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明媚·相思謀 正文 第四章 牡丹爭艷
    洛陽三月花如錦。連那溝渠間都飄蕩著春水花香。

    高門大戶難得開了園門,擺上果點,任人隨性參觀。有僮兒早備好筆墨紙硯。若有才子興起得一佳句,當場銀勾鐵劃,喚裱匠裱了,高高掛在院門外引以為自豪。

    更有柴門小院,多以種牡丹為生,指望靠著花節賣個好價錢。紛紛搬出了各色牡丹,竹籬外一時爭奇鬥艷,花濃似蜜。

    進得洛陽城來,丁淺荷就高興地對杜昕言說:「果然國色天香!雍容難述。不枉此行。」

    「牡丹雖國色,淺荷更動人。」杜昕言刷的抖開折扇,眉眼帶笑。

    丁淺菏嗔他一眼,綻開了如牡丹花一般的笑顏,神采飛揚。

    這時,杜昕言發現自己不著急了。他愉快的想,今年人們又會傳出什麼話來呢?沈笑菲若是知道了,她會有什麼表情?他覺得被算計了一萬兩銀子讓她跺跺腳也沒什麼關係。

    花架上擺放著一盆白玉版。花瓣舒展,潔白無瑕。花上才噴過了水,清新誘人。杜昕言心頭便飄過了小春湖上煙雨中撐著細骨油傘的白色身影。

    「小杜,這盆胭脂紅真漂亮!」

    杜昕言的目光就從白玉版移到了胭脂紅上,又從胭脂紅移到了丁淺菏臉上,不由噴笑道:「胭脂馬上胭脂虎,胭脂虎羞現胭脂紅。淺菏,你要不要改名字?」

    丁淺菏挫了挫牙,一拳揍過去。杜昕言身子滴溜一轉,移到她身後低身道:「淺菏,你一怒臉上就起了胭脂紅啦!呵呵!」

    他一笑閃開,丁淺菏離了京城,再無人告到老爹耳中。不用再裝淑女,她大喝一聲:「你別跑!」

    兩人穿花蝴蝶般一前一後笑鬧著追逐。陽光照在二人身上,一個紅衣耀眼,一個青衫飄飄。衣衫上金絲銀線勾就的花紋不時將道道閃爍跳躍的光折射四散,旁邊的人不經意就會被它灼傷了眼睛。

    沈笑菲站在酒樓樓上,陽光下的這一幕讓她想起黑石灘沙洲上杜昕言安靜躺在身邊,陽光很暖,風很暖,綠茸茸的草地很暖。天高雲淡,整個天地安靜得只剩下她和他。笑菲目中露出溫柔的笑意,眼睛隨著杜昕言的身影移動。她瞧著丁淺荷揚起笑臉往酒樓上看得一眼。設計麼?誰設計誰還說不清楚呢。笑菲嘴一扁輕喚了聲:「無雙!」

    無雙手挽長弓,破空一箭直射丁淺荷。

    杜昕言聽到風聲,將丁淺荷扯往身後,凌空翻身,腳尖挑飛箭枝。豈料那枝箭上無簇卻綁著迷香粉,一團綠霧炸開,他吸得一口頭暈腦漲,拉了丁淺荷頭也不回閃身避進了小巷。

    隱約中,杜昕言聽到丁淺荷焦急的聲音,費勁睜開眼,一角白裙出現在眼前,他努力去抓,再也撐不住倒下。

    淡淡的琴聲響起,夾雜著銀鈴般的笑聲,風一般吹得遠了。

    杜昕言睜開眼睛,發現躺在一間木屋內,窗外陽光燦爛。淺荷呢?他一驚起身,全身上下並無損傷,他皺緊了眉,想起暈迷之前那角白裙,沈笑菲?她想幹什麼?她會把淺荷怎樣?

    杜昕言越想越心驚,翻身下床,推開了門。

    門外竹籬上纏著牽牛花,圈著一個夢境般的花園。

    春陽艷艷,蝴蝶翩飛。各色牡丹珍品看似無意的種在園中,與假山池塘渾然一體。

    花海之中坐著一個白衣女子,面覆輕紗,簡單綰了個雙髻,用兩根銀簪子束住,任由長髮直洩及腰。她只坐在那裡,投來一個平和的眼神,杜昕言眼中已沒有了牡丹的嬌顏。

    「女要俏,一身孝。不過,太過素淨令人不敢接近。」杜昕言看到她就想起那一萬兩銀子。語意帶譏,誠心想激怒沈笑菲。目光一轉,折下枝含苞待放的胭脂紅以暗器手發擲出。

    一點紅影夾雜風聲射過去,準確插進髻中,沈笑菲連手都沒抬一下,譏諷地說:「這麼可愛的顏色當配丁姑娘。胭脂馬上胭脂虎,胭脂虎羞現胭脂紅。」

    杜昕言眼睛瞇了瞇,心裡更加警覺。沈笑菲看來早就跟住了他,連他和淺荷的玩笑話也聽了一字不漏。他臉上未露半點痕跡,呵呵笑道:「沈小姐雪衣素裳,配一點胭脂紅更添溫柔之感。淺荷這丫頭無論穿戴什麼都改不了張牙舞爪的性子。」

