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似是故人來
西州府往東,高聳入雲的大山漸漸俯低了身體。山坡像美人的溫柔的眼波,綿綿延伸。
馬車上的生活很無趣。莫若菲有時會帶了劍聲騎馬,偶爾還會射下幾隻飛鳥。讓他奇怪的是,花不棄明明是個精靈古怪的丫頭,坐在馬車上卻從不喊一聲悶。這讓他頗有點兒懷念在雪山山洞中與花不棄相處的時光。
這日外面下起了雨雪,層層綿綿劈頭蓋臉地撲來。道路泥濘,莫若菲失了騎馬的興致,坐在馬車裡對著沉靜的花不棄無趣得很。他起了玩心,微笑道:「不棄,變個戲法給你瞧。」
戲法?魔術?花不棄揚起臉等他說下去。
莫若菲手裡把玩著一隻小金橘,在花不棄眼前晃了又晃,然後拍了拍手,小金橘轉眼就從他的掌心消失了。他手掌一擊,故作詫異道:「怎麼不見了呢?跑哪兒去了?」
花不棄平靜地說:「在你袖子裡。」
莫若菲的笑容凝固了,他吃驚地看著花不棄,這丫頭不會武功,怎麼有這麼好的眼力?
花不棄懶洋洋地拿起一隻小金橘放在掌心,伸開手掌,小金橘不見了,「去哪兒了呢?」
同樣的問話惹得莫若菲笑了,「在你袖子裡。」
「錯!」花不棄靠近莫若菲,手作勢在他懷裡一掏,然後攤開手掌,掌心正托著那隻小金橘,她得意地撇了撇嘴說道,「是在你懷裡。」
莫若菲眼神一冷,伸手擒住她的手腕寒聲道:「你從哪裡學來的偷技?!這招順手牽羊使得不錯啊!」
他說著,手扯住花不棄的腰帶一劃,腰帶斷裂,衣袍自腰間鬆開,一隻繡花荷包掉落在花不棄腳下。
他拖著花不棄的手往身前帶,臉湊得近了,額頭抵著她的額,盯著她的眼睛一字字問道:「你從哪兒學來的?」
自然是前世當小偷時練出來的。這一世她沒有別的技藝,無事時卻將偷技練得爐火純青。
想起前世,花不棄眼裡慢慢蓄滿了淚。練偷技很難,練不好的時候,山哥最愛用枯了的細竹枝條抽她的手。竹子最細最韌的枝條,抽在手背上能痛得她跳起來。
傳說中練偷技練到最高境界是用一個木人掛滿六十四個鈴鐺,東西偷走而鈴鐺不響。這是傳說中出神入化的偷技。花不棄能用刀片在十秒鐘內單手削掉蘋果的皮而皮不斷;能從兩層染了墨的紙中抽走中間的白紙,手指不沾半點兒墨跡,也算是偷兒中的翹楚了。
然而她剛才從袖中抖出藏著的小金橘,靠近莫若菲從他懷裡偷走荷包的動作卻被他發現了。花不棄惡狠狠地瞪著他:這個人能看透她的心思,能看破她的出手,他簡直就不是人!
「說!」莫若菲如玉雕出的精緻五官也蒙上了層陰狠之色。
「你要捏斷我的手嗎?!你不知道我是乞丐出身?我跟著九叔學的!乞丐偷東西很稀罕嗎?」花不棄痛得大吼出聲,眼淚噙在眼裡,死命忍著才沒有掉下來。
她的吼聲喚回了莫若菲的神志。過了這麼多年,那時的回憶居然又清晰地回到了腦海中。莫若菲歉然地鬆開了花不棄的手。看到花不棄細小的腕間浮現出幾道青紅的淤痕,他從案幾小抽屜裡拿出瓶藥油,拉過花不棄的手腕用藥油揉搓。他輕歎了口氣道:「對不起。看這手法有些眼熟,叫我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
花不棄哆嗦了一下,慢慢低下了頭。他的手法也很眼熟,也讓她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
莫若菲以為她疼,語氣更加溫柔,「一會兒就不痛了,揉散了就好。」
「多謝公子。」
被無意中勾起了回憶,讓兩個人都沒了再說話的心思。莫若菲閉上眼睛靠在軟枕上假寐,花不棄也靠著馬車的車廂壁閉著眼睛養神。表面平靜的面容下,她的心猶如被扔進了沸水中。
她清楚地記得前世最後的那個夜晚。那天村子裡的狗叫得很厲害。院子裡擺了流水席,傻子正在向村裡人敬酒。
山哥在院牆外接應她,廁所就在豬圈裡面。她借口解手繞過豬圈翻過了院牆,坐上了山哥的摩托。
那晚的風很大,吹得滿天烏雲遮住了月亮。酒席間的笑鬧聲漸漸拋在了腦後,她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還有摩托車發動機的聲音。
一瞬間似乎有一世那麼長,她遠遠地聽到了人們的叫喊聲、傻子的哭聲。風裡傳來的腳步聲和同樣的摩托車發動機的聲音清晰入耳。
「抱緊我!」
她下意識地抱緊了他,扭過頭去,身後不遠處出現了陣陣摩托車的光影,嚇得她渾身發抖。山路拐彎的時候,她望著黑漆漆的山溝溝,手一鬆,人便朝山崖下飛了出去。
「啊」花不棄無意識地尖叫出聲。
「不棄?!」莫若菲伸手搖了搖她的肩膀。
彷彿還是無盡的黑暗,失重的身體不停地往下墜落。花不棄心裡恐懼到了極點,手腳亂揮,她聽到脆生生的聲響,接著肩膀傳來被緊掐著的痛楚。
「花不棄!」莫若菲大吼。
花不棄?花不棄像觸電般劇烈地震動,徹底清醒了。她睜開眼睛,莫若菲白玉似的臉頰飛快飄起一層緋紅,臉上的手指印清晰可見。她嚇得呆住,剛才夢魘時自己打了他一巴掌?
