。」
「那我簽收一下吧。」
「委託人要我親自交給他。」
「很抱歉,我現在不能去打擾他。是誰讓送來的?」
「拿破侖·喬塔斯。」
「你非得當面交給他嗎?」
「是的,女士。」
「那我去問一下德米裡斯先生是否有空見你。」
她按下了內部對講系統的按鈕。「請原諒,德米裡斯先生。有一位信使在這裡說喬塔斯先生有一盒東西讓他給你送來。」
對講機上響起了德米裡斯的聲音:「拿進來,艾琳。」
「可他說喬塔斯先生關照過要親自交給你。」
一陣短暫的沉默。「把他帶進來吧。」
艾琳帶著信使來到了德米裡斯的辦公室。
「您就是康斯坦丁·德米裡斯先生嗎?」
「我就是。」
「您能親自簽收一下嗎?」
康斯坦丁在簽收條上簽了自己的名字,信使把一個信封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謝謝。」
等到秘書和信使離開後,康斯坦丁·德米裡斯拿起桌上的那個信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然後他動手拆開情封,裡面裝的是一隻微型放音機,並且還附有一盒磁帶。他覺得有點奇怪,於是就按下了放音按鈕。
拿破侖·喬塔斯的聲音開始在辦公室迴盪:「我親愛的科斯特,要是你本來能夠相信弗雷德裡克·斯塔弗洛斯決不會洩露我們那個共同的小秘密的話,那麼事情就比現在要簡單得多。更使我感到遺憾的是,你甚至連我都不信任,竟然愚蠢地以為我也會壞你的事。我有很多條理由可以確定,你就是斯塔弗洛斯遇害事件的幕後主使人。下一個該輪到的就是我。但由於我的生命在我看來就如同你的生命在你看來同等地重要,因此我只好不客氣地謝絕了你要我成為你下一個犧牲品的要求。為了保護自己,我已把有關諾埃爾·帕琦和拉裡·道格拉斯一案的所有詳細內情都如實地寫在了一個封信裡並把它封貼好後交給了檢查官先生代為保管。這樣,要是我一旦遭到不測,檢查官就有權立即拆封那份信件。鑒於這一點,我的朋友,我想你現在肯定很希望看見我仍然還活著,而且活得還不錯。」錄音放到這裡就完了。
康斯坦丁·德米裡斯坐在位子上茫然地望著空中。
※※※
拿破侖·喬塔斯下午回到辦公室時心裡已經很踏實了。康斯坦丁·德米裡斯是個冷血的危險人物,但他決非是一個幹事魯莽的傻瓜。他是從來不會不考慮後果地隨意傷人的。這次他已經動手,喬塔斯想。可是被我挫敗了。看來,對星期四的那頓飯,我還得另有一手準備。
※※※
後來的幾天裡,拿破侖·喬塔斯一直部在忙於一樁牽涉到兩條命案的官司:一個女人殺了她丈夫的兩個情人。喬塔斯起早落夜地為即將到來的法庭辯論精心地進行著各種準備。直覺告訴他——儘管情況對被告極為不利——但他這次又會贏的。
星期三晚上,他在辦公室工作到深夜才開車回家。到別墅時已經凌晨一點。
管家在門口迎接了他。「你需要弄點什麼吃的嗎?喬塔斯先生?要是你感到餓的話,我馬上可以給你弄一份點心或者……」
「不,謝謝你。我不餓。去睡吧。」
京破侖·喬塔斯直接朝臥室定去。上床後,他又把那件案子的全部審理過程在腦子裡細細地過了一遍,直到2點才睡著。他做夢了。
他正站在法庭上盤問一個證人。突然,證人開始脫衣服。
「你這是幹什麼?」喬塔斯責問道。
「我熱得不行了。」
喬塔斯朝坐得滿滿的法庭四周環顧了一圖,發現所有的聽眾都脫去了他們身上的衣服。
他轉向審判台。「法官先生,我必須反對這種……」
可是法官也開始脫身上的法衣。「這裡太熱了。」他抱怨說。
這地方今天怎麼這麼熱?而且還吵得厲害。
拿破侖·喬塔斯睜開了雙眼,只見兇猛的火舌已經在舔著臥室的門框,房間裡到處瀰漫著嗆人的煙霧。
拿破侖·喬塔斯從床上跳了起來,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屋子著火了,可報警器怎麼沒有報警?
在高溫的炙烤下,房門已經完全變形而無法打開了。波滾的濃煙嗆得喬塔斯幾乎要窒息。他匆忙跑到窗口試圖強行打開窗子,可窗子也被卡得死死的,怎麼也打不開。房間裡的煙霧越來越濃,喬塔斯感到呼吸變得相當地困難。他已無法逃生了。
房頂上的天花板條子被燃著後開始一片片地往下掉落。接著一面牆壁迎面朝他倒了過來,大火終於吞噬了他。喬塔斯痛苦地喊叫著。頭髮和睡袍立刻就著了起來,他絕望地朝那扇緊閉著的窗戶拼盡全力地撞了過去。一團熊熊燃燒著的軀體破窗而出,然後重重地墜落在離窗戶16英尺的地面上。
※※※
第二天一早,檢查官德蒙尼德斯被一個女傭領到了康斯坦丁·德米裡斯的書房。
「早上好,彼得。」德米裡斯招呼他說。「謝謝你的到來。東西帶來了嗎?」
「是的,先生。」他把拿破侖·喬塔斯交給他的那個沒啟封過的信封遞給了德米裡斯。「我想你也許願意把它保存在你這裡。」
「非常感謝,彼得。同我一起用點早餐怎麼樣?」
「謝謝,你真太客氣了,德米裡斯先生。」
「科斯特。以後叫我科斯特吧。其實我很早以前就已經看中你了。我認為你今後很有前途。我想在我的公司裡給你找個適合的位置,不知你是否有興趣?」
彼得·德蒙尼德斯高興地笑著回答說:「好的,科斯特。我很高興能在你的公司裡工作。」
「太好了。早餐後我們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