    沈笑菲笑了,隔著面紗那雙眼睛笑成了一彎月牙,「杜公子想見丁姑娘?」

    「誰說的,我只想見你。千里迢迢跑來洛陽,為的就是『若看牡丹真顏色,四月洛陽花滿城。』」杜昕言也笑,掀袍坐在沈笑菲對面。

    「杜公子的話我一句不相信。丁姑娘多好啊,明艷動人,嬌俏大方。與公子又是青梅竹馬。杜公子怎麼會為了別的女人動心呢。」

    「此話差矣。沈小姐可不是別的姑娘。沈小姐多才多藝,早已打動在下的心。渠芙江嘗小姐一碗新荷粥清香撲鼻。落楓山琴簫和鳴引為知己,一碗清茶更沁人肺腑。積翠園賞雪飲酒,小春湖如醉春風。這洛陽城裡的牡丹也及不上你半分顏色。」

    杜昕言多情的聲音讓沈笑菲笑得身體如花枝亂顫。她眼珠一轉:「我竟不知公子對笑菲如此深情。可是,明明笑菲聽到公子口口聲聲稱讚丁姑娘如胭脂紅,嬌俏可愛。公子莫不是在哄笑菲開心的?」

    「看到小姐畫像,只恨不得肋生雙翅,早飛到洛陽城中一睹芳容。在城裡遍尋小姐不遇,在下早已焦急萬分。沈小姐其實根本用不著*****,在下早已被小姐迷暈了。」杜昕言面不改色,肉麻的話如流水一般自然說出。

    他盯著沈笑菲,不放過她臉上絲毫表情。隔了一道矮几,伸手就能擒住她。他不怕她跑。

    沈笑菲幽幽歎了口氣道:「怪不得京中閨秀都愛京城小杜。果然臉皮夠厚,色膽包天。只不過,你說這些,是怕我對丁姑娘不利吧?」

    「在下一點損傷都沒有,沈小姐這般溫柔識禮的大家閨秀,父親又與武威將軍同朝為官,怎麼會對淺荷不利呢?在下一片真心,早在江南就對督府尹陳大人表白,對小姐在江南的行事仰慕佩服得緊哪。」

    沈笑菲掩口一笑,突回頭道:「淺荷姐姐,他對我這般癡心,我該怎麼辦呢?」

    花叢中露出丁淺荷氣得煞白的臉,她撐著下巴瞪著杜昕言,咬牙切齒道:「好妹妹,放狗!」

    沈笑菲對呆掉的杜昕言眨了眨眼,手掌輕拍,突聞幾聲犬吠,轉眼之眼幾條高大威猛的狗捲著風聲直撲杜昕言。

    他恨得大喝一聲掠向丁淺荷:「你上人家當,還幫她說話?」

    丁淺荷翻手一掌擊去:「小杜!早知道京城小杜油腔滑調,我真是,真是……」一張臉漲成了胭脂色,扭身就奔到沈笑菲身後,指著杜昕言說:「好妹妹,趕他走!」

    「丁淺荷,你沒腦子?明明是她迷暈了我們?」杜昕言氣極敗壞,左躲右閃避開黑狗襲擊,一縱身掠上園中大樹,站在枝頭沖丁淺荷大喊。

    丁淺荷性子直爽,望著樹上的杜昕言道:「我就知道你突然要來洛陽沒安好心!笑菲妹妹早遣人告訴我了。是我請她設計迷暈你,就想聽你一句真心話。小杜,別人說你嘴甜風流在外處處討姑娘歡心我還總不肯全信。現在我知道了,你,你壓根兒就是個花花公子!」

    她與杜昕言青梅竹馬,泡在他的甜言蜜語裡長大。猛然聽到杜昕言對沈笑菲同樣的情意綿綿,那些她聽得熟悉的甜言蜜語水一般往外倒,不由得大惱,一跺腳奔出院子。

    杜昕言心裡歎氣,丁淺荷紅色的身影已消失不見。他站在樹上苦笑:「沈小姐能否把你的狗喚走?在下不想傷了它們。」

    沈笑菲笑著拍了拍手,奔來幾條大漢將狗牽走。杜昕言從樹上掠下,忍不住歎息,他怎麼栽得這樣慘?