莫若菲瞪著她,眼裡翻滾著怒氣,低聲吼道:「你發什麼神經?!」
花不棄又是一抖,半晌才哆嗦著道:「對不起,我做噩夢了。」
「哼!」莫若菲鬆開手,沒好氣地說,「若非如此,我早就十個巴掌打回來了!做什麼夢了?」
「夢見有熊來吃我。」
「是夢見熊,還是夢見了豬?!」
「我沒罵公子是豬!」
莫若菲又氣又笑地看著她那可憐樣兒,白了她一眼道:「本公子白挨了一巴掌還沒叫委屈,你裝什麼可憐?!」
花不棄心虛地看著他,低低地說:「你打回來好了。」
「我一巴掌扇下去你就成豬頭了。對了,我看你這手偷技是從小練就的吧?公子我試試你的手藝。」莫若菲來了興趣。他拿起五個小金橘,當著花不棄的面放進了懷裡,閉上眼說,「盡你的力來偷。」
「不棄不敢。」
莫若菲歎了口氣道:「外面雪大,坐在馬車裡沒什麼好玩的。試試吧,能不讓我覺察而把五個橘子拿到手,本公子有賞。」
花不棄沉默了會兒說:「五個橘子,五兩銀子。偷得一個賞一兩,我想攢點兒私房銀子成不?」
有意思的丫頭!不僅能迅速地做出決定,還能朝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向提條件。莫若菲閉上眼睛,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好。我會閉著眼睛裝睡。」
就算閉上眼睛,他也能感覺到花不棄的動靜。轎簾似乎被她拉開了,寒風夾著雨雪撲面而來。小丫頭還挺懂策略,知道在靜止的空間內動手的話,更容易被覺察。莫若菲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這時,他感覺到花不棄向他靠近,她身上帶著股雪雨的清冽氣息,就像她的衣飾,白衣綠裙,婷婷如水仙。他的鼻子突然有點兒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就在同一時間,他聽到花不棄笑著說:「公子,我偷到手了。」
這麼快?莫若菲睜開眼睛,花不棄笑瞇瞇地捧著五個小橘子望著他。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公子看懷裡的橘子還在不?」
莫若菲伸手往懷裡一掏,果然五個橘子已不見了。他驚喜地看著花不棄,呵呵笑道:「好身手!是我打噴嚏時下的手?」
「公子雖然說好不睜開眼睛,可你有武功,肯定能察覺到我靠近你,有了防備自然就能注意到微小的變化。我只好先拉開轎簾讓寒風吹進來,藉著你注意這股風時靠近你,再扯了根頭髮捅你的鼻孔。你打噴嚏時的動靜掩蓋了我的行動。公子睜著眼睛時,我絕對偷不到的。公子目光如炬,別說沒有下手的機會,只要公子眼風一掃,不棄手腳都嚇軟了,哪還有半點兒偷公子東西的念頭。」花不棄說到最後,露出討好的、狗腿似的招牌笑容來。
「聰明的丫頭。不過,公子我想告誡你一聲。不到非出手時,莫要再出手。你要記住,你此次前往望京的目的是做郡主,這些下三爛的技藝莫要展露人前。」莫若菲微笑地看著花不棄,不知為何,湧出了一種親切感來。
「不棄明白了。五兩銀子。」
莫若菲哈哈大笑,把那只荷包往花不棄懷裡一擲道:「裡面的金瓜子都賞你了。」
花不棄驚喜地打開荷包,將金燦燦的十來枚金瓜子倒在掌心,這些金瓜子在她掌心閃閃發亮。她激動地想,終於擁有第一桶金了。
她偷瞄了莫若菲一眼,見他玉面含笑盯著自己。她嘿嘿笑了笑,將荷包放進了懷裡,高興地說:「公子顯然也會偷技的,可不許把荷包偷走了!」
