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眼影沉沉 正文 第1315章
    第13章

    陳喬其站在浴室大聲叫囔:「蕭君,蕭君,快過來!」趙蕭君還以為他出了什麼事,連聲問:「怎麼了,怎麼了?」忙不迭的跑進去。陳喬其只穿了長褲單腳立在地上,朝她說:「地上這麼濕,你過來扶我一把。」趙蕭君裝作不經意的瞄了他一眼,說:「洗好了?」說著拿起他的襯衫遞給他。陳喬其隨意搭在肩上,身子朝她這邊傾斜過來。趙蕭君推他:「去,去,去,先把衣服穿上!」陳喬其看了她一眼,雙手撐住她的肩,壞壞的笑說:「不穿!」趙蕭君擰了他一下,罵:「你暴露狂呀!有病!」還是扶著他倒在客廳的沙發上。

    陳喬其趁機順勢倒在她身上,趙蕭君皺眉:「快起來,全身濕漉漉的。」陳喬其不但不聽,雙手反而環住她的上身,微微磨蹭。趙蕭君明顯感到他身上傳過來的濕熱的溫度,用力推他,說:「陳喬其,你幹什麼呢!」陳喬其輕輕在她耳旁吹氣,有一下沒一下的,甚至延伸到脖子上。趙蕭君毫無防備之下全身酥麻,忍不住輕微的顫抖了一下。當即惱羞成怒,嚴厲的斥責:「陳喬其,你給我起來!」陳喬其見她真的發火了,蹭了一會兒說:「我腿疼,剛才被你撞了一下。你以為我想趴這兒呢!等我慢慢來呀。」趙蕭君滿身的火氣迅速降下來,忙問:「腿怎麼會疼?撞到哪兒?要不要緊?」陳喬其「哼」了兩聲,說:「你說能不疼麼?本來就傷著了,現在又撞了,雪上加霜!」

    趙蕭君連忙蹲下來,看了看包的嚴嚴實實的腳踝,用手試探性的捏了兩下,問:「還能動麼?應該沒有撞到骨頭吧?」陳喬其低頭看她著急的樣子,忙說:「只是撞了一下,沒什麼要緊的。你過來陪我坐一會兒。」趙蕭君依然憂心忡忡的在他身邊坐下來,皺眉說:「你可千萬別出什麼事,要不然真沒法交代。」陳喬其悄悄的又將頭靠在她身上,趙蕭君還彎腰看他的腳,脖頸上冰冰涼涼的,原來是陳喬其頭髮上滴下來的水。趙蕭君用手抹了抹,說:「你又不擦頭髮,小心著涼!」陳喬其說:「那你給我擦吧。」趙蕭君「哼」道:「你還當自己是三歲小孩呢。」口裡雖然這麼說,想著他腳受傷了,跑來跑去確實不方便。還是起身去浴室拿了毛巾給他隨便擦了擦。

    陳喬其瞇著眼睛靠在沙發上,忽然說:「蕭君,你還記得小時侯麼?你也是這樣替我擦頭髮呢。可是現在,你再也不給我擦頭髮了。」趙蕭君聽他提起小時侯的事情,心也微微的柔軟起來,輕聲說:「你早已過了讓人替你擦頭髮的年紀了。喬其,你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這麼任性了,知不知道?」陳喬其沉默了一會兒,說:「蕭君,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一直以來,我都知道。」趙蕭君一手將毛巾扔在他身上,說:「知道就好!」轉身就要走。

    陳喬其在後面說:「這麼早就睡覺?陪我看會電視。外面黑沉沉的,又是颳風又是下雨的,你不害怕?說不定還會打雷。」趙蕭君甩門說:「我又不是小孩。再說大冬天的,哪裡有雷!」可是沒過一會兒,她又出來了,因為外面不知道什麼聲音轟隆轟隆的響起來,吵的人根本沒法睡。抱怨說:「大晚上的,到底幹什麼呢,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陳喬其用力拍了拍旁邊的座位,得意的笑起來。趙蕭君連打幾個哈欠,說:「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覺得很累,偏偏睡不著,都是這噪音鬧的。」

    陳喬其說:「你房間離外面近,聽的特別吵,這裡就好多了。你在這裡先睡一會兒吧。我看完電視再叫你。」趙蕭君拿了毛毯披在身上,然後雙腳縮在沙發裡,摀住嘴巴說:「我也看一會兒,等會就去睡。」陳喬其轉了台,趙蕭君一頭歪在抱枕上,說:「又是這種陰謀詭計的,煩不煩呀你!」沒有半點興趣。慢慢的把電視聲當作催眠曲,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漸漸的陳喬其的注意力從電視轉移到她身上。見她半個頭埋進橘紅色的抱枕裡,越低越垂,隨時有掉下來的可能。鬆散的頭髮一股腦兒掉在前面,將整個臉都遮住了。不由得伸出手,將濃黑的長髮一點一點撥到後面去,露出趙蕭君小小的細緻的臉。長長的睫毛下有一圈淡淡的黑影,可惜眼睛是閉著的,見不到黑如星空,淨若雪水的眼眸,彷彿時刻有一種將人吸進去的魔力。陳喬其用右手的食指輕輕蜷起她微翹的眼睫毛,一下一下來回的撥弄。

    當手停在她的唇角的時候,連忙克制住自己,改拍在她臉上,說:「蕭君,蕭君,起來了,回去睡。」別轉頭不敢看她。趙蕭君迷濛的睜開眼睛,打了個激靈,站起來含糊的說:「我怎麼睡著了呢!你也早點睡吧,別一個晚上盯著電視!」說完搖搖晃晃的進去了。陳喬其臉紅心挑了半晌,一拐一拐的奔到洗手台前用冷水洗了把臉。

    趙蕭君拿著一大堆的資料進來的時候,她們部門的曹經理拉住她說:「小趙,今天公司有一個合同要簽,你跟我一塊去,就當是見識見識。」趙蕭君立即彎腰敬禮,笑嘻嘻的說:「謝謝曹經理!」曹經理才四十來歲,可惜「聰明絕頂」,僅剩的幾根頭髮稀稀疏疏的掛在那裡,他便地方救濟中央,拚命往頭頂湊。為人倒很和善,對新來的人也肯提攜,並不仗勢欺人。趙蕭君頗感激他。

    趙蕭君沒想到是成微親自出馬,西裝革領,一絲不苟。舉手投足,威嚴優雅,一言一行中透露良好的教養。與那天在車上隨意的模樣截然不同。這才是「齊成」的老總,年少得意,事業有成。合同事先早就談好了,只不過象徵性的再審查一遍,簽字完事。然後便皆大歡喜,全班人馬一起轉到酒店慶祝。

