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棵愛情樹 第二卷 北地流光 第4549章
    道破真相

    唐淼撓了撓頭,想起了一個經典故事:「凡界有三個秀才進京趕考。臨行前聽說城外廟裡老和尚算命特別准。於是相約連袂前去。秀才問老和尚:『我們三人進京趕考,能高中否?』你猜老和尚怎麼回答?」

    西虞昊不假思索地回答:「待我驅靈符一問便知。」

    這答案真......彪悍!唐淼被噎得一怔。

    西虞昊見她臉色微僵,馬上知道唐淼的提問原是在抖包袱。於是他很抱歉的說道:「對不住,我提前把答案說出來了。你繼續。」

    唐淼撲哧笑出聲來:「你怎麼不說待我問問今年的考題,準保三位高中!」

    西虞昊微抬起下巴,帶著上位者風度笑道:「大概凡界與仙界在取士上還是差不離的,容不得欺瞞。老和尚幫他們算前程,並未說幫他們弄虛作假。」

    他一本正經的模樣讓唐淼哈哈大笑。她萬萬沒想到,想說個故事讓西虞昊明白瓏冰玉的想法,結果硬成了腦筋急轉彎。

    西虞昊終於看出不對勁來。他沒說什麼好笑的話,怎麼唐淼就樂成這樣?他臉一黑喝道:「孤的話有何可笑?」

    唐淼抱著肚子笑得直喘氣,勉強的伸出了一根手指頭。

    「有點可笑?」西虞昊的眉擰成了團,神色冷了下來。敢當面嘲笑他,還笑得直不起腰的仙,就她了。

    「哎哎!我不是笑你!」儘管西虞昊胸口那團光暈很淡,唐淼離得近,仍發現他又有伸手掐自己脖子的暴力傾向。她趕緊解釋道:「老和尚的回答就是伸出了一根手指頭晃了晃。老和尚沒有靈力不會仙法的。」

    西虞昊的眉頭舒展開了,隨即又皺攏,頗有威脅感的逼視著唐淼:「老和尚沒有靈力不會仙法,你是在笑孤的回答匪夷所思?!」

    唐淼氣結:「我是笑你的答案太絕了!好吧,再給你說個典故。凡界有個皇帝聽臣子上報民間起了饑荒,百姓沒飯吃。他就好奇的問大臣,他們沒飯吃為什麼不吃肉?明白吧?你的答案類似於這種——出人意料!一惱羞成怒就擺架子稱孤!小氣!」

    被她罵了兩句,西虞昊的心情反而好了。他展開笑容道:「皇帝的答案很出人意料嗎?換了我,我就回答說沒飯吃給他們吃仙丹!」

    唐淼徹底無語。暗暗對自己說,仙凡有別,不可與仙說子曰。

    西虞昊伸出一根手指頭晃了晃道:「你還沒說,老和尚就這麼晃了晃手指頭,他就算中哪個秀才考中了?」

    唐淼笑咪咪的說道;「老和尚除了伸手指,一言不發。三個秀才便揣著這個回答進京趕考了。老和尚的小徒弟就問他,師傅,你就這麼晃了晃手指頭,真的算準哪個秀才考中了?老和尚笑得和我一樣甜,蠢徒兒啊,為師伸一根手指頭,有三種答案。一個也不中。有一個能中。一個也不會考不中。他們想得哪種答案,為師都沒說錯!」

    西虞昊長歎:「妙哉!此和尚大妙!只不過——」他的手準確無比的掐住唐淼的脖子,一字字說道,「敢叫我蠢徒兒!唐淼你真當我聽不出來!」

    一聲雷轟隆隆落在唐淼頭頂,炸得她半天沒回過神來。

    「天河禁錮了靈力。你額間的霜花封印黯淡無光,你中的幻身之術無力維繫。我瞧得清清楚楚,只可惜,你自己卻不知情。」西虞昊望著呆若木雞的唐淼,心情暢快之極。他鬆開她的脖子,突然大笑出聲,「唐淼是個美人吧?五官端正,雙眼皮,小嘴巴,皮膚柔嫩細滑。不是美人是什麼?!哈哈!」

    唐淼回過神,羞憤得無地自容。顧不得胳膊還沒全好,嘴裡呵呵亂叫,輪起王八拳就撲了過去。

    嬌憨嗔怒的模樣讓西虞昊心裡一動,久遠的記憶接踵而至。曾經他也這樣逗過瓏冰玉,那時的瓏冰玉同樣揮起粉拳,嗔怒追打。他下意識的錯開腳步,轉到了唐淼身後,伸出一隻胳膊便圈住了她。一如當日這樣摟抱著瓏冰玉。

    西虞昊的聲音情不自禁的變得輕柔:「好了,使壞了胳膊,難不成要我一直背著你?」

    唐淼僵直了身體。這種曖昧的舉動,曖昧的語氣,讓她感覺怪異之極。「誰誰誰要你背了!」唐淼口齒不清的嚷道。

    西虞昊也意識到了,他鬆開唐淼望向幽暗的河水輕歎了口氣道:「這個故事是想告訴我,凡界之苦樂全由冰玉心中所想。她視為樂土,可十世快樂。她視為地獄,便十世難熬。我聽明白了。看在你盡心替我解惑的份上,我饒你一回。現在可以告訴我,暮離星君派你來西地的目的了?」

    他知道自己是唐淼,但他怎麼會知道那個唐淼是公主所扮?他也太英明神武了吧!不會是在詐她吧?

