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趙蕭君用陳喬其的筆記本正在查東西的時候,他湊過來看,說:「你查這些幹什麼?」趙蕭君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說:「我看看有沒有人需要什麼家教之類的。」陳喬其有些奇怪,說:「怎麼突然想起做家教?」趙蕭君白他一眼:「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呀,整個一大少爺!」陳喬其頓了頓,說:「那你找的怎麼樣了?」趙蕭君說:「我看了這幾個還比較合適,等一下打電話過去問一問。」
陳喬其見她摔電話,「怎麼,沒有成功?」趙蕭君歎氣:「當初就應該考一個好一點的學校!別人一聽我是某某某大學的,立即就說下次再和你聯繫吧。還有人更過分的,只要清華或是北大的學生!這也太欺負人了!做個家教還要看學校的名氣,真是無奈。」陳喬其說:「好了,好了,為這樣的事生氣多不值呀。你什麼時候開學?」
趙蕭君受了打擊,很有些垂頭喪氣,說:「還有幾天,學校已經在催交學費了。真是的,學還沒開呢,收錢就這麼積極。其他的事情從沒見這麼積極過,總是一拖再拖。水房裡換個水龍頭要整整一個星期!電費還要自己交!」陳喬其突然問:「你們學校住宿是要錢的吧?」趙蕭君歎氣說:「當然要錢。天下哪裡去找免費的午餐!」
陳喬其坐在她身邊,說:「不如你搬到我這裡來住怎麼樣?正好多一間房。你也可以省下一筆住宿費,再說離你學校也不遠,坐車兩三站地就到了。你呢,只要負責三餐就好了。覺得怎麼樣?不錯吧?」趙蕭君聽了,很有些心動。他這裡的條件確實比學校裡好的多。又安靜又舒服。宿舍裡六個人擠在一間小小的房間裡,不是你說話就是她鬧,整日沒有安寧的時候。自己住這裡,負責照料陳喬其的日常生活,可以說的上是一件兩全其美,各取所需的事,又不是白吃白住。於是說:「可以,那日常開銷我也出一半吧。」陳喬其笑著說:「隨你。你什麼時候搬過來?」趙蕭君說:「其實也沒有什麼東西,就兩件衣服和幾本書。」
趙蕭君正在宿舍收拾衣服的時候,林晴川拖著大大的箱子從她宿舍門口經過,趙蕭君忍不住尖叫一聲,說:「你總算捨得回來了!帶了什麼好吃的?」她將手上的箱子往牆上一靠,大咧咧的走進來,說:「沒有帶!這麼遠你把我當苦力呢!你這又是要幹什麼,逃難呢!」趙蕭君掐她:「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剛回來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於是告訴簡略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林晴川不屑的說:「原來是一小毛孩!我還以為你和哪個男人同居了呢!」趙蕭君當下就捶她:「你怎麼不天打雷劈呢你!」林晴川攤手說:「它敢劈我!我先劈死它!也不看看我學什麼的!」趙蕭君嫌棄的說:「去,去,去!滾一邊去!」
林晴川正色問:「你家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暑假裡聽你聲音怪怪的。」趙蕭君也不瞞她:「你也知道,我唸書的錢是我繼父出的。現在他那個小工廠有點不景氣,所以我看能不能通過學校貸款。」林晴川問:「你這個學期的學費也沒有?」趙蕭君歎口氣,說:「我媽勉強湊齊了。現在省了一筆住宿費,暫時的生活費沒有那麼緊張了。我想到外面兼職,看看節假日能不能找點事情做。」
林晴川歎氣說:「沒想到你也是這種情況。你不知道,我哥更荒唐了,將家裡另外一套房子拿去賣了買車,車子上路還沒有幾天,出了一場車禍,立馬報銷了。唯一慶幸的是沒有傷到人。我的學費是我媽賣首飾湊出來的,我哥已經不肯替我出學費和生活費了。」說的氣氛一下子沉重起來。林晴川頓了一頓,又笑說:「其實也沒什麼。我看看能不能在學校勤工儉學。再說我可能還有一點獎學金,省一省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趙蕭君歎氣:「我們兩個真是同病相憐呀!」
可是不久趙蕭君就遇到一件極其幸運的事情。原來陳喬其聽說她想找家教,於是就在班上打聽,問有沒有人知道哪裡需要家教的。他班上許多女同學爭相幫他詢問。後來知道有一個外籍小孩需要陪讀,要求是女性,有耐心,半個晚上一百塊錢。趙蕭君去了,家長比較滿意,於是就留下來陪小孩唸書,為期兩個月,不能請假。趙蕭君一切日常開支一下子全部解決。
林晴川聽說了,揪著她的臉問:「你最近走什麼狗屎運?天上掉餡餅的事都能讓你碰到!請客請客!跑都跑不掉!」趙蕭君還在那裡說:「你不知道,他們家真是豪華!怪不得每天晚上花一百塊錢就為請個陪讀!」一個長的很陽光的男孩笑嘻嘻的走過來,問:「你們不做事,說什麼說的這麼高興呢!」
