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12朵鮮紅的玫瑰送到了拉臘的公寓。這麼說,他也珍愛這個夜晚。拉臘心裡幸福地說。她連忙撕開花上附的賀卡,但見:
「寶貝,盼望今晚共進晚餐。保羅。」
失望頓時刺痛了她的心。她整個早上都在等菲利普的電話。她雖然很忙,但她無法專心工作。
下午兩點,凱西通知她說:「新秘書們都來了,等你面試。」
「讓他們進來。」
一共有6名,全都很出色。格特魯德·米克斯是當時的最佳人選。她30開外,聰穎、活潑,而且顯然對拉臘十分崇敬。
拉臘翻著她的簡歷,立即產生了好感。「以前你在房地產開發部門幹過。」
「是的,夫人。但是我從未遇到過像您這樣的老闆。不瞞您說,當您的秘書,不拿一分錢的工資,我都樂意。」
拉臘笑笑。「那倒不必。這些推薦信很有份量。好吧,你留下試用一段時間。」
「非常感謝。」她差點兒熱淚盈眶。
「你得簽個約,保證不接受任何採訪,不談論本公司任何事情。能接受嗎?」
「當然。」
「凱西會帶你去辦公室的。」
※※※
11點,拉臘正在宣傳部會見傑裡·湯森。
「你父親的情況怎麼樣?」拉臘問。
「他在瑞士。大夫說他可能有希望挺下來。」他聲音哽咽起來。「那真多虧了您。」
「人人都應該有這個希望的,傑裡。祝他早日康復。」
「謝謝。」他清清喉嚨。「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對您說我多麼感激……」
拉臘站起身。「我還有個會,要遲到了。」
她說著便離開了,留下他獨自站在那裡,望著她的背影。
拉臘說的那個會,是和新澤西一個開發項目的設計師們碰頭。「你們幹得很出色,」拉臘說,「不過我想作些改動。我打算建一個橢圓形拱廊,三面都有門廳,大理石牆。樓頂改成銅金宇塔形狀,頂端是個照亮夜空的燈塔。有什麼問題嗎?」
「我看沒什麼問題,卡梅倫小姐。」
會見結束時,傳呼器響了起來。
「卡梅倫小姐,雷蒙德·達菲,一位工頭,打電話找你,他說有急事。」
拉臘拿起電話。「你好,雷蒙德。」
「我們碰到了麻煩,卡梅倫小姐。」
「說吧。」
「他們剛剛運來一車水泥磚。我們檢查發現不合格。磚上有裂縫。我打算退回去,不過還是想先告訴你一聲。」
拉臘想了好一會,「壞到什麼程度?」
「相當厲害,關鍵是不合我們的要求,再說……」
「能修好嗎?」
「大概能吧。但是那代價就大啦。」
「把它們修好。」拉臘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好吧,你是老闆。」
拉臘放下電話。全市僅有兩家水泥品供應商,得罪他們不是等於自殺嗎?
※※※
5點過了,菲利普仍未打電話來,拉臘撥通了他的基金會的電話。「請找菲利普·阿德勒。」
「阿德勒先生到外地演出了。有什麼事嗎?」
他沒說過他要到外地去呀。「沒有。謝謝。」
一切都完了,拉臘心想,目前是完了。
這一天臨下班時,史蒂夫·默奇森來了。他是個彪形大漢,結實得如同一堆磚頭。他氣沖沖闖進拉臘辦公室。
「你有何貴幹,默奇森先生?」拉臘問。
「你就不能少插手我的鳥事!」默奇森說。
拉臘平靜地看著他。「出了什麼事?」
「就是你!我討厭別人搶我的生意。」
「如果你是說格特曼先生……」
「老子找你正是這事。」
「……他更喜歡我的大樓。」
「是你引誘他這麼做的,姑娘。你老是壞我的事,還嫌不夠嗎?我警告過你,我不會再警告你第二次。在這座城市你我是勢不兩立。我不管你耍什麼把戲,當心別露了馬腳,你要是再和我過不去,看我不鉸斷你的狐狸尾巴!」
說完,他氣沖沖揚長而去。
※※※
那晚,拉臘在公寓和保羅一起用餐,氣氛很沉悶。
「你好像有心事,寶貝。」保羅說。「有什麼麻煩嗎?」
拉臘強作一笑。「沒,一切都很好。」菲利普為什麼不告訴我他要離開?
