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建平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大家愁眉苦臉的情形。小薇被鍾筆擋住了,他一時沒看見,大聲嚷嚷道:「怎麼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我讓服務員送了一箱啤酒上來,咱們今天不醉不……」待他看見梨花帶雨的小薇時,滿匣子的話頓時嚥了回去,呆了半晌,撓了撓頭喊了一聲,「小薇……」輕聲細語,生怕驚嚇到她,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麼好。
小薇抬頭瞄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鍾筆,心裡很是氣惱。這麼丟臉的時候卻偏偏讓他碰見,人背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
鍾筆忙舉手說:「都是老朋友的,總不能顧此失彼,請你不請他吧?別離了婚就跟仇人似的,忒沒風度了,以前好歹還是同學呢,打個招呼吧。」小薇不理她,也不看建平,一個人躲到角落裡去了。她倒不是真心氣惱,只是見了他感覺訕訕的,面子上有些下不來。
對於她的不給面子,鍾筆有幾分尷尬,推了推張說,「別再看你的電腦了,你陪小薇說說話。」為了調節氣氛,張說遞了話筒過去,「我們來合唱《心雨》。」男女合唱的歌,他也就只會這一首。
鍾筆心裡暗罵他呆瓜,連安慰人都不會,這個時候唱什麼悲悲慼戚的《心雨》啊,那不是火上澆油、愁上添愁嘛!她笑嘻嘻地說:「現在誰還唱《心雨》啊,老土。小薇,小薇,我點了《姐姐妹妹站起來》,你跟張說一塊兒唱吧。我跟建平出去拿吃的。」
鬧哄哄的旋律響起來,她拖著魏建平來到走廊上,倆人窩在一處商討對策。魏建平等不及,著急地問出什麼事了。鍾筆抓了抓亂髮,「為了你,我可是把事情做絕了。大好的機會,你要是錯過了,別說我不饒你,看雷公劈不劈你!」
魏建平又驚又喜,「哦,她分手了?」隨即不說話,似乎有所顧慮。
鍾筆臉一沉。「哎,你什麼意思?」不會是嫌棄人家了吧?魏建平倒不是這樣的人。難道有喜歡的人了?她頓時緊張起來,「我問你,你對小薇還有沒有感覺?」可別她忙著做紅娘,結果剃頭擔子一頭熱,上演的是一出「亂點鴛鴦譜」。
魏建平磨磯了半天,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當初是小薇提出離婚的,她,她,她現在……」她怎麼可能吃回頭草?
鍾筆明白了,拍著他的肩膀說:「沒事兒,只要你還有那個心,就大膽往前衝,我給你做後盾。」她估摸著小薇後悔離婚了,如今上哪兒找魏建平這樣的新世紀好男人去?
有些東西,往往要失去後才懂得珍惜。
魏建平站在那兒一個人對著牆角傻笑,過了會兒,問:「為什麼分手?」鍾筆歎了口氣,「那人對她不好,我見了生氣。」
她湊過來小聲說:「小薇心情正不好,如此千載良機,切莫錯過。你要是想追回老婆,可得厚著臉皮往上衝。我跟你說,烈女怕纏郎,百試不爽。」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小薇又不是沒有心肝的人,怎麼會不感動?
魏建平似乎有幾分緊張,連忙問:「那我該怎麼做?」
鍾筆心說我又不是愛情專家,哪裡知道你該怎麼做。想了半天,她提出建議,「你不妨帶她出去度假散心,巴厘島、夏威夷,又或者巴黎。兩個人整日面對面,朝夕相處,同進同出,什麼心結解不開?什麼事做不成?」
魏建平點頭,好主意,隨即蹩眉,「也要她肯才是。」鍾筆打了他一下,「你死腦筋啊,不會想辦法?先把他拐上路,然後想玩多久就多久,玩到你們注完冊結完婚再回來更好,連蜜月也一起度了,豈不是一舉兩得?」
魏建平搓著手連聲稱是,一臉興奮。
倆人端了飲料回到包廂,張說和小薇各佔一方,坐在那裡聽歌。鍾筆便說:「要聽歌不會回家聽,來KTV做什麼?一個小時二百八十元,可是我付錢。」
她本是玩笑話,哪知小薇卻說:「我要走了。」拿了包,攔都攔不住。
鍾筆見她十分堅決,只得說:「行行行,你有事便先走,我不攔你。不過這麼晚了,你沒開車來,這裡位置偏僻,又不好打車,不如讓魏建平送你一程。」