    「看在我心情尚好的份上,說實話。我想你大概不想再被水淹一次!」西虞昊平靜的語氣中帶足了壓力。

    小命要緊!唐淼想起嗆水就害怕。她暗暗向暮離星君道歉,她沒有當烈士的覺悟。「殿下,你是皇族,連我取笑你一聲,你都會惱怒。公主在北地也是尊貴不己。她被你當殿退了兩次婚,她的自尊心也受不了。所以,請你不要介意公主過激之舉可好?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封鎖那個唐淼的消息長達半年之久,但你親來雲舟接我,想必一定看出些端倪。」

    唐淼的坦白令西虞昊很是意外。他原以為唐淼又要編出什麼謊言來。他笑了笑道:「你為什麼不撒謊騙我了?」

    「我怕被你扔進水裡。」

    她老老實實的站在他面前,衣裙盡濕,長髮散亂。西虞昊想起西地那個唐淼,忍不住一笑。同樣的面容,卻有著兩雙截然不同的眼睛。

    「你很聰明。姬瑩服了化神丹,就算把她扔進天河,也破不了她的幻身之術。北地天尊私下來信告之我父親公主幻身之事,以為可護得公主在西地沒有閃失。北地天尊對我西地之事知之甚少。自從我出了極夜海地宮之後,我那父親就避到逍遙島去了。北地天尊的密信早落在我手中。我虧欠姬瑩甚多,沒揭穿她。但是我把她關在七彩珊瑚宮裡,免得她在西地惹出什麼事來。小凡仙,我也不想西地和北地開戰。你找個機會幫公主逃回北地去,我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唐淼大驚,回憶匆匆見過一面的姬瑩。渾身冰雪般的孤傲,她能忍得住被西虞昊關半年?

    西虞昊失笑道:「她不想功虧一潰,更不想暴露身份受我折辱,只能忍著。如果她的眼神像你這般,我便擔心她忍不住了。」

    「我的眼神怎麼了?」

    西虞昊瞟她一眼道:「賊眉鼠眼!」

    唐淼大怒:「我的眼睛哪點長得像歪瓜裂棗了?」

    西虞昊愉快的笑道:「我是說她的眼睛滿是冰雪,毫無凡界的煙火氣!」

    他的笑容映亮了幽暗的河水。魁梧挺拔的身材,俊朗的面容,皇族的貴氣都讓他充滿了男性的魅力。帥帥的美男啊!唐淼禁不住想,姬瑩是執著報復西虞昊,還是不知覺間愛上他了呢?

    「你見過姬瑩公主嗎?」

    西虞昊搖了搖頭:「仙殿上她蒙著輕紗,看不清面容。」

    唐淼絞盡腦汁背出丘處機的詞來形容姬瑩,她和小龍女的冰雪脫俗應該差不多:

    「......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村瓊葩堆雪。靜夜沈沈,浮光靄靄,冷浸溶溶月。人間天上,爛銀霞照通徹。渾似姑射真人,天姿靈秀,意氣舒高潔。萬化參差誰信道,不與群芳同列。浩氣清英,仙材卓犖,下土難分別。姑射是凡界神話中的仙子所居之處。不過,她本來就是仙子。這麼形容她也沒錯。」

    西虞昊微笑:「原來姬瑩公主有這般美貌。」

    唐淼趁熱打鐵說道:「你們原本有婚約,她長得漂亮,你為什麼不能喜歡她?這樣,公主消氣,不就解決問題了?!」

    西虞昊眼神一寒,咄咄逼向唐淼:「你當孤是寡情之人?」

    唐淼聽得他又自稱孤,暗叫不妙,伸手就護住了自己的咽喉。

    西虞昊卻沒有再發作,目光穿透河水輕歎道:「這些話,形容冰玉也不為過的。」

    瓏冰玉也這麼美?唐淼想起那團青氣凝成的陰森人頭,想起白骨台。她不由自主的感歎,西虞昊同學的口味很重啊!想著想著,鼻子微癢,唐淼打了個噴嚏。

    一條小魚自空間穿跳而過,掠過唐淼臉頰時背鰭如刀般豎起。西虞昊皺緊了眉,伸手將唐淼拉開,手掌啪的拍在小魚身上。那條小魚彈進水中,消失不見。

    不明所以的唐淼捂著撞痛的鼻子哀嚎:「我不惹你了成不?好痛!」

    她衣衫盡濕,觸手冰涼。西虞昊警惕的望著幽暗的河水,脫下外袍嚴實的裹在她身上道:「河底陰氣重,沒有靈力呆久了於元神無益。我們早點離開這裡。你若困了就睡。」

    神仙怨侶

    幽暗的天河河底,一團微弱的光分水前行。

    裹著西虞昊的外袍,唐淼想起了東荒之地的夜晚。凍得她跳腳,凰羽便把外袍給了她。他說:「你沒有靈力,不穿仙袍抗不住東荒夜寒。」

    他的外袍很破舊,卻一點也不髒。還有股好聞的草木清香。

    如果能把姬瑩安全帶回北地,是不是意味著她就不用再隱瞞身份了?唐淼彷彿看到凰羽驚訝的表情,偷偷的笑了。

    不知過了多久,西虞昊聽到肩頭傳來細微的鼾聲。他偏過頭去看,唐淼下巴磕著他的肩已睡著了。失去了靈力,在水裡淹得半死,還差點被奪舍。這一天一夜夠她受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眉頭緊皺,用力顛醒了唐淼:「你怎麼一點戒備心也沒有?你就不怕我會對你不利?」

