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21章我是護衛我怕誰(一)
錦曦是頭回見著這種高三層的樓船,隨著距離的接近,她好奇地仰著頭欣賞樓船的壯麗。一張臉突然從樓船船舷邊探出來。朱棣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錦曦,嘴一扯,眉眼間綻放出奪人的光彩。
錦曦看得一怔,見朱棣輕拍船舷,笑了:「謝非蘭,你居然還活著。」
什麼話?錦曦翻了個白眼,心想,你居然也還活著。想著珍貝還在他手上,趕緊裂開嘴一笑。然後就看到朱棣眼中笑意更濃,這是錦曦第一次看到朱棣真心誠意的笑臉,狹長的鳳眼笑瞇成了縫,長長斜飛入鬢似的,他開懷大笑著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擄走珍貝還能笑得這麼張揚?錦曦突然就覺得脖子有點冷。藉著船身滑過,她順勢低下了頭。
兩船相靠,李景隆與錦曦走了過去。
朱棣身著白底繡龍錦袍,金冠扣頂,坐在華蓋下的椅子上喝茶。兩列燕衛樸服箭衣,威風凜凜立在他身後。
二人上前行禮,朱棣虛扶一把,放下手中茶碗走向二人:「不必多禮啦!能與故人相逢,本王很高興,」眼風從非蘭身上意味深長的掠過,笑道:「景隆,你怎麼也往鳳陽去啊?真是巧!」
李景隆笑嘻嘻地說:「王爺,景隆打算去鳳陽名山尋找珍品蘭花,沒想到竟意外在河中救起了非蘭。聽說王爺前往鳳陽巡視災情,就趕了上來。」
「非蘭的傷可好了?」朱棣自動也改了稱呼,含笑朝錦曦走了一步,伸手就去拍錦曦的肩。李景隆此時也似無意的跨前一步,拱手擋在了錦曦面前:「王爺,非蘭聽說殿下救回了他的表妹,心急的一個勁兒催促景隆趕上王爺的船隊。」
錦曦趕緊接過話頭:「多謝王爺,非蘭一顆心總終落到了實處。對了,燕七大哥呢?」她始終掛念著護主的燕七。
朱棣笑容不改:「非蘭,見到你本王真的很高興,徐小姐現在中都皇城,不日就可相聚,燕七另有事在身,不在船上。這一路行來,風景是好,卻少了朋友。走,景隆,今晚咱們三人好好聚聚。」
說著,他一手拉著李景隆,一手拉住錦曦。大笑著朝艙中走去。
李景隆面色不變,邊走邊說笑話,眼神有意無意地瞟過朱棣拉著錦曦的手上。錦曦瞧著分明臉一紅,卻沒法掙脫。只能安慰自己,現在是男子,這也不算失禮。
朱棣一邊說笑心思轉過千百回。燕七死了,謝非蘭被突然要去鳳陽名山尋珍品蘭花的李景隆救了,救她的時候卻沒看到燕七,這中間又發生了多少事情呢?
他一手一個,只覺謝非蘭的手溫綿嫩滑,手骨奇小,與李景隆儼然有別。不經意的側頭望過,謝非蘭又無耳孔,再看腳下,絕無纏足跡像,難道他真是男生女像?但那隻手握在掌心綿若無骨,感覺極為舒服,朱棣心中一動,手握得更緊。直行到艙房門口放開了李景隆卻是牽著錦曦的手入席。
錦曦擺脫不得,便用目光向李景隆求救。沒想到此時李景隆卻視若無睹,錦曦想,要是被朱棣看出來倒真是麻煩了,這怎麼得了。
席間三人坐定,仍是朱棣居中,李景隆與錦曦左右添陪末座。
朱棣笑道:「景隆,本王救了你的心上人,你拿什麼來謝我?」
錦曦一愣,想起李景隆上門求親之事,一下子變得極不自然。
朱棣看在眼裡,便作恍然大悟狀:「原來非蘭年紀雖小,對你家表妹已心存愛慕,呵呵,景隆,不是我說你,你雖自命風流,人才卻不及非蘭了。我若是徐家千金,自然也是傾心非蘭的。哈哈!」
李景隆於是誇張地歎了口氣說:「非蘭與表妹情真意切,做哥哥的怎麼也不能奪人所愛,對了非蘭,魏國公同意把女兒嫁你嗎?」
「叔父早已默許,這才容得非蘭護送表妹回鳳陽。多謝李大哥成人之美!」錦曦順竿而上。裝男人裝到底,把所有的退路先堵死完。
朱棣笑著說:「非蘭,不是本王說你,你那表妹,還是不娶為好,蠻橫不知禮數,上次一見,本王差點被熏暈過去。你現在年紀尚幼,再過兩年,本王另為你尋覓溫柔佳人便是。」
「殿下美意非蘭心領了,自幼非蘭就發誓非表妹不娶。」
錦曦說得鄭重無比,李景隆心裡好笑,端著酒勸道:「殿下莫要小看了非蘭,景隆救起她之後,府中侍女雨墨日夜看護,非蘭已決定收了雨墨為侍妾。哈哈,到了中都,少不得先叨擾非蘭一杯喜酒!」
朱棣一怔,見錦曦連耳根都紅了,更是玉面生俏。他暗想,莫非真是自己多疑?大笑道:「如此先賀喜非蘭了,本王先乾為敬。」
錦曦端起酒碗,感激地看了李景隆一眼,也一飲而盡。
「對了,殿下,此去鳳陽巡視,一路可有收穫?」
「哈哈,路途風景無限,卻是在應天見不著的,心情愉快之極,又得景隆與非蘭作陪,想必一路更不會寂寞。父皇生辰之時答允讓我出來遊玩。找了個巡視災情的名頭遂了我的願而已。呆在應天府也太悶了。賑災有皇兄親力親為,還能出什麼亂子。」
李景隆眉梢一動,也笑著說:「是啊,皇上收伏天下,對鳳陽最是顧念,年前修了皇城定鳳陽為中都,這淮河決堤,皇上心中自然也是掛念的,不然也不會讓太子殿子親領賑災了。」
「皇兄做事歷來穩妥,我不過就是藉機遊玩。四海昇平,國庫充盈,小小水患咱大明朝還沒放在眼底。來,喝酒!」朱棣笑著勸酒,不再談巡視災情的公務,彷彿真的不放在心上。
