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打架
西虞昊進了馬車,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他板著臉坐在几案旁,冷冷的說道:「不用裝了。」
唐淼嘿嘿笑著坐了起來,不好意思的說道:「那麼多雙眼睛盯著,還不如裝暈呢。」
西虞昊冷哼。
這是什麼表情?!什麼態度?!她又不是故意的。唐淼嘟囔道:「嫌我丟你的人了?誰叫你硬逼著我假裝你的......」
「自從在天河裡見到冰玉那一縷殘魄,我就很煩在我面前耍心眼的人。」西虞昊截口打斷了她。
馬車異常寬大。四週一圈雕花窗欞,蒙了層淺淺的絹。明亮的光線讓唐淼將西虞昊微蹙的眉尖,眼裡的傷感以及嘴角扯動出的倨傲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凰羽的話,櫻柔公主的話,西虞昊的回答她全都聽到了。心裡因為凰羽的關注生出的絲絲甜蜜彷彿坐實了西虞昊的指責。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眉尖輕蹙,西虞昊不方便阻止東極地一行人見姬瑩。他說過,他當姬瑩是燙手的大麻煩。他擔心姬瑩死在西地,後果嚴重。他不信任自己。
眼神傷感,西虞昊心裡對瓏冰玉的變化始終沒有釋懷。這是拿她出氣。
嘴角流洩出倨傲,西虞昊一直高高在上。
「其實這件事情就算被揭穿也沒什麼大不了。只要孤容忍姬瑩公主的胡鬧,重提兩地聯姻,保住兩地皇族的顏面,東極地便無可趁之機。」西虞昊話鋒一轉,眼神銳利如鷹。「但是孤絕不容忍被人算計!」
就算是誤會,唐淼也不想解釋了。心像口古井,骨碌往外直冒涼氣。她霍然站起:「西虞昊!這件事最委屈的是姑娘我!不是北地公主,不是瓏冰玉,更不是你!瓏冰玉變得面目可憎,是她不甘心!姬瑩幻身隨你來到西地,她也不甘心!你心頭窩火,明知是燙手的山竽,明明想扔還要護她周全,你也不甘心!我本該雲遊仙界自在逍遙,我是暈了頭才被暮離誘哄著來管你們的破事!瞪我沒用!姑娘我不怕你的眼刀子!」
「嘩啦!」几案被西虞昊狠狠一拳砸得粉碎。
唐淼不甘示弱,一腳踢在旁邊的小櫃子上。嘩啦聲中,櫃子連同裡面的瓷具被砸得稀爛。
西虞昊一躍而起,伸手就去捉唐淼。
當她還會忘了還手?唐淼雙手結印,白色靈氣自掌心湧出,在身前凝固成層層冰牆。
西虞昊攸得收手。他沒這麼笨。和唐淼拼靈力,拆散了馬車,讓東極地眾仙看笑話嗎?
