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的五年裡,世界範圍內的經濟有著驚人的發展。克魯格-布倫特有限公司是在鑽石和黃金的基礎上締造起來的。但如今它的產品已經多樣化,並擴展到了全世界。業務中心已不再是南非了。公司最近又購買了一家出版集團、一家保險公司和一個五十萬英畝的林場。
一天夜裡,凱特把戴維推醒,「親愛的,我們把公司的總部遷走吧。」
戴維迷迷糊糊地坐起來,「什——什麼?」
「現在世界的貿易中心是在紐約。我們的總部應當在那兒。南非實在太遠了。況且,我們現在有電話電報,可以在幾分鐘內就同我們的任何辦事處取得聯繫。」
「我怎麼沒有想到呢?」戴維咕嚕了一句,接著又睡著了。
紐約是個令人激動的新世界。以前幾次來這裡時,凱特就感覺到了這個城市迅速跳動的脈搏。住在這個地方,就像掉在發育的中心一樣,地球似乎轉動得更迅速了,一切都以更快的節奏進行著。
凱特和戴維在華爾街為公司的新總部選中了一個地方。建築師們也開始著手做準備工作。凱特又挑選了一名建築師在第五大道設計一座16世紀法國文藝復興式樣的大公館。
「這個城市真是吵死人了。」戴維抱怨說。
確實如此。城市各處空氣中充滿著鉚釘槍的衝擊聲,一座座摩天大樓拔地而起,高聳入雲。紐約成了全世界的商貿聖地。是海運、保險、交通運輸的中心。這是一個具有獨特活力的城市。凱特喜歡這裡,但她感到戴維不大開心。
「戴維,這裡就是未來,這個城市在發展,我們也隨之發達興旺。」
「我的上帝,凱特,你還想要多少?」
她不假思索地答道:「有多少要多少。」
她不明白戴維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來。比賽就是要贏,只有把別人打敗了才叫贏。對她來說,這是再明白不過了。可戴維怎麼弄不懂呢?戴維是個精明的生意人,但他缺少點什麼,缺少一種慾望,一股去征服,去做最大、最好的激情。她的父親有這種精神,她也有這種精神。凱特不是很清楚,從何時起,她有了那種精神。反正在她生命的某個時刻,公司成了主人,她成了奴隸,與其說是她擁有這家公司,倒不如說是公司擁有了她。
當她把自己的想法講給戴維聽時,他笑著說:「你工作太辛苦了。」她多麼像她的父親啊,戴維心想。但是不知為什麼,他隱隱約約有點不快之感。
一個人怎麼能認為工作太辛苦呢?凱特心裡有點兒納悶。生活中沒有比這更大的快樂了。她生命力最旺盛的時刻就是工作。每天都會有新問題,每個問題都是一種挑戰,一個要解決的難題,一場要打贏的競賽。她對此十分精通。她被一種無法想像的東西迷住了。那既不是金錢,也不是成就,而是權力。這種權力支配著全世界各個角落成千上萬個人的命運。正如她自己的命運曾一度受到擺佈一樣。只要大權在握,她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權力是難以置信的武器。
那些國王、王后以及總統競相宴請凱特。他們想巴結她,得到她的眷顧。一家新開的克魯格-布倫特工廠可以使一個地區由窮變富。這就是權力。她的公司生氣勃勃,是個日益成熟的巨人,需要不斷地給它提供食物。有時不得不做出某些犧牲,因為巨人的發展不能受到限制。如今凱特體會到,它有自己的脈搏,節奏。這也已成為凱特自己的脈搏和節奏。
他們搬到紐約已經一年。3月份,凱特感到身體不舒服,戴維勸她去看看醫生。
「他的名字叫約翰·哈利,是個有名氣的年輕大夫。」
凱特勉強同意了。約翰·哈利是個瘦削、嚴肅的波士頓人,大約二十六歲,比凱特小五歲。
「我要告訴你,」凱特對他說,「我是沒有時間生病的。」
「我會記住這一點的。布萊克韋爾太太。現在讓我來檢查一下吧。」
哈利大夫對她進行了檢查,做了一些測試,然後說:「可以肯定沒什麼大問題。一兩天內,檢查結果就會出來。星期三給我來個電話。」
星期三清晨,凱特便給哈利大夫去了電話。「我告訴你個好消息,布萊克韋爾太太。」他高興地說,「你懷孕了。」
這是凱特一生中最為激動的時刻之一,她迫不及待地要把這消息告訴戴維。