    趙蕭君自然不可能和成微同坐一桌。坐在角落裡,被旁邊的一個人頻頻灌酒,剛推辭了兩句,對方斜著眼說:「看來趙小姐不肯賣這個面子呀。」曹經理連忙站起來,說:「小趙剛出來做事,還不懂規矩,付主任可別見怪。」對她使了個眼色,說:「小趙,你也太不懂事了,付主任敬的酒還不喝!」趙蕭君半句話都不敢分辯,連連賠罪,一仰頭閉著眼將酒全部喝完了。眾人見她一口喝乾,連連叫好,氣氛才活絡起來。趙蕭君不一會兒,便頭昏腦漲,一口氣直往上湧。趁還清醒的時候,推椅子對大家笑說去一趟洗手間。

    一出包間,扶著牆往洗手間去,好不容易摸到吸收台前,來不及進去,在外面就哇啦啦的對著鏡子吐起來,將晚上吃下去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眼淚鼻涕一個勁的往外流,正在喘氣的時候,有人在後面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一下一下力道適中,頗有用處。趙蕭君連忙用水擦了擦嘴巴,抬起頭來,從鏡子裡看見成微正站在她身後。趙蕭君很想和他打個招呼,說聲謝謝,奈何一開口,又吐的天昏地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等肚子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她才停下來。喘息了一會兒,才捧起水,含在嘴裡,就這樣漱了漱口。接著又洗了把臉。

    成微遞給她一方潔白的手帕,趙蕭君謝了接過來,擦乾臉上的水。成微問:「好一點了?」趙蕭君沒有力氣,只點了點頭。成微「恩」了一聲,說:「那快回去吧,也該散了。」說著一手扶住她,低頭問:「還能走?」趙蕭君全身虛軟,仍然只點了點頭。成微扶住她走到包房的外面,趙蕭君輕聲說:「成總先進去吧,被大家看到了似乎不大好。」成微看了她兩眼,沒有說什麼,果然推開門,先進去了。趙蕭君定下心靠在牆上站了好一會兒才穩住腳步走到席位上。

    曹經理見她神情萎靡,連忙湊到身邊低聲問:「小趙,怎麼了?怎麼去了這麼久?」趙蕭君有氣無力的說:「剛剛吐了。」曹經理忙問:「還好吧?」見她點頭,又說:「再堅持一會,我們也該走了。」沒過一會兒,大家果然站起來告辭。成微客套一番,將客人送出去之後,回來見趙蕭君臉色鮮紅,似乎可以擠出血來,不由得的問:「怎麼了?你還好吧?」曹經理也在一旁有些著急的說:「這丫頭,怎麼這麼點酒就暈頭轉向了呢。」成微在她全身上下隨便瞄了兩眼,然後說:「這不像是喝醉了,倒像是酒精過敏。」曹經理不由得的問了一聲:「酒精過敏?」說著連連看趙蕭君,見她紅的實在不像樣子,說:「成總,這下怎麼辦?」

    成微說:「我有車,順道送趙小姐去醫院,你們先回去吧。」說著扶起腳步虛浮的趙蕭君出去了,眾人連忙跟在身後,有人說:「成總,我來扶吧。」成微已經打開門走了出來。

    成微取了車,扶她坐在副駕駛座上,對眾人說:「大家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眾人一哄而散。他俯過身來問:「趙蕭君,還行嗎?」趙蕭君換了個舒適一點的坐姿,伸直上身,覺得稍稍不那麼難受了,睜開眼,微微點頭,說:「不用去醫院了,進藥店買一點藥就可以了。」成微開車來到附近的一家藥店,買了一些抗過敏的藥物。趙蕭君熟門熟路的拆開來,一把吞下去。然後靠在靠墊上閉著眼休息。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見自己居然還坐在車裡,旁邊的駕駛座卻是空的。嚇了一跳,連忙四處查看,見不遠處有一點火光忽明忽暗的閃著。趙蕭君推開車門,見到幾乎全身融進黑暗裡的成微,正站在路邊上抽煙,嘴上燃著的煙頭像一朵暗紅的花,剎那間在夜裡盛放,枯萎。背影裡藏有一種揮之不去,如影隨形的落寞,趙蕭君看在眼裡,只覺得半明半暗的他像腦海裡的幻景。

    成微聽到動靜,一手將煙掐滅了。轉身說:「你醒了?」趙蕭君「恩」了一聲,他又說:「我不知道你住哪兒,所以就在這裡停下來。」趙蕭君心想他原本完全可以將自己叫醒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國外待久了,習慣維持一種紳士的風度,不好意思叫醒自己,還是有別的什麼。她不敢胡思亂想。對成微這種人,她不敢胡亂揣測,也猜不到他的心思。反正從一開始,她對他就沒有什麼企圖,她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成微的事她不是沒有聽說過。一個年輕英俊,事業有成的人永遠不缺少風花雪月。但她不一樣。

    成微重新坐進來,發動引擎,問:「有沒有好一點?」趙蕭君客氣的說:「吃了藥,好多了。」成微點頭,沒有再說話,專心開車。趙蕭君在一邊道謝:「真是麻煩成總了。」成微目不斜視,然後說:「不麻煩。」將車子停在飯館前。趙蕭君有些摸不著頭腦。成微側過身來看著她,問:「你不餓麼?」趙蕭君聽他這麼一說,真有些餓了。剛才在酒店裡將吃的東西吐的一乾二淨,現在真的覺得飢腸轆轆。成微笑說:「剛才只是一個勁的灌酒,沒有吃什麼東西,我也餓了。」帶頭走下來,趙蕭君只得緊跟其後。

    成微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問趙蕭君喜歡吃中餐還是西餐。趙蕭君不假思索的說中餐。成微拿了菜單讓她點菜,趙蕭君連連推讓。成微也不客氣,點了幾個家常川菜。趙蕭君食指大動,吃的汗流浹背,痛快之極。邊吃邊用紙巾擦汗,辣的舌頭都有些麻木,還是覺得過癮,渾身通透。成微看她吃的津津有味,笑說:「看來你也很能吃辣。」趙蕭君端過水杯連喝了兩大口,才說:「很久沒有吃到這麼正宗的辣椒了。你不知道,北京的菜吃起來似乎總不夠辣似的。什麼都帶一股甜味。」成微點頭說:「這家是正宗的川菜館。你說的都是北方菜。」趙蕭君笑:「也不能每天巴巴的上北京就為吃川菜吧。」成微微笑起來,似乎覺得趙蕭君說的話真的很有意思,儘管趙蕭君不覺得自己的言語有何失當之處。

    成微輕輕靠在椅背上,微笑說:「有沒有人說過你看起來像一幅畫?」趙蕭君被他的話弄的一愣一愣的,不知該如何回答。成微又說:「像天津的楊柳青年畫。只是到了現在,不知道是掛出來好,還是收起來好。」趙蕭君這次總算聽出了一點意思,笑說:「原來是楊柳青的年畫,我小時侯也見過。現在只有到琉璃廠那裡才找得到了。我還以為是什麼美人圖,仕女畫呢,正興奮的語無倫次。不料竟是這個。成總要打趣,乾脆說我過時好了。在成總眼裡我大概是跟不上時代了。不過,我倒不介意。」成微笑一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大概讓你誤會了。」趙蕭君擺擺手,表示不在意。