唐淼沒有這些顧及。這一瞬間,她也不想討好西虞昊求借紫玉珊瑚令了。也不想幫姬瑩換得北地天尊替她解開封印恢復容貌了。回不了家就算了,到哪裡不能好好活著?她隔著冰牆驕傲的說道:「本姑娘不解封印了!你們愛咋咋滴!就此別過!」
她伸手就去推窗戶。
馬車中的動靜不小,但太子殿下和他新收的仙姬動靜再大,外面的銀甲衛和侍女們也當沒聽到。
隊伍龐大,東極地眾仙的馬車離得遠,聽不到這裡的動靜。
但是唐淼如果推開窗戶駕雲飛離,東極地的仙又不是瞎子。西虞昊不想動手也不可能了。
唐淼的手沒摸到窗戶。窗戶和她手之間隔著一指結界,像層透明的牆。她呆了呆。雙臂一緊,西虞昊從身後圈緊了她。
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狻猊王氣從腕脈湧入,唐淼的手臂失去了知覺。嘴裡被迅速塞進一角衣襟。
西虞昊踢開地下的碎木屑,握著唐淼的手腕沖外面低聲喝道:「多多,拿根縛仙索來!」
車廂門啪的打開,一根金色繩索被扔進來,門急急的又被關上。
車外平台上三侍面面相覷。
隔了會兒,笨笨鼻子裡哼出低低的聲音:「多多,看到什麼了?」
多多挺直了背,眼神都沒抖一下,同樣從鼻子裡哼出蚊蚋般的聲音:「殿下很長時間沒女人,太粗魯。」
阿度也哼哼:「好事啊,總比成天念著飛灰煙滅的冰玉姑娘好。」
多多眼風往四週一掃,低聲道:「我去備兩套新衣。你倆讓銀甲衛隔開東極地的馬車」
笨笨和阿度忍著笑道:「好。」
末揚到來
馬車裡安靜下來。
縛仙索一上身,唐淼的靈力就像消失了一樣。她恨恨的瞪著西虞昊,把他祖宗十八代全問候了個遍。
西虞昊黑著臉罵道:「在上千銀甲衛成百仙侍和東極地眾仙面前演出落跑記?孤的仙姬不顧禮儀駕雲飛離,你置孤於何地?」
他又自稱孤了。唐淼翻了個白眼想,看起來不給他面子比揭穿姬瑩幻身一事還重要。自己是否應該裝順從,然後給他雷霆一擊?死要面子活受罪,用來對付西虞昊就得使這樣的招術。
「你別忘了我先前說的話!你是北地天後的仙姬,你和姬瑩一樣,東極地巴不得你倆在西地出意外。老實呆在孤身邊!你要是再搗亂,孤就讓你一直昏迷到極夜海!」西虞昊抽出塞住唐淼嘴巴的衣襟,冷聲道,「孤說得很明白,你答應就說話,不答應孤現在就讓你暈過去。」
「好!」唐淼乾淨利落的表示同意。
西虞昊解開縛仙索,瞪了唐淼一眼道:「孤能綁你一回,就能再綁住你!」
唐淼確認靈力已經恢復,背轉身坐著,看也不看他一眼。
西虞昊氣笑了:「孤好意留你在身邊護你性命,不知好歹!」
唐淼背對他,一聲不吭。
地上遍是碎木碎瓷,狼籍不堪。難道他還要對著個背影枯坐兩個時辰?西虞昊哼了聲,站起身走出了馬車。
看到自家殿下飛離馬車騎上白龍馬,立在車外平台上的三侍吃驚不己。捧著新衣的多多馬上說道:「小仙去服侍仙姬!」
「讓她安靜會兒。」西虞昊瞧著多多手中的新衣怔了怔,想起撕破的唐淼衣襟,砸壞的東西,眼中掠過一絲尷尬,「誰也不准進去!」他說著騎著白龍馬飛快的離開馬車,奔到了隊伍前面。