她從未見過戴維如此興奮,他那有力的臂膀一下子把她抱起來,說道:「準是個女孩,她會長得和你一模一樣。」他心裡想,這正是凱特所需要的。現在,她會在家裡多待些時候,她會更像個妻子。
凱特心裡想,一定是個男孩。將來有一天,他要接管克魯格-布倫特公司。
臨產的日子接近了,凱特縮短了工作時間,但仍然每天來上班。
「別管公司的事兒了,好好休息。」戴維勸她說。
他不知道,公司裡的工作對凱特來說就是休息。
預產期在12月。「我要在25日生,」凱特對戴維許諾道,「他將是我們的聖誕禮物。」
那一定是個完美的聖誕節,凱特想。如今她是一家聯合企業的領導人。她嫁給了她所愛的男人,就要給他生一個孩子。然而她排的先後順序是否有些諷刺意味呢,凱特沒意識到這一點。
凱特的身體變得臃腫,行動不便。她來辦公室也感到越來越吃力了。每當戴維或者佈雷德·羅傑斯建議她待在家裡時,她總是說:「我的腦子還可以工作嘛。」離預產期還有兩個月時,戴維要去南非視察尼爾的礦區,他準備過一個星期就回紐約。
凱特正在辦公桌前工作,佈雷德·羅傑斯沒有敲門便走了進來。她看到他臉上沉重的神情,便說道:「香農那樁買賣吹了嗎?」
「不是,我——凱特,我剛剛得到消息,出事了,是礦井爆炸。」
她感到心揪痛了一下。「哪兒?嚴重嗎?死人了沒有?」
佈雷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六七個人死亡,凱特,戴維也在其中。」
這句話似乎一下充滿了整個房間,衝擊著壁板,然後又在屋子裡迴響著,聲音越來越大,直到在她的耳朵裡變成了尖叫聲。那聲音猶如尼亞加拉大瀑布似的傾瀉下來,把她淹沒了。慢慢地她又覺得自己被吸進了瀑布的中心,然後越陷越深,直到喘不出氣來。
一切都變得黑暗沉寂。
一個小時後,孩子出世了,早產了兩個月。凱特給他起名叫安東尼·詹姆士·布萊克韋爾。這是按戴維父親的名字起的。凱特心想,我為了我自己而愛你,我的兒子,也為了你父親而愛你啊。
一個月之後,第五大道的公館建造完畢,凱特和嬰兒,還有一班僕人搬了進去。意大利的兩個城堡中的物品全被搬到這幢房子裡來了。這裡簡直成了一個博物館,16世紀式樣的傢俱全是核桃心木製的,雕刻精細,古色古香。玫瑰色大理石鋪成的地板用赭紅色大理石鑲邊。鑲有壁板的圖書室裡有一個極為精美的18世紀式樣的壁爐,上面掛著一幅稀有的霍爾拜因的油畫。在勝利品紀念室裡放著戴維收藏的各種槍支。還有一間藝術品陳列室,凱特在裡面放滿了倫勃朗、弗美爾、委拉斯凱茲和貝林尼等名家的畫。此外,還有舞廳、日光浴室、大餐廳。凱特房間隔壁是嬰兒室。另外還有無數間臥室。意大利式大花園裡有許多塑像,都是羅丹、聖高登和馬約爾等大師的作品。這簡直是國王的宮殿。國王就在裡面慢慢長大呢,凱特高興地想著。
1928年,托尼四歲時,凱特送他去幼兒園。他是個漂亮但十分嚴肅的孩子。灰色的眼睛和倔強的下巴像他的母親。他先學習音樂,到五歲時又被送到一所舞蹈學校。母子倆在一起度過的最好時光就是在達克港的「松嶺居」。凱特買了一艘遊艇,八十英尺長的機帆船。她給它起名為「柯賽爾號」。她和托尼乘船遊覽了緬因州的海岸地區。托尼對此喜歡極了。但還是工作給凱特帶來了最大的歡樂。
傑米·麥格雷戈創建的公司有它的神秘之處。它總是那麼生氣勃勃,吸取一切。它是她的情人,它不會在一個冬日裡死去,丟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它的生命是永存的。她一定要使它發展下去。將來有一天,她會把它交給自己的兒子。
凱特生活中唯一使她煩惱的是她老家的問題。她對南非的事情十分關注。種族矛盾在那兒日益加劇,凱特對此很為著急,那裡有兩個政治陣營:頑固派,主張種族隔離。開明派,主張改善黑人的地位。詹姆士·赫佐格總理和簡·斯馬茨組成了聯盟,通過了新土地法。黑人們被剝奪了選舉權,不能擁有上地。這條新法律使上千萬的各少數民族集團成員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那些沒有礦藏、工業中心和港口的地區被分給了有色人種、黑人和印度人居住。