「放心吧,不會偷你的。」莫若菲柔聲說道。他望著花不棄數著金瓜子眉開眼笑的模樣,心頭一動,又想起了那個跟著自己長大的女孩子,「從前我帶了個徒弟,得了一點點賞錢就跟你一個樣,一遍遍數個不停。她有個青蛙儲蓄罐子,最喜歡曬太陽的時候把錢全部倒出來數。那眼神恨不得把一塊錢看成十塊!呵呵,有趣得很!」
遠方天際有滾滾雷聲隱隱傳來,沉重而悶。花不棄像躺上碾台的小黃豆,被沉重的石轱轆重重地碾過。想跑動不了腿,想喊已張不開口,瞬間便被石滾子碾得腸開肚破,魂飛魄散。她的手僵硬地攤著,手指抖啊抖,幾枚金瓜子從她指縫間抖掉了。她看著掉落的金瓜子想去拾,卻怎麼也動不了。他會看出她的怪異反應,他一定會看出來!你要把金瓜子撿起來,馬上撿起來!花不棄無聲地命令著自己。
時間很短,只有一剎那的凝固,花不棄卻覺得像是過了一生一世。她努力地掙扎著,想要掙脫綁住她的壓力。
花不棄,你真的想和他相認,再像前世一樣受他控制?你真的想有人在骨子裡還把你當成一個小偷,一個騙子,一個市井女流氓?「啊」口中驀然發出一聲輕響。她清醒過來,馬上低頭去撿掉落的金瓜子,心跳得快要從喉間蹦出來,腦袋麻得沒了別的思想。她咬緊了牙關告訴自己,她是花不棄!儘管手指尖的力量讓她幾乎捏不住輕薄小巧的金瓜子,但她仍舊清醒了過來。深呼吸後,花不棄將金瓜子全部撿進了荷包裡,嘴裡嘟囔道:「一塊銅板能看成十塊嗎?她真傻!」
是十塊錢人民幣!莫若菲沒看到她蒼白如紙的臉,閉著眼睛猶自笑道:「她很機靈,手很巧,偷東西從來沒有被捉到過。我教她的時候學不好就用細竹枝子抽,學不會就不讓她吃飯。她對我又恨又怕,最終還是學會了。我想她一定是極不情願和我在一起生活的,只是她找不到父母,沒有家,不得不跟著我過日子罷了。」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馬車裡又恢復了靜默。
花不棄抱著膝,壓住咚咚狂跳的心。她不敢接話,捏緊了那個荷包蜷縮在馬車一角。
不用他再說下去了,花不棄已經能肯定莫若菲就是山哥。巨大的恐懼壓得她說不出話來,額間竟漸漸沁出一層牛毛般的細汗。
難道那日他騎著摩托車也摔下了山崖?他也穿越了?只不過,他穿到了莫家少爺的身上?她,她的命花不棄死咬著牙,一遍遍告訴自己,絕不要他看出來,絕對不要。她要重活一世。
山哥比她大十歲,花不棄五歲流浪在外時被他撿到,從此就跟著他混生活。她去賣玫瑰花時,山哥就是個小偷。他的偷技很好,有時候對花不棄還好,但是脾氣暴躁,她偷不到錢回來總挨他打罵。十三歲時,山哥帶著她加入了一個團伙,從偷變成了盜竊。後來她長大了,山哥讓花不棄去騙婚,得了錢就開跑。
有時候她覺得山哥是她唯一的親人,是她相依為命的大哥,至少在團伙裡的人把手伸到她胸前時,山哥肯為她攔住那隻手。
更多的時候她恨著山哥,他打她打得厲害。曾經花不棄將偷到手的錢包又還回到那個抱著孩子去看病的婦女身上時,她被他打得鼻血長流。她恨他聽了團伙老大的話讓她去當人鴿子。她害怕,害怕他真的把她賣給一個傻子。而他當場就給了她一耳光,扇得她滿嘴是血,又哄著她賭咒發誓說拿到錢後一定會帶她走。
她常常想,那一晚會不會是她故意鬆開的手,故意落下山崖。
她受夠了擔驚害怕的日子,受夠了團伙裡的人看她的那種猥褻的目光,受夠了傻子望著她憨笑的模樣。她羨慕街上那些讀書的少女,有家的孩子。她盼望過新的生活。
是的,這一世是她全新的生活,她絕不會讓他認出她,絕不會讓他再控制她!花不棄的手漸漸摸到了包袱,她受不了和莫若菲再待在一輛馬車上。
「公子,我想去和紅兒、綠兒坐一輛車。我,我不太方便。」她低著頭小聲地說道。