林晴川立即貧起來:「喲,原來是我們團組織的領導來視察來了。怎麼,蘇日欽,來監督下面的人工作賣不賣力?」邊說邊對趙蕭君擠眉弄眼的。趙蕭君瞪她一眼,笑說:「剛開學,團裡的工作很忙吧?連我們這幾個蝦兵蟹將都被指使的團團轉!」蘇日欽笑說:「還行。你們剛才說什麼呢,動手動腳的。差點將調畫板給打翻。」林晴川快人快語將事情說了一說,然後又笑著調侃:「蘇日欽,我家的趙大美女連個調畫板都不如?」
蘇日欽微笑著不說話,好一會才說:「是該慶祝一番。趙蕭君還沒有領到工資呢,這次就由我先請吧。再叫上幾個人,算是獎勵大家這段時間不求報酬,辛辛苦苦的工作!」
林晴川一口答應,立即發短信通知幾個團組織部的成員,說老大要大出血請客吃飯。晚上一夥人鬧哄哄的朝學校附近的「眉州東坡酒樓」走去。林晴川用手肘捅了捅趙蕭君:「你看蘇日欽怎麼樣?長的又帥氣,人又上進,對你可是一心一意呀。在我們面前從來都不諱言的。」
趙蕭君懶洋洋的說:「也就那樣唄!」林晴川氣的跳腳:「他那樣的人你還看不上眼,你想找什麼樣的?難道要找張朝陽,李彥宏那樣的?」趙蕭君悶聲說:「你這叫什麼話!我怎麼覺得你非把我往火坑裡推呢。」林晴川瞪她:「真是狗咬呂洞兵,不識好人心。我還真應了那句話,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瞎操心!」的4e
趙蕭君看著她,說:「難道你以為我真能像書上寫的那樣一見鍾情?丘比特的那把箭再怎麼射也射不到我的胸口。」林晴川沒有回答,半晌說:「你呀就這麼個磨磨蹭蹭的性子。算了,慢慢來吧。蘇日欽算是不錯的,對你是認真的。要不,你試試看?實在不能收場,我教你一個法子,大不了一拍兩散。」趙蕭君點著她的鼻子罵:「說這樣的話,小心遭報應!既然一頭栽進去了,又怎麼能全身而退!人家潑出去的水還收不回來呢,何況是感情這麼虛無縹緲的東西。你以為看八點檔連續劇呢,想的太簡單了。你我都不是玩樂場上的人材。」
林晴川奇異的默然無語。
幾個人坐在小小的包間裡,冷氣開的很大,人人喝的紅頭漲臉。兩三個東北的男生居然拼起酒來,北京二鍋頭跟喝水似的,一瓶一瓶的下肚,菜都不用,還吆三喝五的划拳。幾個女生興致也有些高,小資一些,喝的是本地產的紅酒。長長的木塞好不容易拔出來,倒到玻璃杯裡,琉璃泛盞,波光蕩漾,眼中一片鮮艷的紫紅,玉液橫流。
趙蕭君在酒席上喝的從來都是雪碧鮮橙多,大冷天就喝熱的「露露」,從來就沒有正兒八經的喝過酒。眾人看著她動都沒有動過的酒杯,大聲嚷嚷。趙蕭君推辭不過,只得喝了幾口。眾人依然不放過她,吵吵鬧鬧不肯罷休。她被硬逼著喝了大半杯,嗆的眼裡淚光漣漣,告饒說:「各位行行好吧,放小妹一馬,再喝就要吐了!」
有人醉醺醺的站起來說:「那可不行,你看大家,誰沒有喝個三五杯的,趙蕭君,依我說呀,再怎麼著也得把手裡的喝完吧!」林晴川拉著他坐下來,笑說:「吳訊,你今兒晚上喝高了吧。怎麼說話跟吵嘴似的。先坐下來說,也省些力氣。」
蘇日欽站起來說:「吳訊,你就別為難蕭君了。我替她喝總行了吧!」眾人哄然叫起來,一個一個紛紛敲盤子敲碗,高叫說:「哦!哦!英雄救美,英雄救美!」一下子將氣氛推向高潮。趙蕭君覺得頭有些沉沉的,可是見到這種場面,只得扶著桌子站起來說:「唉,算我誤交匪友,怕了你們,我喝還不行嗎!」蘇日欽不等她伸手拿酒杯,一口氣就將趙蕭君剩下的紅酒喝了下去。眾人更加興奮,鬧哄哄的震天響。的01
趙蕭君只覺得酒氣上湧,渾身發燙,滿臉通紅。眾人起哄:「蘇日欽,你送趙蕭君回家吧!」蘇日欽笑說:「義不容辭!」趙蕭君站起來腳步已經有些虛浮,蘇日欽在眾人的叫好聲中送趙蕭君回去。
蘇日欽扶著她,見她眼神迷離,問:「還認不認得路?」趙蕭君點點頭,壓住洶湧而上的酒氣,強撐著對出租車司機說出地址,閉上眼睛,暈頭漲腦。蘇日欽見她醉的有點厲害,耳根子都紅了,手指發燙,於是背她上樓。
打開門的陳喬其見到蘇日欽背上醉醺醺的趙蕭君,陰沉著臉色,一把將趙蕭君抱在懷裡。瞪眼看著蘇日欽,神情冰冷。蘇日欽對他的敵視有些莫名其妙,解釋說:「你是蕭君的弟弟吧,你姐喝醉了,有點不舒服。最好吃一點醒酒的藥或是喝一些醒酒湯——」話還沒有說完,陳喬其冷冷的說:「謝謝你!」態度惡劣。當著蘇日欽的面將門「啪」的一聲關上了。蘇日欽吃了個閉門羹,苦笑著離開了。還當他以為是自己將趙蕭君灌醉的,所以惡言惡,愈倒沒有多想什麼。陳喬其穿著中學生的制服,怎麼看也不會讓人聯想到那方面去。
趙蕭君一回到屋裡,再也忍不住,跌跌撞撞跑進衛生間,「哇」的一聲吐的天翻地覆,只覺得瞬間日夜無光。連胃裡的黃水一併吐了出來,滿臉是淚,喉嚨又乾又癢。陳喬其拍著她的背,仍然沒好氣的說:「不會喝乾嗎還要喝!找死是不是!」趙蕭君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渾身虛軟,昏沉沉的像踩在雲端上,血液一股腦兒全部往上衝,手腳不聽使喚。
陳喬其倒水給她漱口,趙蕭君顫巍巍的接在手裡,胡亂吞了兩下,吐出來的時候又引得一陣乾嘔,不知道為什麼,想停卻停不下來,弄的脖子上的青筋也綻了出來。直到再也嘔不出任何東西,好半天才靜下來,整個人像去了半條命,順勢倒在陳喬其的身上。陳喬其幾乎抱著她走進客廳,扶她坐在沙發上。燈光下見她臉色緋紅,瞇著的雙眼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眼角生春,眉目嬌艷。唇舌有些緊張,不過卻不敢輕舉妄動。