凱特在南非安排了同幾名高級官員的會晤。「這是一顆定時炸彈。」凱特對他們說,「你們這種搞法是在奴役八百萬人民。」
「這不是奴役,布萊克韋爾太太。我們這是為了他們好。」
「是嗎?你如何解釋這一切呢?」
「每個民族都有獨特的貢獻。要是黑人同白人混合在一起,他們有可能被同化。我們這是在保護他們。」
「完全是胡說八道。」凱特駁斥道,「南非成了種族主義的地獄。」
「這不是事實。其他國家的黑人千里迢迢來到這裡,都要進入這個國家。他們付高達五十六英鎊的錢去買一張假通行證。黑人在這裡比在地球上任何地方都要過得好。」
「那我可憐他們。」凱特反駁道。
「他們都是原始社會的孩子,布萊克韋爾太太。這是為了他們好。」
凱特在會後心裡十分沮喪,深深地為她的國家而擔憂。
凱特也很關心班達。報上常看到他的消息。南非的報紙稱他為「變色龍」。在他們的報道中,也不得不流露出一絲敬佩。他常化裝成勞工、車伕、清潔工等來逃避警察的追捕。他組織了一支游擊隊。因而他是警察通緝的頭一名要犯。在《開普敦時報》上有報道說,一個黑人村莊裡的示威者們把他抬在肩上,上街遊行,慶祝勝利。他從一個村莊到另一個村莊,給學生們演講。而當警察得到消息趕來追捕時,班達總是銷聲匿跡了。據說有成百上千的朋友和追隨者做他的警衛工作。他每天晚上都換地方睡覺。凱特知道,什麼樣的情況也不能讓他停止工作,除非死去。
她必須同他取得聯繫。於是她召見了一名經驗豐富的黑人工頭。這個人她一向是很信任的。「威廉,你認為你能找到班達嗎?」
「只要他願意讓人找到。」
「試試吧,我要見他。」
「我盡力而為。」
第二天上午,工頭對她說:「如果今晚你有空,有輛小車將會等候你,把你帶往農村。」
這輛車把凱特送到約翰內斯堡以北七十英里的一個小村莊。司機在一座小房子前面停下車來,凱特下車走了進去。班達在那兒等著她。他還是上次她見到他時的那副模樣。他一定有六十歲了,凱特心想。這些年來,他一直東奔西躲,逃避警察的追捕。可是看上去他依然十分安詳平靜。
他擁抱了凱特,然後說:「你一次比一次漂亮了。」
她大笑起來,「我老了,再過幾年就要四十歲了。」
「歲月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跡很輕,凱特。」
他們走進廚房。當班達煮咖啡時,凱特說:「我不喜歡目前的局勢,班達。事情將如何發展呢?」
「事情會越來越糟糕的。」班達簡要地答道,「政府不讓我們同他們對話。白人拆毀了雙方之間的橋樑。總有一天,他們會發現需要那些橋樑來溝通與我們的聯繫。我們有自己的英雄,內赫米亞·泰爾、穆庫奈、理查德·姆西曼。白人們驅趕我們就像趕牲口到牧場去一樣。」
「並不是所有的白人都是那麼想的。」凱特肯定地說道,「你有一些朋友正在為改變這一切而奮鬥著。總有一天要改變的,班達,但這需要時間。」
「時間就像沙漏裡的沙子,會流完的。」
「班達,泰姆和馬吉納怎麼樣了?」
「我的妻子和兒子都躲著呢,」班達傷心地說,「警察正忙於搜捕我。」
「我能幫什麼忙嗎?我總不能袖手旁觀呀,錢有用嗎?」
「錢總是有用的。」
「那我將作出安排。還有什麼?」
「祈禱吧,為我們大家祈禱吧。」
第二天上午,凱特回到了紐約。
當托尼長大能外出旅行時,凱特在他學校放假時,趁出差之便,把他帶到各地遊玩。他特別喜歡博物館,會一小時一小時地凝視著那些大師的繪畫和雕塑。在家裡,托尼照著牆上的油畫描著畫著,但他不好意思讓他媽媽看自己的作品。
他長得很甜,聰明有趣,並且有幾分靦腆,人們覺得很可愛。凱特為自己的兒子感到十分自豪。他在班上總是第一名。「你把他們都甩在後面了,是嗎?親愛的。」她大笑著,緊緊地把他摟在懷裡。
小托尼學習便愈加努力,決不讓他母親失望。
1936年托尼十二歲生日那天,凱特從中東回來了。她非常想念托尼,迫不及待地要見到他。托尼在家裡等他媽媽回來。她一見到他,就拚命擁抱他,「生日快樂,親愛的,今天愉快嗎?」
「是——是的,媽——媽媽。很——很——很愉快。」
凱特往後退了一下,看了看他。過去她從未注意到他口吃過。「你怎麼啦?托尼?」
「很——很好,謝謝,媽——媽媽。」