    唐淼眼皮也沒睜開,嘟囔道:「你是好人。」

    西虞昊還想教訓她幾句,聽到她誇自己,嘴角微勾,將話吞了回去。

    寬闊的天河河底聽不到任何聲響。一團微光照著河底前行的兩人。黑暗的河流中,幾線水波划動,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來由的,西虞昊停住了腳步。他放下唐淼見她迷糊的半睜開眼睛,猶豫了下從懷裡掏出張符紙貼在她額心。濃濃的睡意襲來,唐淼沒有絲毫反應又陷入了睡夢中。

    西虞昊用外袍將唐淼從頭到腳包裹住,平靜的望著河水說道:「冰玉,是你嗎?」

    四分的河水在三尺開外豎直分開。西虞昊昂首站在小小的空間裡,墨黑的雙眸沉澱著連他自己都分不清的複雜情緒。

    幽怨的歌聲從四面八方飄來:「天上靈華結玉人,霜河相望淚涔涔。十載碧海飛仙路,忍叫故人等不得......」

    胸口傳來撕裂般的痛楚,西虞昊緩緩閉上了眼睛:「她睡著了。我知道你會在天河尋到寄主。我一直都在等你出現。這裡只有我們兩人,你出來吧。」

    就在這時,光滑如鏡的水牆突然泛起細密的波紋。無數條玉色小魚自水牆中奮力飛躍而出。背鰭豎直如刀,在無水的空間中飛速掠過,嗖嗖聲不絕於耳。

    西虞昊驚詫的睜開眼睛,臉上露出傷痛之意。他將唐淼壓在胸口,任那群飛魚從身上掠過。細細密密的疼痛從身上傳來,他低下頭,裹在唐淼身上的外袍完好無損。西虞昊鬆了口氣,苦笑道:「冰玉,你可解氣了?」

    瓏冰玉冷冷的聲音在河裡迴盪:「你寧可自己受罪也不肯傷著她。西虞昊,你變心變得可真快!」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何必傷及無辜?冰玉,我說過,縱然你寄生於一花一木,我也視若珙珍。」

    「哦?既然這樣,那就讓我的魚兒食盡你的血肉,保有你的命魂。你變成白骨之軀在天河陪我可好?白骨之手拈天河玉蓮,倒也是仙界一景。」瓏冰玉慢悠悠的說道。

    西虞昊深吸口氣道:「好。等我送她上岸,回西地安排好仙庭事務,便來天河陪你。你一日不得重煉魂魄,一日不能幻為人形。我便一日不能白骨生肌。」

    河裡響起瓏冰玉瘋狂的大笑聲。水牆之中光芒驟亮,一朵拳頭大的玉色蓮花娉婷浮現。蓮花中心飄起縷縷青霧,聚為人形。

    西虞昊激動得面部微微抽搐。他放下了懷裡的唐淼,向前邁出一步,手伸向了玉蓮:「冰玉,縱凡界十世讓你如墜地獄,以後有我陪著你。」

    「站住!」瓏冰玉尖聲斥道,「你別想騙我。你是西地太子,何等尊貴。你怎麼可能放棄太子之尊,甘心與我居於幽暗河底?不過是天河困住了你的靈力,你想哄著我放過你們。等你上了岸,靈力回復如初,你哪裡還記得寄生於天河玉蓮裡的我?」

    「冰玉!」西虞昊低呼一聲,傷痛的望向那朵小小的玉蓮,「為何你不信我?當初我倆相識於天河,真心相對。何以會成這樣?」

    瓏冰玉喃喃說道:「何以會成這樣?我上不了渡仙橋,縱化為飛灰也記得留一魄回來見你。為何你不肯幫我奪舍?難道在你心裡,我連這個莫名其妙摔到仙界的小凡仙都不如嗎?昊,你憐她無辜。可我呢?你為何不憐我一星半點?」

    他沒有嗎?一壺靈華瓊液灌醉了他,醒來後被囚在極夜海地宮中。三個月,每一天都念著凡界十年已過。每一刻都想著身在凡界的她。西虞昊低垂下眼簾,掩住眼底澎湃的情緒,啞聲說道:「要我如何做,你才肯明白我?」

    瓏冰玉急不可待的指著地上的唐淼:「我把我的驅水之靈都給了她。只要你肯讓我奪舍。昊,我雖然變成她的平凡面容,我還是愛你的瓏冰玉!」

    「助你奪舍?讓你驅使她的魂魄,佔用她的肉身。我還能娶你為妃,坦然做一對仙界眷侶?」西虞昊雙拳緊握,輕輕的搖了搖頭,臉上浮現濃濃苦意,「三百萬年前仙界之主壽元將盡。他不甘心元神消散,施奪舍之法噬上仙元神為食。仙界頓成煉獄,哀魂四浮。九重天眾上仙反出仙庭。交戰幾百年,終令神君服侏。後仙界方裂土為四。我狻猊皇族為仙祖復了仇,也憑著誅神君的戰功受眾仙擁戴統馭西地。我不懼與北地結仇,當殿求娶於你,自問真心無愧於天。你殘魄回來,我好生感動。冰玉,我願意陪你重煉魂魄,縱千萬年我也等你修煉成功幻化人形。但你叫我助你奪舍,我辦不到。」