    成微仍舊沒怎麼吃東西,大部分時間看著窗外發呆。趙蕭君一停下筷子,他便回過頭來,說:「吃完了?還要不要再叫一點?」趙蕭君有些不好意思,笑說:「不用了,不用了,再吃的話就真的不像了。」說著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成微笑笑,招手讓服務員結帳。

    開車送趙蕭君直到小區門口,還要進去的時候,趙蕭君忙說:「不用了,不用了,在這裡停就是了。」起身拿包,又仔細查了查,看有沒有什麼遺漏的東西。然後說:「今天真是謝謝成總。」成微客氣的說:「不用謝,這是應該的。」語氣完全是單純的上司對下司,男士對女士的那種客氣禮貌。趙蕭君雖然覺得他的態度頃刻間變的有些奇怪,彷彿一下子刻意拉遠了似的,像在提醒她什麼,可是也不怎麼放在心上。私下裡她並不在乎成微的態度。

    趙蕭君正低頭掏出鑰匙的時候,門從裡面打開來。趙蕭君愣了一下,伸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已經將近一點了,問:「怎麼這麼晚還沒有睡?」邊脫鞋邊走進去倒水喝。陳喬其聞到她身上的酒氣,皺眉說:「你喝酒了?趙蕭君點頭:「喝了一點。」陳喬其沉著臉連聲問:「這麼晚回來,事先怎麼也不打個電話?不知道別人會擔心嗎?電話為什麼打不通?」怒氣沖沖。趙蕭君喝了一口水,有些驚訝的說:「你一直在等我?」見他抿著唇不說話,不由得有些愧疚,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遞到他跟前,說:「你看,沒電了。」

    陳喬其直直的看著她,沒有說話。趙蕭君從未見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有這樣複雜的眼神,裡面的感情似乎不能用言語表達,深沉如海。失了一會神,才說:「今天跟經理出去簽合同,被逼著喝了一點酒,下次一定記得先打電話回來。今天真是對不起。」陳喬其緩和下來,用盡力氣說:「蕭君,我真的會擔心你,你難道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麼?」

    語氣微微有些顫抖。趙蕭君連忙說:「好了,好了,喬其,下次再也不會了。」說完匆匆回房了,神情狼狽。她看著陳喬其那樣的眼神,有些招架不住,彷彿自己真的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她害怕那樣的眼神。她抵擋不了那樣的陳喬其。可是她只不過晚了一些回來,害他等了大半個晚上而已。趙蕭君躺在床上使勁提醒自己。

    第14章

    轉眼又是春節,風中揚起一片迷濛的雪塵,果然是「撒鹽空中差可擬」,看起來像海灘上細細的白沙,一堆一堆積聚在那裡。而南方的雪卻極其滋潤,閃著盈盈的光,是「未若柳絮因風起」,入手即融。趙蕭君因為工作的緣故,不得不留在北京。對正收拾行李的陳喬其說:「林晴川這次也不回家,你走後,我想讓她暫時住過來,你看怎麼樣?至少有個伴。」陳喬其聳肩表示沒有意見。趙蕭君又叮囑他路上小心,注意安全等事項。陳喬其有點依依不捨的說:「蕭君,我不回去,就在這裡陪你一起過年算了。」趙蕭君嚇了一跳,說:「你胡說什麼!你不回去,阿姨第一個不饒你。抓都會把你抓回去,你也太任性了!」陳喬其嘟囔說:「知道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趙蕭君忙說:「這麼久沒回去,在家好好陪陪叔叔阿姨。他們可是大半年沒有見你了。」

    過了幾天,林晴川收了幾件衣服,從學校裡搬進來。平躺在沙發上,抱住枕頭大聲感歎。趙蕭君在她身邊坐下來,問:「又有什麼事?整天唉聲歎氣的。」林晴川瞥了她一眼,說:「還能什麼事,不就學習生活的事。」趙蕭君「切」了一聲:「少哄我了,趕快從實招來。不會是交男朋友了吧?」林晴川悶不吭聲。趙蕭君立即坐正,失聲問:「你真交男朋友了?」林晴川紅著臉說:「算是吧。」趙蕭君不滿的說:「哪有人這樣回答的?什麼叫算是吧?」林晴川翻身嘀咕:「就是——,就是那樣唄!」

    趙蕭君涎著臉湊過去:「那樣是怎樣?」林晴川推她:「少噁心了!」趙蕭君逼問:「到底到哪個程度了?」林晴川罵:「誰像你呀,整個一色女!我們可是很純潔的。」趙蕭君嘲笑了幾句,問:「說正經的,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什麼時候也帶出來見一見。」林晴川揮手,微笑說:「就我一學長,也是搞科研的,很普通啦,叫張樂天。本來就想讓你見一見的。」趙蕭君笑:「你已經夠呆了,怎麼還找個書獃子。」然後感慨:「沒想到我們家晴晴也有男朋友了,只剩下孤家寡人沒人要!」林晴川一巴掌打過去:「誰呆呢,你那小樣兒才叫笨呢。沒人要真是活該!」趙蕭君正要回打過去的時候,手機響。

    回頭用手點著林晴川說:「先放你一馬。」接起電話,居然是成微,用慵懶的聲音說:「趙蕭君,收到花沒有?」趙蕭君一愣,問:「什麼花?」成微「哦」了一聲,說:「還沒有送到嗎?」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門鈴響,趙蕭君拿著電話打開門,一大把火紅的玫瑰「刷」的一下遞到她跟前,耀的人眼花繚亂,幾乎要患色盲症了。送花的小弟笑嘻嘻的問:「是趙小姐嗎?請簽收。」趙蕭君還來不及說話,林晴川「突的」跳到跟前,接過大捧的玫瑰,嘖嘖稱讚,不斷發出驚奇的叫聲。

    成微在那邊聽到動靜,說:「剛收到?」趙蕭君只得「恩」了一聲,呆呆的有些反應不過來。成微又說:「那好,晚上我請你吃飯。」也不等趙蕭君答應,一把掛了電話。

    趙蕭君還在發愣的當兒,這回換林晴川逼問她,陰笑的說:「趙蕭君,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自己選擇。」趙蕭君抱住花,仔細看了半天,笑:「這花開的真是好,比路邊上兜售的好多了。」林晴川羨慕的說:「那當然了,你也不看看是哪家花店出的。嘖嘖嘖,出手真是大方,這樣一束花,可是咱們這些老百姓半個月的生活費呀。你出去打聽打聽如今是什麼物價!唉,真是有錢人!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麼一個追求者?」趙蕭君攏著眉說:「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個追求者。」林晴川笑:「這個人可真懂風雅,這樣的花,想必沒有女人不喜歡。一下就命中女人的要害。」

    趙蕭君笑:「太知道風雅了,連我都懷疑起來。這種做法未免太那個了——簡直像做作!」林晴川笑罵:「瞧你那沒出息的樣,怕什麼,人家還能把你吃了!」趙蕭君想了一會兒,覺得實在有些好笑。成微這算是什麼呢!隨隨便便的,突然放出這麼一個姿態,到底想幹什麼?她不認為成微是真心誠意在追求她。

