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鐘為誰而鳴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安塞爾莫發現羅伯特-喬丹在山洞裡和巴勃羅面對面坐在板桌旁。他們斟滿了一缸酒,放在中間,各自面前放著杯滴。羅伯特-喬丹拿出了筆記本,握著一枝鉛筆。比拉爾和瑪麗亞在山洞後部,安塞爾莫看不見她們。他沒法知道那女人讓瑪麗亞待在後邊是為了不讓她聽到談話。他覺得比拉爾不在桌邊倒是怪事。

    安塞爾莫從掛在洞口的毯子外鑽進來的時候,羅伯特『喬丹抬頭望了一跟。巴勃羅直瞪著臬子。他的眼光集中在酒缸上,但是視而不見。

    「我從山上來,」安塞爾莫對羅伯特,喬丹說。「巴勃羅告訴我們了,」羅伯特,喬丹說,「山上有六個死人,敵人把腦袋都砍掉了。」安塞爾莫說。」我摸黑到那兒去過,「

    羅伯特「喬丹點點頭。巴勃羅坐在那兒望著酒缸,一句話也沒有。他臉上毫無表情,豬樣的小眼睛望著酒缸,彷彿他以前從沒看到過似的。

    「坐下吧。」羅伯特-喬丹對安塞爾莫說。老頭兒在桌邊一隻兼著生皮的凳子上坐下,羅伯特-喬丹伸手到桌子下面取出「聾子」送的那瓶威士忌。瓶裡約摸有半瓶酒。羅伯特飯丹伸手在臬上傘了一隻杯於,斟了些威士忌,把它放在桌上,推向安塞爾莫。「喝了吧,老頭子,」他說。

    安塞爾莫喝酒的時候,巴勃羅的目光從酒缸上移到他臉上,接著又回過來望著酒缸。

    安塞爾莫喝下威士忌,感到鼻子、眼睛和嘴裡都火辣辣的,接著胃裡也覺得暢快、舒適而暖和了。他用手背抹抹嘴。他然後望著羅伯特,喬丹說。」我可以再來一杯嗎?」「千嗎不可以?」羅伯特『喬丹說著又從瓶裡斟了一杯,這次是遞過去,不是推給他。

    這次喝下去沒有火辣辣的感覺了,伹加倍的暖和而舒適。他精神一振,就像「個大出血的人給注射了一次鹽水針。老頭兒又朝酒瓶望望。

    「剩下的明天喝了。」羅伯特『喬丹說公路上有什麼情況,老頭子?」

    「情況不少,」安塞爾莫說-「我照你的吩咐,都記下了。我找了一個人現在在替我守望、做記錄。過後我去向她要情報。

    「你見到反坦克炮嗎?有櫬皮輪胎和長炮筒的傢伙?,「見到,」安塞爾莫說。「路上開過四輛卡車。每輛上有一門這種炮,上面的炮簡由松枝遮著。卡車上每門炮有六個人。」「你說有四門炮?」羅伯特-喬丹問他。四門。」安塞爾莫說。他沒看記錄。「跟我談談路上還有什麼情況?

    安塞爾莫把他所看到的公路上的調動情況全告訴羅伯特-喬丹,羅伯特-喬丹作著記錄。他以不識字不會寫的人所特有的那種驚人的記憶力從頭說起,講得井井有條。他講的時候,巴勃羅兩次伸手從缸裡添酒,

    「還有『隊到拉格蘭哈去的騎兵,他們是從『聾子』作戰的高地上來的。」安塞爾莫繼續說。

    他接著講了他見到的受傷的人數和架在馬鞍上的死者的人數。

    「有一捆叫我弄不懂的東西橫架在一個馬鞍上。」他說,「現在我知道了,是腦袋。」他不停地接著說。」那是一個騎兵中隊。他們只剩了一個軍官。他不是今天—早你守在機槍邊見到的那個。死掉的人裡面准有他。從袖章上看來,死掉的有兩個是軍官。他們被捆在馬鞍上,臉面朝下,手臂下垂著。敵人還把『聾子』的自動步槍繫在耿腦袋的馬鞍上。槍筒彎了。就是這些。」他最後說。

    「夠了,」羅伯特「喬丹說,用杯子在酒缸裡舀酒。「除了你之外,越過火線到共和國那邊去過的還有誰。"安德烈斯和埃拉迪奧。」

    「這兩個人,嘟個好些?」「安德烈斯。」

    「他從這兒到納瓦塞拉達去,要多少時間?」「不背包裹,小心留神,運氣好,要三個小時。因為帶著情報,我們挑一條路線比較長、比較安全的路走。」「他準能到達目的地嗎,「」「不知道,哪有什麼說得準的事情1」「你也沒準?』"是啊。」