笨笨冰藍眼眸裡流露出調皮的神色,壓低聲音說道:「看到沒?殿下多體貼哪!」
多多望著手裡的新衣歎息:「白準備了!」
阿度壞笑道:「沒見殿下被仙姬服侍得多好?衣冠齊整,髮髻跟沒散過似的。以後殿下用不著多多你服侍了。」
多多媚眼一拋:「成天想著殿下的不是知誰?」
三侍正低聲嬌笑,馬車門突然被拉開。唐淼沉著臉從多多手裡搶過衣裙,咬牙切齒道:「別看你家殿下外衣光鮮,裡衫全被我撕碎了!」
三侍驚得張大了嘴巴。
唐淼哼了聲,把門一關,得意的笑了。
她換好衣裙,一腳將地上的破茶几踢到旁邊。西虞昊不在,她現在就跑。唐淼下定決心不理會這攤破事,西虞昊的威脅她壓根兒不放在心上。在她看來,西虞昊嘴裡雖然說大不了容忍姬瑩的胡鬧,心裡卻不是這樣想的。姬瑩身份不同,人家是北地公主。自己是假徒弟。西虞昊真正擔心的還是姬瑩的安全。
唐淼以掌為刀。淡淡的靈力從掌心吐出。冰霜之寂在掌緣化為雪亮鋒利的刀,沿著地面切割出一個能容她進出的洞。
輕輕提起地板。唐淼趴在地板上往下一瞧。馬車車底雲霧繚繞。她嘿嘿笑了,握拳安慰自己:「姑娘勇敢點。想想西虞昊的臭臉,你就不害怕了!」
她聚了朵雲,托著她緩緩從洞口降下。
所有的精力都凝聚於腳下那團雲朵上,唐淼閉著眼睛一個勁兒的往下沉。
濃濃的卷積雲載著冗長的隊伍飛向極夜海。沒有人注意到西地太子殿下馬車底部飛下的唐淼。
隔了很久,唐淼瞇縫著眼往上看。上空萬里無雲,西地的隊伍不見了蹤影。她哈哈大笑,忍不住往下瞟了眼。心頭一悸,她趕緊閉上眼睛,蹲下身體蜷成一團。用心念命令雲朵載著她降到地面。
風呼呼從臉上吹過。唐淼迷茫的想,她該去哪兒才好呢?
「小姐!」
末揚驟然傳入耳朵的聲音嚇醒了唐淼。靈力消散,身體猛的變重,飛快的往下摔落。「啊——末揚救我!」她亂揮著手,哇哇大叫。
歎了口氣,末揚旋身飛下,手裡的墨蓮影盾同時扔出。
唐淼尖叫一聲重重的摔在墨蓮上。
末揚停在旁邊,驚喜和笑意從銀色眼眸裡溢出來。他忍著笑柔聲安慰道:「沒事了,小姐。」
唐淼趴在墨蓮上,拍著胸口大叫:「我飛得好好的,你幹嘛出聲嚇人!什麼時候來的?」
末揚笑道:「我說過會在小姐身邊。我用墨蓮渡天河,一直遠遠尾隨在雲舟之後。小姐怎麼突然離開隊伍了?」
唐淼沉默了下,翻過身望著碧藍的天幽幽說道:「末揚,我知道你心裡最重要的是公主。西虞昊已經知道公主幻身一事。他親口告訴我,他並不想和北地鬧僵,他不會讓公主在西地出事。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去姬瑩身邊保護她。咱們滴血認主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吧。我不想再攪和進這件事裡。念在主僕一場,希望你不要幫著暮離星君,或者為了你的公主逼我回去。」