李景隆當然也不再提。端酒慢慢飲下道:「殿下這麼開心,想必此行一定愉快。」
「呵呵,那是當然,」朱棣滿臉喜色,突低聲道,「父皇首次讓我巡視,說是放我出來玩,但總也要有點成績才行吧?嘿嘿!」
他一語至此,再不多言,又端著酒罈勸酒。
燕七死在自己手中,朱棣卻道他外出辦事,譏諷的笑容從李景隆嘴邊似有似無的閃過,朱棣,你也有露破綻的時候麼?他神情變得更為愉快。也跟著起哄喝酒。
他二人均是海量,錦曦酒力平平,不多時已覺得頭暈腦漲,便道:「殿下,李大哥,非蘭不勝酒力,想先行安置!」
「好,今日見非蘭平安歸來,又得見景隆,真是開心,本王也喝了個七八分醉,都早些歇著吧。來人,引謝公子去客艙休息。」朱棣不容二人吭聲,自然地安排錦曦留在自己船中,卻對李景隆說:「景隆,你即是去名山尋珍蘭,你的坐船便跟著本王船隊一同前往鳳陽,到了鳳陽,再走不遲。」
李景隆當即起身告退,看了眼錦曦讓她小心不要引起朱棣懷疑,便回自家坐船了。
錦曦進了艙房,見裡面佈置華麗,她有些口渴,剛倒了杯茶,就聽到朱棣清醒無比的聲音傳來:「非蘭,能告訴本王當日你與燕七的情況麼?」
錦曦猜到朱棣留下自己當是要問個明白,於是一五一十說了。
「燕七死了。被一劍穿心。」
「啊?當時燕七拉我跳崖之時,非蘭中箭,燕七隻是些許輕傷!」錦曦不由得大驚。
朱棣沉沉地看著她不語。
「你懷疑我?!」錦曦有點憤怒。
朱棣笑了一笑:「我如何不能懷疑你?那群黑衣人如何得知本王要與你同去?去了之後招招都衝著本王來,對你卻不下殺著。」
錦曦氣得發抖,拚死護他,卻招來懷疑,她冷笑一聲道:「燕王為何指使燕十一擄走我家表妹?那封信又怎見得不是你所寫?」
朱棣鳳目一張,寒意逼了過來:「你是如何得知魏國公府小姐是我指使燕十一所擄?」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人原來真是你擄走的!信是不是你留的就難說了!」錦曦明知那封信不可能是朱棣所留,不然,也不會賠上燕七性命,但見朱棣懷疑她,心裡氣惱,更生氣他竟令人擄走珍貝。
「你!」朱棣氣結。
「我什麼?難道人不是擄走的?你明知我與表妹情投意合,你擄走我的心上人是何用意?啊,你也明知李大哥愛慕我表妹,殿下又是何居心?」
朱棣原本只想整整謝非蘭,擄走珍貝讓他著急,以報被他摔倒之地的仇,現在卻是百口莫辯,突想起被她一腳踹下山崖,怒氣翻湧,雙手抱臂斜睨著錦曦道:「若問這居心嘛,很簡單,本王也看上你表妹了,決定請父皇賜婚,立她為燕王妃!」
「你,你無恥!」錦曦又急又怒。
朱棣看她驚怒,不覺好笑,心裡的火氣瞬間沒了:「別以為你救了本王就敢對本王無禮。實話告訴你,擄走你家表妹,就是為了報你一跤之仇。」
「現在殿下氣平了?非蘭不與你計較擄走表妹之事,更不會張揚出去,可好?」錦曦想了想,還是不願惹怒朱棣,珍貝人好好的呆在中都皇城,此事就算了。至於設伏的黑衣人,她不查,朱棣也不會放過的。
朱棣一愣,喉間溢出陣陣輕笑:「非蘭,你實在有趣,不急不躁,能迅速判定事情輕重。我擄你表妹,你摔我一跤,咱們扯平,再不提及。」
錦曦聞言心頭一鬆,朱棣不懷好意地看她放鬆了表情,臉一沉:「不過,你竟敢踹本王的……哼,這賬又如何算呢?」
「殿下不是打過非蘭一巴掌麼?也扯平!」
「呵呵,」朱棣忍不住就想笑,謝非蘭可真懂得息事寧人,他就想逗他。「本王是何身份,你又是何身份?嗯?」
「殿下意欲何為?」錦曦記起李景隆臨行前的眼神,告誡自己要忍,一定要忍。
朱棣故作沉思狀,想了會兒道:「燕七殉職,本王少了一個護衛,這樣,你就做本王護衛吧。」
錦曦氣得使勁瞪了他一眼。
「兩月!」朱棣比比手指頭,笑道:「就本王在鳳陽巡視這兩月!兩月之後,本王不再追究你的大不敬之罪。」
「我還要護衛表妹,還要,」錦曦拚命地想,突想起李景隆說起的雨墨,一咬牙說道:「還要與雨墨成親!」
「魏國公府的千金回風陽老家就住在中都皇城好了,本王巡視,唉,不是本王說你表妹,她想必是喜歡跟著的,至於你納侍妾麼,本王給你辦個熱鬧的,必不會委屈了景隆的侍女!」
錦曦一愣,反應過來訥訥道:「成親熱鬧就不必了,那個,表妹會不高興!」
「這麼說,非蘭是答應了?」
錦曦心想,先應下,等找著珍貝,請李景隆幫忙,早日離開便是。當下道:「這兩月非蘭聽從殿下差遣。」
朱棣長聲大笑著走出非蘭艙房,謝非蘭,你實在有趣,這兩月真的不會寂寞了。
他走回主艙,燕九早已肅立等候,見他進來便遞過燕五信報。朱棣看了冷笑道:「這鳳陽可真是越來越熱鬧了,朱守謙馬上要大婚,怎麼也跑來了?都給我一一盯緊了。」
「主上,靖江王可是與秦王……」
朱棣陷入了沉思。難道這次淮河決堤,朝廷賑災有大文章?他淡淡地吩咐道:「無妨,眼睛放亮點,父皇叫我前來巡視必有深意。再渾的水也要把搗亂的魚看清楚了。」
「是!」
正文第21章我是護衛我怕誰(二)
河上行船兩日,李景隆每天上得樓船與朱棣錦曦作伴。卻苦於無單獨的機會和錦曦相談。兩人目光交會之時,錦曦只能告訴李景隆平安無事。