陳喬其見她不僅頭臉紅通通的,連脖子也連帶紅了。拉出她的手,將衣袖挽起來,手臂也是紅灩灩的,不由得有些吃驚。看她裙子下面露出的小腿也有些紅,有些擔心,猶豫著伸手扯開她的領口,看見她肩上白色的肩帶以及純色的蕾絲花邊,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起來,見她肩上胸口露出的雪白的肌膚也是緋紅緋紅的。隔著襯衫在她身上摸了一下,渾身發燙。看來情況有些不妙,立即抱她起來,帶上錢和鑰匙。剛要穿鞋的時候,回頭又隨手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包住趙蕭君,這才火速往樓下趕去。
附近正好有醫院,掛了急診,醫生隨便看了兩眼,然後說是輕度酒精過敏,所以引起全身泛紅,沒有大礙。開了一些黃胺類的藥物,叮囑說以後盡量少喝酒。陳喬其又仔細問了一些需要注意的東西,那醫生守大夜班原本就累了,被問的有些不耐煩,說:「其實像她這種程度的過敏,酒還是可以喝的。又不是什麼大問題,睡一睡就沒有問題了!連醫院也可以不用來。你也太小心了!」
陳喬其鬆了一口氣,然後抱她回去,迎著昏暗的燈光上樓。扶她起來吃了藥,身上的紅很快就褪了下去。沒過多久,趙蕭君呼吸均勻,沉沉睡去。
第8章
凌晨的時候,趙蕭君煩躁的醒過來,全身發燙,喉嚨干癢,說不出的難受。支撐著爬起來,迷迷糊糊往外走。打開門來,看見客廳裡的小檯燈亮著。陳喬其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遙控器一下一下的轉台。電視銀色的光幕照在他臉上,半明半暗,立體分明,一雙眼顯得分外清澈。她走過去,邊用手輕輕拍打著太陽穴邊問:「這麼晚了還沒有睡?」陳喬其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恩了一聲。趙蕭君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些走神,昏黃低沉的燈光下,一切都帶上些許的魔力,心情有些異樣。看著陳喬其的眼睛,想起有人形容眼睛像黑寶石,熠熠生光,今天才知道,果然是這樣。
她忽然走過去,將客廳裡的吊燈打開,橘紅色的燈光頃刻間灑滿各個角落,像童話故事裡小魔女魔術棒上的火光,「撲」的一聲就冒了出來。陳喬其起身倒了一杯水給她,趙蕭君一口氣喝下去,說:「再倒一杯?」陳喬其回來的時候,手裡拿了藥,問:「還要不要再吃一點?」趙蕭君搖頭:「不用了。睡了一覺,頭不怎麼痛了。舒服多了。就是渾身黏膩膩的,全是汗。我先去洗個澡。」
用稍稍涼一些的水狠狠的淋遍全身,渾身舒暢。大聲哈著氣從浴室裡面出來,見他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卻顯得心不在焉。輕聲問他:「怎麼不去睡?」陳喬其看了她一眼,悶悶的問:「為什麼喝醉了?」趙蕭君在他身邊坐下來,邊擦頭髮邊說:「只喝了一點點,沒想到就醉了。」陳喬其瞪她:「你自己酒精過敏,你不知道?」趙蕭君有些不服氣的說:「我從來都沒喝過酒怎麼會知道!」
陳喬其忽然轉過頭去,按著遙控器快速的換台,屏幕一閃一閃,鬧的人眼睛都花了。趙蕭君不禁有些奇怪的問:「今天怎麼了?吃炸藥了?還是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陳喬其悶聲不語。趙蕭君為了緩和氣氛,順手將毛巾扔給他,說:「沒事的話幫我擦頭髮吧,省得對電視撒氣。壞了還不是你賠!」
陳喬其接過毛巾,走過來,按著趙蕭君的頭胡亂猛擦一陣。趙蕭君用力朝他打去,罵道:「找死是不是!」陳喬其用鼻子「哼」了一聲,說:「就找死!」趙蕭君一把搶過毛巾,罵道:「還敢說出來!」陳喬其突然從側面抱住她,將頭埋在她肩上。趙蕭君嚇了一跳,仔細打量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真遇到不順心的事了?」說著伸手扳他的臉。陳喬其死命蹭著不肯抬頭。趙蕭君只能作罷。輕聲問:「到底出什麼事了?大晚上的不睡覺,現在又古里古怪的!」陳喬其悶哼哼的,就是不說話。趙蕭君知道他不想說的事,再問也是白搭。任由他蹭著,靠著沙發的扶手,昏沉沉的閉上眼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手一滑,震的醒過來。見陳喬其還靠在她身上,推他說:「好了,好了,再大的事睡一覺就沒事了!折騰了大半夜,我可困了,要去睡了。幸好明天是週六,可以賴床。」