    玉蓮上青霧冉冉,看不清瓏冰玉臉上的神色。玉蓮浮在水中,淡淡吐著光暈。

    她的沉默讓西虞昊重新升起希望。他溫柔的說道:「冰玉,跟我回西地吧。天河清冷,你一個人會修煉很寂寞。忘了凡界的苦楚,我不會再讓你失了靈力受人欺辱。」

    他堅定的邁向玉蓮。手指觸及蓮瓣的瞬間,身後尖嘯聲大作,西虞昊回頭一看。成千上萬條玉色小魚瘋了似的衝向地上的唐淼。霎那間裹在她身上的外袍被魚衝開一角。群魚如遇美食,齊齊釘向那角白裙。鋒利的背鰭劃過,鮮血自白色裙裾下沁出。

    西虞昊大怒,回身一拳擊下。擁擠成團的魚被砸得四濺飛散。他抱起唐淼重新將外袍裹好,望著玉色蓮花浮起重重的悲傷:「你走吧。我就當瓏冰玉已在仙門外元神消散,化為了飛灰,一魄不存。」

    「你果然......在意她!你背棄我們的誓言,西虞昊,你好的狠心!枉我......」玉蓮上的青霧飄動,瓏冰玉聲音哽咽。身影本已如霧,瞬間竟難以維繫,四下散開。聲音攸得變得飄緲,難以捉摸情緒,「西虞昊,你陷身在天河裡,靈力盡失。以為可以辟水就能走出這八百里天河?我得不到的,她姬瑩休想得到!這個小凡仙更別想得到!我寧肯驅天河萬千之魚凌遲於你,也絕不讓你擁美快活!」

    長九千里,寬八百里的天河裡有多少魚?都像剛才那樣瘋狂擠於無水空間飛掠啃食,不消片刻,他和唐淼都將成為纍纍白骨。

    西虞昊定定的看著她,輕聲說道:「瓏冰玉,瓏冰玉......你哪裡還是瓏冰玉。」

    玉色蓮花於水中隱沒。水牆上突然伸出密密麻麻的魚頭。魚唇微張,甚是猙獰。

    西虞昊長歎一聲,內丹在體內緩緩運轉,胸口拳頭大小的光芒一點點變大,形成道光罩將他和唐淼護在中心。

    四周水牆像轟然倒塌。成千上萬條魚急射而出。觸及光罩的瞬間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彈射開來。還未等摔落,後面的魚已擠身而上。

    西虞昊艱難的抱著唐淼一步步向河岸的方向走去。先前小魚劃破的傷口閃動著暗金色的光芒,傷口已然癒合。

    一蓬又一蓬撞擊聲不絕於耳。遠遠望去,河底已看不見西虞昊和唐淼的身影。而是一個笨重無比的魚球在河底挪動。

    光罩內西虞昊面容堅毅,深邃的眼裡沒有焦距。只是眉皺得緊了,額間那道緊緊的紋洩露出他心底裡的情緒。

    帶著萬千條魚的衝擊阻力,他走得很慢。每一步如墜千金。

    苦等她歷劫十世,苦尋她的痕跡。一個擁有她驅水之靈的小凡仙,也叫他看得目不轉晴。

    北地公主幻身算計,他無視。東極地居心叵測的撩撥,他也無懼。如今親耳聽到她熟悉的聲音,卻陌生得令他厭倦。

    八百里天河,拖著沉重的魚群走到何時會倒下?西虞昊不知道。他麻木的踏出一步又一步。

    魚越聚越多。天河河底群魚湧動,龐大如球。滾動的速度越來越慢。

    西虞昊額間細汗涔涔,他長歎一聲,盤膝坐下。揭開外袍,露出唐淼睡熟的臉。西虞昊將手放在她咽喉之上。只需輕輕用力,她便可以在睡夢中不知不覺滅了命魂,元神消散。這樣,她就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群魚分食了。

    手指觸到她的皮膚,細嫩柔滑。他突然想起唐淼不知面容已恢復,喜滋滋的自誇是美人的話來。西虞昊忍不住哈哈大笑。

    「未到最後,我西虞昊豈是認輸之輩?大不了毀了金身內丹,重修三千年。」眉宇間傲氣陡生,西虞昊吐出內丹。

    掌手寶光吐芒,宛如托著顆太陽。他正要捏碎內丹,頭頂突然傳來細碎的聲響。西虞昊抬頭望去。河中竟有人撒網捕魚。

    一團銀白色的絲線撒下,收落迅速。一網又一網的撈走撞擊向西虞昊和唐淼身邊的游魚。

    群魚驚慌四散。不多時西虞昊眼前便出現了缺口。他吞回內丹,驚喜交加:「原來天已放亮了。」

    他並沒有急著離開,坐著觀看從天而降的網魚奇觀。

    那絲網甚是靈異。在水底如臂驅使,靈活之極。細絲線像觸角似的追捕著逃散的魚。儘管魚想飛快的逃走,游到絲線撒出的範圍卻再也游不出去,乖乖的被絲網捕撈。

    一柱香後,西虞昊身邊幾乎一條魚也看不到。是什麼人破了瓏冰玉的局替他解圍?他是否該帶著唐淼浮出水面去?