船行至鳳陽靠岸,李景隆笑著對朱棣道:「王爺,您辦您的公務,景隆這就告辭。」
朱棣也笑:「景隆若於名山之中尋得珍蘭,不忘請本王觀賞便好。」
「這是自然,對了,非蘭,你要尋你表妹,這雨墨……」
朱棣搶過話頭,微笑道:「非蘭答允做本王兩月護衛,不過,不耽擱她的好事,燕九,你著人接雨墨姑娘去。」他轉頭看看非蘭,戲謔地道,「本王對下屬向來寬容,非蘭不必擔心你家表妹,這女人嘛,吃點醋才好,省得你鞍前馬後,你那個表妹卻驕蠻不懂珍惜。」
他又不屑地說:「還是趁早打消娶她的念頭,本王實在不忍非蘭娶這麼個……唉!」
錦曦哭笑不得卻只能恭敬地道:「多謝王爺關心,那個,雨墨,先做我侍女可好?」目光卻是看向了李景隆。
「也好,若是現在收了雨墨,魏國公怕是不喜,不願同意婚事。」李景隆理解地說道,侍衛?他腦中轉過了數般念頭,一時半會又想不出為什麼,眼睛詢問錦曦。
「如此多謝李大哥了,非蘭感恩王爺救出表妹,所以願做王爺兩月侍衛。」
「有非蘭在王爺身邊,王爺此行定會平安順利,景隆這就告辭。」李景隆拱手告辭。
上岸之後,鳳陽縣令並一干當地官員富紳早已等候在側。
錦曦站在朱棣身後,板著臉等儀式完畢。
朱棣卻端著茶,慢條斯理地與地方官員寒暄。不知不覺,錦曦站了一個時辰,早已不耐煩之極,便東張西望四處打量。
燕王代天子巡視,鳳陽碼頭擠了個水洩不通。錦曦伸長了脖子,目光所及處不是人頭就是旌旗招展,聽朱棣還在緩緩地問受災地方的情況。便歎了口氣,覺得這護衛如此當下去,實在是悶得慌。
突然,她眼角瞟到一絲銀光閃過,條件反射地擋在了朱棣面前,手中已抄到一把柳葉飛刀:「王爺小心,有刺客!」
隨著她這聲大呼,碼頭上亂成一團。
鳳陽縣令嚇得坐倒在地上,人群開始紛亂。燕衛紛紛湧上來把朱棣圍了個結實。
然而,除了這把刀,便再無動靜。
錦曦皺皺眉,往飛來時的方向看去,人群擁擠散開處,有一位頭戴紗帽的男子看似與人群一同張惶跑開,但憑著感覺,他的氣質卻有鶴立雞群之感。
她不作他想,足尖一點已追了過去。還不忘回頭喊了一聲:「保護王爺!」也就這一回頭,她瞧見朱棣還端著茶在喝,絲毫不見慌亂,嘴邊還帶著一絲笑意。
她一愣,身形緩慢,就停下了腳步。看了眼消失在視線中的男子又施施然走了回來。
「怎麼不追了?」朱棣含笑問道。
「沒看清是誰發的刀。」
「王爺受驚,還是先去皇城歇息,本官一定嚴查緝捕刺客!」鳳陽縣令蒼白著臉跪伏於地。
「啪!」朱棣突然變色,將手中茶碗狠擲於地,「本王初到鳳陽就遇刺客,不過是巡視災情,就有人敢前來行刺,有什麼事情是不敢讓本王知曉的麼?李縣令,通令全縣,本王代天子巡視,明日起連續三日坐鎮縣衙,受理各種訴狀,凡舉報投訴者,只要情況屬實,賞銀十兩。」
「是,下官遵命!」
「還有,」朱棣寒著臉道,「若給本王發現有人阻止前來鳴冤舉報者,殺無赦。」
李縣令渾身一抖,深深地埋下頭:「是!」
「去皇城!」
隊伍浩浩蕩蕩往皇城進發。朱棣乘轎,錦曦正要上馬,朱棣對她招了招手:「非蘭與本王同轎吧。」
錦曦看了眼那頂大轎,眾目睽睽之下與朱棣同轎?她想起朱棣的狡猾,不想擔被他發現的風險:「非蘭做王爺護衛,騎馬護著車轎便好。」
「這萬一途中有人再行刺……」朱棣似乎為難地看著錦曦。
她無可奈何只能跟著上了車轎。
轎內甚為寬敞,錦曦規矩地坐著,朱棣突笑道:「非蘭為何在本王面前一直拘謹?本王很可怕?」
「王爺身份貴重,非蘭只是個護衛。但答允王爺之事,自當盡心盡力。」
朱棣見她如此小心,覺得無趣,嘴角一彎道:「哦?盡心盡力啊?若是無人行刺,非蘭不是無用武之力?這樣吧,每日安排幾人時不時射點飛刀非蘭接著玩解悶吧!」
「方纔在碼頭是王爺故意安排的?」錦曦驀然瞪大了眼。
「是啊,我見非蘭站在身後甚是無聊,就端起茶杯使了個眼色。這不,非蘭不無聊了,也免得鳳陽縣令囉嗦半天還說不到重點。」
朱棣說得理直氣壯,錦曦不由氣結,嘴一撇:「說的也是,不這樣,怎麼找理由扔茶碗發脾氣?怎麼好當眾立威辦理公務?呀!王爺真是好計謀,以後再有飛刀,非蘭肯定不接了,若是王爺受傷,還可以用這理由把懷疑的人抓起來慢慢審。嗯,這也不錯,王爺就每日多安排點人手行刺吧,就憑王爺這身醒目的錦衣蟒袍,絕對不會誤傷無辜之人。」
「你就這麼盼本王受傷?」朱棣眼睛瞇了瞇,臉板了起來。
「這個沒辦法,誰知道那柄刀是真那柄刀是假?誰叫……王爺不會武呢?」錦曦歎了口氣,見朱棣眼一瞪,她突然眼睛一亮笑道,「傳說中以金絲編成軟甲可擋刀兵,反正王爺也不缺金子,弄一件穿穿,若是以後出府忘了帶銀子,抽根金線付鈔也不會被人說吃白食。」
朱棣眉一挑,聲音已經轉冷:「謝非蘭,莫要以為你是靖江王的表弟,魏國公的遠親就可以囂張!既然做本王的護衛,這兩個月你就小心點,別讓本王傷一根頭髮,不然……」
「王爺每天都會找人來刺殺自己。非蘭可沒這本事護你周全,要知道王府的燕衛個個武藝高強,這護衛,非蘭做不了,王爺另請高明吧!」錦曦想若不是沒見著珍貝,她怎會低聲下氣答應做朱棣的護衛?!