陳喬其好半天才坐起來。趙蕭君站起來,踢了踢腿,全身有些酸麻。關了電視,說:「快進去睡覺。我來關燈。」陳喬其站了好一會兒,才回房間去了。趙蕭君又倒了一杯溫熱的水,站著慢慢喝完。關燈,推門,上床睡覺。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陳喬其已經買好早點放在桌上。趙蕭君邊喝奶邊說:「我今天得去學校一趟,你出門記得帶鑰匙。」陳喬其有些不快的問:「什麼事?大週六的怎麼還去學校!」趙蕭君吃了一個小包子,含糊的說:「團裡面搞慶祝活動,讓我們過去幫忙。你今天有沒有什麼事?」陳喬其搖頭,說:「那你中午回不回來?」趙蕭君匆匆站起來:「不回來了,你自己在外面隨便吃點什麼吧。」陳喬其撥弄著盤子裡的包子,說:「我不想一個人在外面吃,你回來做吧。外面的東西難吃!」趙蕭君沒好氣的說:「你這個人怎麼那麼難伺候!」打開冰箱看了一眼,說:「還有一些剩菜,不想去外面吃的話,你自己用微波爐熱一熱。」陳喬其一直沒說話,直到趙蕭君拉開門要出去的時候,他才問:「昨天晚上送你回來的那個人是誰?」趙蕭君匆匆的說了一句:「是我們團組織的副團委書記。」「咚咚咚」的下樓了。
其實也沒有多重要的事,不過充充氣球,裁一裁彩紙,或是搬桌子,貼綵帶佈置會場。都是些特別瑣碎磨人的小事情。趙蕭君趕到空出來的教室的時候,又是昨天晚上喝酒的原班人馬,眾人都對她擠眉弄眼,不懷好意,免不了打趣幾句。趙蕭君只作不知,坐在林晴川旁邊和她閒聊。而蘇日欽則在大禮堂指揮,查看音響效果,免去不少尷尬。
林晴川斜眼問她:「後來怎麼樣了?」趙蕭君一邊用綵帶扎氣球一邊說:「什麼後來怎麼樣了?」林晴川伸手撓她胳肢窩,笑說:「你還在我面前搗鬼!」趙蕭君立即跳起來,離的遠遠的,說:「算我怕了你!」林晴川拉她坐下來,笑說:「有沒有發生什麼比較浪漫的事情!」趙蕭君不屑的看著她:「你腦子裡成天想什麼呢!昨天晚上一條命差點去了半條,還進了一趟醫院,你說夠不夠浪漫!」林晴川「哦」了一聲,立即問:「去醫院幹嗎?生病了?」趙蕭君憤憤的說:「都是你們做的好事!我酒精過敏,差點沒死!」林晴川又問:「蘇日欽送你去的醫院?」趙蕭君搖頭:「不是,那會子他早了。」話還沒有說完,手機響起來。
陳喬其在那邊說:「我把自己關門外了,口袋裡除了手機什麼都沒有!」趙蕭君數落他:「不是叮囑你記得帶鑰匙麼!那你來我學校拿吧。我這裡的事還沒有完呢!」林晴川問:「是你那個表弟?」趙蕭君點頭。
趙蕭君讓他直接上一樓來拿。陳喬其找了過來,趙蕭君把鑰匙給他。教室裡其他幾個女生全部圍了過來,躲在一邊悄悄的問:「趙蕭君,這是你弟弟?長的好帥呀!原來你們一家人都長的這麼漂亮!」其中一個不懷好意的笑說:「長這麼帥,乾脆做我男朋友好了!」另外一個笑罵:「色女!你也不看看人家才多大!穿著中學生制服呢!虧你說的出口!」她涎著臉笑說:「要是再大幾歲就好了!不然真被別人定個誘拐未成年兒童的罪名!可惜只能看,不能摸呀!」其中一個比較正常一點的「嗤笑」,「你真是瘋了!小男人最任性了,什麼都不知道,還要處處忍讓!我寧願找個長我十歲的,也不找個小我十個月的。」林晴川在一旁湊趣說:「那有什麼關係!我們小玉兒是男女通吃,老少咸宜!哪像你,挑三揀四,小心做老姑婆,一輩子沒人要!」那人咬著牙說:「林晴川,你嘴巴怎麼這麼毒呢,小心報應呀你!」一時間鬧哄哄的。
偏偏這個時候蘇日欽又從大禮堂特意繞過來,眾人更是起勁,笑說:「蘇日欽,你這明顯居心不良。醉翁之意不在酒!」蘇日欽笑笑說:「我是過來通知大家吃飯了,學校報銷!」眾人歡呼不斷,笑說:「學校今兒個怎麼突然大方起來!」又說:「那你也用不著親自跑一趟呀!打個電話不就行了!嘿嘿——」蘇日欽笑而不答,每人發一張免費的餐券,正要給趙蕭君的時候。陳喬其忽然說:「蕭君,時間不早了,我們先走吧!」
蘇日欽笑說:「既然碰到了,一起去吃吧。多一張餐券也沒什麼關係!」陳喬其不耐煩的說:「不用了,我們先回去了。」趙蕭君有些猶疑,正想著要不要接受,反正是學校報銷。陳喬其說:「我有點事和你說。」趙蕭君以為他有什麼事不好當著眾人說出來,立即說:「那你們去吃吧,我還有點事,就不去了。我們先走了。下午還要不要來?」陳喬其顯出悶悶不樂的樣子。蘇日欽心想他特意跑過來,現在又滿臉陰霾,一定有什麼急事,自己也不好問。於是說:「你既然有事,下午就不用過來了。還剩下一點,忙的過來。」趙蕭君笑說:「聽你這麼一說,我盡量過來幫忙。」蘇日欽看著她笑。
陳喬其對大家禮貌性的打了個招呼,率先走了出去。趙蕭君連忙跟在他身後。林晴川在後面追著說:「趙蕭君,你的包!小心我私吞!」一路追到走廊上。趙蕭君轉過身,接在手裡,笑說:「還是小晴晴最好了!」林晴川「咦」的一聲,「噁心!」趙蕭君單獨對她介紹:「喬其,這是林晴川,叫晴姐!」陳喬其很有禮貌的叫了一聲「晴姐」。陳喬其雖然整天臭著一張臉,不過對人一向很有禮貌。林晴川感動的說:「真是好孩子!我在初中的時候就被小屁孩兒叫阿姨,沒想到今天還能聽見有人叫姐姐!」趙蕭君笑說:「他就我弟弟,你不老想看他,現在可看到了!」林晴川笑罵:「去!」走了幾步,又回頭說:「記著,一根『巧樂滋』」,趙蕭君在後面大聲罵:「你趁火搶劫呢你!有沒有良心呀!」林晴川笑起來,得意洋洋的走了。