    趙蕭君捧住花說:「不管怎麼樣,這花確實好,看著就讓人喜歡。」找了半天,也沒有所謂的花瓶,只得找來一個塑料瓶代替。林晴川在一旁埋怨:「真是大煞風景!簡直是暴殄天物!」趙蕭君幽默的說:「這是藝術,藝術!知不知道,現在流行呢!」林晴川笑著打趣:「這真叫送上門來的金龜婿,你可要好好把握呀。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趙蕭君白她一眼說:「算了吧你,瞎湊什麼熱鬧!事情哪有那麼簡單。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林晴川見她神情懶懶的,並不怎麼上心,也就識相的不再追問。

    趙蕭君心裡正想著成微說晚上請她吃飯的事,猶豫不定。林晴川忽然說:「蕭君,你還記得蘇日欽吧?」趙蕭君一愣,說:「他怎麼了?」林晴川笑:「聽說他心灰意冷之下,出國唸書去了。」趙蕭君默然不語,心灰意冷?因為她,她不覺得自己有這樣的本事。林晴川又說:「想當年,我對他也是很有好感的。」趙蕭君才真正吃了一驚,抬頭直愣愣的看林晴川。

    林晴川拍著她的肩笑:「都過去了,沒什麼可惜的。像蘇日欽那樣一個人,校園裡的白馬王子,一時迷惑也很正常。他那樣對你,你倒鐵石心腸呀!我當時真有些想罵你。」趙蕭君隔了半天才低聲說:「當時——很難過吧?你為什麼不說出來,或許有機會——」林晴川一口氣打斷她:「其實完全沒想過。本來是一心一意盼著你們兩個走到一起的,沒想到還是沒成。像我們這樣的關係,對你,我是妒忌不起來的。」趙蕭君現在往回想,林晴川對她和蘇日欽的事確實有些過分熱情。原來竟是這個緣故!不由得歎氣,說:「這又算是怎麼一回事呢!我們的關係就是太好了,才會弄成這樣。像一般人可能因為這個早就疏遠了。你應該積極一點。現在有沒有覺得遺憾?」

    林晴川笑:「沒有,覺得遺憾就不說出來了。我有時候想,將來你就是搶了我男朋友——你別瞪眼,你知道你有這個本事,只是不屑於做,我只怕也是聳聳肩,覺得這個男人不值得付出,然後照舊和你逛街吃飯,胡攪蠻纏。何況蘇日欽對我壓根就沒那想法,犯不著扮苦情的角色。真是怎麼搞的,我對你怎麼就這麼死心塌地,背叛不起來呢!」趙蕭君笑:「我想我們是不一樣的。」兩個人忽然一起大聲笑起來。林晴川大聲說:「真是噁心死了,又不是演文藝片!」趙蕭君笑:「文藝片演的出這個來!天都下紅雨了。」

    林晴川用手捅她:「你那個成總不是說好請你吃飯麼?你怎麼也不打扮打扮?」趙蕭君懶洋洋的說:「去不去還是一個問題呢!」林晴川忽然說:「趙蕭君,我真有點懷疑你有什麼隱疾。蘇日欽那樣的人你不要,現在來了這麼一個標準金龜婿,你還是這麼不鹹不淡的,我就不知道你到底看中什麼樣的人!」趙蕭君腦海裡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蹦出陳喬其酷酷的樣子,嚇的心跳紊亂,手腳冰涼。林晴川接上去一句:「你該不會看中女人了吧?難道是我?」趙蕭君使勁打她,狠狠罵:「林晴川,真真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胡說八道什麼呢你!想死是不是!」借這個機會掩飾剛才心中驀然閃過的慌亂。

    林晴川笑著跑開,隔著老遠喊:「你還是正經去赴約吧你!好好把握機會呀。」趙蕭君被她這麼一鬧,真的打算和成微吃晚餐。有什麼可擔心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了!

    心裡雖然下了這個決定,剛起身準備換一身衣服的時候,就接到成微的電話說他正在樓下等她。趙蕭君沒想到他會來接她,連聲叫他等一等,手忙腳亂的套了件衣服,對著鏡子看了一下,覺得不用浪費時間梳頭髮,就這樣清湯掛面的下去了。氣匆匆的跑到跟前,定了定神道歉:「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成微看了她兩眼,笑了一笑,走過來替她打開車門,紳士的說:「女士有遲到的權利。」趙蕭君不禁好奇的問:「照這樣看來,你一定經常等人了。」成微笑,有些輕佻的說:「我想我可以等你一輩子,只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趙蕭君也俏皮的說:「我一向認為守時是帝王的美德。所以不大讓人等。」成微頗有些意外她的回答,不經意的說:「哦?是嗎?」

    帶她到城中最豪華的酒店吃飯。落地的玻璃窗,旋轉的圓台。曖昧昏暗的氣氛,優雅纏綿的曲調。擺花的餐桌,臨窗的位置。趙蕭君歪著頭還有心思想,這裡像什麼?像在拍電視,這樣的相似的場景。從這裡往外眺望,底下一片璀璨,燒成一圈一圈的光暈,折過來射過去,像在流動,四處閃爍。紅的,白的,黃的,各色燈光交相輝映,夜市燈如晝,到處火樹銀花,燈光如雨,一點一點打在身上,映出人淺淺淡淡的影子,如夢似幻。

    趙蕭君看著眼前夢幻般的景致,睜大雙眼驚奇的說:「從來不知道北京的夜竟然這樣美!突然間柳暗花明,別有洞天,不小心闖進來一樣。像是迷路之後,誤闖到百花深處,驚醒了整個春天,乍然下見到芳草淒美,落英繽紛,萬紫千紅。大概是幻想過度。」成微似乎也十分享受,看著她微笑:「沒想到你還有這樣詩意的情懷。」趙蕭君笑起來,自嘲:「不是什麼傷春悲秋詩意的情懷,而是劉姥姥進大觀園——頭一回,眼花繚亂。你大概不會有這樣強烈的感受吧。」

    成微看她,歎氣說:「趙蕭君,你是這樣的不同。從我第一次見你,你就令我印象深刻。我平常使的那些花招對你似乎不見效呢。可見,芳心難動。還要繼續努力呀。」趙蕭君抬頭看他,笑說:「成總開我玩笑呢。我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芳心不芳心的。」成微笑而不答,轉頭看窗外的景色。從明亮的窗子裡可以看清楚趙蕭君的一舉一動,睜著眼到處打量,沉迷其中,看來真是頭一次來這種地方,似乎真的不將他放在心上。成微覺得是一項挑戰。這對驕傲自負,一向無往不勝的成微是一種無言的挑戰。

    訓練有素的服務生將菜送上來,小而精緻,一點一點的擺在盤子裡,裝飾的幾乎讓人捨不得下口。趙蕭君笑說:「這麼漂亮,怎麼吃?」成微微笑,趙蕭君那種坦率不做作的神情總是能讓他不經意的笑,說:「這樣吃!」拿起刀叉送到口裡,細細咀嚼。趙蕭君並不覺得好吃,不覺得享受。雖然菜色是這樣的好看,美酒是這樣的香醇,氣氛是這樣的美妙。一切佈置的高雅華麗,所有的安排沒有任何失當之處。可是她酒精過敏,簡直是大煞風景。她本來就是俗人一個,不懂這些風雅的事情,當然也沒有這個資格。這種事情是金錢堆疊起來的。