「你不擔心你的表妹?不擔心魏國公斥責與你,不答應親事了?」
錦曦心想,魏國公?我爹才不會斥責我為了珍貝做你護衛,怕是知道我為了珍貝這般拋頭露面低聲下氣才會惱。
「多謝王爺好意!非蘭……嘿嘿,這受傷期間,雨墨衣帶不解地侍候非蘭,想想王爺說的也是,表妹大家出身,驕橫刁蠻不知禮數,有雨墨在身邊,不娶表妹也罷。」錦曦笑逐顏開,大喝一聲:「停轎!」
朱棣一愣,轎子一停,錦曦伸手便去掀轎簾。他伸手一把扯住她,也喝道:「繼續前行!」
不等錦曦掙扎,他笑道:「難不成你想在轎子裡再摔本王一跤?」
錦曦愣住,使勁甩開他的手:「我說不做就不做,我已修書回魏國公府,告知叔父表妹被燕王殿下安置在皇城,好著呢。」
「哼,謝非蘭途中意圖對魏國公千金不軌,被本王當場撞見,著燕十三救出徐小姐……」朱棣說著目光如矩看向錦曦。
「不要臉,本末倒置,指鹿為馬!你以為表妹會與你同做偽證陷害非蘭?!」
朱棣悠悠然接口道:「若是魏國公得知本王欲立他的千金為王妃,你說,他會不會同意陷害你?」
錦曦大驚,她最怕就是這件事。珍貝假冒不外也是為了引起朱棣的反感,如果弄假成真就玩完了。她氣鼓鼓地說:「王爺不是討厭我家表妹?你就不怕娶了她從此燕王府雞犬不寧?」
「這你就錯了,本王不知道娶了她再另尋佳麗?燕王妃頭銜……只要她是魏國公之女就可以,別的不重要。」
「非蘭做王爺侍衛,兩月,記住,說好了兩個月!」錦曦悲憤無比的說完,扭頭再不理朱棣。
「本王侍衛可不是站在本王身邊充樣子就行了,十二個時辰不得離開本王身邊。」
「什麼?」
朱棣很有耐心地解釋:「就是說,本王用膳,以前是太監試,但來了鳳陽本王不放心,從現在起由你來試菜。本王休息,你得站在殿門口……」
「難不成你升堂我得站在你身後?你出恭,我得守在茅廁旁?」錦曦憤憤然接口,「還有什麼?」
朱棣嘴角扯得很開,又露出雪白的牙,忍笑忍得渾身發顫:「你真聰明,深知本王心意,別的嘛,燕九會一一告訴你。」他相當欣賞錦曦玉面上浮起的生氣的紅暈,像清晨陽光初升暈染出的朝霞。
不多會兒,到了皇城。
錦曦跳下車板著臉稟報:「王爺,非蘭可以先見過我家表妹嗎?」
「當然可以,燕九,去請徐小姐偏殿一起用膳。對了,告訴徐小姐,莫要再濃裝前來。本王不喜!」朱棣扔下呆愣著的錦曦抬步走進西華門。
錦曦顧不得欣賞皇城的宏偉建築,緊跟上朱棣解釋道:「非蘭很久沒見表妹,想與她單獨相處一會兒,請王爺成全。」
「本王向來不喜歡下第二道令,你是想從前日起算兩個月,還是想從明日起計算?」
當然是從前日!錦曦馬上閉嘴,不吭聲跟著他從西華門進入皇城。不讓珍貝濃裝,唉,珍貝會怎樣呢?她想起珍貝換上華服後的清麗,生怕朱棣改變心意看上她了。想起朱棣說的,為他試菜,天啦,珍貝見她如此會不會誠惶誠恐坐立不安?錦曦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怎麼就把自己陷於這個地步?她暗思,等見過珍貝,及早讓她回魏國公府,自己了無牽掛,馬上走人!
正文第23章我是護衛我怕誰(三)
進了偏殿宮侍太監趕緊上菜。不多會兒就擺了滿滿一桌。錦曦吞了吞口水,無奈地站在朱棣身後。
「非蘭!」珍貝剛進殿門驚喜的喊道,兩行珠淚便落了下來。
錦曦趕緊上前一步:「別哭,我不是好好地來了麼?」她背對著朱棣對珍貝猛使眼色,鼻子一癢,又想打噴嚏。錦曦好笑地發現珍貝還是濃妝艷抹,想起朱棣吩咐不要她濃裝,忍不住一把抱住珍貝大聲道:「想死我了,表妹!你可受到驚嚇?這些日子可好?瞧瞧,你這臉色難看的,怎麼瘦了這麼多。」
錦曦抱住珍貝的時候用手指在她背上寫了一個「回」字,珍貝瞬間領悟順勢大哭大嚎:「非蘭!嚇死我了。我要爹娘,我要是回應天,我不呆在這兒了,你送我回去!」
「放肆!」珍貝的濃妝看得朱棣胃口全無,耳中全是高聲哭叫聲,心裡陣陣煩躁。目光凌厲地看向陪著珍貝前來的燕九和燕十一,那兩人低著頭,一臉無奈。他實在受不了猛喝一聲,嚇得四周的太監侍女腿一軟跪倒一片。
錦曦放開珍貝,面帶苦笑的回頭看著朱棣,剛想張嘴,珍貝「哇」的一聲哭得更厲害。她乾脆撲到桌前,抬起一張被眼淚沖成幾道溝痕的臉哭道:「給王爺請安!我想回家!」
朱棣頭昏的更厲害,他迅速地站起身甩開珍貝:「送徐小姐回房,明日備車轎送她回魏國公府!」
「真的?多謝王爺,非蘭,走,收拾東西去!」珍貝破涕為笑,拉著錦曦就要走。
「燕七!」朱棣沉聲喊到。
珍貝和錦曦猶在往殿外走。
燕九和燕十一張手一攔:「主上叫你!」
錦曦一愣:「叫誰?」
「你!」
「王爺在喚燕七……我?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燕衛?」錦暗回過頭指著自己的鼻子吃驚地問道。
朱棣慢慢地說道:「我說過,燕七不在了,少個護衛,你答應本王做本王兩個月護衛,忘了麼?」
「是答應做你的護衛,可是……」
「燕七不在,後補的人仍叫燕七,若燕九不在,新補進來的人還叫燕九。」燕九好心地解釋道。
錦曦目瞪口呆,當他兩個月護衛,還自己的名字都沒有了?想起明日珍貝一走自己沒了牽掛便可自由,錦曦決定忍。「王爺,何事?」
「試菜!」朱棣一甩袍子四平八穩坐了下來。
珍貝嘴唇顫抖,似看到什麼怪獸似的,尖叫道:「居然叫魏國公府……」
錦曦用力一捏她的手,珍貝後半句話就便成了「居然叫魏國公府的表少爺為你試菜!」
朱棣冷冷地看了眼珍貝,她被他眼中的寒光嚇得一抖,本想繼續的撒潑硬生生吞回了肚。不忍地看向錦曦。
「小姐,你明日由燕衛保護先行回應天,我答應做王爺兩個月侍衛,已經過了三天了,快得很,兩月一過,非蘭自回應天尋你。」錦曦只求珍貝早點走別拖她後腿。
珍貝含淚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要走。
「燕十一,你把這道清燉鴿子送徐小姐房中,免得魏國公說我燕王府不講禮儀,不知禮待他的千金!」
「是!」燕十一使了個眼色,一個小太監端起了桌上那鍋清燉鴿子。
錦曦看到珍貝眼中露出一絲恐懼和絕望,心裡已明白,這鴿子沒準是大哥吩咐珍貝放飛的信鴿。她不禁失笑,溫言道:「小姐,你只要平安回到應天,非蘭就落下心頭一塊大石了。」
珍貝點點頭,含恨地看了眼小太監手裡的鴿子,恨聲道:「本小姐要吃燉的巖鷹,鴿子早吃膩了!」楊柳穿風似的帶著一身脂粉甜香步出了殿門。
「撲!」錦曦趕緊捂緊了嘴,她太喜歡珍貝了,也不知道她的機靈勁兒是大哥教的,還是自己的悟性。知道是朱棣的巖鷹抓了信鴿,便要吃回來。
「燕七!本王不喜歡下第二道令!」朱棣坐在桌旁心情極為不好。那個魏國公的女兒實在是……欠教訓!