陳喬其一路悶聲不語。趙蕭君問:「你剛才不是說有事麼?」陳喬其低著頭,手插在口袋裡,跟在她後面走。忽然站住不動了,抬起頭怔怔的看她。趙蕭君見他神色有些異樣,連忙停下來,問:「怎麼了?」陳喬其也不說話,黑溜溜的眼睛裡有一些倔強,有一些悲傷,還有一些執著。半晌,忽然說:「趙蕭君!」一字一句,一頓一頓,有重量似的,沉甸甸的,像在鄭重的宣誓。
趙蕭君「嗯?」了一聲,疑惑的看著他,一直等他說下去。陳喬其從來沒有叫過她姐姐,她已經習慣他連名帶姓的稱呼她。她想起陳喬其昨天晚上就開始不對勁,渾身上下透露一種說不出的煩躁,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不知道有什麼煩心的事。不由得有些擔心,還以為他碰上了什麼青春期的麻煩問題。所以耐心的看著他,仔細打量他的神色,等他主動說出來。
陳喬其沉默了半天,忽然說:「趙蕭君,你不是我姐。你要記住了。」趙蕭君等了半天,沒想到等到這麼一句話,白他一眼,說:「你要說的就是這個?」心想沒想到醞釀了半天,竟然還是顧左右而言他。陳喬其忽然大聲說:「趙蕭君,你聽清楚了沒!」趙蕭君被他嚇了一跳,連連說:「聽清楚了,聽清楚了!你這是幹什麼呀!站在馬路邊上大聲囔囔!人家還以為我欺負你呢!」陳喬其心底有一種情緒無法發洩,狠狠的瞪著她:「趙蕭君,你不是我姐!下次不要再說你是我姐!」趙蕭君以往心底隱藏的那種敏感自卑被他這幾句話生生給挑了起來,冷冷的看著有些怒氣的陳喬其,淡淡的說:「原來你是為這個生氣!我當然不是你姐!我又不姓陳!我趙蕭君很稀罕做你的姐姐麼!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在別人面前自稱是你姐,省的丟你們陳家的臉!」
陳喬其眼底簇起兩團火焰,死命盯著她,兩個人就這麼僵持著。好半天,他才伸出手扯了扯趙蕭君的衣袖。趙蕭君不理他,快步往前面走。陳喬其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兩步遠的地方。走到前面一個丁子路口等綠燈的時候,陳喬其和她並肩站在同一條白色的斑馬線上,低沉著聲音,悶悶的說:「蕭君,我不是那個意思!」趙蕭君也不好當真生他的氣,只說:「你那樣說話也太傷人了。我就不配做你姐?」陳喬其看著她,說:「我不要你做我姐!」趙蕭君不好再板著臉,想起林晴川說的話,笑說:「那做你阿姨?小心我捶死你!」陳喬其更加煩躁,用手用力撓了撓頭髮,又接著說:「我也不是你弟弟!」趙蕭君哼哼的說:「切,你以為我沒有弟弟麼!」陳喬其用手搭在她肩上,引得趙蕭君從交通燈上拉回視線看他,說:「又怎麼了?」陳喬其欲言又止,似乎在下什麼決心。趙蕭君忽然拉住他的手,說:「快點,快點,這裡的綠燈時間特別短。還不等人走到對面,就變了紅燈!」一個勁的往前跑。
陳喬其任由她拉住手,悠閒的跟在後面大跨步,眼睛看著她因為細碎的跑動而飄飄翻飛的裙角。到了對面,趙蕭君甩了甩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怎麼了?」陳喬其默默的站了一會兒,才將她的手輕輕放開。趙蕭君拿出餐巾紙擦了擦手,順帶又擦了擦額頭,說:「怎麼都這會了,天氣還是這麼熱呀!秋老虎什麼時候才會過去。」又將餐巾紙遞給陳喬其,說:「你手上全是汗,擦一擦!」陳喬其瞪她,搖了搖頭。
兩個人沿著南北方向的大街慢慢走著。陳喬其在一家超市面前站住腳說:「我想吃冬瓜排骨湯!」然後又指著玻璃水缸說:「還想吃紅燒魚!」趙蕭君想起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做起來雖然有些麻煩,仍然點頭說:「行!你正長身體呢,學習又累,確實應該吃的好一點。」陳喬其逮住機會,立即說:「那你早上還讓我吃剩飯剩菜!」趙蕭君有些尷尬,說:「學校裡不是有工作嘛!別埋怨了,以後天天做給你吃不就得了!吃膩了可別怪我!」陳喬其說:「那你平時上課,中午也別在學校吃了。學校的飯菜難吃!」趙蕭君走進抄市挑魚挑排骨,說:「那很費工夫呢。你吃不下學校的飯?」陳喬其連連點頭,在她身旁抱怨飯菜有多難吃。趙蕭君想了一會兒,說:「那好吧,那我就回來做。」順手買了一些蔥姜蒜瓣等作料,又買了一些紅辣椒和花椒。
回到住的地方,「蓬蓬通通」的忙起來。又讓陳喬其用電壺燒水,洗米。陳喬其聽見水壺「咕咚咕咚」的響,問:「這水是不是開了?」趙蕭君仔細將魚切成一小塊,一小塊,頭也不抬的說:「還早著呢!響水不滾,滾水不響!要等沒有聲音了,水才真正開了。」陳喬其又問:「為什麼煮飯要用熱水煮?直接放進電飯鍋裡不就可以嗎?」趙蕭君說:「主要是好吃一些。其實米飯蒸一蒸會更好吃,可是誰有那個心思整天蒸米飯吃!」
忙了一個來小時,總算做好了。一大碗冬瓜排骨湯,只放了一點鹽;一盤子焦黃焦黃的煎魚,上面鋪滿了切的細細的紅辣椒;一條長長的茄子,切成一薄片一薄片,卻沒有切斷,像條黃鱔乖乖是彎在盤子裡,旁邊只撒了一點蔥和蒜;還有一道西紅柿雞蛋湯。兩個人吃的汗流浹背,暢快淋漓。