    「咦?你板著臉幹什麼?難道是我逼你說的?唉,小杜原是無心,早知道信不得。可惜說出來偏生又好聽得緊,不信也想聽哪!」沈笑菲眼睛亮晶晶的,清澈得能映出藍天白雲。

    她蒙著面紗,只露出一雙眼睛。杜昕言卻看得愣了,有這樣一雙清澈眼神的人竟然詭計多端!

    她窈窕苗條的身段,纖纖細細的手,都給人一種嬌弱無力的慵懶感覺,卻能讓自己屢屢上當。他總算有些明白了,不能以貌取人,說的就是沈笑菲。

    「京城小杜姑娘堆裡混久了,以為女人見了你就化成水了。」沈笑菲閒閒一句打斷了他的思緒。

    「不敢,在下被沈小姐玩弄於股掌之間,唉,甘拜下風!」她居然看出他在想什麼?杜昕言心裡馬上警覺,眼睛情不自禁的瞇了瞇,卻搖頭做懊惱狀。

    沈笑菲湊近了幾分,認真的盯著他的眼睛嘖嘖道:「聽說杜公子一瞇眼,有人就要倒霉了,這人會是我嗎?」

    杜昕言怔住,這個女人對他瞭解多少?

    沈笑菲已低下頭去,看几上擺著的一局棋,再不理他。

    杜昕言順勢一看,棋盤中白子迂迴,布下珍瓏,步步引黑子入局。現在的局勢是黑子入甕尚有一缺口。他素來臉皮厚,沈笑菲不趕他走,他沒得到想要的答案,自然不會離開。見她觀棋局,便笑道:「沈小姐為何不堵死這缺口?要知道白色佔上風,一旦這處黑子養氣成活,局勢就說不得了。」

    沈笑菲凝視著他。清朗的臉,微翹的唇,天庭飽滿開闊。謊話脫口就來,不急不躁。這樣的人能輕易被困死?她搖了搖頭道:「佈局至此,我已無法掌握黑子的走向。一個人再狂妄,也不能幫別人把棋走完的。世間之事,變幻莫測。笑菲當適可而止,不可以己之心度他人思量。杜公子不妨試一試。」

    杜昕言一笑,以食中二指拈起黑子打劫。

    沈笑菲布這棋局早已走了無數次。熟絡的粘上一子。兩人一撲一圍,專心致志,渾然忘了時間。

    太陽偏西,花園裡渡上一層溫暖的橙色,暗暗晚風鼓起衣袍。

    杜昕言落下一子,長舒一口氣。見沈笑菲專心棋局,螓首低埋,露出頸後一段雪白肌膚,細小的絨發被陽光渡上一層金黃色,柔順貼服。心神為之一蕩,暗道縱然她被毀容,風姿之美,倒是自己見過的第一人。

    沈笑菲研看棋局,抬頭微笑:「果然另有奇招是笑菲想不到的。這棋未知輸贏,卻又下不了啦。也許將來有機會再繼續吧!沈大人來洛陽是想知道笑菲的真容如何,還是江南貢米一案?杜大人只能選一樣。」

    杜昕言棋下完了,走出了白子之控,心情大好。他好奇沈笑菲相貌,但相貌他遲早會看到,錯過這次機會,他卻不見得能知曉江南貢米案的內情。杜昕言當即答道:「我都想知道。不過,最想知道的還是沈小姐如何在短時間內能破了江南貢米案。」

    沈笑菲有些遺憾,懶懶的說:「其實很簡單。是監察院在江南道的暗探幫我查的。」

    「什麼?」杜昕言失聲驚呼。

    沈笑菲從懷中摸出一塊令牌。這令牌杜昕言當然熟悉。正面印了監察院的金字,背面印著江南司三字。正是監察院十三司之江南司監察御史的令牌。

    「杜大人,監察院有十三司分轄全國十三道。可是呢,江南司監察御使卻有兩人。皇上說了,誰先破案,誰就是正使大人。」沈笑菲聲音一冷,「杜昕言,見了上司還不行禮拜見?」

    杜昕言想也不想,雙手一拱:「杜昕言見過正使大人。」

    「呵呵!」沈笑菲笑得肚子疼,指著杜昕言說,「杜大人,你什麼時候聽說江南司有兩位御使?這是趁你昏迷從你身上搜出來的。」

    杜昕言被她耍得心頭火起,終於繃不住,一把擒住她的手腕,恨聲道:「我不過就是寫了句詩,沈笑菲,你報復夠了沒有?」

    沈笑菲手腕傳來痛楚,她眉心微蹙,身子卻欺得近了,揚起臉笑道:「杜公子,男女授受不親,你想摸笑菲的手,莫不是成了心想娶我?」

    杜昕言一驚之下正欲放手,見她眼波流轉,略帶戲謔,臉上又露出笑來:「是啊,在下對沈小姐實在仰慕,魂牽夢縈想一睹小姐芳容。難得這花園中牡丹怒放,夕陽如金,佳人投懷送抱……」說著手就觸到了她的面紗。