一席話說得末揚羞愧不己。儘管天後娘娘的命令在先,但他仍對唐淼生出無盡的愧疚。他單膝跪下輕聲說道:「小姐想去哪兒,末揚願隨護小姐。」
他沒有解釋。唐淼翻過身,亮晶晶的眸子盯著末揚眨也不眨。末楊沒有表情的臉,銀色雙眸裡的黯然都隱隱告訴她他也有委屈。唐淼心裡一軟歎了口氣道:「我知道,天後娘娘讓你做我護衛之前定有囑咐!我不怪你。」
末揚眼睛一亮:「小姐不會拋棄末揚了?」
唐淼笑道:「我只有一個要求。如果哪天你不得不維護姬瑩或北地仙庭。請你一定明白告訴我。......現在有個伴也不錯。他日你要離開,盡可告訴我。」
她話裡隱藏著的情緒讓末揚憐惜。他輕聲說道:「末揚不會再欺瞞小姐。」
結界之門
隊伍在西地花海停下。
綿綿不絕的長草灘中嵌著泓碧湖。湖水四季溫暖,冬季百花不絕。
湖邊早搭好寬長的帳篷。早有西地的仙請了東極地眾仙入席。
眾仙坐定之後,櫻柔見唐淼仍在馬車上,便笑道:「不知仙姬如何?本宮想去探視。」
西虞昊笑呵呵的說道:「仙姬已經無礙,多謝公主關心。多多,去請仙姬赴宴。公主,此花海景致為西地一絕,所採百花醇的花蜜酒也不錯。眾仙請!」
雙方寒暄時,凰羽的目光輕輕瞥向了馬車。
小蛇多多正在平台上和笨笨和阿度打趣:「小心守著,別讓東極地的仙知曉馬車裡面一片狼籍。」
笨笨拍著胸保證:「我調了這麼多銀甲衛圍著,包管不讓人靠近。」
多多嗔了她一眼,輕輕叩響了門:「仙姬。殿下請仙姬前去赴宴。」
馬車裡自然沒有人回答。阿度聳了聳肩道:「脾氣真大!」
多多再次叩門,裡面依然沒有聲音。她無奈推開了門閃身進去。一眼就看到地板上的洞。多多臉色驟變,一顆心幾乎要蹦了出來。她深深吸氣,平定了下心裡的慌亂,打開門走了出來。
「她跑了。你倆悄悄帶人去追。千萬別張揚。」多多從牙縫裡蹦出這句話後,沒時間顧及笨笨和阿度的表情。裝著若無其事的模樣到帳前回話:「仙姬精神不濟,不能前來赴宴,請殿下恕罪。」
還在賭氣?西虞昊也不想讓唐淼在東極地眾仙面前多露臉。他大馬金刀的擺了擺手道:「讓她歇著吧!」
櫻柔趕緊說道:「是否需要本宮替仙姬瞧瞧?」
西虞昊哪裡敢讓她看到馬車裡的情景,故作豪邁地大笑道:「小小仙姬豈敢勞煩公主!她多休息就好!公主飲勝!」
櫻柔也無意替唐淼醫治。不過是接了凰羽的話,不欲他借此和西地搭上關係。西虞昊拒絕,她並不強求。舉杯飲下一杯花蜜酒。
「羽哥哥,這酒很是香醇!」她偏過頭嬌聲對凰羽說道。
凰羽卻沒有聽到她的話。籠在袖中的手捏著片綠葉已經幻成只翠鳥放飛。他正盯著迅急離開馬車的玉犬笨笨和雀靈阿度出神。馬車旁少了兩侍,圍住馬車的銀甲衛靈力不夠。他趁機用靈識命令翠鳥飛去察看。
櫻柔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頓時有些不痛快。他為了不娶自己,一心想討好西虞昊。聽得仙姬不適,他又在打什麼主意?
眼瞅著翠鳥從馬車底部鑽進了馬車。凰羽驚奇不己。馬車底部竟然有個洞?馬車怎麼會就多出一個洞來?難道......