    趙蕭君耐著性子吃了一半,然後停下來,裝作吃飽了的樣子。成微問:「吃飽了?」趙蕭君笑著點頭。成微也停下來,招手讓人上餐點,然後像想起什麼似的,笑說:「其實我知道你沒有吃飽。你知道,你上次在川菜館吃飯,簡直把我嚇到了。至今難以忘記。」趙蕭君沒有想到他感官如此敏銳,低頭笑一下,乾脆點頭承認:「其實,我不喜歡吃西餐。什麼法國菜,日本菜統統不喜歡,就連北方菜都不喜歡。吃飯一定要吃米飯才會覺得吃飽,咖啡覺得苦,喝酒會過敏。所以,沒有比我更世俗的人了。」

    成微一直看著她笑,覺得她這麼聳肩攤手,毫無顧忌的說出來,表情是這樣的豐富,聲音是如此的跳躍,充滿活力。不由得想起高山上的清泉,一路歡笑著,磕磕碰碰的從石頭縫隙裡嘩啦啦的往下流,到處是濺起的浪花,滴到水裡,撒到岸上。裡面的水草,石頭,甚至是游動的魚兒,歷歷在目,清澈見底。從山中流入他的心底,還在汩汩的冒著氣泡,尚帶有一絲的涼氣。迷茫中帶著許多微妙的情感,說不清道不明。他心裡眼裡只覺得舒服,不用刻意說什麼。不用刻意做什麼,不用迎來送往,完成一套虛假的禮數,不用你追我躲,玩弄算計。

    飯後的糕點趙蕭君倒吃了許多,滑膩酥軟,入口即化,並不覺得甜。上面點綴的水果新鮮爽口,也看不出來究竟有什麼,顏色極自然,真是爽心悅目,絕美的享受。她先一點一點將上面的水果全部吞掉,然後才開始吃,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蛋糕。」成微說:「許多女孩子為了減肥,對這些高熱量的東西敬而遠之。」趙蕭君笑:「減肥?想都不敢想。那哪有力氣做事!」成微笑說:「希望你沒有拐彎抹角的提醒我這個老闆壓搾你。」趙蕭君暗中伸了伸舌,伸手說:「我想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對目前的一切十分滿意。」

    成微隨意往沙發上一靠,伸手指著外面說:「從這裡看,等一下會有煙火盛會。」趙蕭君「咦」了一聲,用詢問的眼神看他,說:「煙火?這裡不是禁止的嗎?」成微微笑,站起來走到玻璃窗前,看著外面青黑的夜晚,帶點魅惑,還有下面滾滾的車流,令他想起滔滔的長江。低聲說:「旁邊就是天安門。今天晚上會有煙火慶祝。萬花齊放,我想在這裡看應該是另外一種景象。」

    趙蕭君立即跳起來,驚喜的問:「真的?真的看的到燃放的煙花?」整張臉幾乎貼在玻璃窗上,神情雀躍。隨著鐘聲的響起,廣場上的煙花果然一炮一炮的炸起來,「砰」的一聲帶著「嗤嗤」的尖叫竄上高空,然後鮮花盛開,搖曳生姿,迎著夜風,開出瓣瓣花朵,光彩奪目,逼人眼目。像長長的飛舞的火龍,虛空裡似乎閃過一道又一道的閃電,感覺一聲聲閃在頭頂上。將整個天空炸成桃紅色的簾幕,垂垂的遮下來。漸漸的,簾幕漸漸拉開,舞台上的火光便跟著謝幕的簾幕一點一點的退場,最後僅剩的微光也消失在黑夜裡,簾幕一層一層的拉上了,密密的遮住了剎那的芳華,蓋上了記憶裡的絢爛。趙蕭君覺得今天晚上一定會做夢,做一個關於煙花和流星的淒美的夢。像夢一樣找尋不到的東西,了、過後了無痕跡,卻是這樣的動人心魄。

    等她癡癡的回過神來的時候,成微不知何時將她困在玻璃窗和他之間。趙蕭君轉過頭,似乎可以聞到他的呼吸。成微將身體一點一點的壓近,頭慢慢的伏下來。趙蕭君睜著雙眼,突然「噗嗤」一笑,將這纏綿曖昧的氣氛破壞殆盡。成微似乎有些懊惱的說:「這樣還迷惑不了你?你還是不是女人?」趙蕭君笑說:「我知道你是逗我玩的。你沒有必要故意做出這樣的舉動。」成微退後一步,說:「我也不喜歡這樣的結果。」又恢復剛才那個樣子——紳士的那種。

    然後自嘲的說:「趙蕭君,在你眼裡,我就這麼沒有魅力?」趙蕭君看著他,笑說:「在成總眼裡,我也不見得如何有魅力。」成微恍然大悟似的說:「原來不是你不待見我,而是我不待見你。」趙蕭君只是矜持的微笑。她想她的態度已經表現的很明白。她這種人不適合和成微逢場作戲,來一場費時費力的追逐遊戲,她不是那種人才。成微果然不再有意無意的出言挑逗,很認真的將她送回去,是那樣的客氣有禮。趙蕭君想起天安門前無數的煙花,還是十分感激他。成微像一顆名貴的鑽石,大大小小有許多面,可是每一面都折射出奪人的光彩。每一面都不曾黯淡過。

    第15章

    公司召開新年酒會,成微站在台上照例致辭感謝一番。底下氣氛熱烈,鬧哄哄的一片,許多女同事交頭接耳:「成總往那裡一站,簡直就是天然聚光燈,你看那身形,那氣質,那眼,那眉,有時候不自覺用手撫太陽穴的樣子真是太——,啊,我不行了,我一定是中毒了!」

    另外一個稍稍年長的笑罵:「小張,我看你還是看清現實,千萬別掉進去了,到時候爬不起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成總的事你還不知道?他不知交過多少女朋友,一個個美艷如花,嬌艷欲滴,會看的上你!」另外一個人不服氣的反駁:「大姐,這可說不定,誰知道成總不喜歡我這種類型的呢。感情的事誰也說不定呀,或許成總的那根紅線就在我手中捏著呢。」大姐搖頭歎息:「哎,成總這樣的人——,也難怪你們迷的暈頭轉向。」

    便有人慫恿,說應該抓住機會,趁這個時候上前和成總攀談,引起他的注意。敢情不是慶祝,都是為了看人來的。

    趙蕭君象徵性的拿了一杯酒,剛巧聽見她們的對談,站在旁邊一邊笑,一邊定定的打量成微,確實英俊不凡,氣宇軒昂。更難得的是,「齊成」是他赤手空拳打出來的天下。成微在未成功之前,想必吃了許多的苦。就是已經成功,吃的苦也不少,每天忙碌的像旋轉不停的陀螺,隨時有會議,到處有應酬。她私下裡見到他的時候眉眼間總有一種疲倦不耐煩的神色,揮之不去。難道因為這樣,所以他才不停的找美麗的女子釋愁解悶?