錦曦看了看滿桌佳餚,腹中飢火又燒了起來。試菜麼?也不錯!她朗聲答道:「遵令!」
尚食太監送過一隻小銀碗一雙銀筷。錦曦接過,一筷挾起一塊熏鴨脯放進嘴裡,肥而不膩,她迅速的吞下肚。太監瞧了她一眼,馬上挾給朱棣。
錦曦出筷一擋:「慢著,這麼快?若是有毒還沒發作,你拿給王爺吃了……」
尚食太監手一抖,不敢動了。
「王爺,以非……。以燕七經驗來看,一般若是有毒必會在片刻之內發作,當然,有些是慢性毒,毒素會在積到一定程度才會發作,所以,」錦曦又挾了一片吃了,揮揮手,「等我把這桌菜試完,如若無毒,王爺再安心享用吧!」
朱棣呆住。
錦曦端著碗圍著桌子看了看,又挾起一筷子銀雪魚吃了,順便再盛了碗湯喝,接著落筷子如飛,每樣菜挾了一筷子吃了。直到肚子已吃得撐了這才放下碗筷道:「上茶!」
「還不能吃?」朱棣陰沉著臉看出錦曦想使壞。
「可以,當然可以,如果一盞茶工夫後燕七無事的話。」
朱棣明知道錦曦裝怪,又是自己讓她試菜的,氣得半晌說不出話。好不容易等到錦曦品完茶,尚食太監趕緊布菜。朱棣吃了一口,菜已涼了,眉一皺,還沒說話。錦曦已先他一步喝道:「照規矩是重新上菜還是熱過?還是熱熱吧,重新上菜不是又要試一回?這淮河決堤,多少人沒飯吃,傳出去不知情的人還道燕王奢侈。」
朱棣於是眼睜睜地看著菜從眼前端走,再熱過端回來。他也不動,瞧著錦曦道:「燕七試菜!」
「不是試過麼?還是方纔的菜啊!」
朱棣終於找到還擊的機會,笑瞇瞇地說:「若是有人在熱菜過程中下毒,你不試,本王怎麼敢吃?」
錦曦一愣,拿起銀碗犯愁,她方纔已吃得過飽實在吃不下。眼睛一轉,每道菜挾了一小筷子吃了,不動聲色等著太監給朱棣布菜,瞧他正要挾進嘴裡的時候,運內功一逼,「哇!」吐了滿地都是。
「王爺恕罪!不知皇城的菜如此好吃,菜色如此豐富,燕七試菜每道菜才挾兩筷,太飽……」錦曦紅著臉單膝跪地請罪。
朱棣掩住口鼻,氣得不發一語拂袖而去。
錦曦這才慢慢起身,嘿嘿笑了起來:「沒內功是嗎?還敢叫我試菜?」她綻出一臉的笑容對身邊呆若木雞的太監說:「吩咐下去,自明日起,燕王每道膳食三菜一湯,不可超過一兩銀子!王爺是來巡視災情的,你們如此鋪張,希望落人口實嗎?怎麼?我說的話不算?我是王爺最信任的燕衛之燕七是也。記住了?!」一記眼風如刀掃過。
「謹遵大人令!」尚食太監嚇得趕緊應下。
這才叫護衛嘛!錦曦整整衣衫,昂首闊步地走出殿門找朱棣去了。
正文第24章我是護衛我怕誰(四)
朱棣寢殿在皇城西北角。此時天色漸晚,錦曦心情很好,慢悠悠邊看風景邊走過去。這是她第一次進皇城,只覺建築恢弘,花木扶蘇,晚霞映照紅牆黃瓦一片金碧輝煌。
想起朱棣還沒用晚膳,錦曦覺得十分解氣。還有一天,她想,過了明天,珍貝一走她也開溜。她笑得越發燦爛。
剛走到荷池,就見燕九急急走來:「燕七,主上大發脾氣,你怎麼如此怠慢?你現在的身份是燕衛,這時候應該在王爺殿前值守!」
「燕九大哥,我想問問,不會就我一個人值守吧?」
「主上這次巡視,燕衛只出來十五人,外哨五人,五人另有任務,一人暗哨,值守只有四人,四人換班,今晚是我和你兩人。主上在府中也行軍令的,你第一次輪值不知道便罷了,再有遲到,會被打二十軍棍的。」
錦曦吸了口涼氣想,朱棣真夠黑的,這侍衛怕是不好當。她暗呼倒霉,才到皇城就輪到值夜,還好只這一夜,明天一定開溜。「王爺身邊不止這些侍衛吧?」
「宮中禁軍那及燕衛放心!看上去侍衛眾多,燕衛卻不能放鬆警惕。」
「你家王爺長在軍中,卻不會武功,真是奇怪。」
燕九不屑地笑了笑:「武功又豈能在軍中勝出?再好的武功能敵得過戰場上的千軍萬馬?主上熟弓馬騎射,一手亮銀槍使得出神入化,劍技也不差,最重要的是他絕對是一軍之統帥,怎是江湖高手可比的。」
錦曦撇撇嘴,心道,若是今晚有高手襲擊,你家王爺還是不死定了。
燕九拍拍錦曦的肩道:「燕衛個個武藝不凡,為的就是彌補這一缺陷,主人既然放心你做燕七,你武功當是了得,小心護衛主人,將來會有好前程的。」
好前程?錦曦暗暗發笑,明天溜了才是好前程。
說話間兩人行到殿前,見每隔十步站了一名宮中侍衛。燕九恭敬地報道:「主上,燕七與燕九前來輪值。」
「進來吧。」裡間傳來朱棣懶洋洋的聲音。
錦曦走進內殿,見朱棣正倚在軟榻上看書。一盞盤龍銀燭燒得正旺,隱隱有香氣傳來。她不知道輪值是否就是站在朱棣面前,見燕九挺胸收腹站在離朱棣不遠的柱前,她只好跟著站著。
朱棣看了一個多時辰的書才終於放下。錦曦站得不耐,就希望朱棣早點睡了,不用這樣站著。
這時有宮女端著一盤點心進來。只見燕九上前一步問道:「是什麼?」
「是素絲小卷,小籠湯包,銀耳八寶。」宮女低聲答道。
燕九看了錦曦。她還是愣著,燕九隻好輕咳了聲做了個口型:「試吃!」
錦曦哭笑不得,這晚上的消夜點心也要試啊?只得走上前去,見盤子一旁放著一隻小碟和一雙銀筷子,她一樣挾了一點吃過,宮女這才端給朱棣。
朱棣瞟了眼錦曦,眼中透出恨意。
於是錦曦想是不是還要再吐一次,她深深呼吸一下,聽到朱棣喝道:「你再敢吐,本王定打你三十軍棍。」
「王爺,燕七隻是呼吸一口消夜的甜香,一樣只試吃了一口,不會過飽。王爺明鑒。」錦曦忍住笑畢恭畢敬地答道。
朱棣警惕地看看錦曦怕她搗亂,拿著筷子想吃又不敢吃的模樣。