    西虞昊想了想打消了這個念頭。來者是友還是敵尚未得知。浮出水面,登不上雲舟,他和唐淼都無靈力,只能任其宰割。

    「仙緣到時,自會得知今日之幸拜誰所賜。」他想到這裡,揭去唐淼額間符紙,伸指一彈,「小凡仙,天亮了。睡醒了,咱們就趕路!」

    「哎喲!」唐淼先是摸了摸額頭,又呲牙咧嘴的捂著腳。白裙上血跡斑斑,她驚道:「我的腳怎麼了?」

    西虞昊苦笑著蹲下身:「差點忘了你的腿傷了,我還是背你的命吶!咱們再不走,傷的就不是腿了!」

    唐淼趴上他的背,緊張的問他:「我睡著的時候有人攻擊?我怎麼受了傷都沒醒?」

    西虞昊笑道:「是呀,你連受傷了都沒醒,睡得真夠死的!」

    唐淼狐疑的說道:「是嗎?我怎麼會睡得這麼死?還真有點疼呢!喂,是不是你做了手腳步?發生過什麼事?啊,我明白了!瓏冰玉是天河生的,她一定在天河裡找到寄主,然後由愛生恨......」

    「閉嘴!再說我掐死你!」

    「......」

    護美西行

    朝陽還沒躍出河面。冷洌的空氣將水面上那層淡淡的霧氣吹散,露出澄青如鏡的河水來。

    八百里天河浩如煙海。河面上浮著艘怪異的舟。

    天河一川弱水,鵝毛難浮。偏偏渡河雲舟材質卻不能是輕木軟材。以天河為界的西地和北地之雲舟均用山中鐵木築就,堅固異常。

    無論是何地的雲舟,總有個船的模樣。浮在河上的這艘雲舟更像一棵樹。一棵枝繁葉茂,松蘿飄飄,綠籐垂掛,怒放著鮮花,充滿了昂然生機,彷彿不是浮在河上而是扎根於莽莽森林中的巨樹。

    浮於水面的樹幹平滑如鏡,寬敞可以奔馬。數個華麗的帳篷紗簾隨風飄蕩,陣陣歡喜的笑聲脆如山溪奔流。

    雲舟邊緣聚著群身著青碧衫裙的少女。當中一位身著粉色裙裾,格外引人囑目。她身段纖細,面如籠煙,眼波含怯,柔嫩如春日枝頭的櫻花。

    「起!」嬌怯怯的聲音從小巧的唇瓣中吐出,寬大的衣袖揮揚。一網魚被她輕巧提起拋在船上。

    她手腕微動,銀白色的絲網解開。網中的魚兒失了束縛,在船上驚慌的亂蹦。引來少女們又一陣笑聲。

    「哇!又是滿網!」

    「公主好厲害!」

    侍女們的讚美讓少女臉頰上浮起層淡淡的紅暈。眼波輕輕一轉,已瞥向船頭枝葉間靠坐的清雅男子。

    他披了件白色的衾裳,眼若翠玉,嘴角含笑。手中拈著朵清晨初綻的花,輕輕嗅著。花湊在鼻端,他的容色卻讓鮮花失了顏色。

    少女滿臉傾慕,揚手嬌笑道:「羽哥哥,你給我做的銀鬚網兒真好使!」說著又一網撒下收起,得意的看著滿船魚兒驚慌跳躍。

    凰羽依然噙著那抹笑容,似在望著少女們嬉鬧,細看時,他的目光卻越過她們望向天河的另一端。

    青狸傳音報訊讓他生起股怪異之感。他想報復暮離,暮離馬上就將身邊那位吃醋的仙子趕出了城主府。讓青狸輕鬆的擄走她。究竟是他算計了暮離,還是暮離在順水推舟?

    他更吃驚於玉犬笨笨在流光城的出現。西虞昊身邊這個嗅覺靈敏的小仙凰羽印象極深。流光城有什麼味道吸引她去?她要替西虞昊尋找什麼?

    誰都清楚西地太子殿下對瓏冰玉的癡情執著。仙殿之上西虞昊已帶走了幻成唐淼的姬瑩公主,他還讓玉犬赴流光城找什麼呢?

    答案不言而喻。一定是尋找和瓏冰玉有關的東西。而和瓏冰玉有關,就和唐淼有關。暮離曾告訴他唐淼在北地仙宮中做了仙侍。難道是他的感覺錯了?北帝天尊為了掩飾公主的行徑,沒有滅掉唐淼的元神,只是用強大的靈力驅走了他的鳳紫花冠,掩飾了她的氣息?凰羽想也沒想掉頭就往西地走。

    誰知道櫻柔公主帶著大批侍從追了來。

    帝尊讓他護送公主西行。竟然連給北地天尊和西地天尊的國書都備好了。理由是公主出門歷練,請兩地天尊多加照拂。

    於是,凰羽的私游變成了國事。

    凰羽輕輕歎了口氣,滿心無奈。帝尊是察覺出他對公主不夠慇勤,所以才想出這個法子想讓兩人多些時間相處吧。

    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應下帝尊之令護送公主游兩地仙境歷煉,只不過想解開心底的疑團。北地仙宮他不可能找到答案。但他肯定,姬瑩為了保住自己幻身的秘密,一定會告訴他答案。

    凰羽眼中浮起一絲嘲諷之意。東極地為了延續帝尊的強盛靈力,從來都不是個平靜地方。三大族無一日不爭鬥。只有東荒歷練的五年,苦了點,卻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沒有凰羽宮長老們的督促念叨。沒有五年一次的東極比武。沒有三族之間的繁雜事務。