「別這麼結結巴巴的。慢慢地說。」
「是,媽——媽媽。」
以後的幾個星期裡,他口吃得更厲害了。凱特決定找哈利大夫談談。醫生檢查完了之後,說道:「從身體上看,那孩子沒什麼問題。凱特,他是不是有些壓力?」
「我的兒子?當然沒有,你怎麼會問起這個來呢?」
「托尼是個很敏感的孩子。口吃常常是挫折感的一種表現,是不能對付某種環境的結果。」
「你錯了,約翰,托尼在學校裡面門門功課都是數一數二的。上學期,他還得了三個獎狀呢:最佳全能運動員,最佳全能學生,美術課最佳學生。我很難同意說他應付不了周圍的環境。」
「原來是這樣。」他打量著她,「那托尼結巴時,你怎麼辦呢?凱特。」
「當然我糾正他囉。」
「我建議你不要那樣做,那樣會使他更加緊張。」
凱特被這話惹火了。「如果托尼真的像你所認為的那樣,有心理上的問題,我可以向你保證,那決不是他母親引起的。我疼愛他,他也知道,我把他看作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孩子。」
那正是問題的癥結所在,沒有一個孩子能達到那麼高的標準。哈利大夫低頭看了一眼他的圖表,「我們想想看,托尼已經十二歲了?」
「是的。」
「也許外出一段時間會對他有好處。是不是可以在某個地方找一所私人學校。」
凱特只是盯著他不說話。
「讓他自由一點兒,等他讀完高中再說。瑞士的一些學校相當不錯。」
瑞士!一想到托尼要被送到離她那麼遠的地方,她立即驚恐萬狀。他還太小,沒有獨自生活的能力,他——哈利大夫注視著她。「我再考慮考慮。」凱特對他說。
那天下午,她取消了一次董事會議,早早回家了。托尼在他的房間裡做功課。
托尼說道:「我今天得——得——得的全是優,媽——媽媽。」
「你想去瑞士嗎?」
他的眼睛閃出了亮光,說道:「我——我——我可以去嗎?」
六個星期之後,凱特安排托尼乘上了一艘輪船。他將到日內瓦湖邊的一個小城鎮——羅裡市的蘿實學院去上學。凱特站在紐約港的碼頭邊,望著那條巨大的客輪被拖輪拖出港,然後便自由地向前駛去。見鬼!我會想念他的。她轉身回到那輛等候著她的轎車裡。汽車載著她向她的辦公樓飛駛而去。
凱特喜歡同佈雷德·羅傑斯共事。他四十六歲了,比凱特大兩歲。他們這麼多年已成了好朋友。凱特喜歡他,因為他對克魯格-布倫特公司忠心耿耿。佈雷德沒有結婚,有好幾個漂亮的女朋友。但慢慢地凱特覺察到他有一半是在愛著她。他不止一次有意作出了一些暗示。可她卻寧願讓他們之間停留在工作關係上,只有一次她打破了這個界限。
佈雷德開始經常同一個姑娘約會。每天晚上他深夜才歸來,早上開會時面帶倦容,心不在焉。這種情況對公司十分不利。一個月過後,他越來越不像話了,凱特決定採取措施。她想起戴維曾為了一個女人差點離開了這家公司。她不能讓佈雷德再發生這種情況。
凱特原計劃一個人去巴黎購買一家進出口公司,但在最後一刻,她決定要佈雷德陪她一道去。他們抵達的那一天,白天出席許多會議,晚上兩人一道去大威福餐廳吃晚飯。後來凱特建議佈雷德到她的喬治五世飯店套房裡,一起研究一下有關新公司的報告。當他到來時,凱特身著透明絲織睡衣正等待著。
「我帶來已修改好的條件,」佈雷德開口道,「我們——」
「那個等會兒再說吧。」凱特柔情地說。在她的聲音裡有一種挑逗的情意,這使他不禁抬起頭來望了望她。「我要我們倆單獨在一塊兒,佈雷德。」
「凱特——」
她撲進他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
「我的上帝!」他說道,「我想你好久了。」
「我也想要你啊,佈雷德。」
他們走進了臥室。
凱特是個性感的女子,但長期以來,她那種性的動力都化在其他的渠道裡了。她的工作已完全能使她滿足,她這次找到佈雷德是別有用心的。
「凱特,我早就愛上你了……」
他在她上面,重複著古老、永恆的節奏。
她心裡卻在想著:他們對這家公司的要價,真他媽的太高了。他們知道我非常急於要這家公司。看來他們不會讓步的。
佈雷德在她的耳邊悄悄地說著情話。
我可以中止談判,等他們再來找我。但要是他們不來呢?那我就要失去這樁交易,我能冒這個險嗎?