錦曦目不斜視,精神也跟著好了起來。不經意地看向燕九,見他一張臉紅通通的,錦曦奇怪,再一觀察發現那是忍笑忍得。她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安靜地殿內突然冒出錦曦的爆笑聲,朱棣氣得把筷子一放:「謝非蘭!你……燕九!」
「無端衝撞王爺,責軍棍十下!」燕九終於出聲,聲音裡還帶著顫聲,想必忍笑已忍成內傷。
「王爺,你動不動就打軍棍,這護衛我不做了!」
朱棣哼了一聲道:「由得了你麼?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你既答應了本王,怎麼像個婦人?言而無信!」
錦曦心想,我就不是男子漢,嘴一撇道:「王爺算是說對了,非蘭經常言而無信,叫王爺失望了,不過王爺言出必行,說明日送表妹返回應天當不會失言,非蘭告退!」
她說著就往殿外走,笑嘻嘻地說:「王爺,多謝你的晚膳和消夜,不錯!非蘭告辭!」
「放肆!你以為你是誰?說來就來說走就要走?」朱棣氣極,這個謝非蘭太囂張了。
「王爺,忘記告訴你了,好像你不會武功,好像,你的燕衛武功也不如我,好像,咱們頭頂上還有一名刺客!」話剛吐出,錦曦大喝一聲躍起,揮劍刺向樑上。
燕九大驚,樑上傳來陣陣輕笑聲,錦曦已與一黑衣人纏鬥在一起。他躍至朱棣身旁大喝:「有刺客!」
朱棣氣還沒消,就被眼見這場變故驚得呆了一呆,滿腔怨氣全發在黑衣身上。
見禁軍侍衛湧進殿來,手一揮:「射殺了!」全然不顧與黑衣人纏鬥在一起的錦曦。
聽他這樣下令,還來不及反應,箭就飛了過來。
「還想擒我?你主子好像不把你的命當命呢!」黑衣人呵呵笑道。
「擋箭啊!」錦曦停止攻向黑衣人,心想我一心護你,你居然這麼黑?她繼而與黑衣人背靠背擋開箭枝,還不忘狠狠地瞪向朱棣。
黑衣人突大笑起來:「燕王機智果斷,再打下去,你不想知道賑災內情了?」
「停!」朱棣冷冷地看向黑衣人,「你不是來刺殺本王的,說吧,你有何目的?」
「王爺怎知在下不是想來殺你呢?」
「你伏在樑上很長時間,要下手有的是機會。」朱棣笑了笑又道,「這麼蠢的問題你也問?」
黑衣人長笑一聲:「燕王,在下前來是一片好心。」說著從懷中掏出一物扔向朱棣。
燕九大喝一聲:「主上小心!」用身體擋下那卷物事。
黑衣人笑聲再起:「好個忠心護主的燕衛,告辭了。」說罷突然出手,錦曦只覺得眼前全是掌影,黑衣人武功竟高深至此!他踢飛幾名侍衛,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眼錦曦,迅速閃身出殿,在一片「捉刺客」的呼聲中消失在黑夜裡。
「不用追了。」朱棣打開那卷物事,驚喜,矛盾,疑惑,一張臉變幻莫測。片刻他輕聲道:「你們都出去吧,本王倦了,想歇息。」
「是!」
侍衛們魚貫而出,燕九又回到內殿柱子旁站定。
「燕九,你也下去吧。」
燕九一愣,恭敬地答道:「是,燕九告退。」
錦曦哭笑不得,想連她一起殺,這會突然就沒事了?她搖了搖頭,便想跟著燕九一同退出。
「非蘭,你留下。」
「王爺還有何事?」
朱棣沉思片刻,似下了什麼決定,對錦曦深施一禮。
錦曦嚇了一跳,側身避開:「非蘭受不起,王爺想說什麼就說吧,這護衛非蘭肯定做不了啦。」
「非蘭,本王與你接觸不久,但直覺告訴我,你絕非心存歹意這人,這一禮是謝你兩次的相救之情。我下令射殺是知道禁軍的箭殺不了你們,」朱棣正色道,「非蘭,你可知本王來鳳陽有多險惡了麼?這次賑災必有天大的內情!他們不欲本王知曉,想置本王於死地,非蘭,你說本王是放任不管保住性命呢?還是查個清楚明白,讓災民真正得到朝廷的恩賜?」
「當然是要讓災民得到朝廷的恩賜了!」錦曦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朱棣嘴邊浮起一絲笑意:「非蘭,本王不與你致氣了,你留下來幫本王可好?要知道,本王單個是鬥不過武林高手的。這裡不比戰場,卻又比戰場更凶險十倍。」
他的聲音溫柔誠摯,錦曦情不自禁地便點點頭,能幫助災民當然是義不容辭。
朱棣又是一笑:「如此還是委屈非蘭擔當本王的侍衛可好?」
錦曦又點點頭。
「明日昇堂接受訴狀,非蘭早些去歇息吧,本王也非弱不禁風之人。非蘭,本王若有得罪惡還請多多諒解!」朱棣又是一禮。
「王爺哪裡話!這禮非蘭不敢受,只要是為民解憂,非蘭絕無怨言!」
錦曦於是告辭出了殿門。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又總覺得似沒有什麼不對。
燕九候在外間見她出來,忙道:「燕七,走吧,我帶你去侍衛居所。」
「不是要輪值守護王爺?」
燕九不好意思笑了:「侍衛居所就在偏殿,不用站在內殿的。」
錦曦恍然大悟,氣結道:「那,那今晚……」
「王爺氣不過,你不讓他吃晚膳……還有,消夜裡,放了,放了洩藥!」燕九吞吞吐吐說道。
腹中突傳來陣痛,錦曦氣急敗壞捂著肚子,想起答應護朱棣徹查賑災事宜,悔得腸子都青了,咬牙切齒道:「你……我,毛廁在哪兒?」
燕九一指方向,錦曦如兔子一般飛奔而去。燕九再也忍住呵呵笑起來,一轉身看到朱棣站在殿門處臉上也露出了笑意。燕九趕緊止住笑,只聽朱棣淡淡說道:「吩咐下去做點養胃的,再送碗藥過去,拉壞身體可不行。」
給一巴掌再給顆糖吃?那謝非蘭明天肯定卷包袱走人!燕九心裡想著,嘴裡卻道:「是!」
〞等等,吩咐廚房為本王做點,消夜!〞朱棣板著臉說完閃身進了殿.