    趙蕭君這麼想的時候,眼中再見到站在高處的成微便縮成了孤零零的背影,連週身的空氣似乎都比別處冷一些。那麼大的舞台,強光照耀,一個人站在那裡,似乎有些寂寥。正感歎不已,心有所思,見他忽然偏過頭朝她這邊看過來,兩眼相觸,直直的撞上了,她不由得的笑了一下,舉高手中的酒杯,對他示意一下,往別處走去。趙蕭君拍了拍冰涼的額頭,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碰到她部門的曹經理和另外幾個男同事,大家哄笑著要灌趙蕭君喝酒,趙蕭君連連告饒,那幾個人對她一向有點意思,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肯放過,一個勁的斯纏,你來我往的,她幾乎承受不住。轉念一想,大過年的喝一點也沒有大的關係,就當是告別舊年的儀式。淺嘗輒止,注意一點就是了。

    剛舉杯的時候,聽見大家斂聲收氣的喊:「成總!」言語間規矩了許多,仍然笑著卻有些拘謹。成微笑嘻嘻的點頭,說:「大家好好玩。」看見趙蕭君正拿著酒,然後轉頭對曹經理開玩笑的說:「曹經理,你還敢讓趙小姐喝酒?到時候可要麻煩你送她回去了。上次她酒精過敏,可是忙壞了大家。」曹經理得他提醒,才記起來,連忙說:「哎呀,我差點忘了這回事。大家別再灌小趙喝酒了,等一下灌到醫院裡去了,大過年的多晦氣呀。」眾人一聽趙蕭君酒精過敏,還將信將疑的,可是既然曹經理都發話了,也就不好再灌了,怏怏的散開了。曹經理臨走前,頗有深意的看了趙蕭君兩眼。

    趙蕭君側身看他,燈光下眉毛似乎糾結在一起,眼神裡是掩藏不住的疲累,於是笑說:「成總,你如果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少了你,大家更自在呢。」成微微笑,笑意卻沒有到眼睛裡,說:「哦,是嗎?你怎麼知道我累了?」趙蕭君也笑:「一眼就看出來了。」成微反問:「這麼明顯?」不知為何,低低歎了一口氣。趙蕭君點頭,似乎也被他牽扯出了某些埋藏的心事,有點心不在焉的。成微沒有多說什麼,轉身走開了。他一向公私分明,正式場合絕不會分不清輕重,給人看在眼裡,做出有損身份的事情。趙蕭君也照樣勤勤懇懇的工作。她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

    公司的酒會其實無聊的很,趙蕭君一個小職員也沒有什麼應酬,沒過多久,尋了個機會,提前走了。出來的時候,夜色深濃,燈光黯淡,路上行人寥落,空蕩蕩的少了往日的熱鬧,有一種沉沉的傷感,不可言說,一步一步的沉澱下來。路燈下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天氣干冷干冷,吹在臉上的風像夾雜著刀片,來回的刮著,隱隱作疼。偶然響起「呼啦啦」的怒吼聲,吹的頭髮到處亂飛,遮住眼目,嘴角癢癢的。

    趙蕭君不由得的緩下腳步,捋了捋散落的頭髮,拉緊圍巾,將手插在口袋裡,左一下右一下往公車站走去。大大的站牌下空無一人,只有高高的廣告牌閃著幽暗青白的燈光,淒慘的矗立在那裡。趙蕭君一靠近鐵柱,心裡立刻有一股冷颼颼的感覺,驀地蔓延到四肢百骸。禁不住打了個寒戰,這樣的大年夜,任何人都會有些異樣。趙蕭君覺得到處都有一種薄薄的淒涼。心中像塞進一粒小石子,呼口氣都硌著疼,不輕不重的疼著,十分清醒。

    等了許久也沒有見到公車,連出租車也沒個蹤影,大家都趕著回家過年吧。身邊的槐樹是光禿禿的,腳下的磚塊有些破損,欄杆頂端的鋒利的尖頭也鈍了。為了打破這種窒息的空寂,趙蕭君狠狠的跺了跺腳。響聲在寂靜的街道上遠遠傳出去,沒有一點回應,越發顯得靜。她抬頭,看見昏暗的天空,迷糊一片,似乎永沒有盡頭。搓了搓冰冷的指尖,不由自主的歎氣,她應當習慣這種寂寞。誰不是這樣呢!

    當公車終於姍姍來遲,轟隆轟隆的朝她這裡開過來的時候,趙蕭君迫不及待的跳上去,這樣清冷的地方,誰都不願意多待。滿車的空位,只有自己一個乘客。和往日的人山人海比起來,簡直不可想像。售票員大概也覺得莫名的感傷,碰見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不由得和她攀談起來,問是哪裡人,大過年怎麼也在工作?語氣中難免夾帶些許埋怨。這些閒聊分散了趙蕭君的注意力。

    下了車,又是一路的寂寥,偶爾馳過的車輛也是急匆匆的,打著燈呼嘯而過。趙蕭君邊走邊想,很小的時候,當她還有真正的家的時候,也曾熱熱鬧鬧,一心盼望過年的。簇新的衣服,枕頭底下的壓歲錢,紅紅的鞭炮,滿桌子的糖果點心,剛過年又開始盼另外一個新年。可是現在,她害怕節日。那樣的熱鬧似乎專為了襯托自己無聊的孤單似的。

    意興闌珊的打開門,很有些意外,迎接她的竟然不是一屋子的黑暗,而是溫暖的昏黃的燈光,她似乎聞到春天的氣息。趙蕭君驚喜不已,莫不是林晴川回心轉意,重友輕色,特意回來陪她過年來了?連忙換鞋忙不迭的跑進來,卻見到沉沉睡在沙發上的陳喬其。先是嚇了一大跳,然後怔住了。

    陳喬其就這樣迎著門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似乎為了盡快看到她而不肯回房去睡。頭髮凌亂,衣衫皺成一團,閉著眼似乎睡的很沉,年輕的臉閃著柔和的光,下巴上有青色的鬍渣,額頭上還有一兩粒剛冒出來的痘痘。一天比一天沉穩英俊。趙蕭君的心被充的滿滿,滿到溢出來;被烘的暖暖的,暖到軟起來;被撩的癢癢的,微微在顫抖。她瞇著眼,用手撫住自己的左胸,那裡為什麼跳的這樣快?她想起自己還在陳家的時候,雖然壓抑,雖然敏感,可是每一年的除夕夜都搶著和陳喬其一起放煙花,燃鞭炮,不是不快樂的。現在想起來,覺得那時候竟是那樣的奢侈。六年可以是一道刻在身上心上,抹不去的印記。