吃完後,趙蕭君把筷子一放,說:「我還想去學校幫幫忙,你收拾收拾碗筷。」陳喬其從房間裡面拿出一本數學習題,說:「原本我還想著你教我做這幾道題呢,所以才急急忙忙的跑去你學校找你。」趙蕭君拿過來看了一下,說:「這幾道題確實有些難呢。」陳喬其繼續說:「他們不是說你可以不去麼。再說大熱的天出門多難受呀。」趙蕭君被說的動搖起來,想了一會兒,說:「算了,算了,給林晴川發個短信,告訴她一聲。」拿起筆,就在桌子上演算起來,埋頭說:「你先收拾好碗筷,我看一看題。不知道還做不做的出來。」陳喬其果然將碗筷洗的乾乾淨淨。
第9章
北京的秋天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清,透,亮。陽光像金子一樣穿過槐樹葉的細縫灑下來,亮澄澄的,耀的人睜不開眼目。天空前所未有的藍,遼闊高遠,有一種「便引詩情到碧霄」的衝動,確實是秋日勝春朝。可是一不注意,眨眼間,西風漸起,塵土飛揚,不知不覺已經到冬天了。道路被風吹的異常的乾淨,兩旁是蕭蕭的落葉。趙蕭君陪陳喬其去商場買冬天的衣服。
趙蕭君指著一家專賣店問:「你不進去看一看?我們學校的男生都喜歡穿這個牌子的衣服。而且一年打兩次折呢。」陳喬其看了一眼,不解的說:「那衣服有什麼好,又差又難看,還怪裡怪氣的。」趙蕭君哼哼的說:「是你自己怪裡怪氣吧,那麼貴的衣服還叫差!」陳喬其徑直往樓上的專賣店走去。在一家裝修豪華,陳列有度的專賣店停下來。趙蕭君瞪眼看他選外套,選褲子,挑毛巾,手套,隨便披在身上試了一試,讓就專賣店的小姐包起來,然後刷卡結帳。
那小姐笑的合不籠嘴,態度異常熱情友好,搭訕著說:「這位小姐是陪男朋友來買衣服嗎?可以再多選兩件,我們可以特別優惠,給你們打九折。」陳喬其自從那回從趙蕭君學校回來後,除了上學必須穿校服外,平時穿的都是休閒裝。加上他身材高大,趙蕭君又嬌小,所以那位小姐才會將趙蕭君誤認為是他女朋友。趙蕭君有點尷尬,看著她自以為瞭然的眼神,漲紅了臉剛想解釋,陳喬其說:「好,下次再來。」說完提著袋子就走。那小姐慇勤的打開玻璃門,一直送到門口,仍舊笑嘻嘻的喊:「您慢走呀!歡迎下次光臨。」
趙蕭君看著他手中的袋子,罵:「真是奢侈!」陳喬其不解問:「怎麼奢侈了!我在家也是穿這個牌子的衣服呀!」趙蕭君朝他翻白眼,無語。忽然說:「你知不知道北京有四大傻?」陳喬其愕然:「四大傻?」趙蕭君笑說:「就是手機戴皮套,吃飯點龍蝦,飯後去卡拉,另外一傻就是購物上燕莎!你這算得上一傻吧!」陳喬其不屑的說:「無聊!」
兩個人經過賣小飾品的專賣店時,裡面金光閃閃,寶光燦爛,看的人眼花繚亂。趙蕭君忍不住進去看了兩眼,拿起一根雙鳳盤繞的簪子,周圍鑲嵌了一系列由大到小的紅色的人造寶石,簪頭上垂下幾縷銀串子,下面是粉紅的珍珠。覺得實在漂亮,愛不釋手。那小姐跟在旁邊喋喋不休的說:「小姐真是好眼光,這是我們新出的產品。像您這麼長的頭髮,又黑又亮,正好可以用簪子固定,走出去多漂亮呀!」
趙蕭君笑著搖頭,拉著陳喬其就要走。那小姐猶自不死心的說:「小姐買的話,我們還可以教你盤頭髮哦!您要不要先試一試效果?」趙蕭君還沒有說話,陳喬其倒先站住了。那小姐知機的拉趙蕭君坐在椅子上,對著鏡子給她盤頭髮。然後將簪子和其他幾樣小飾品戴上。那小姐走遠兩步,看了幾眼,稱讚說:「小姐將頭髮盤起來,露出臉的輪廓,越發顯得漂亮。」一個勁的稱讚。趙蕭君猶豫的問了問價錢,嚇了一大跳,完全超出她的想像。
有些慌亂的站起來,直截了當的說:「我今天沒帶那麼多現金。下次再說吧。」急急忙忙的就往外走。陳喬其忽然說:「結帳!」趙蕭君愣了半天,踢他說:「你瘋了!」那小姐忙不迭的開票刷卡,根本來不及阻止。趙蕭君暗中拚命扯他衣服,不停的使眼色,陳喬其只作不知。等銀行的單子一點一點打出來的時候,趙蕭君無力的站在一邊。
走出來埋怨的說:「你瘋了是不是!有錢也不是這麼花的!」陳喬其聳聳肩說:「你不是喜歡?我覺得戴著挺好看的。」趙蕭君仍然憤憤的說:「這種東西哪要這麼多錢!動物園一大把一大把的賣,五道口也是成批成批的。誰看的出真偽呀!就你整一個敗家子!」陳喬其將手中的袋子遞給她,趙蕭君偏過頭去,使氣說:「不要!我又沒說買,你自己留著吧!」
陳喬其舉起手中的袋子,問:「你真不要?」趙蕭君狠狠點頭:「說了不要就是不要!」陳喬其看她一眼,用力將手中的袋子扔到欄杆外面。趙蕭君嚇了一大跳,看著靜靜躺在地上包裝精美的紙袋,氣的伸手打他:「你真是瘋了!」陳喬其看著她聳肩說:「你又不要!我留著有什麼用!」趙蕭君氣急,咬牙切齒的看著他。然後一語不發的跑過去,將垃圾筒旁邊的袋子揀回來,瞪著他,悻悻的說:「反正不要白不要!又不用我出錢!」陳喬其笑嘻嘻的看著她,嘴裡還哼著小調。趙蕭君死命捶了他一下,「笑什麼笑!得意個什麼勁兒!」
聖誕節的晚上,趙蕭君的學校舉辦舞會。她雖然不會跳舞,可是當天晚上要站在門口充當迎賓的小姐,其實說白一點,就是站崗的。拿拿帖子,幫別人指一指路,回答些什麼問題。後來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她們幾個也躲進來。音樂響起,燈光閃爍,人聲鼎沸,異常熱鬧。其他人也都笑嘻嘻的跟著舞伴滑進舞池,翩躚旋轉,進一步,退一步,左三下,右三下,俊男美女,笑語晏晏,熱情高漲。趙蕭君坐在有些幽暗的角落裡喝冰涼的果汁,一小口一小口呷著,敲著桌子,覺得無聊。看著眾人一曲又一曲連續不斷的跳下去,她覺得有些暈眩。微微瞇著眼睛,突然想起灰姑娘的舞會,仙女的魔法,漂亮華美的衣服,南瓜車,水晶鞋,還有午夜十二點的鐘聲。
