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獨奏家面對2800個座位的偌大的卡內基音樂廳,都感到頓時矮了許多。能讓這名聞遐邇的音樂廳坐滿觀眾的音樂家並不多,但星期五晚上,這裡的確是觀眾滿座。菲利普·阿德勒迎著如潮的掌聲走上舞台。他在鋼琴前坐下,定了定神,接著演奏起來。演奏曲目中有貝多芬奏鳴曲。多少年來,菲利普養成了舞台上只專注於音樂的習慣。可今晚,他的心思卻飛到了拉臘身上,老想著她遇到的麻煩。倏忽間,他手指開始出亂,冷汗淋漓。這一切發生得那麼迅速,觀眾還未及覺察出來。
獨奏會前半場快結束時,觀眾掌聲雷動。場間休息時,菲利普去了更衣室。
音樂廳經理說:「好極了,菲利普。你讓觀眾聽得著了魔。要我給你拿點什麼來嗎?」
「不用,謝謝。」菲利普關上門。他真巴望獨奏會就這麼結束了。他深深惦念著拉臘的處境。他十分愛她。他知道她也很愛他。可他們似乎遇到了一個難關。拉臘動身去雷諾之前,他們之間關係相當緊張。對此,我得做點什麼。他思忖道。可做點什麼呢?我們該如何互相遷就呢?他仍在思量著,突然有人敲門,劇場經理在門外說:「只剩五分鐘啦,阿德勒先生。」
「多謝。」
後半場演奏的曲目是哈默克拉韋爾的奏鳴曲。這是一支氣勢如虹,動人心弦的樂曲。當最後的樂音似隆隆雷聲響徹空曠的大廳時,觀眾們歡呼起來,掌聲如雷。菲利普站在台上鞠躬謝幕,但他的心緒飛到了別處。我得回家和拉臘好好談談。他猛然記起拉臘不在家。我們現在是該解決這事了。他自言自語。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掌聲經久不息,觀眾們高喊著「好啊!」「妙啊!」「再來一曲!」要在平常,菲利普肯定會再奏一曲的,可是今晚,他太沮喪了。他回到更衣室,換上了便服。出了音樂廳,他能聽見遠方隆隆的雷聲。報紙上都說有雨,可眾人還是不肯離去。休息室裡儘是等著向他道賀的人。傾聽並感受樂迷們的讚頌總是令人激動的,可今晚他沒那份情緒。他一直呆在更衣室裡,直到他肯定人群散盡時,他才出來,此時快到子夜時分。他穿過空蕩蕩的後台走廊,到了屋外。轎車不在等他。我找輛計程車去。菲利普當即這麼決定。
他走進瓢潑大雨裡。寒風凜冽,57大街上一片漆黑。菲利普快到第六大道時,一個穿著雨衣的大塊頭男人從黑暗處走到他跟前。
「勞駕,」他說,「到卡內基音樂廳怎麼走?」
菲利普想起了他對拉臘說過的那個老掉牙的笑話,正要說「練」,手卻朝身後的那幢樓指去。「就在那邊。」
菲利普剛轉過臉,那人一把將他按到牆上,手裡握著一把令人不寒而慄的彈簧折刀。「把錢包給我。」
菲利普的心怦怦地跳著,他望望四周,想喊救命。大雨滂沱的街道上闃無一人。「好吧。」菲利普說。「別激動,我這就給你。」
刀子正抵著他的喉嚨。
「聽我說,你完全沒必要……」
「閉嘴!把錢包給我。」
菲利普伸手從口袋裡掏出錢包。那人騰出一隻手一把奪過去塞進自己的口袋。他正看著菲利普的手錶,猛地伸手從菲利普手腕上拽了下來。他扯下手錶的當兒,一手攥住菲利普的左手,用那把鋒利的刀子在菲利普手腕上用力一劃,一直劃到骨頭。菲利普疼得尖叫起來。血流如注。那人逃走了。
菲利普驚愕地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鮮血與雨水融匯在一起,淌到大街上。
他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