「羽哥哥!」櫻柔不悅的提高了聲量。
凰羽驀的回神,微笑著端起面前的酒道:「公主飲勝!」
他究竟在想什麼?!櫻柔氣得咬住了唇。
兩人說話時,多多終於找到了插嘴的機會。她迅速將馬車裡的情形告訴了西虞昊。
西虞昊一杯酒便撒在了衣襟上。他指了西地負責接待的仙吩咐好生侍候。借口換衣袍離了座。
他才走開,凰羽就站了起來:「公主,花海景致怡人,酒亦香醇。羽想獨自散步欣賞,先行告退。」
不等櫻柔開口,他便飛身離開。
櫻柔臉色一變,放下酒杯對侍女說道:「本宮乏了。」
一眾侍女簇擁著她走回馬車。櫻柔一路四顧,竟不見了凰羽影子。不知道他跑哪兒看風景去了。她跺了跺腳氣呼呼的進了馬車。
長草間金檀虎燭台頂端紫玉髓蠟燭再度亮起。凰羽匆匆在一片綠葉上以靈力畫了個符吩咐道:「西燭長老,你幻成我的模樣回馬車去。我有急事外出。此葉可維持七日,你小心行事。不得讓公主和西地的人看出端倪。」
西燭上仙才應召而來,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凰羽已經收好燭台飛走。
「哎喲我的公子,這怎麼行?!」他拈起地上的綠葉放在眼前看了看,突然想到這是個幫凰羽下決心的好機會!西燭越想越樂,掛在玉鉤上的鬍子像兩把刷子似的高興地翹了起來,「扮成公子好!小老兒對不住公子了。我這就去告訴公主,我喜歡你,回東極地我就向帝尊求娶!哈哈!七葉啊,老爹聰明不?能幹不?!」他樂呵呵的把綠葉往額心一貼,幻成凰羽的模樣,大搖大擺的走回隊伍。
西虞昊一直盯著地板上的洞。臉上帶著股欣賞的神情,彷彿那不是個洞,而是一朵美麗的花。
殿下好詭異的表情!多多看到他笑,忍不住悄悄往門口退。腳步一點點輕輕移動,大氣不敢喘。
西虞昊突然回頭,多多嚇得哆嗦了下。
「出去!」西虞昊淡淡的說道。
多多逃命似的奔出馬車,反手關上車門,喝斥著銀甲衛散開十丈,圍在外面。
寬大的帷帳呼啦啦伸升數十丈豎起,圍牆一般將馬車擋住。
隊伍龐大。西虞昊的馬車離東極地隊伍甚遠。再有帷帳攔住,多多擦了把額頭沁出的汗苦笑,這下將馬車拆了也不會被看見了。
馬車裡只剩下西虞昊一人。他走了幾步,停下來看看那個洞。又走了幾步,再次停下來,指著洞口惡狠狠的說道:「唐淼,你好!你好的很!」
想到東極地的人還一路隨行,還得忍著。西虞昊瞪著那個洞,胸口憋得發痛。他伸手抓住邊上櫃子的一角,木屑簌簌如沙掉落。再抓住一角,西虞昊五指收攏,木料再次化為齏粉。他咬牙狠狠說道:「孤要......掐死你!」
他扔掉手裡的木屑,拍了拍手。大步走出馬車,看了帷帳一眼,臉色又變。直衝到帷帳外,左右一望,低吼:「多多!」
「殿下!」多多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應道。
「選名侍女,和仙姬身形差不多的打扮了!呆馬車裡誰也不准見!」
多多看到完好無損的馬車鬆了口氣。殿下還沒有氣瘋。
西虞昊又道:「隊伍繼續前行。到了極夜海令玄素上仙接待東極地眾仙。你留下跟隊伍走。就說仙庭有要事,孤先行一步。叫十二侍到結界之門等我!」他頓了頓又繼續下令,「封鎖天河河岸,看好東極地的仙。如有人敢私離隊伍,當奸細抓了再說。」
多多越聽越驚,這不是將東極地的眾仙給軟禁了?