他的節奏加快,凱特胯部運動迎向他的身體。
不,他們很容易找到另一個買主,還是他們要多少給多少算了。我可以賣掉一家子公司來彌補損失。
佈雷德在快感中呻吟,凱特運動加快,把他帶向高潮。
我這就告訴他們,決定接受他們的條件。
一聲長長的、戰粟的呼喊,佈雷德說:「哦,天哪,凱特,太棒了。你覺得好嗎,親愛的?」
「像天堂。」
那天夜裡,她躺在佈雷德的懷裡。當他沉睡的時候,她卻在思考著,規劃著。第二天早上,當他醒來時,她說道:「佈雷德,你一直在約會的那個女人——」
「我的上帝,你吃醋了!」他高興地笑著,「把她忘了吧,我再不見她了,我保證。」
從那以後,凱特再也沒有和佈雷德同過床。他不理解她為什麼拒絕他,而她只是說:「你不知道,我是多麼想如此啊,佈雷德。但我恐怕那樣我們就不能再在一起工作了。我們雙方都必須要作出犧牲才對。」
他不得不就這樣忍耐著。
在公司不斷擴大的同時,凱特建起了一些慈善基金會,為大學、教會和學校捐款。她的藝術藏品也在不斷增加著。她購進了一些文藝復興時期及以後的藝術大師的作品,如拉斐爾、提香、丁托列托和格雷科,還有一些巴羅克藝術風格的畫,如魯本斯、卡拉瓦喬和范戴克。據傳,布萊克韋爾家藏品的價值,在世界上私人藏品當中是首屈一指的。那些藏品名聲在外,只有應邀的客人才能一飽眼福。凱特不允許拍照,也不同新聞界討論這些藏品。她與新聞界的交往有著嚴格的、絲毫不能改變的界限。布萊克韋爾家族的私生活是不公開的。僕人、公司的僱員都不准議論布萊克韋爾家裡的事。當然要想完全沒有謠傳或者猜測是不可能的。凱特·布萊克韋爾是一個讓人琢磨不透的神秘人物。她是世界上最富有、最有權勢的女人之一。有關她的疑問可以提出上千個,但答案卻寥寥無幾。
凱特給蘿實學院的女院長打電話:「我想瞭解一下托尼的情況。」
「噢,他很好,布萊克韋爾太太。你的兒子是個優等生,他——」
「我不是問的這個,我是指——」她猶豫了一下,似乎不願意承認在布萊克韋爾家裡還有不光彩的事。「我是說,他還口吃嗎?」
「太太,看不出任何口吃的跡象。他完全正常。」
凱特欣慰地暗暗鬆了一口氣。她心裡一直很清楚,那只是暫時的,一種必須經過的階段而已。醫生也就這點本事!
一個月之後,托尼回到了家,凱特在機場迎接他。他看上去很健康,很漂亮,凱特心裡充滿了自豪感。
「啊,我親愛的,你好嗎?」
「我好——好,媽——媽媽,你——你——你好嗎?」
在家度假的日子裡,托尼如饑似渴地觀賞母親在他離家的時候收藏的油畫。他對那些大師的傑作祟拜得五體投地。他迷上了法國的印象派,如莫奈、雷諾阿、馬奈和莫裡索等:他們在托尼面前展現了一個神奇的世界。他買了油彩和畫架,作起畫來。他覺得自己畫得很糟糕,仍然不願意拿給任何人看。它們怎能和那些精美的傑作相比呢?
凱特對他說:「將來有一天,所有的這些畫都是屬於你的,親愛的。」
然而這種想法卻讓這個十三歲的男孩惶惶不安。他的母親不理解這一點。這些畫永遠不會真正地屬於他,因為他並沒有付出任何代價來得到它們。他下定了決心,要設法走自己的路,他有一種矛盾的心理,既想離開他母親,可又捨不得離開。在她的周圍,一切都是那麼有趣,吸引人。她是旋風的中心,發號施令,買進賣出,生意做得大得嚇人。她還帶他去一些奇妙的地方,讓他結識一些有趣的人物。她是個令人敬畏的大亨,托尼為她感到無比自豪。在他的眼裡,她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女人。他心裡難過的是,只要在她的面前他總是口吃。
凱特一直不知道她的兒子敬畏她到何種程度。直到有一次他回家來度假,他問:「媽——媽媽,你統——統治整個世界嗎?」
她大笑起來,說道:「當然不會囉,你怎麼會提出這麼傻的問題來呢?」
「我學校裡的朋——朋友常常議論你,哎呀,你真是了——了不起。」
「我是了不起,」凱特說,「我是你的母親。」
托尼恨不得把世界上一切最好的東西拿來,讓凱特高興。他知道這家公司對於她多麼重要,她多麼希望他將來有一天能管理這家公司。他的心裡充滿著悔恨,因為他知道,他是做不到那樣的。他並不想那樣來安排自己的一生。
當他試圖把這些向他母親解釋時,她總是笑起來,「胡說八道。托尼,你還太年輕,不知道如何安排自己的未來。」
他就又口吃起來。