    「住手!」沈笑菲臉色一變,一字字道,「看了我的臉,可真要娶我了。杜大人。」

    她語氣一變,聲音一變。竟讓杜昕言心中起了惶恐,想起了黯淡燈光下那張猙獰可怕的臉,手一鬆就想放開。然而,心裡一股奇怪的感覺升起,沒讓他想得更明白些,手已經一把拉下了她的面紗。

    她眼部以下連半點斑都沒有。臉型瘦削,肌膚蒼白,唇色淡得只一抹粉色。薄薄眼皮下眼波更顯清澈,臉頰因羞怯漸漸泛起一層淡淡的粉紅色。杜昕言就想起了那日渠芙江上送他的粉荷,嬌嫩得似要滴出水來。

    「看夠了沒有?」沈笑菲沒想到他真的敢動手,氣極敗壞的低吼。

    杜昕言心裡終於痛快,笑道:「不夠,怎麼能看得夠呢?在下花了一萬兩銀子,吃過巴豆荷葉粥,喝了黃連苦茶,吃了毒酒,查案丟了臉面,還被牽著鼻子耍得團團轉。不仔細瞧瞧,豈不更虧?」

    沈笑菲手一摔,卻被他握得更緊。她平日裡嬌生慣養,哪裡受過這種苦。杜昕言故意用了點力,她的手腕就痛得麻木。沈笑菲痛極不哭反怒:「你放手!」

    杜昕言被她捉弄多次,這回連丁淺荷都被氣走,怎麼可能輕易放過這個機會。他鬆了手,卻把她往懷裡一帶,看到她臉上迅速洇出一層緋紅色,心知找到了沈笑菲的弱點。天下女子只要一害羞就好哄,杜昕言習慣性的甜蜜話又如水般往外倒:「看了你的臉,就要娶你。既然要娶你,讓我瞧一瞧拉拉手又有何妨?呀,這就害羞了?」

    「無雙!」沈笑菲再大膽卻是頭回被人這樣輕薄,急得大叫。

    無雙的劍便帶著陽光刺向杜昕言。

    多日來,這是杜昕言最開懷的時候。他朗聲大笑,攔腰摟住沈笑菲用她去擋無雙的劍,身體靈活穿行在牡丹叢中。無雙劍招毒辣,每每欲刺到他,卻看到沈笑菲擋在身前,逼得改招。

    杜昕言摟著沈笑菲輕盈的身體,不知為何,又想起小春湖上煙雨中她的身姿。低頭看去,沈笑菲滿臉通紅,氣息竟有漸弱之像。他心裡一驚,抱起她躍至樹上大喊道:「無雙,住手!你家小姐怎麼了?害害羞也會這樣?」

    無雙收了劍冷聲道:「她肌膚柔嫩,曬多了太陽會起痱子發高燒。你快送她下來!」

    杜昕言本來是想小小報復一下。沒想到沈笑菲有這樣的病症,難怪她少有出門,出門必戴面紗。他又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抱起她躍下樹,跟在無雙身後送她回房。

    一探她的額,果然已燒了起來。

    無雙匆匆去熬藥,留著杜昕言守著沈笑菲。

    杜昕言坐在床側望去,沈笑菲臉上浮起一層紅紅的痱子,臉已浮腫。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處,驚詫的發現已經淤青。襯著素白的手腕格外醒目,禁不住有些後悔。又想到她捉弄自己時的可惡,哼了聲扭開了頭。

    過得片刻,他又忍不住轉過頭去看她。沈笑菲像株柔弱的花虛弱無比,杜昕言不禁想起丁淺菏。一個活潑亂跳,一個弱不禁風。他素來喜歡淺荷的朝氣,這時被沈笑菲的柔弱觸及心弦,眼中竟有些迷惑。