〞是!〞燕九低下頭,又忍不住想笑。
正文第25章我是護衛我怕誰(五)
錦曦罵完朱棣罵自己,然而大是大非她又分得清楚,護朱棣能讓災民得到朝廷恩賜,做他護衛於民有利。想起朱棣整她,又不甘心。
她享受完廚房做的好吃的,又喝了藥,躺在床上就想起那個黑衣人來。她進殿之時便發現了黑衣人的存在。以她的武功她能擋住他。就想看黑衣人襲擊時朱棣的狼狽樣。然而黑衣人沒有動靜,她也不動。
黑衣人是誰?他交給朱棣什麼東西呢?朱棣為何神情一下子就變了呢?是與賑災有關的物件,這事,會牽涉到太子殿下麼?各種疑問湧上心頭,錦曦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瞪著天花板想,要不明天還是走了,暗中護著朱棣就好。她被自己兩全其美的打算逗樂了,決定第二天送走珍貝就開溜。
錦曦安慰自己,暗中護朱棣,也是一樣的,還自由。
第二天一大早,錦曦送走眼淚汪汪的珍貝,心裡放下一塊大石。她回到房中脫下燕衛樸服,換上自己的衣衫,想了想,只帶了金銀,空著雙手就出了房門。
行到宮門前,兩名侍衛擋住她:「出宮令牌!」
錦曦一愣,抬頭挺胸道:「我是燕七,不認得了麼?」
「七爺見諒,王爺有令,出宮必須要有他的手令!」
「這樣啊,那我去討便是。」錦曦笑瞇瞇地說完,折身往宮內走,她知道現在皇城內除了燕王所居的太居殿,別的殿都只有值守太監宮女與巡查侍衛。出宮還不容易?錦曦走到一處無人的宮牆前,施展輕功幾個起落便翻出了宮牆。
她走了會兒回頭看看皇城笑了:「王爺,非蘭告辭了,以後,你也不會再見著我了。」
錦曦聽說皇上為讓中都繁華,遷了江南富戶一萬多人來鳳陽,所以鳳陽熱鬧不比應天府差。她順著街道隨意地走著。突然感覺有道目光跟隨著自己。
不慌不忙地拐進一條小巷。錦曦回頭笑道:「何人一直跟隨在下?」
「錦曦!是我啊,表哥!」朱守謙露了臉,興奮地說,「我就在想,應該是你,絕對不會錯!」
「鐵柱!你怎麼也跑鳳陽來了?」錦曦放鬆下來,沒好氣地問道。
朱守謙委屈的說:「八月大婚,我悶得不行,聽說你來了鳳陽,就跟著來找你了。」
錦曦想哭,才甩掉了珍貝,又粘上了朱守謙:「你找我幹嘛?」
「和你一起行走江湖啊!」朱守謙眉飛色舞地說,「現在離八月還有兩個多月,錦曦,我們一起行走江湖好不好?」
錦曦哭笑不得:「你是靖江王!你馬上要大婚,成年了,明年就要去廣西封地,你沒有武功走什麼江湖!」
「有你保護我啊!錦曦,你當我的護衛好不好?咱們就一路走一路玩,好不好?」
怎麼又是護衛?!錦曦臉一板:「不好!」
「錦曦,你一個人也不好玩是不是?不當我的護衛就算了,我當你的跟班成不?」朱守謙好不容易撈到這麼個機會,哪肯放棄,牽了錦曦的手就走。
錦曦拿他沒辦法,和朱守謙感情又好,見他趁大婚前出來走走說得甚是可憐,便點點頭跟著他往外走,剛走到街上,見人群紛湧往前方跑去。
「有什麼熱鬧,去瞧瞧!」朱守謙也是個好玩的性子,拉了錦曦跟著人群往前走。
沒走多久便到了鳳陽縣衙。衙門內外擠得水洩不通。朱守謙自帶了王府侍衛,趕開路人讓出一個空隙來。錦曦一下子明白是朱棣要開衙受理訴狀,心裡也好奇,便道:「鐵柱,我可不想和燕王打照面,你擋著點。」
她躲在朱守謙後面看。見堂前跪了一個老頭,正哭著說:「水淹良田七畝,房舍全無,老朽至今只領到十日口糧,口糧還是先簽了賣田契約才得到的,如今洪水退去,老朽無田可種,求王爺為老朽做主!」
人群議論紛紛:「太黑了,朝廷規定受災之人每日可領糧一份,水退後還可領種子,怎麼變成以田地換口糧了呢?」「就是,誰這麼黑心啊!」
錦曦見朱棣坐著沒動,有侍衛呈上狀紙,不多時讓老頭在供詞上畫了押。
接下來又有人上前,一個時辰看下來,朱棣竟接了十多份供狀,大多是與這次賑災有關。錦曦見午時快到,拉了拉朱守謙的衣袖:「我們走吧,表哥!」
只見裡面跑出來一個燕衛,對著朱守謙一禮:「見過靖江王,我家王爺有請。」
朱守謙沒辦法帶著侍衛往裡走,錦曦正欲躲在散開的人群中混出去,已看到朱棣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堂去。
朱守謙走進堂內畢恭畢敬地對朱棣行了禮:「見過四皇叔」
「免禮!呵呵!守謙哪,皇上可知你離開應天府?」朱棣含笑同朱守謙說話,竟似沒有瞧見錦曦一樣。
「這個……」
「本王離開應天時記得皇上曾說,你八月大婚,這幾月令你在府中好生看書,你覺得如果讓皇上知道,會是什麼樣?」
朱守謙額上冷汗直冒,看了錦曦,臉色已變得蒼白:「四皇叔,守謙不過是想藉著大婚前出來玩玩……」
朱棣負手走到錦曦面前笑道:「若論輩分,你也算我的皇侄,若是肯借你表弟當我兩月護衛,我便替你隱瞞了此事,你現在速回應天府,免得皇上突然想起你,找不著人。」
錦曦一怔,知道他該算賬時絕不會含糊,不由恨得牙癢。低聲辯解道:「非蘭知道表哥來了,見見他也不為過吧?」