一想到要成為一名畫家,托尼就感到非常激動。能抓住一切美的東西,把它們永遠留在畫板上,那才是值得做的事情。他想去巴黎學畫,但他也清楚,他得小心翼翼地向母親提出這個問題。
他們在一起時,玩得十分快樂。凱特是一大批房地產的女主人。她在棕櫚灘和南卡羅來納州購買了一些房子——在肯塔基州,買了一個種馬場。她和托尼在假期裡到這些地方玩了一遍。他們在紐波特觀看了美洲杯帆船賽。在紐約,他們到德爾莫尼柯餐廳吃午飯;在廣場酒店喫茶;在呂紹烏餐館吃星期日晚餐。凱特對賽馬很有興趣,她的馬場成了世界上最好的馬場之一。當她的馬參賽時,如遇上托尼放學回家,凱特就會把他帶到賽場,他們坐在包廂裡,托尼看到她母親喝彩時,喊得嗓子都啞了,心裡感到很不理解,他知道她的激動和金錢毫無關係。
「它贏了,托尼。記住這一點。贏才是最重要的。」
他們在達克港享受寧靜與安逸。他們去彭德爾頓和科芬商場買東西,在達克港商店喝冰激凌汽水。夏天,他們航行、遠足或是參觀畫展。冬天滑雪、溜冰或是乘雪橇。他們也常坐在圖書室裡那個大壁爐前烤火。凱特給她的兒子講述這個古老家族的往事。比如他的祖父和班達的故事,艾格尼絲夫人和她的姑娘們給托尼的祖母開送禮會的故事,等等。這是個多姿多彩的家族,一個值得驕傲和珍愛的家族。
「克魯格-布倫特公司總有一天會屬於你的,托尼,你將管理它,並且——」
「我不——不想管——管理它,媽媽,我對大生意和權力都不感興趣。」
凱特發火了。「你這個大笨蛋!你知道什麼是大生意或權力嗎?難道你以為我跑遍全世界是去播撒禍種嗎?是在傷害人嗎?你以為克魯格-布倫特公司是某種殘酷的金錢機器,要把一切障礙都軋得粉碎嗎?好吧,讓我告訴你吧,孩子。公司是僅次於耶穌基督的大善人。我們就是復活了的救世主,托尼。我們救活了幾十萬民眾的性命。當我們在一個蕭條的地區或國家開辦了一家工廠,那裡的人民就會有錢蓋學校和圖書館,修建教堂,能為他們的孩子提供像樣的食物、衣服和娛樂設施。」她喘著氣,怒不可遏,「我們在人們飢餓和失業的地方建起了工廠。由於有了我們,那些人才能過上體面的生活,抬起自己的頭。我們是他們的救世主。今後不許再讓我聽見你嘲笑大生意和權力了。」
在這種情況下,托尼只能說:「對——對——對不起,媽——媽——媽。」
可是他心裡仍然固執地想:我要當一名畫家。
托尼十五歲的時候,凱特建議他去南非度暑假。他還從未去過那兒。「我現在離不開,托尼,但你會發現那是個迷人的地方。我將為你作好一切安排。」
「我有——有點兒想——想去達克港度假,媽——媽。」
「明年夏天吧。」凱特堅定地說,「今年夏天,我要你去約翰內斯堡。」
凱特向約翰內斯堡的負責人仔細地作了交待,他們一起為托尼制定了旅遊路線和日程。每天的安排都圍繞著一個目的:要千方百計使托尼感到這次旅行難以忘懷,要使他明白,他的未來和公司是息息相關的。
凱特每天都收到關於她兒子的報告。他被帶到一座金礦裡參觀。在鑽石礦區裡參觀了整整兩天。他還被領著參觀了克魯格-布倫特公司的一些工廠。此外又到肯尼亞作了一次狩獵旅行。
在托尼假期結束的前幾天,凱特給約翰內斯堡的公司經理去了電話。「托尼怎麼樣了?」
「噢,他非常快活,布萊克韋爾太太。實話跟你說,今天早上他還問我能否再多待幾天呢。」
凱特心裡一陣高興,「太好了,謝謝你。」
托尼度完假期之後,先來到英國南安普敦,然後乘泛美航空公司的飛機飛回美國。凱特只要有可能總是乘泛美航空公司的飛機,他們給她許多優待,因此她坐不慣其他航空公司的飛機。
為了接兒子回來,凱特退出了一個很重要的會議。飛機降落在紐約新建的拉瓜迪亞機場,當他出現在泛美航空公司的終點站時,他那英俊的臉上洋溢著活力和生氣。
「過得愉快嗎?親愛的。」
「南非真是個神——神奇的國家,媽——媽媽。他們帶我乘——乘飛機去納米比沙漠,就是爺爺從曾祖父范德默韋那裡偷取鑽石的地方。你知道嗎?」
「他沒有偷,托尼。」凱特糾正他的話,「他只是拿了屬於他的東西。」
「當然是這樣。」托尼嘲笑地說了一句,「不管怎麼說,反正我去過那——那裡了。我沒看到海霧,但他們依——依然有警衛,狼狗等等。」他笑了起來,「他們沒有給我任何樣——樣品。」
凱特高興地笑著,「他們沒有必要給你任何樣品,親愛的,將來有一天,它們都是你的。」