她是會場的工作人員,直到舞終人散,大家都走的差不多才收拾收拾準備回去。蘇日欽抓住時機跑過來,笑問:「怎麼樣?覺得累嗎?」趙蕭君拿起大衣說:「還好,我該走了。」蘇日欽連忙搶著說:「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你不是住外面嗎?一個女孩子,有些不安全。」趙蕭君來不及拒絕,他已經推開門出去了。趙蕭君也不好說拒絕的話,反倒顯得自己小氣似的。
兩個人一路走來,寒夜裡的風呼呼吹著,淒淒厲厲的從耳旁刮過,空氣陰冷,呼出去全是不見人影的白氣。趙蕭君伸手摀住耳朵,跺了跺腳說:「今天晚上怎麼這麼冷?」將手彎在衣袖的口袋裡,拱肩縮背,連連吸氣。蘇日欽看著她說:「晚上降溫了,這麼怕冷,怎麼連圍巾也不帶。」於是動手將自己脖子上圍的圍巾解下來。趙蕭君忙說:「不用了,不用了。一會兒就到了。」蘇日欽站在她面前,不由分說圍在她頸子上,笑說:「這是男士應該做的。」趙蕭君只好將伸出來的手再縮回去。面上有點不自然,幸好是黑夜裡,大晚上的看不真切。
蘇日欽心想真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好時機,一定要把握住。一路上不停的醞釀該怎麼開口表明自己心中的愛慕,考慮種種結果。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樓底下,趙蕭君笑說:「已經到了,謝謝你這麼晚還送我回來,我該上去了。」蘇日欽恨自己的遲疑緊張,猶豫不定,有些慌亂的說:「我送你上去吧。送人送到底嘛。」兩個人踩著一級一級的樓梯往上走,暗夜裡顯得分外的靜,剛走上二樓,光線忽然暗淡下來。趙蕭君皺眉說:「這樓梯的感應燈怎麼不亮?陰森森的怪可怕的。」就著微光走到門前。
站在門外,趙蕭君欲伸手將圍巾解下來。蘇日欽狠狠吸了一口氣,趁著夜色的遮掩,故作鎮定的說:「趙蕭君,我一直都很喜歡你。」趙蕭君有些為難,正要說一些委婉的話充場面的時候。蘇日欽走前一步,兩個人挨的很近,趙蕭君抵在門上,眼神有些慌張。蘇日欽低頭看她,正要熱情表白的時候。門「啪」的一聲從裡面打開了。兩個人都嚇了一跳,轉頭同時望著探出頭來的陳喬其,不由得挨在一起。
陳喬其見到這種場面,火冒三丈,憤怒之極,二話不說,一拳朝蘇日欽揮去,力道之大,蘇日欽毫無防備之下,連連後退,一頭栽在地上,狼狽之至。趙蕭君連忙拉住他,憤怒的說:「陳喬其,你幹什麼呢?」陳喬其一把將她拖進來,冷聲問:「他對你做了什麼?」趙蕭君硬是被他拖著走,掙都掙不開。甩手大喝:「陳喬其,你也不看清楚點,怎麼胡亂出手打人呢!」陳喬其也大聲說:「打人怎麼了?難道看著你被欺負!」蘇日欽受了一拳,立即爬起來,見她姐弟二人正吵的不可開交,苦笑著搖頭,敢情他把自己當成歹徒來對待了。
趙蕭君扳開陳喬其的抓握的五指,瞪他說:「放手!」陳喬其不為所動。趙蕭君動彈不得,心驚之餘,只好先轉頭,關心的問:「蘇日欽,你有沒有事?要不要上醫院?」蘇日欽忙說:「沒什麼大礙——」,陳喬其不耐煩的要關門。趙蕭君心急,橫地裡伸出一隻手,亙在門框上,愧疚的對蘇日欽說:「對不起,對不起!你先回去!明天一定給你一個交代。」她一下子被眼前突發的狀況搞的七暈八素,手足慌亂。陳喬其一使力,趙蕭君猛的跌進來,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趙蕭君驚詫陳喬其的力道,沒想到他的力氣這麼大,死命掙脫都掙脫不開。瞪眼看他,氣憤的站在那裡,半晌,沉著臉說:「我們現在來說清楚!你為什麼要出手打人?打了人為什麼不道歉!」
陳喬其冷哼一聲:「道歉?我應該再補上幾拳!」趙蕭君氣的渾身顫抖:「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暴力!為什麼要打人!你瘋了是不是!」陳喬其一拳打在門上,「蓬」的巨大的一聲,趙蕭君瞬間嚇的臉色都變了。陳喬其惡狠狠的說:「碰上你這種女人,遲早要瘋!」
趙蕭君盯著陳喬其的右拳,好一會兒,思維才正常起來,有些擔心的看了幾眼,強忍住沒有問出來。看著他低聲:「無緣無故的,你為什麼要打人?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能這樣任性使氣!」陳喬其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悲傷的說:「我什麼時候做過小孩子!我從來就沒有做過小孩子!」趙蕭君不由得軟下來,說:「說這樣孩子氣的話不是小孩子是什麼!明天跟我去道歉!今天晚上的事就算了。」陳喬其甩手說:「想的美!你別異想天開了!」