    就這樣決定吧,羅伯特,喬丹心想。如果他說準能到達目的地,我當然會派他去。

    「安德烈斯能像你一樣到那兒。」「跟我一樣,或許更有把握。他年青。」「可是情報非送到那兒不可。」

    「要是不出事故,他能到得了那兒。出了事故,誰也沒辦法。」

    「我寫份急件派他送去,羅伯特,喬丹說。」我來跟他講,到什麼地方去找將軍。他在師參謀部。」

    「師明什麼的,他是弄不明白的,」安塞爾莫說。」這種事情老是弄得我也稀里糊塗。得告訴他將軍叫什麼名字,在什麼地方能找到他。」

    「可正是在師參謀部能找到他呀。」「師參謀部可是個地方?」

    「當然是個地方,老頭子,」羅伯特,喬丹細心地解釋。「不過這是由將軍自己挑選的地方。他把作戰司令部設在那兒。」「那麼這個地方在哪兒呢?」安塞爾莫感到疲乏,疲乏使他腦筋遲鈍,「。而且,像旅呀、師呀、軍呀這種字眼,也叫他摸不著頭腦。起先只有縱隊,後來有團了,後來有旅了。現在是既有旅又有師了。他弄不懂。地方就是地方嘛。

    「慢慢地來,老頭子,」羅伯特-喬丹說。他知道,如果他沒法使安塞爾莫明白,也就根本沒法向安德烈斯交待清楚。『師參謀部是由將軍挑選來作為指揮所的地方。他指揮一個師;一個師等於兩個旅。我不知道那地方在哪幾,因為選擇地點的時候我不在場。很可能是個山洞,或者地下掩蔽部,有電話線通到那兒。安德烈斯得去打聽將軍和師參謀部在什麼地方。他得把這份情報交給將軍或者師參謀長,或者交給另外一個人,他的名字我會寫在上面的。即使他們外出視察進攻的準備工作了,肯定有一個人留守在那兒。你現在明白,「?」「明白了。」

    「那麼去叫安德烈斯來吧。我馬上就寫,用這個公章封印。」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圓形的木柄小橡皮圖章給他看,上面有三個字母,還有一個不比五角硬幣大多少的鐵殼圓形小印台。「這個公章他們一定會重視的。現在去叫安镩烈斯來,讓我跟他交待。他得馬上就走,但荽先弄慊。」

    「我僅他也會懂。可你非交待得清清楚楚不可。參謀部啦,師啦,這些名堂,我是莫名其妙的。我去的地方總是象房子之類有確切地點的。納瓦塞拉達的指揮所是在一家老客棧裡。瓜達拉馬的指揮所是一幢帶花園的房子。」

    「這個將軍的指揮所,」羅伯特『喬丹說。」該在靠火線很近的某處地方。為了防飛機,會是設在地下的。安德烈斯知道了要打聽什麼,一問就找得到。他只要拿出我寫的東西就行了。現在去叫他來,因為馬上要送去。」

    安塞爾莫低頭從掛著的毯子下面鑽出去了。羅伯特-喬丹開始在他的筆記本上寫著。

    「聽著,英國人,」巴勃羅說,仍然耵著那只酒缸,「我在寫哪。」羅伯特,喬丹說,沒有抬頭。「聽著,英國人,」巴勃羅直接朝著酒缸說。"這件事你不用灰心喪氣沒有了『聾子、我們還有很多人,能攻下哨所,把你的橋炸掉。」

    「好,」羅伯特,喬丹一邊說,一邊不停地寫。「很多人,」巴勃羅說。「今天我很佩服你的果斷,英國人,」巴勃羅對宥酒缸說。「我看你很有兩下子,你比我機靈。我信得過你。」

    羅伯特。喬丹正在集中注意力給戈爾茲寫報告,試圖用最簡潔的字句,但仍要寫得完全令人信脤,要寫得使對方把這次進攻完全取消,但又要使他們相信,他之所以主張取消這次進攻,並非由於害怕在執行他自己的使命時可能遇到危險,而只是希望他們瞭解所有的情況。巴勃穸的活,他幾乎一句也沒有聽清,

    「英國人。」巴勃羅說。

    「我在寫哪。」羅伯特『喬丹對他說,沒有抬頭,他想,也許我應該分送兩份。然而要這祥做,又必須炸橋的話,我們炸橋的人就不夠了。關於發動這次進攻的原因,我知道些什麼呢?也許這只是一次牽制性攻勢。也許他們是想吸引其他地方的軍隊。也許他們這麼干是為了吸引北方的飛機。也許就是為了這個吧他們也許並不指望這次進攻獲得成功。我知道些什麼呢?這是我給戈爾茲的拫告。我要等到進攻開始才炸橋。我接到的命令是清楚的。要是取消這次進攻,我就什麼也不炸。伹是我必須在這兒保持萬一必須執行那個命令時所需要的人手。

    「你說什麼?」他問巴勃羅,

    「我有信心了,英國人。」巴勃羅仍然對著酒缸說。「

    夥計啊,羅伯特-喬丹想,但願我有儐心啊,他繼續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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