「那你對——對他們說呀,他們不聽——聽我的。」
她把他抱住,「你玩得不錯,是嗎?」她開心極了,托尼終於為他將繼承的家產而興奮。
「你知道我最——最喜歡什麼嗎?」
凱特慈愛地笑著,「什麼呀?」
「顏色,我在那——那裡畫——畫了許多風景畫。我不想離開,我想到那兒畫——畫畫。」
「畫畫?」凱特盡量使自己的話裡帶點熱情,「那可是個很好的業餘愛好呀,托尼。」
「不,我不是說——說業餘愛好,媽媽。我要做一個畫——畫家。我已經考慮了很多很多,我要去巴——巴黎學習。我真的認為我可能有些天賦。」
凱特的神情緊張起來,「你不會要一輩子去畫畫吧。」
「是的,我就要這樣,媽——媽媽,這是我唯一喜——喜愛的事。」
凱特知道,她失敗了。
「他有權利按自己的方式去生活,」凱特想道,「但我怎麼會讓他犯如此可怕的錯誤呢?」
9月,他們兩個暫時都不必作出決定了,歐洲爆發了戰爭。
「我要你去沃頓金融及商學院讀書。」凱特告訴托尼,「過兩年,要是你還想當一名畫家,你會受到我的祝福的。」凱特心裡十分肯定,到那時托尼一定會轉變的。她無法想像,她的兒子在完全可以領導世界上最驚人的一家大聯合企業的時候,竟會選擇靠在帆布上塗抹各種油彩來度過自己的一生。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她的兒子。
對凱特·布萊克韋爾來說,第二次世界大戰無疑是個好機會。全世界都短缺軍火和物資,而克魯格-布倫特公司卻可以為他們提供這些物品。公司有一個部門專門為軍隊提供裝備,另一個部門負責為民用服務。公司的工廠二十四小時晝夜不停地生產著。
凱特肯定美國是不會袖手旁觀的。羅斯福總統號召全國要做民主世界的大武庫。1941年3月11日,「租借法」在國會最後獲得通過。同盟國橫渡大西洋的運輸船隊遭到了德國人封鎖海面的威脅。德國潛水艇八艘為一組,擊沉了幾十艘同盟國船隻。
德國當時成了不可一世的霸主,似乎無人能制止它的擴張。阿道夫·希特勒踐踏了凡爾賽條約,建立起歷史上最大的戰爭機器。德國人用閃電戰攻佔了波蘭、比利時和荷蘭。緊接著德國軍隊又粉碎了丹麥、挪威、盧森堡和法國的防線。
凱特得到消息說,克魯格-布倫特公司的工廠被納粹沒收了,工人中的猶太人被逮捕,遣送到集中營裡。於是她決定採取行動。她先打了兩次電話。一個禮拜之後她又到了瑞士。抵達蘇黎世酒店後,她收到一張條子,上面寫道:布林克曼上校想要見她。布林克曼曾是克魯格-布倫特公司柏林分公司的經理。當工廠被納粹政府接管後,布林克曼被授予上校軍銜,負責工廠的事務。
他來到飯店會見凱特。他是個瘦削、精明的人,金黃色頭髮仔細地梳在那謝頂的腦瓜上。「我很高興見到你,布萊克韋爾太太。我來向你傳遞我的政府的一個信息。我被授權向你保證,一旦戰爭結束,你的工廠依然會歸還給你。德國將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工業強國。我們歡迎像你這樣的人同我們合作。」
「要是德國人打敗了怎麼辦?」
布林克曼上校嘴唇上露出了一絲微笑。「你我都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布萊克韋爾太太。美國明智得很,沒有插足歐洲的事務,我希望它能繼續這樣做。」
「我可以肯定,你確是希望如此,上校。」她向前靠了靠,「我聽到有謠傳說,猶太人被送進集中營裡處死,是真的嗎?」
「我可以向你保證,那完全是英國人的宣傳。是的,猶太人被送到勞動營裡去了,但我以一名軍官的身份保證,他們受到了應有的對待。」
凱特不知道這些話究竟意味著什麼。她準備弄個水落石出。
第二天,覬特約見了一位有名望的德國商人,名叫赫爾·比勒。他五十開外,外貌非凡,面容慈悲,目光似乎深閱人間苦難。他們在班霍夫附近一家小咖啡館裡見了面。赫爾·比勒先生選中了一個無人的角落裡的一張桌子。
「我聽說,」凱特溫柔地說道,「你開始搞地下活動,把那些猶太人偷運到中立國去,是真的嗎?」
「不是這樣的,布萊克韋爾太太。這樣一種行動是對第三帝國的背叛。」
「我還聽說,你缺乏資金來進行這些活動。」
比勒先生聳了聳肩膀,「既然沒有地下活動,我也就不需要錢,不是嗎?」