「雷諾工程什麼時候動工?」
「霍華德和我打算下周再坐飛機去一趟,大概9個月後可以開業。」
「9個月後你都可以生個寶寶了。」
拉臘驚愕地看著他。「什麼?」
保羅·馬丁握著她的手。「你知道我愛你愛得發瘋,拉臘。你改變了我整個的生活。我總巴望情況能發生點變化,要是我們一起生了幾個孩子,哪該多好。」
拉臘對此無言以答。
「我要給你個小小的驚喜。」他伸手從口袋裡拿出一隻珠寶盒。「打開吧。」
「保羅,你已經給了我那麼多……」
「打開吧。」
盒子裡是一條精美的寶石項練。
「真漂亮。」
保羅站起身,把項練套到她脖子上。拉臘感覺到他在摸她,他的手朝下滑,撫弄著她的乳房。他聲音沙啞地說:「我們試試看。」
保羅把她領進臥室。拉臘感到天旋地轉。她絕不曾愛過他,和他上床也不過是對他所做的一切的回報,可現在情況不同了。她在戀愛!我是個傻瓜,拉臘心想,我也許永遠也見不到菲利普了。
她慢慢地、不情願地脫掉衣服,然後上了床。保羅壓在她身上,呻吟著:「寶貝,你快發讓我發瘋了。」她抬起頭,看到的是菲利普的臉。
※※※
一切進展順利。雷諾飯店的裝修進程很快,卡梅倫大廈工程正按計劃進行著。拉臘的聲名與日俱增。過去的幾個月裡,她給菲利普·阿德勒打過數次電話,每回得到的答覆都是他演出去了。
「阿德勒先生正在北京……」
「阿德勒先生正在巴黎……」
「阿德勒先生正在悉尼……」
讓他見鬼去吧!拉臘自言自語。
接下來的6個月裡,拉臘設法出高價買下了3處史蒂夫·默奇森夢寐以求的地產。
凱勒找到拉臘,不安地說:「全城都在傳,默奇森要報復你。也許我們不該和他弄得那麼緊張。他可是個危險的對手啊,拉臘。」
「他是我也是,」拉臘說,「也許他早該換個行當。」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拉臘。他……」
「別提他,霍華德。我剛剛得到一個秘密消息,洛杉磯有片地產要賣,目前還沒上市。如果動作快點的話,我們大概能弄到手。我們一早坐飛機去。」
那塊地產是古老的巴爾的摩飯店地基,佔地5英畝。一名房地產代理人正帶著拉臘和霍華德察看場地。
「一流地皮啊,」他滔滔不絕地說,「是的,先生,買下來絕對沒錯。你們可以在這地方建一座美麗的小城市……公寓大樓、購物中心、影劇院、商業街……」
「不。」
他愕然地看著拉臘。「您說什麼?」
「我不感興趣。」
「你不感興趣?為什麼?」
「地段不好。」拉臘說。「我認為人們是不會搬到這裡來住的。洛杉磯在向西發展,人這東西就像旅鼠似的,你沒法叫他們反向而行。」
「可是。」
「告訴你我對什麼感興趣吧。成套公寓。給我找個好地方。」
拉臘轉身對霍華德說:「真可惜,白浪費了時間,下午我們就飛回去。」
他們回到飯店時,凱勒在報亭買了張報紙。「我們還是看看今天的市場行情吧。」
他們瀏覽著報紙,娛樂欄裡登了一條醒目的大幅廣告:今晚好萊塢圓形劇場——菲利普·阿德勒音樂會。拉臘頓時一愣。
「我們明天再回去。」拉臘說。
凱勒端詳她一會,說:「你感興趣的是音樂,還是音樂家?」
「去弄兩張票來。」
拉臘以前還不曾來過好萊塢圓形劇場。這是世界上最大的露天圓形劇場,四周是好萊塢的山山嶺嶺,場地是一個公園,常年對遊客開放。這劇場可容納18000觀眾。當晚的節目單上印著:
【洛杉磯交響樂團
指揮安德烈·普雷文
鋼琴演奏菲利普·阿德勒
莫扎特《如此的樂迷·序曲》,K688
德彪西《大海》
場間休息
貝多芬《E降小調第五鋼琴協奏曲第73號〈皇帝〉》
阿德勒先生獨奏】
※※※
劇場裡坐滿了人,拉臘能感覺到眾人的渴望之情。樂師們一一上台,觀眾報以掌聲,接著安德烈·普雷文出現在台上,掌聲越加激烈。然後是一陣靜寂。樂隊開始演奏。菲利普·阿德勒連個影子也沒見著。
「他人呢?」拉臘問。
「別急。」凱勒對她說,「獨奏要等場間休息後才開始呢。」