西虞昊瞪她一眼:「還不快去!」
「是!」多多迅速的飛去找侍女假扮。
西虞昊飛身上馬,白龍馬伸開長長的羽翅,快如流星奔向結界之門。
唐淼思來想去,決定去西地九重天之下的仙界。她笑咪咪的對末揚說道:「仙界有九重天。這九重仙域呆不得了,咱們下去玩玩吧。」
末揚也覺得這個主意好。兩人也飛向了結界之門。
仙界仙庭所在的九重天與下面八重仙域之間有座結界之門。只有修為到了上仙境界才能通過結界之門,選取九重天上的仙府居住。修為不夠,便過不了結界之門。下界之仙想至九重天,奉獻了仙丹晶石奇草異果可獲得限期通行令牌。時間一到,用不著驅離,令牌會自動將下仙送出結界之門。而九重天上的上仙們卻能自由通過結界之門,遨遊仙界各層仙域。
唐淼和末揚想去的就是西地仙界的下面八重仙域。
仙界四地九重天仙域都有座陰陽谷。結界之門便建在山谷正中。結界之門高達百丈,中心如同透明水晶。門外九重天仙域仙草飄飄,奇花怒放。門內寸草不生,荒蕪石山綿綿看不到盡頭。陰陽谷因此得名。
唐淼在北地仙宮裡書籍中看到過結界之門的介紹。此時站在谷口親眼目睹,不由感慨萬分:「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九重天靈氣充盈,隨處可見奇花異草靈果。這道門將下面八重天的靈氣都吸至了九重天。末揚,咱們先不過去。」
末揚疑惑的看著她。
唐淼叉著腰哈哈大笑:「我們發財了!在東荒之地一枚聖蘭果當寶似的。在九重天卻是野果。咱們收集點九重天的花果,到了下面去變賣,還愁沒好日子過?」
末揚這才明白她在想什麼。他苦笑著從腰間取下一個革囊道:「小姐,這裡有一百塊晶石,每一塊裡蘊含的靈氣都足夠咱們在下面隨意買下一座府邸。咱們用不著做以物易物的買賣。再說了,咱們不是逃命麼?拿著九重天的東西去易物,豈不是太招搖了?」
唐淼蔫了。她再一次反應過來,這裡不是凡界。用不著拚命賺錢。她洩氣的說道:「走吧!」
「等等!」末揚又歎了口氣,靈力一吐,寫著北地仙庭的白玉訣浮現在掌心。「小姐手裡的白玉訣也是這樣的吧?」
唐淼馬上想起還有身份證一說。伸出手掌一看,在東荒之地寫著北地凡仙的白玉訣已變成了北地仙庭四字。她望著結界之門處守門的銀甲衛犯了難:「怎麼辦?這不是一查就現原形了?」
末揚嘿嘿笑了:「小姐忘了?末揚不才,原是北地仙庭的紫微仙使。專事守城緝拿一職。改身份玉訣正是拿手本事。把手遞給我。」
他還是個制假高手!唐淼大笑著伸出手掌,好奇的看著末揚改白玉訣。
末揚手指點在她的白玉訣上,靈力催吐。細細的紫芒圍繞著白玉訣旋轉,上面的字漸漸變成了西地凡仙四字。他自己的也變成了西地越西府五字。末揚解釋道:「西地越西府的仙經常往來九重仙域,專做以物易物的買賣。」
唐淼指著自己的臉說道:「還要易容嗎?」
末揚笑道:「上仙脾氣各異。小姐撕下一角衣襟蒙面即可。過結界之門只看身份玉訣。不過,咱們只有一盞茶的時間。不然所有的仙都改了身份玉訣,仙界九重仙域就亂了。還有,進了谷,此地結界靈力強大,所有的仙都不能駕雲。靈力會變得很弱。」
那不是山谷裡的仙都像凡人一樣了?唐淼好奇的想著神仙在這一刻變成了凡人會是什麼感覺。她蒙好臉,和末揚並肩走進了陰陽谷。