    他想,他這麼想念小凡仙一定是極羨慕她。什麼都不懂,心心念著吃好喝好,會一點點靈力就得意之極。這種簡單的快樂,對他來說,太奢侈了。

    但是他的鳳紫花冠,卻在北地天尊的靈力面前毫無用處。那一刻,他毫不猶豫的回了東極地。只有成了帝尊,繼承了帝尊之靈,他才能強大到可以和北地天尊抗衡。保護凰羽宮,保護他想保護的人。

    淡淡的香氣飄來。凰羽收斂心神,偏頭看去。

    櫻柔掌心托著朵玉色蓮花向他飛來,滿臉喜色:「羽哥哥,看我網到了什麼?這朵花有靈氣呢!」

    凰羽看了眼那朵散發著淡淡微光的玉蓮,微笑道:「看它光華,在天河裡吸日月光華,受天河靈氣孕育的時間不短了。公主喜歡就養著吧!」

    櫻柔眼睛一亮,嘴裡卻犯難的說道:「羽哥哥,它離了天河,能用什麼才可以養好它?」

    凰羽心裡暗歎,她真的沒有靈器可以養玉蓮嗎?她想要的,不過是他的隨身之物罷了。他取下腰間玉珮遞給櫻柔,微笑道:「等回了重羽宮,我囑人送雪青樹缽給公主。」

    櫻柔接過那塊碧色玉珮,眉間眼喜氣盈盈,對著玉蓮輕歎:「玉蓮啊玉蓮,你會說話的話一定要多謝羽哥哥。重羽宮的靈器能讓枯木逢春,得它滋養,比得上你在天河飄浮修煉百年呢!」

    陽光初升,玉蓮花瓣光花流轉,透明如琉璃,美不勝收。

    櫻柔飛身奔入帳篷,回頭偷望了眼凰羽,輕聲說道:「羽哥哥,以後我們一起看它養成花神。」想到以後能嫁給凰羽,與他相偎養蓮,緋色一點點染透了柔美的臉。

    粉色衣裙飄進帳篷,裡面又傳來少女們的嬌笑聲。

    想到紫棕上仙和西燭上仙幾乎涕淚俱下的模樣,凰羽眼神微黯。他不是不知道櫻柔的心意。在他心裡,待公主像妹妹一般。他可以幫她擋開鬼面公子的癡纏,真要他為了帝尊之位娶她,卻又說不出的遺憾和煩悶。

    隔船相望

    水聲嘩啦啦退下。

    他倆就像從一個密閉的箱子裡走了出來。貪婪呼吸著河岸上的空氣,肆意曬著太陽。聽覺變得分外靈敏。

    在安靜的水底走了兩天的西虞昊和唐淼被水聲驚得同時捂了捂耳朵。這種孩子氣的動作讓兩人忍俊不禁大笑出聲。無形中感覺彼此又熟悉了幾分。

    唐淼回頭望去,天河一見望不到心頭。她嘖嘖幾聲,大力拍著西虞昊的肩笑道:「可以呀,兄弟!你居然能背著我走上岸。如果你到凡界,這身板可以當特種兵了!」

    仙界中人,第一要務是保靈力不失。西虞昊正默默的擦查識海中的靈力,被唐淼拍了一巴掌,下意識就要發作。突聽得她喊自己兄弟,眉尖不自覺蹙緊,沉聲道:「你說什麼?」

    唐淼笑嘻嘻的偏頭看他,被他的臉色駭了一跳。她詫異的問道:「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是不是累著了?」

    西虞昊張了張嘴,想斥她不懂規矩。見唐淼滿臉關切,又把話吞了回去。他禁不住苦笑,諾大仙界,敢和自己稱兄道弟的女仙,也就她了。

    他神色怪異,引得唐淼也緊張起來。她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的靈力......還沒有恢復?」

    西虞昊雙手抱胸,斜挑著眉梢極不屑地哼了聲:「你的靈力恢復了幾成?」

    唐淼一怔,伸手一掌拍下。

    淡淡的白色靈氣從她掌心激出,細碎的霜花叮叮噹噹掉落一地。

    「哈哈!果然一出天河,靈力馬上恢復!」唐淼得意的離地一尺轉了個圈。

    她美滋滋的想,仙還是好的。能作空中舞,能如鳥一樣飛。

    西虞昊撲哧笑出聲來。他指著唐淼哈哈大笑:「你小心莫要被衣角絆倒了!」

    唐淼低頭一看,臊得滿面通紅。穿著西虞昊的外袍,一隻袖子挽起,一隻袖子長長拖到了地上。她趕緊脫下外袍遞還給西虞昊。

    唐淼瞄了眼西虞昊,他裡面一身暗金色的勁裝箭袖長袍,英武之極。她身上的衫裙沾了血跡,裙角裂開。對比如此鮮明。她忍不住撇了撇嘴,沒好氣的說道:「走唄,你的侍從該等急了。」

    西虞昊偏開頭,輕咳兩聲道:「走!」

    他的身法太快,唐淼只覺得眼瞳花了花,閃過道暗金色的影子,西虞昊就已端立在高高的雲端了。她歎了口氣,慢吞吞的駕雲,離地三尺疾馳。

    在西虞昊眼中,唐淼的速度無異像蝸牛慢爬。剛開始他還顧及唐淼的面子,飛了一會兒,耐心終於告罄。西虞昊俯衝而下,攥著唐淼的胳膊拉著她疾飛。

    唐淼啊啊啊了幾聲,便握緊了他的胳膊,閉上了眼睛。這回她倒沒有暈過去,有英明神武的西地太子殿下在身邊,她還會怕掉下去不成?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了歡呼聲。唐淼睜眼一瞧,西虞昊已帶著她降下雲頭落到雲舟之上。