「哦,這樣啊,」朱棣昨晚才禮賢下士想留住她,今天一早就不見她人,知道她是氣惱自己在消夜裡放洩藥不辭而別,他也不說破,轉頭看看朱守謙,見他臉憋得通紅,又笑了:「守謙,非蘭答應做本王兩月護衛,若是你不肯,本王也不會勉強,當然,若是答應,少不得要簽下這一約契約。」他說完含笑看著錦曦。
錦曦看著朱守謙時紅時白的臉,為難至極的樣子不覺歎了口氣:「我簽,兩個月罷了。表哥,你莫要惹事了,速回應天吧,不要讓皇上知道怪罪於你,非蘭兩月期滿,定回應天喝你的喜酒。」剛跑出宮就被擋了個正著,這回好了,還要白紙黑字寫下來,真夠倒霉的。
她垮著臉自認倒霉。朱守謙卻急了:「這怎麼能行,非蘭!這要是傳出去……」
「傳出去怕丟你的臉是麼?想必王爺不會張揚此事的,是吧?」錦曦止住朱守謙的話,毫不退縮地望向朱棣。
「這是自然,本王不是不會武功麼,不過就看上非蘭一身本事了,守謙,你大可放心。」朱棣笑得似狐狸。
朱守謙心想這下好了,直接送上門了,以後要是朱棣知道錦曦的身份可怎生收場。眼下卻又容不得他不同意。若上皇上知道他私出應天府麻煩更大。朱守謙是又悔又恨。
侍衛奉上紙筆,錦曦看了看上面寫的:「今有謝非蘭,自願做燕王燕衛兩月,絕不反悔。」她又想,簽的是謝非蘭,不是徐錦曦,怕什麼?痛快的簽了。
朱守謙悔恨地帶著侍衛離開,卻不忘放狠話:「四皇叔,若是非蘭少根頭髮,守謙少不得要去皇上娘娘面前理論一番!」
朱棣只笑著送他離開,輕聲吩咐:「回宮。」
回了皇城,錦曦只道沒事,聽到朱棣在耳邊輕聲說了句:「你答允做燕衛,這兩月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你若反悔,我便告朱守謙一狀,皇上最恨不遵皇命之人。」
錦曦聞言氣道:「這兩月我做你護衛便是,你別亂出花樣整我,不然,我連表哥都顧不得了。要知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非蘭可不是講信用之人。還有,我答應做你護衛,那是看到這一帶受災百姓的面子上,不然,你的死活,我還真不放在心上。」
朱棣笑容僵在臉上,鳳目一張,又是那種冷冷的目光瞟向錦曦。殿內安靜了片刻才聽到朱棣說:「無趣!燕九,告訴她護衛該怎麼做,混完兩月就走吧。」
「謝王爺。對了,月銀多少?」錦曦開心地問道。
燕九一下子笑出聲來。
「豈有此理!趕她走!」朱棣怒了。
「多謝王爺!契約拿來!」錦曦大喜,原來不做侍衛這般簡單。「對了,是王爺毀約在先,王爺可不能因此參表哥一本,王爺說過,男子漢大丈夫當一言九鼎!」
朱棣仔細地盯著錦曦看,玉面上一雙燦若晶石的眸子因為興奮而熠熠生輝。他心中一動,斂了怒容淡淡地說:「本王收回所說的話,對不講信用者,本王自然也不會以誠相待。你要走可以,契約不但不會給你,本王還會把你當成燕王府逃奴,懸賞緝拿,順便再參上朱守謙一本。」
「明明是你趕我走!」
「是啊,那又如何,趕你走,你也可以求本王收回成命!」
「求你?!」錦曦怒極,眼珠一轉對燕九道,「燕九大哥,請否容非蘭與王爺私下聊聊?非蘭有不得已的下情稟報。」
燕九看了眼朱棣,朱棣頗有興趣地想非蘭是否是面淺不肯當眾討饒,便點頭同意。
等到殿內只剩下錦曦與朱棣。朱棣笑道:「好了,你現在可以求本王了,沒人瞧見……。」
他只覺得身體一輕,已被錦曦甩上了睡榻。剛想出聲,一床錦被兜頭罩了下來:「謝非蘭你……」
他的聲音被堵在被子裡悶聲悶響傳不出去,身上已結結實實被錦曦揍了幾拳。然後眼前一亮,錦曦揭開被子退後好幾步抄手望著他:「告訴你,非蘭不會走,還要當你兩月侍衛,會好好保住你的小命為黎民百姓造福。王爺記好了,這侍衛嘛不是老媽子,非蘭只保證你的安全。」
朱棣已氣得眼前發黑,狠狠地瞪著錦曦說不出話來。
「技不如人,沒辦法啊!傳出去王爺多沒面子!叫人來抓我,還是和解?」
半晌錦曦聽到朱棣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以兩月為期,兩月之後,你休怪本王心狠手辣!」
「兩月後,各憑本事嘍!王爺能屈能伸,大丈夫!」錦曦歪著頭笑道。
「明日啟程去名山。」朱棣突道,「黑衣人送來線報,前去途中有人埋伏想害本王,而名山不能不去!」
錦曦正色道:「王爺放心,只要非蘭在,定不會讓賊子傷害王爺一根毫毛。非蘭先行告退。」
朱棣一時半會有點接受不了她的正經,臉鐵青著不說話,身上隱隱作痛。只見錦曦捂嘴一笑,臉若初荷新開:「王爺大度,定不會與非蘭這般孩子氣計較的是吧?」
直到錦曦笑著離開,朱棣冷著臉還在想,敢打本王?本王還不會計較?你可真是太孩子氣。「謝非蘭,兩個月,兩個月後我不叫你哭出來我就不叫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