他的雙眼緊張地環顧著整個咖啡館。這個人每天連喘口氣、睡個覺時都生活在危險之中。
「我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凱特小心翼翼地說,「克魯格-布倫特有限公司在許多中立國和盟國都有工廠。要是有人能將難民送到那兒,我將為他們安排就業。」
赫爾·比勒先生坐在那兒,呷著苦咖啡。最後他說道:「我對這些都一無所知,現在搞政治活動是很危險的。但如你有意要幫助苦難的人,我在英國倒是有個叔叔,他得了一種可怕的消耗性疾病,醫藥費非常昂貴。」
「有多貴?」
「每個月五萬美元。為了支付他的醫療費用,要設法先將錢存在倫敦,然後再將錢轉到一家瑞士銀行裡去。」
「我可以作出安排。」
「我的叔叔將會很高興的。」
大約兩個月後,小批的猶太難民開始不斷地抵達盟國境內。他們在克魯格-布倫特公司的工廠裡找到了工作。
兩年後,托尼退了學。他去凱特的辦公室,把這個消息告訴她。「我作——作出了努力,媽——媽——媽。真——真的。可我還是決——決定要學——學習繪——繪畫。戰——戰爭結束後,我要去——去巴——巴黎。」
這字字句句就像千斤鐵錘敲打著她的心。
「我知——知道,你會失——失望的。但我要過——過我自己的生活,我想我會出色的——真的出色。」他望了望凱特的臉色,「我已經做了你讓我做的事情。現在你應當給——給我這個機會。芝加哥藝術學院已經錄取我入學了。」
凱特的腦子裡翻騰著,托尼想要從事的工作竟會是這樣無用的事。她所能說的話只是:「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15號開始註冊。」
「今天幾號?」
「12月6——6號。」
1941年12月7日,星期日,日本帝國海軍的中島式轟炸機和零式戰鬥機偷襲了珍珠港。第二天,美國參戰了。當天下午,托尼被徵入美國海軍陸戰隊。他被送到弗吉尼亞州匡堤科軍官學校受訓,畢業後被派往南太平洋。
凱特感到她是生活在一個深淵的邊緣。她每天被那些公司裡的事務壓得抽不出身。然而,每時每刻腦子深處都有一種恐懼感,生怕會收到關於托尼的可怕消息——他受了傷或者戰死了。
對日戰爭進行得很不順利,日本轟炸機襲擊了美國在關島、中途島和威克島上的空軍基地。1942年2月又佔領了新加坡,接著又很快佔領了新不列顛島、新愛爾蘭島、阿德曼拉爾蒂群島和所羅門群島。麥克阿瑟將軍被迫從菲律賓撤退。軸心國強大的武裝部隊正在慢慢地征服全世界,陰影籠罩著世界各地。凱特擔心托尼會成為戰俘,受到折磨。儘管她有權,有影響,但她除了禱告之外也無能為力。托尼寫來的每封信都是一支希望的火炬,說明幾個星期之前他還活著。「他們什麼都不告訴我們。」托尼寫道,「俄國人還在堅持嗎?日本兵是很殘忍的,但你不得不敬佩他們。他們不怕死……」
「美國的情況怎麼樣?工人們真的在為提高工資而罷工嗎?……」
「魚雷快艇在這裡很起作用,那些小伙子個個是英雄……」
「你的門路很廣,媽媽,給我們送幾百架F4U型新海軍戰鬥機來,想念你……」
1942年8月7日,盟國在太平洋首次反攻。美國海軍陸戰隊在所羅門群島中的瓜達爾卡納爾島登陸。此後他們就不斷推進,奪回日本人佔領的島嶼。
在歐洲,盟國的軍隊取得了幾乎一連串的勝利。1944年6月6日,隨著美國、英國和加拿大的部隊在諾曼底聯合登陸成功,盟國開始了對西歐的戰役。一年之後,1945年5月7日,德國人無條件投降了。
1945年8月6日,一顆威力超過二萬噸TNT炸藥的原子彈,投到了日本廣島。三天之後,又一顆原子彈摧毀了另一個城市長崎。8月14日,日本人投降了,長期血腥的戰爭最後總算結束了。
三個月之後,托尼返回家園。他和凱特一起來到達克港,坐在平台上,眺望海灣裡的點點白帆。
戰爭改變了他,凱特心裡想道,托尼顯得成熟多了。他留了一撇小鬍子,膚色黝黑,體態健壯,看上去十分英俊。眼睛周圍也出現了一些以前沒有的皺紋。凱特心裡十分肯定,這幾年海外的生活給了他足夠的時間來重新考慮他不來公司工作的決定。
「你現在的計劃是什麼,兒子?」凱特問道。
托尼笑了笑,「還是我在被暴力打斷以前說的那句話,母親——我將去巴——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