    趙蕭君悄悄走過去的時候,身上挎的包碰到凳子上未喝完的杯子,「當「的一聲摔成粉碎。趙蕭君不知為何,像摔的不僅僅只是一個杯子,身上泛起一種冷意,久久的愣在那裡。陳喬其聽到聲音,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打著哈欠說:「你回來了?」趙蕭君沒有回答,盯著地下的碎片。陳喬其隨著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打著哈欠說:「發什麼呆!摔的好,碎碎平安。」趙蕭君不由得笑起來,心裡的異樣一掃而空。瞪著他問:「你怎麼回來了?」陳喬其伸了伸懶腰,說:「想回來就回來唄,誰還有規定。」說著坐起來,趙蕭君問:「我是說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為什麼不在家過完年再回來?」陳喬其粗聲粗氣說:「你管我!」看著她,卻不由得笑起來。

    趙蕭君驀然覺得剛才那種如影隨形的寂寞失落一下子消失不見,渾身充滿流動的生氣,充滿活力,大大舒了一口氣,舒服的笑起來。陳喬其被她笑的有些臉紅,然後輕聲說:「我只是想陪你過個年。」似乎又覺得不好意思,故意大聲說:「累死了,還沒有吃飯呢。你也不早點回來。」趙蕭君裝作皺眉說:「這可怎麼辦?我沒有預備年夜飯的。」陳喬其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抓著頭髮無奈的說:「你隨便下點麵條吧。」趙蕭君想了想,說:「這怎麼行,大過年的吃麵條也太不像了。我記得好像還有一包沒吃的水餃。按這邊的習慣,過年就該吃餃子的。」說著東翻西找,果然煮起水餃來。

    兩大盤熱騰騰的餃子端上來,陳喬其大概真是餓了,作料都不蘸,狼吞虎嚥,吃個不亦樂乎。趙蕭君覺得有些心疼,問:「還要不要再煮一些其他的?」陳喬其卻問:「你為什麼不吃?」趙蕭君笑說:「我早吃過了。」陳喬其夾了一個送到她嘴邊,說:「你不說過年就該吃餃子的麼?」趙蕭君心情實在好,順著他吃了一個。陳喬其伸著筷子又問:「還要不要?」趙蕭君搖頭,看著他將筷子塞到嘴裡,忽然想起來兩個人竟然同用一雙筷子,不由得有些臉紅。叮囑他慢慢吃,站起來去開電視。

    剛坐進沙發裡,陳喬其端著盤子坐在她身邊,看了一眼電視不屑的說:「怎麼還是老樣子,什麼時候改一改。」拿著遙控器就要換台。趙蕭君一把搶在手裡,說:「為什麼不看!這節目多好呀,年年這樣,看著就讓人放心。看著就想到與民同樂,普天同慶這類的喜慶。就算是假的看著也高興。」陳喬其嗤笑:「你是看節目呢,還是看形式?」趙蕭君瞪他:「都看,不准換台。」陳喬其邊吃邊無聊的指指點點:「你看那什麼什麼山,翻著眼跛著腳,扯著公鴨嗓,這不是教人詐麼?」趙蕭君受不了他的聒噪,說:「你就不能讓我安心看完?我覺得挺好的。」

    陳喬其果然安靜了一會,等到趙蕭君聽的津津有味的時候,他又開始指手畫腳:「就這破喉嚨還唱歌呢!難聽死了。念的快就厲害麼,嘰裡呱啦的鬼叫什麼!切!」趙蕭君不理他。他終於忍不住,悶聲說:「那人就那麼好看?長的難看死了,又矮又醜!」趙蕭君象徵性的「恩」了一聲,表示回應。陳喬其湊到她旁邊忿忿不平的說:「那人還沒我好看呢!你怎麼就不看我呢!」趙蕭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不由得笑起來,生怕錯過,一心一意接著繼續看電視。

    等到廣告的時間,趙蕭君才掉回頭,說:「那人你不喜歡?我見現在的孩子都挺喜歡他的,滿大街都是他的歌。」陳喬其不屑的說:「那種人有什麼好喜歡的,什麼都不是,整個一小白臉。」趙蕭君笑:「怎麼這麼說話呢,人家礙著你了。」不料陳喬其竟說:「就是礙著了!」趙蕭君連忙說:「好了,好了,看電視吧。大過年怎麼也火氣沖天的,又不是爆竹!」說著忍不住笑起來。

    陳喬其忽然說:「我們放爆竹吧!過年不是要放爆竹的麼?」趙蕭君撇頭說:「這裡禁止放煙花爆竹。」陳喬其指著她:「你又睜眼說瞎話。你聽聽外面是什麼聲音?」趙蕭君關小電視的聲音,仔細聽了聽,有些吃驚的說:「怎麼真的在放鞭炮?不止三令五申禁止的麼?」陳喬其撇嘴說:「難道不會解禁?」這下鞭炮聲由遠及近,到處都是辟里啪啦的震天響,吵的人耳膜都在震盪。趙蕭君十分後悔的說:「我沒有買。」陳喬其有些洩氣,忽然跳起來說:「我們出去看吧。」拉著趙蕭君站到陽台上看人放煙花鞭炮。

    突然覺得整個陽台都在抖動,原來有人蹲在樓下點長長的沖天炮呢,火花甚至濺到樓上來。趙蕭君哇哇大叫,連忙後退,陳喬其跟在後面摀住她的耳朵,趙蕭君覺得安全了一些,又不安分,伸出頭去看炸起來的鞭炮,像滾燙的油鍋裡的豆子,上竄下跳,覺得既刺激又過癮。煙霧漸漸蒙上來,和著濃烈的刺激的味道,越積越多,越積越重。趙蕭君覺得空氣裡有一種陳舊的熟悉感,真是懷念。

    忽然一個蹦竄,地上的爆竹猛的彈跳起來,濺起的花炮特別高,直直朝他們這裡飛過來,趙蕭君拚命往後閃,一頭撞到窗戶上,摸著頭連聲唉叫。陳喬其給她揉,罵:「你怎麼像小孩呢!」趙蕭君推開他,不滿的說:「竟然說我像小孩,以後你別摔交!」可是到後來,爆竹聲就不那麼有趣了。一整夜的吵的人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趙蕭君半睡半醒間便覺得那聲音簡直是鬼哭狼嚎,魔音穿腦。

    第二天一大早便被陳喬其拽起來,說朝陽公園辦了一個什麼叫國際風情節的廟會,聽說熱鬧的很。趙蕭君直到坐上公車,還扶在窗戶邊打盹。一整個晚上的鞭炮,死人也能吵醒。突然一陣緊急剎車,震的她瞌睡蟲全飛了。連忙摸著額頭問旁邊的陳喬其:「怎麼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陳喬其探出頭說:「又追尾了!」大家在售票員的指示下默不作聲的下車,趙蕭君看見前面一輛出租車後車蓋撞的翻起來。倒沒出什麼更嚴重的事。心想司機大叔是不是睡眠不足?難道也是昨天晚上的鞭炮鬧的?