    「恭迎殿下!」西地眾仙俯地行禮,臉上均露出歡喜之色來。

    西虞昊含笑頜首,目光自然的望向雲舟一側。

    唐淼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這才發現緊靠西地雲舟還有棵大樹製成的樹舟。

    「東極地重羽重凰羽護送公主遊歷西地,見過殿下。」熟悉的聲音從樹舟上傳過來,震得唐淼哆嗦了下。

    小蛇多多機敏的上前道:「殿下,凰羽公子持國書前來。天尊不在,所以小仙作主請他們在岸邊等候殿下回來。」

    西虞昊點點頭,朗聲道:「來者為客。請羽公子與公主過舟一敘。」

    他見唐淼泥塑般癡望,想到凰羽笑言與她不熟,心裡泛起股難言滋味。吩咐道:「引仙子去沐浴更衣。」

    見唐淼穿著自家殿下的外袍,小鳥依人般柔順。小蛇多多,玉犬笨笨和雀靈阿度互望一眼,不覺抿嘴輕笑。三位仙侍對唐淼行了禮,脆生生說道:「仙子一路勞累,請隨小仙們前去歇息!」

    唐淼啊了聲,戀戀不捨的看著不遠處那個清逸身影,著實也不願讓凰羽看到自己這般狼狽,便順從的跟著三位仙侍進了船艙。

    樹舟之上與凰羽並肩而立的櫻柔眼尖,好奇的指著唐淼問道:「羽哥哥,不是說西地太子殿下對司水靈君瓏冰玉情深意重麼?怎麼那個女子穿著他的衣裳和他甚是親密?」

    凰羽微怔,想起唐淼識海裡被自己打散了最後一魄的瓏冰玉。他突然覺得身後有雙眼睛在盯著他。凰羽回頭一望,身後紗帳飄飄,眾仙侍均垂手侍立在側,哪裡有什麼人。他微笑道:「公主切記此來西地為客。莫要因為好奇衝撞了西地太子,失了公主威儀。」

    櫻柔以袖掩唇輕笑道:「知道啦!我不會丟羽哥哥的臉。」

    凰羽歎了口氣道:「公主是東極地的公主。」

    櫻柔嘴一翹道:「我將來會是你的仙後!」

    凰羽怔了怔,眸色漸漸變得深沉。

    櫻柔眼裡便浮起層水霧,扯著他的袍袖搖了搖道:「羽哥哥,你別生我的氣。我知

    道......我是東極地的公主,我不能失了東極地的顏面。」

    她硬生生將凰羽未向帝尊求親的話吞了回去,企盼的望著凰羽,希望臨時改過的話能讓他不再板著臉。

    「西地太子殿下相邀,公主請。」凰羽退後半步,低垂下眼簾,扮足臣屬樣。

    撒嬌扮柔,她仍摸不清凰羽心裡真正所想。櫻柔咬著唇,頭高傲的抬起,緩步飛向西地雲舟。

    宴無好宴

    這是唐淼第二次參加宴會。

    上一回仙太多,她被暮離算計當了回人偶。這一次人不多,連主帶客有資格坐下的不過七八人。唐淼還是覺得血流不暢,全身僵硬。

    該死的西虞昊!唐淼輕輕挪動了下身體,西虞昊放在腰間的手便緊了緊。一杯酒送到她唇邊,他寬大的拖到地上的袍袖擋住了對面的視線。耳邊傳來西虞昊輕得像羽毛的聲音:「喝了。」

    那杯灑幾乎用倒的,全傾進了她嘴裡。她硬生生的將酒嚥下,熱辣辣的感覺刺激得她滿面通紅。小腹騰起股熱氣,腦子一蕩,竟有了幾分醉意。唐淼大驚,才一杯,什麼酒這麼醉人。

    西虞昊輕輕的笑,笑聲充滿了嘲諷之意:「當初我就是被這酒灌醉,才被關在極夜海地宮裡。如果你再死盯著他,我就再灌你一杯酒。醉倒了事。」

    不要!唐淼藏在袖子裡的手暗暗攥緊。她揚起臉瞪了他一眼,飛快的低聲說道:「你別太過分!」

    西虞昊寵溺的眼神讓唐淼像見了鬼似的。天知道宴會之前西虞昊的神情有多麼冷峻。

    唐淼深吸口氣,柔順的低下了頭,藏住眼裡的落寞。

    宴會之前,她已經亂了方寸。鏡子裡是那張下了封印後的美麗容顏。她的心跳聲那麼清晰。她要不要和凰羽相認?

    換了禮服的西虞昊出現在鏡子裡。他出現得無聲無息。他的雙手撐在妝台上。從鏡子裡看去,他就像將她攬在了懷裡,驚得她驀得回頭。

    他衣袍上的狻猊張牙舞爪。天河裡平易近人的西虞昊已被高高在上的西地太子殿下代替。就連他說話的語氣,也沒了溫度。

    「你,現在是我的仙姬。宴會上,我會這樣向東極地的人介紹你。」

    她驚叫:「你什麼意思?」

    西虞昊平靜地說道:「就是我話裡的意思。東極地想挑起西地和北地不和,我不會讓他們如願。」

    「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憑什麼讓我攪和進來?我只不過答應幫著把姬瑩公主平安帶回北地去。她回歸本位,北地天尊解了我的封印。日後我便和你們全無干係!」雖然不是原來的臉,唐淼就是不想讓凰羽看到自己變成西虞昊的仙姬。