莫若菲從回憶中醒過來,淡淡地說道:「你是女孩子,的確有些不方便,去和紅兒、綠兒坐一起吧。記得我對你說過的事情,不要告訴那兩個丫頭。人多嘴雜,也許你是真的,也許你不是。但我們要的結果是,你就是真的郡主。誰也拿捏不準的事情,你自己一定得把它當真的看。從你的年紀、花九撿到你的時間與地點,還有你八分相似的神情來看,這事情有八九分把握,還有一兩分沒有把握,是天意。」
「不棄明白。」她鬆了口氣,抱著包袱就想叫車停下來。
「你包袱裡的錦盒中還裝著那只陶缽?」
花不棄的神經頓時繃緊了,她緊緊地將包袱抱在胸前,憋了半天才道:「公子,九叔對我有救命之恩,他養活了我。我只有這麼個念想,你讓我帶著它好不好?」
不就是只討飯的陶缽,這麼緊張做什麼?莫若菲突然想起花不棄十三年來的身世和林府曾傳聞的狗娘養的話,心漸漸變得柔軟起來。「傻丫頭,帶著它好。有了它,將來見到王爺,還能有大用處!」
用來引王爺心酸心疼!花不棄在心裡替他說出了這句話來。換了別的,她或許不會爭辯半句,但這是花九的陶缽。花不棄抬起頭認真地告訴莫若菲,「這是九叔傳給我的唯一的東西,它比王爺的憐惜還貴重。」
她的眼神在這瞬間驟然明亮,亮得叫他不敢逼視。莫若菲怔怔地望著轎簾掀起又放下,花不棄輕巧地跳下車去,在他眼前消失。他苦笑著想,這丫頭,剛才怎麼就叫他有自慚形穢的感覺?
車轱轆壓碎了冰雪,吱呀著在官道上行駛。莫若菲挑開簾子,馬車正行駛在彎曲的山道上。雪雨霏霏,天地間呈現出灰濛濛的混沌。正如他此時的心情,灰暗而沉重。
他想起了前世最後的那個夜晚。他聽到她大叫一聲,轉過頭時,她的身影已經被黑暗吞沒。心頭湧起的是痛,是捨不得失去她的痛楚。愣神間,摩托車就衝出了山道,往崖下墜去。瞬間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他真不該讓她當人鴿子騙婚。
醒過來時,他已經變成了莫府五歲的小公子,有師傅教他武藝,有先生教他識字。莫老爺在他十歲時過世,那時起,他就已經能板著臉教訓莫府方圓錢莊裡的大掌櫃們了。
人人都說莫府的小公子是天生的商人,卻不知道他粉妝玉裹的小身體內是個在社會最底層摸爬滾打過的成熟男人的靈魂,骨子裡有著地痞的狠辣、小偷的精明。
這一世好命得讓他驚喜,他擁有一張漂亮的臉,擁有巨大的財富。他讀書很用功,前世沒有進過學堂,這一世他要學回來。他懂得享受,有錢而不吝嗇。
他絕不要再當市井流氓混混,他絕不要再像前世那樣生活。重生之後,他決定改頭換面,成為真正的莫府少爺。
書讀多了,世家大族的規矩從五歲起就習慣了,他前世的戾氣不知不覺都淡了,舉手投足間全是貴公子的優雅與風度。可是莫若菲悵然地望著馬車外密集的雨雪,為什麼今日他又想起了前世呢?
是花不棄的經歷,是她的偷技勾起了他的回憶,這讓他的心窩子裡泛起了一股酸澀。前世跟著他長大的她就像花不棄一樣可憐吧?沒有父母,無法掌握命運。莫若菲輕歎了口氣。莫府一定要得到七王爺的支持,藥靈莊也想找七王爺做靠山,大家不約而同把花不棄當成了寶貝。不過,這對花不棄來說也是好事。難不成她真的想一世都當個打雜丫頭?想到這裡,莫若菲的歉疚漸漸淡了。
「公子!前面就是天門關了,離望京還有一日行程!」劍聲興奮的聲音穿過雨雪,傳進莫若菲的耳中。
他微瞇了眼睛望著前方高聳入雲的兩座山。山峰拔地而起,像兩扇大門擋在前方,所以名為天門關。兩峰夾道形成天塹,是西面進入望京的最後一道天然屏障。
莫若菲恢復了往日的鎮定,吩咐道:「天色不早了,過了天門關再打尖歇息。別苑收拾好沒?」
坐在車轅旁的劍聲笑嘻嘻地答道:「早傳信回去了。公子放心就是!」
莫若菲放下轎簾,從棉套中提出茶壺倒了杯茶,拿出一卷書安然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