趙蕭君勉強壓下去的火氣「滋滋滋」冒上來,扯著他的手臂說:「你去不去!」陳喬其用力一晃,冷哼哼的往沙發上一坐。趙蕭君被他一甩,居然打了個趔趄。更氣,站到他面前,陰沉著臉,冷冰冰的說:「你去不去道歉?打了人還有理直氣壯的麼!」陳喬其疊起雙腿,斜著眼不理她。
趙蕭君一見他故意裝的痞子樣,用力捶他的肩,大聲罵:「你什麼時候學的跟外面的混混流氓一樣了!現在居然動手打起人來了!」陳喬其猛的拉她抱在懷裡,惡聲惡氣的說:「那我就流氓給你看!」於是摟緊她,作勢要親她。趙蕭君奮力掙扎,駭然起來,覺得他的手跟銅牆鐵壁似的,撼都撼不動。見他當真要親下來,慌亂之餘,偏頭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陳喬其吃痛,沒有親下來,摟緊的手卻絲毫不放手。
趙蕭君大罵:「還不快放手,你發什麼瘋!耍什麼流氓!」陳喬其充耳不聞,頭埋在她肩上,一動不動。趙蕭君莫名的感到害怕,她今天晚上才真正發現陳喬其已經不再是那個比她還矮的小男孩了,甚至一拳就能將蘇日欽那樣高頭大馬的大男生打倒在地,自己怎麼用力都沒有用,從來沒有發現兩個人的力氣相差那麼大,不由得有些恐懼。著急的說:「陳喬其!你再這樣,我真急了!」
陳喬其好半天才起身,一語不發的走進房間,將門摔的震天響。趙蕭君忽然大鬆了一口氣,渾身緊繃的肌肉驀地鬆弛下來,整個人癱軟在沙發上。剛才她真是嚇著了。陳喬其,那個樣子的陳喬其真是把她嚇著了。趙蕭君對他開始有一種打從心底湧現的防備,覺得他真的不再是小孩了。
第二天早上,趙蕭君冷著臉再次讓他去給蘇日欽道歉,陳喬其臭著一張臉,將書包一甩,早飯也不吃,穿上鞋就上課去了。趙蕭君氣的中午沒有回來給他做飯,心想餓死他算了,實在是無法無天!
找到蘇日欽低聲下氣的說:「昨天晚上實在對不起。我弟弟他以為你是什麼不良分子,所以才會出手打你!你別和他一般計較!」蘇日欽看著她慚愧的抬不起頭來,幽默的說:「你弟弟那拳頭簡直可以和武松媲美了!」蘇日欽漲紅了臉,低聲說:「他簡直是管不了了!實在沒有辦法,你——」蘇日欽寬慰她說:「和一個念中學的小孩子計較,我還是男人嗎?你也別一幅罪不可赦的樣子,又不是你的錯!好了,好了,你若實在過意不去!提些水果來安慰安慰我這個傷患吧。」趙蕭君立即說:「好,好,好,你喜歡吃什麼水果?我馬上去買!」
蘇日欽笑了幾聲,說:「只要是你買的,什麼都是好吃的。」趙蕭君一聽他這話,有些惶急,手足無措。蘇日欽不由得低聲認真的問:「趙蕭君,昨天晚上我說的話,你考慮的怎麼樣了!」趙蕭君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沉默了許久。蘇日欽也不催她,靜靜的等待。
趙蕭君定了定心思,抬起頭看著他,緩緩搖頭:「對不起!」眼中滿是歉疚!蘇日欽對她確實是赤誠一片,所以她才會感到愧疚。蘇日欽感覺眼前剎那間一片灰暗,臉色立即變的蒼白。過了好一會兒,勉強笑說:「不要緊,經過昨天晚上那樣的事,突然說這個似乎有些不大妥當。我是認真的。趙蕭君,對你我不會就這樣輕易放手的。」趙蕭君張了張嘴,沉默的看著他,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蘇日欽立即阻止她,說:「趙蕭君,不要那麼快拒絕!至少給我一個機會!至少給我一個喜歡你的機會!」趙蕭君看著他眼中的懇求和期待,還有焦慮和不安,心有不忍,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臨走前說:「大家都好好想一想吧!」轉身離去。心裡喟歎,總要想個辦法讓他徹底死心才是。這麼不清不楚的拖著,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實在是尷尬。
故意逗留在學校上晚自習,很晚才回去。回去的時候,客廳裡空無一人,冷清清的。趙蕭君有些奇怪,難道陳喬其還沒有回來?正想著的時候,陳喬其從房間裡走出來,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當她不存在一樣,視若無睹。趙蕭君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下了決心不管他。也不問他有沒有吃飯,有沒有做作業,有沒有衣服要洗。匆匆洗了澡,蒙頭蒙臉的睡了。
自此,兩個人開始蘇美長期冷戰。陳喬其天天在外面吃外賣,衣服就拿到旁邊的小店子裡去洗。趙蕭君也不管他,自己忙自己的。兩個人幾世的冤家一樣,互相不肯妥協,誰也不肯先低頭。過了三個星期寒冬冷月般的生活,趙蕭君放寒假了。心裡想著是不是該找他和解,再這樣鬧下去,也太不成樣子了。剛想攔著正在穿鞋出門的陳喬其,強裝平靜的朝他喊:「喂,我有話和你說。」
陳喬其將腳在地上狠狠的踩了踩,把頭一甩,冷哼:「你還認識我呀!」用力將門一甩,頭也不回的出去了。趙蕭君氣的拿沙發上的抱枕狠命出氣。好,陳喬其,算你狠!趙蕭君也不打招呼,提著箱子,和林晴川辛苦的趕到西客站,擠在人堆裡,受刑一般往家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