    頂著太陽走了好幾站路,趙蕭君感歎:「幸好下車了!你看這條路上堵的!」連連埋怨:「今天天氣怎麼這麼熱呢!」脫了外套讓陳喬其拿著。走到朝陽公園附近,那才真是人山人海,看不到邊兒。各色人種都有,夾雜著亂七八糟的語言,翁嗡嗡的什麼都聽不見,紛紛朝裡面湧過去。停下的車子全部擠在一塊,挪不開半寸地。陳喬其護住她在人海裡擠,流著汗說:「要不,你先去門口等著?我來買票。」趙蕭君喘著氣走到邊上涼快。遊玩的興致跑了一大半。

    陳喬其站到欄杆外面排了半天的隊才買到兩張票,然後又擠到雜貨鋪買了兩瓶水,回去的時候看見一個年輕的外國小伙子正對趙蕭君搭訕,又聽見她笑著用英文說不知道。那外國人還不走,嘰裡呱啦的不知道在說什麼。陳喬其示威似的親暱的將水遞給她,擁著她就要走,還不忘對老外笑嘻嘻的說拜拜。那老外聳聳肩也跟在他們後面。陳喬其立即拉著趙蕭君說:「我們往那邊進。」趙蕭君問:「為什麼?這邊不是近麼?」陳喬其拉住她的手說:「這邊人多,你看這隊排的!」趙蕭君踮起腳尖四處看:「是嗎?我怎麼覺得到處都一樣呢。」陳喬其緊緊環住她,說:「別看了,別看了,快走,小心別走丟了!」

    進到裡面,堵住的人群全部散開來,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趙蕭君指著當中的電子廣告牌興奮的說:「樸樹,樸樹今天會來表演!怎麼這麼好運!」陳喬其不悅的說:「他誰呀?」趙蕭君鄙視說:「他你都不知道,人家可是大才子呢!」陳喬其冷哼:「那樣的人也叫才子?戲子差不多!」趙蕭君沉臉說:「陳喬其,怎麼回事你!正月初一也不好好說話,找抽呢你!」可惜的是,趙蕭君忠心耿耿的等了半天,樸樹最後也沒有來,演唱日期換成正月初三。趙蕭君念念不忘,一直嘀咕說初三一定要來。陳喬其甩著手說:「初三你不是要上班麼!」氣的趙蕭君連連瞪他,不知道他到底得意個什麼勁兒。

    後來兩個人擠到舞台前,一夥熱力四射的年輕男女在那裡跳舞,吹奏的是國外的樂團,領舞的也是幾個外國女孩,胖胖的長相普通,可是那股四射的激情,怎麼說來著,好像一把火,燃燒了整個沙漠。不斷拉過往的行人一起參加。陳喬其和趙蕭君一擠到前面,由於長相出眾,遍被她們拉著跳上台來。趙蕭君本性喜靜,紅著臉對陳喬其說:「怎麼辦?我不會跳?」陳喬其說:「那有什麼不會的,想怎麼跳就怎麼跳,想怎麼擺就怎麼擺,自由的很。來,跟著我!」

    趙蕭君跟在他旁邊胡亂擺著,笑的直不起腰。陳喬其忽然伸出雙手,甩頭扭腰,竟然喧賓奪主表演起來,惹的台下的觀眾尖叫一片,尤其是小女孩的叫聲,還拚命拍手。那幾個領舞的外國女孩也用讚賞的眼光看著他,示意他到舞台中央去。陳喬其也不推讓,一個漂亮的旋身,台下又是一陣尖叫的浪潮。氣氛一波一波的推動起來,惹的其他地方的觀看者也忍不住駐足觀看。

    一曲既終,一個領舞的女孩用生硬的漢語稱讚陳喬其:「很好,很棒!」陳喬其得體的說謝謝。直到兩人走下台,趙蕭君看見一些女孩蠢蠢欲動,想上前搭訕可是見到旁邊的趙蕭君又不敢,在背後偷偷的說:「好帥呀!眼睛好漂亮呀!旁邊那個不是是他女朋友吧!真是可惜!」說不出的失望。

    趙蕭君用手捅他:「聽見沒有,人家說你呢。」陳喬其不耐煩的打斷她:「跟我們班女生一樣無聊!」趙蕭君又問:「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會跳舞?」陳喬其頗為得意的說:「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趙蕭君啐了一下,然後裝作關心的問:「陳喬其,是不是有很多女生喜歡你?有沒有人為你尋死覓活過?」陳喬其沒有回答,只是一手抱住她避開垃圾桶,瞪著眼教訓她說:「你走路不長眼睛的?」趙蕭君氣急,這種人也有人喜歡!

    兩個人又拿著胡亂打了一會氣球,陳喬其贏得一個籃球,得意的不行。趙蕭君坐了一圈過山車,臉色慘白的下來。

    趙蕭君緩過氣來走到館門前,抬頭看見用黑色陰影體陰森森的寫著「鬼屋」兩個大字,忽然又躍躍欲試,說:「我們進去吧!」然後又躊躇了兩下,猶豫說:「不會真的很嚇人吧?」陳喬其「哼」了一聲,說:「那有什麼可怕的,專門嚇小孩的!」趙蕭君被他一激,僅餘的一點的疑慮也消失不見了。

    買了票,氣沖沖的進到裡面,黑漆漆的一片,真是一絲光亮都沒有,盲人的黑,什麼都看不見,立馬就有些害怕。扯著聲音低叫:「喬其?喬其?陳喬其?」聲音不由得的逐漸加大,心更亂了。忽然感覺有一個黑影衝到跟前,怪叫一聲,毛骨悚然,趙蕭君實在忍不住,恐怖的尖叫出聲。陳喬其忙抱住她連聲說:「是我!是我!」趙蕭君使勁踢他,狠狠的說:「人嚇人,嚇死人,你——」慘叫一聲,原來她沒有踢到陳喬其,而踢到旁邊的道具。

    陳喬其不由得摟緊她,連聲問:「怎麼了,怎麼了?」趙蕭君好半天才順過氣來,說:「沒什麼。」站了一會兒,只感覺的到陳喬其溫熱的呼吸和貼上來的體溫,不由得的說:「這個地方果然黑的夠鬼氣森森的。我們出去吧。」陳喬其在黑暗中忽然說:「蕭君!」趙蕭君剛抬起頭,「恩」了一聲。陳喬其低頭吻了下來。雖然只是短暫的接觸,趙蕭君也能感覺到柔軟濕漉,輾轉的碾過嘴唇,黑暗裡感覺分外清晰,一點一滴像回放的慢鏡頭。驀地臉紅心跳,全身似乎都紅了起來,渾身發熱。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意外,許久沒有說話。黑暗裡似乎有另外一種力量,使得她比較忠實於自己的本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蕭君輕聲說:「出去吧。」陳喬其跟在後面乖乖的出去了。兩個人臉都有些紅,絕口不提此事。趙蕭君當然當它是意外。可是究竟是不是,她到底怎麼想的,只有她自己清楚。

    等到初三那天她下班回來,剛打開門便看見陳喬其的母親坐在沙發上教訓兒子,趙蕭君眼前「轟」的一聲,手足無措,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簡直抬不起頭,害怕的心都緊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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