    嫣然端了涼水,板著臉進來。看也不看杜昕言,絞了塊濕巾輕敷在笑菲臉上,觸手滾燙,心疼得落下淚來。

    杜昕言忍不住問道:「從小就這樣嗎?」

    嫣然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我家小姐不愛出去玩啊?誰成天願意戴著面紗,她又不是真的醜八怪。都怪你!」

    「請醫師瞧了麼?」杜昕言毫不生氣,心裡憐意大盛。一個連出門曬太陽都不能的女子,自己還寫詩奚落於她,先前幾次捉弄自己也是應該。

    「相府又不是尋常人家,不知請過多少醫師。都道小姐體質偏弱,只能養著。」嫣然想起笑菲心思,心裡又恨,馬上叉著腰攆杜昕言走。

    沈笑菲迷迷糊糊聽到他們說話,臉上被濕巾冰著,好了許多,她睜開眼道:「嫣然,你出去,我與杜公子有話說。」

    嫣然應了聲,退到門口卻不走遠,戒備的看著杜昕言。

    「杜公子,困你在黑石灘是為了拿你的令牌借刀殺人。水寇一個不留是想拉你下水,失了令牌,背上幾十條人命,叫你啞巴吃黃連有苦也說不出。大皇子熙的人牽扯進來是我的主意。因為,我要幫三皇子高睿。我爹倒是不知情,只以為我是愛江南春雨去調養身體。我們是敵人,你走吧。」沈笑菲淡淡的說完,下了逐客令。

    杜昕言眼睛越聽越亮。他笑道:「沈小姐原來是幫三皇子的。在下還頭一回聽說。」

    「杜公子不用裝了。江南一案之後你就知道了。你來洛陽城,難道真的只為笑菲的容貌而來?你想知道的,想確定的,笑菲都告訴你了。以後,我還會幫著三殿下設計於你,杜公子小心了。沒準兒哪天真飲下難解劇毒,就怪不得我了。」笑菲理直氣壯的說著。閉著眼,想起他無論說什麼甜言蜜語都是假的,都是為了丁淺荷,心裡就說不出的難受。一個勁就想讓他多恨了自己,才好記得自己多一點。

    手腕一涼。她驚詫睜開眼睛。

    杜昕言的手指正從她腕間淤青處溫柔撫過。

    她是那個數次設計他的人?弱不禁風,還妄稱是他的對手。他歎了口氣,想起了三皇子高睿。年輕英俊,坐擁富貴權勢,她是為情如此嗎?

    他看著笑菲的眼睛,她下黑手害他,居然還會有這樣清純的眼神,杜昕言苦笑。他施施然站起身笑道:「在下魯莽,好在只是一點淤傷。小姐看似嬌柔,一顆心卻勝過男兒百倍。沈笑菲,棋還沒有下完。能與你為敵,在下之幸!」

    他再不也看沈笑菲,急步離開。

    「小姐!」嫣然呆呆的看見了一切,訥訥的開口。

    笑菲抬手輕撫著手腕,目中露出一絲驚喜,她看到他眼底一掠而過的憐惜。笑菲一把扯過被子蒙住頭,吃吃笑了。隔了片刻,探出一張緋紅的腦袋沖嫣然道:「果然還是苦肉計好啊!不枉我腦子燒得糊了,臉上火辣辣難受。」

    「喝藥吧!」無雙端了藥碗進來,往桌子上一放。看到笑菲腫脹的臉,心裡又一陣無奈,這次回去,高睿會不會讓她砍掉一隻手謝罪?無雙有點頭痛。

    嫣然也白了笑菲一眼道:「苦肉計,小姐不心疼自己,嫣然還心疼呢……」

    笑菲坐起身,閉了眼,視死如歸的把藥一飲而盡。皺緊了小臉道:「值得!」

    「那丁姑娘呢?」

    笑菲不屑的說:「她與他青梅竹馬,連他緊張她擔心她都聽不出來。她怎麼搶得過我?我幫三殿下和他作對,他就會主動來接近我!瞭解我,研究我,到哪時,他想不在意我都不行!」說完她壞壞的看著無雙,腫成縫的眼睛像黑夜裡的耗子看到了好吃的,發出一絲興奮狡猾的精光:「無雙,有你在身邊,我還是喜歡上了別的男人。你說三殿下會如何處置你?」

    無雙一語不發,收拾了藥碗出去。

    笑菲大笑道:「還有,我對自己用了苦肉計,這次的臉可真的又紅又腫!」

    無雙回過頭,連眼波都沒抖上一抖,迎頭給笑菲澆下一盆涼水:「三殿下再讓無雙自刎,小姐莫要阻擋就是。」

    笑菲呆住。

    嫣然莫名其妙的嘟囔:「無雙胡說八道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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