結界之門遠遠的聳立在山谷中。因往來的仙多,九重天以物換物的也多。谷中漸漸形成了市鎮。腳踏實地走在地上,身邊所有的仙也一樣。這讓唐淼多少有了回到凡界的感覺。
櫛比鱗次的房屋,沿街的叫賣聲。唐淼扯了扯末揚的袖子,興奮的問他:「西虞昊沒這麼快追來吧?他一定不知道我會從結界之門經過吧?」
末揚哭笑不得:「小姐,過了結界之門再玩吧!你這一跑,是個傻子也會首先封鎖天河河岸把守結界之門。這兩處地方守住了,西虞昊一天之內可以把九重天篦虱子似的梳理三遍。」
唐淼訥訥說道:「我看這裡地廣人稀的......你會不會太誇張了?」
末揚輕聲說道:「小姐,末揚專司守城緝拿絕不會錯!而且,結界之門處的守衛好像增多了不少。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唐淼打了個寒戰,催促道:「快走!」
末揚盯著結界之門,銀眸閃動著一絲憂慮。結界之門的石台上除了原有的銀甲衛,好像多了幾個穿侍衛服飾的仙。他想了想低聲說道:「等會兒小姐先走。末揚製造點動靜引開守衛注意。」
唐淼停住腳,猶豫道:「那你會不會有危險?」
末揚搖了搖頭:「我不是他們的目標。就算西虞昊抓到我。我也有理由。我不是來找你的嗎?他不想和北地鬧僵,就不會為難我。出了結界之門,西地仙庭的勢力就弱了。要想找到小姐,不像九重天容易。」
說話間兩人已接近了結界之門。
高達百丈的門建在一座寬敞的石台上。門口佇立著兩座石刻的狻猊獸。毛髮成卷,飛揚神俊。門如水晶般透明,瑩光閃爍,中心氣流緩緩流動。
兩排銀甲衛依次肅立於通往石台的台階上。石台正中兩名銀甲衛守護著一張石几。上面浮著張卷軸。有仙走向結界之門,手掌中的白玉訣往卷軸上一按。光芒微吐間便記錄下仙的信息。沒有意外,便繞過几案走進結界之門。
末揚並沒有看錯。西虞昊的十二侍中有四人離結界之門最近,已奉令趕了過來。卷軸上下了禁制。但凡遇到北地之仙就會示警。十二之一的胡糊守在几案旁,瞟著往來的仙好奇的等待著讓殿下暴跳如雷的仙姬出現。
唐淼磨蹭的跟在幾個仙身後。越往前走,心就跳得越厲害。末揚走在前面,他已經恢復了白玉訣的信息。如果能引開守衛的注意,唐淼便可執著假白玉訣通過結界之門。
往來結界之門的仙很多,十二侍查得又嚴。一盞茶會是多長?一刻鐘?她偷偷看向自己的手掌,心裡暗暗著急。走上石台時白玉訣變回去,她不是自投羅網?
正想著石台上起了喧嘩。眾仙本是愛看熱鬧的主,一窩蜂便湧了上去。唐淼順著人流也上了石台。正巧看到末揚和四個人打了起來。都沒有使用靈力,純拼武藝和力氣。她扭頭一看,一隊銀甲衛似早有準備,執戈封住了結界之門。
末揚不是白暴露了?唐淼急得額頭冒汗。過不去不說,還搭上末揚。她現在靈力弱的哪敢衝上去打架。唐淼悄悄的往石台下退,肩頭突然被人掐住,驚得她張嘴就喊。
一隻手摀住她的嘴低聲說道:「別喊!跟我來!」
凰羽使詐
輕輕的聲音宛如雷聲敲擊在唐淼心上。是她的幻覺?凰羽怎麼會來到這裡?他認出自己了?震驚之下唐淼腦袋嗡嗡直響。遠處石台上的打鬥聲那麼遙遠,心臟咚咚捶打著胸腔,一聲又一聲急如擂鼓。她雙腿虛軟,被凰羽拉著險些趔趄倒地。
一襲披風迎面兜住了她。唐淼雙腳離地,被凰羽緊箍著雙臂挾持著她迅速離開。熟悉的草木清香盈滿鼻端,唐淼閉上眼睛軟軟靠著他。她什麼也不用想了,什麼都不用擔心了,靠著他就好。