    西虞昊譏笑道:「你和暮離星君演戲的時候,你已經攪和進來了。你現在的身份是什麼?你是北地天後的愛徒。不論是你愛慕暮離星君,還是他寵愛你。西地擄走你,都觸犯了北地天後威嚴,是和北地過不去。否則,東極地的人為什麼要在流光城幫我的人?為什麼會獨獨要求將你擄到西地來?只有你歡歡喜喜的做我的仙姬,北地天後才不會追究我擄人之過。東極地也找不到機會挑撥離間。」

    唐淼憤憤的說道:「天後娘娘怎麼會發怒?暮離星君自會向她解釋。沒你想的那麼麻煩。」

    「你錯了,小凡仙。」西虞昊冷笑,「如果你死在了西地,就算明知這件事的真相,北地天後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也會找西地的麻煩。」

    唐淼一驚:「我怎麼會死?凰羽知道是我,他不會殺我的。」

    「你亮明身份,也許他記著東荒之地你馭水解圍之情放過你。那麼,姬瑩就危險了。北地公主死在西地,兩地不開戰都不可能。想想吧,如果姬瑩有危險,暮離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唐淼懷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別把凰羽說的這麼恐怖。他不過是陪公主來西地遊歷的。」

    西虞昊嗤笑:「你說什麼傻話?東極帝尊令凰羽陪同公主遊歷,是告知仙界,他將會娶公主,他將是下一任的東極帝尊!另外麼,能害得西地和北地不和,東極地也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不論是誰任帝尊,輸了的另一族剛開始不會全心誠服。東極帝尊元神泯滅,新帝尊就位時,就是東極地內亂之日。如果有機會讓西地和北地開戰,沒有外患,新任帝尊才有機會令東極地三族臣服。東極地巴不得兩地趕緊打起來。就算凰羽認出你來下不了手,暗中潛伏在西地的東極地之仙也會動手。」

    唐淼心裡泛起股醋味。比較起她這個北地天後的徒弟,姬瑩公主的安全更重要。她禁不住苦笑,瓏冰玉在西虞昊去求親的途中勾走了他的魂,是否也有對姬瑩的嫉恨呢?她歎了口氣道:「你說了半天,就是想警告我別讓凰羽知道我才是唐淼,免得他猜到那個唐淼其實是姬瑩公主對嗎?不過還是謝謝你。我知道,扮成你的仙姬,對我下手的話總會顧及一些。」

    她沮喪失落的語氣讓西虞昊心裡一軟,脫口解釋說道:「姬瑩公主任性妄為,我當她就是燙手的麻煩!」

    他什麼意思?他是更在意自己的安全?那麼為什麼要攔著她向凰羽亮明身份?直接送姬瑩回北地不就行了?

    唐淼疑惑的表情讓西虞昊尷尬無比。他憋了半天才道:「你見到姬瑩就知道了。」

    姬瑩被他軟禁在七彩珊瑚宮,難道事情不像他說的那麼簡單?

    西虞昊顯然不想繼續談論姬瑩,吩咐幾名侍女給唐淼好好打扮,轉頭就走了。

    雲舟上帶有舞姬。宴起時一群舞姬打扮得花團錦簇像籬笆似的擋住了唐淼的視線。隔著那些彩色披帛的空隙,右下方凰羽的臉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他穿著件淺紫色的大袖寬袍。腰間繫著條深紫的腰帶,繡工精巧,鑲嵌的寶石熠熠生輝。那袍子也不知是紗還是綢,輕薄飄逸。綠如琉璃的眼睛便似隱在朦朧的紫色霧氣中,襯得一張臉美得不是人!

    他和櫻柔公主之間低聲說著什麼。兩人的几案原就靠得近。唐淼憤憤的想,還公主呢,不自重,就差靠近凰羽懷裡了。

    唐淼恨恨的磨牙,不知不覺自己端起了酒杯。

    正想著,櫻柔公主對唐淼笑道:「本宮經北地時。北地天後娘娘聽說凝霜仙子在流光城失蹤大怒。暮離星君急得快瘋了。沒想到仙子竟在西地,還成了太子殿下的仙姬。」

    而那個柔弱得像花瓣般的公主說出的話讓唐淼這個不懂政治的人也瞭解到西虞昊的話並沒有誇張。

    唐淼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西虞昊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滿面寵溺之色,他對公主笑道:「多謝公主關心。孤已傳信向北地天後言明此事,請她放心將棠棠交付給孤。至於暮離星君麼,哼,孤沒心思關心他著急與否。」

    棠棠?凰羽終於把研究舞姬們手中七彩披帛的目光移向了唐淼。她額心淡淡吐露光華的銀霜印記將肌膚映得剔透晶瑩。容貌似初冬時分薄露凝霜般清新。嫣紅著臉半倚在西虞昊懷裡不甚嬌羞。

    她含嬌帶怯的飛快睃來一眼。

    四目相對,她的眼神慌亂的逃開,又忍不住又朝他睃來一眼。

    凰羽心裡湧出熟悉的感覺。他端起琉璃盞敬西虞昊,慢條斯理的說道:「記得半年前殿

    下在銀霜城為了個小凡仙推去了與姬瑩公主的親事。如今又納了北地天後愛徒為姬。太子殿下艷福不淺哪。唐淼於我有馭水解圍之恩,不知她如今在西地過得習慣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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