「噢。」
樂隊奏出的美麗動人的樂音震盪著整個劇場,可是拉臘並沒在意,她一心想著菲利普。
總算熬到了場間休息,拉臘左顧右盼。人們紛紛打開了野餐食品盒。
「你餓了嗎?」凱勒問。
「不。」她激動得哪能吃得下東西呢。
場間休息總算結束了,拉臘彷彿熬過了幾生幾世。菲利普·阿德勒身穿黑色燕尾服,打著白色領帶,優雅地走上舞台,這時,觀眾中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拉臘攥住凱勒的膀子。「他是不是很瀟灑?」她輕聲說。
凱勒沒吱聲。
菲利普在鋼琴前坐下,音樂會的下半場開始了。他的魔力頓時充滿著劇場,緊緊攫住了觀眾的心。這夜透散著一種神秘的氛圍。星星低低地閃爍著,照亮了劇場四周黑魆魆的群山。成千上萬的人默默地坐在那裡,被音樂的肅穆所感動。當《胡桃夾子》最後的樂音消逝,觀眾沸騰了,他們歡呼,他們雀躍,掌聲經久不息。菲利普站在台上,一遍又一遍地鞠躬謝幕。
「我們上後台去。」拉臘說。
凱勒回頭看著她。她的聲音激動得顫抖著。
後台的出入口在樂池邊上。一名門衛站在那兒,抵擋人群。凱勒說:「卡梅倫小姐來見阿德勒先生。」
「是事先約好的嗎?」門衛問。
「是的。」拉臘說。
「請在此稍候。」過了一小會,門衛回來了。「可以進去了,卡梅倫小姐。」
拉臘和霍華德進了演員休息室。菲利普正被一群入圍著,人們紛紛向他祝賀。
「親愛的,我從未聽誰把莫扎特演奏得如此優美、細膩,你真令人難以置信……」
菲利普忙不迭地說:「謝謝……」
「……謝謝……那麼好的音樂,靈感很容易激發的……」
「……謝謝……因為安德烈指揮得太傑出了……」
「……謝謝……我一向喜歡在好萊塢圓形劇場演出……」
他抬起頭,一下發現了拉臘,還是那麼粲然一笑。「對不起。」他說著便擠開人群,來到她眼前。「我一點都不知道你也來洛杉磯了。」
「我們上午坐飛機來的。這是霍華德·凱勒,我的副手。」
「你好。」凱勒不冷不熱地說。
菲利普轉過身,指著站在他背後的一個矮墩墩的男人說:「這位是我的經理,威廉·埃勒比。」他們互致問候。
菲利普正看著拉臘。「今晚貝弗利希爾頓有場晚會,我不知道……」
「我們一定去。」拉臘說。
※※※
拉臘和凱勒到達貝弗利希爾頓大飯店國際舞廳時,只見裡面儘是音樂家和音樂愛好者。他們正談著音樂。
「你注意到了嗎?你越是走近劇場中心,發燒友們越是激動,越是發狂……」
「演奏弗蘭斯·李斯特時,他的鋼琴便成了一支樂隊……」
「……我不同意你的說法,德格魯特的天才不在李斯特或帕加尼尼1的練習曲上,他更適合演奏貝多芬……」
『1意大利小提琴演奏大師。』
「你得把握住協奏曲的情感風景……」
音樂家們真是用不同於我們的語言說話啊。拉臘心想。
像往常一樣,菲利普被一群崇拜他的音樂迷們圍著。拉臘只是看著他,有一股暖流流遍心間。
菲利普見她來了,歡笑著迎上前來。「你到底來了。我真高興。」
「我怎麼能不來呢?」
霍華德·凱勒看著他們談著,心想:也許我本該學會彈鋼琴,要不就該面對現實。他最初遇見那個聰穎、活潑、雄心勃勃、渴望成才的小姑娘,彷彿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時間總是偏袒她,給她帶來成就,他卻依舊是當年的老樣子。
拉臘正說著:「我明天得回紐約了,不過也許我們可以一起吃頓早飯。」
「那該多好!可惜明天一早我就要啟程去東京。」
失望揪著她的心。「為什麼?」
菲利普笑著說:「這是我的工作呀,拉臘。每年我要演出150場音樂會,有時甚至200場。」
「這次去多久?」
「8個星期。」
「我會想你的。」拉臘平靜地說。你根本不知道我多麼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