凰羽低頭瞥去一眼。她的手抱著他的腰,就像......陰陽谷中靈力減弱,但他總還有靈力。帶著她飛快的離了山谷,凰羽沖天飛起,佇立在雲端。
四周的風輕柔舒緩,靜謐無聲。白雲在腳下隨風流淌,舉目望去,藍天如洗,冬陽燦爛。天地間只有他二人。
凰羽伸手揭開兜住唐淼頭臉的披風,緩緩說道:「已經離開陰陽谷了。」
唐淼臉頰嫣紅,目柔如水,迷茫的看著他。如翠玉似琉璃的綠眸似乎閃過一絲狡黠。她疑惑地眨了眨眼,還沒從見到凰羽的震驚中清醒過來。緊接著她看到凰羽對她露出了妖魅詭異的笑容。然後他鬆開了手,寬大的袍袖雲淡風清瀟灑之極的揚起。
腳下的層雲霎時被拂開,呼啦啦的散了個乾淨,唐淼的視野毫無遮擋。她瞧著百丈高空下無以遁形的景物,再看到腳下踩著的巴掌大薄得像霧一樣的雲。唐淼不出意外發出尖叫,一頭便載了下去。
瞬間失重的感覺令她眩暈,嘴裡的尖叫聲聽起來像貓兒在嗚咽。有什麼東西托住了她,心臟被彈了出去又落了回來。唐淼緊緊抱著自己蜷縮成一團。她想睜開眼睛,卻沒有半分力氣。
凰羽輕輕停落在唐淼身邊,躺在雲朵上撐著胳膊側身看她。眼睛閉得太緊,眉心皺緊形成淺淺的紋。他不用再問,也不需要再問。縱然她換了陌生的臉,她還是她。凰羽悠然注視著她,綠色眼眸裡蕩漾著笑意。手指按上她眉間的細紋,輕聲說道:「還是這麼害怕哪,小凡仙!」
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眼皮輕輕綻開一線,露出浸在水霧裡的烏黑瞳仁。
凰羽哈哈大笑,伸手撈起她一躍而起,緊緊抱住了她:「小凡仙!你真笨哪!」
鼻子撞在寬厚的胸膛上,唐淼徹底清醒過來。他太可惡了太腹黑了,一語不發就開始試她。他根本不給她撒謊的機會。他根本不讓她想一想是不是要認他!
唐淼賭氣的抬起頭嚷道:「你認錯人了!」
「認錯人了?」凰羽的眉梢輕佻。儘管知道她在說氣話,凰羽仍覺得心頭泛酸。「那可真對不住了。一不留神就將你帶到百丈高空來了。」他作勢鬆手。
唐淼低頭一看,想像力在這一刻無限的放大,眩暈感陣陣襲來。凰羽作勢推開她的霎那,唐淼想也沒想就撲進了他懷裡,極沒骨氣的抱緊不鬆手,又極凶狠的低吼道:「你真卑鄙!我和你結仇了!凰羽我和你結仇了!」
凰羽的心抽搐了下。他愕然的按住胸,這股從來沒有過的酸漲感覺抽空了他的力氣,難受之極。多麼陌生的感覺。他下意識的收緊胳膊將唐淼箍進了懷裡。
她的腦袋壓在他胸口,心每一下跳動湧發的酸意都被她的重量壓制住。從此,她的重量就壓在他心上了。而他,卻喜歡著她的重量,懷抱裡的實在感覺。凰羽的手掌扶著她的後頸,看到一張蒼白淚濕的臉,心裡漸漸被一陣淒楚填滿。他喃喃說道:「你總是學不會駕雲逃命,將來怎麼辦?」
手指輕彈,碩大的鳳紫花冠在空中綻放。花瓣翻捲豎起如屏障,密密將兩人包裹住。
他歎息著覆上她的唇。貪婪的吸取著她清新氣息,只屬於在東荒之地那個小凡仙的氣息。
悄悄睜開眼睛,陽光透過花瓣,柔和的紫紅色光芒如夢如幻。她看到他閉著眼睛,虔誠無比的臉。流浪仙界的孤獨與突然而至的寵溺讓唐淼鼻子微酸,眼裡衝進一股股熱浪,淚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