小薇目不斜視,淡淡地說:「不用。」
鍾筆裝作沒聽見,「魏建平,你送一下小薇。」魏建平連忙拿起外套,示意小薇走。
小薇狠狠瞪了眼鍾筆,再次重申道:「不用,我自己會回去。」鍾筆挽住她的胳膊,在她耳旁低語道:「不就送不回家嗎,還能吃了你?別這麼小家子氣,當不成情人難道連朋友也做不得?」
小薇「切」了一聲,朝裡面喊:「張說,你送我。」
張說既不能答應又不能拒絕,一臉為難。鍾筆立即擺手,「不行,不行,張說是我的,屬於私人物品,他要送我回去。」
魏建平見狀,扯了扯小薇,「走吧,省得咱們在這兒當電燈泡,討某人的嫌。」小薇無法,只得隨他出來。
一路上魏建平都在斟酌該說什麼,搜腸刮肚都沒找到合適的開頭,於是兩人一路沉默。他只得放了一張輕快的音樂碟,讓氣氛不至於那麼尷尬。到了小薇住處,他輕聲提醒她,「到了。」心裡埋怨,今天怎麼不堵車,這麼快就到了。
小薇也不打招呼,下了車轉身就走,進去之前,回頭見他還站在那裡看著自己的背影發呆,鼻頭忍不住一酸,卻故意裝作不高興地問:「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離婚後她搬出來住了。
魏建平看著她不說話。他當然知道,有時候他故意開車在附近繞來繞去,想看看能不能碰到她,結果看到的是她和另外一個男人手牽手一臉幸福地朝他走來。他一直試著挽回這段感情,當時離婚離得太草率了,倆人都在氣頭上,他一直很後悔。但是那一刻他心死了,決定放手。沒想到兜兜轉轉,命運又將他們牽在了一起。也許,這就是緣分。
有些緣分,總是要萬轉千回才能修成正果。
魏建平和小薇走後,鍾筆累得呈「大」字倒在沙發上,「哎,如今這年頭,媒人也不好做啊,一不小心就踩了人家的地雷。」
張說哼道:「誰叫你多管閒事?」
鍾筆大聲嚷嚷:「這怎麼叫多管閒事呢?這叫打抱不平,順水推舟,君子成人之美。你有沒有聽過這句話——天上無雲不下雨,地上無媒不成婚。我要是不當月老,他們還不知道磨磯到什麼時候呢。」他們需要的就是她扇的這把火,順風一吹,那便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了。
張說揉了揉太陽穴,「剛才那句話什麼意思?」鍾筆坐在點歌機前點歌,頭也沒抬,「剛才哪句話?」
「張說是我的。」
鍾筆頓時跳起來,臉紅了,「我,我,我……」她語無倫次,被張說火辣辣的眼神看著,居然口吃起來。
張說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裡,把頭埋在她的鎖骨上。鍾筆頓時化成一灘水,骨頭都酥了,「咿咿呀呀」哼出聲來。這人怎麼可以這麼壞?竟然專揀她的敏感處下嘴。張說在吻上她的唇之前,在她耳旁吹著氣說:「我喜歡。」他喜歡聽她說「張說是我的,」,而不是「我不想結婚」這樣的話。
鍾筆一手緊緊勾住他的脖子,一手在他胸前到處亂摸,含糊不清地說:「你怎麼也不長肉?」隨即哧哧笑起來,「不過,我喜歡。」反正她喜歡。只要跟他有關的一切,她都喜歡。
隨即她又叫起來:「咦,你的肚子扁扁的。」有一點兒瘦弱,不過觸手所及滑膩、溫潤、柔軟,感覺很好。張說有幾分惱怒,將她推倒在沙發上,「專心點兒!」
待到倆人出來時,鍾筆雙唇紅腫不堪,低聲罵道:「禽獸不如。」張說一本正經地問:「不唱了?不是一個小時二百八十元嗎?」唱個鬼,他們從頭到尾都在接吻。鍾筆今天算是徹底認識他了,竟是一個淫魔色鬼。
她吐舌做了個鬼臉,「你佔我便宜,休想我付錢。」張說罵她小氣鬼,然而下樓的時候還是順手把帳結了。
鍾筆對著後車鏡看著自己的唇,十分苦惱。怎麼辦?別人一看就知道她幹了什麼好事。更重要的是不能讓左學看見。她不得不在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副口罩戴著進門,反正現在是流感猖獗的季節。
張說看了覺得滑稽,卻沒有阻止她。既然佔便宜的是他,那麼聰明的人在這個時候就應該保持沉默。
張說大概忍得非常辛苦,送她上樓,結果在門口又對她上下其手,恨不得一口吃了她。鍾筆怕左學看見,影響不好,一把推開他,砰的一聲關了門。洗澡的時候看著身上的斑斑紅點,她悶笑。原來張說對她這麼渴望,她還以為他生性冷淡,只對愛百勝感興趣呢。
不過他還是遵循不觸犯底線的原則,意志力驚人。這樣的人做什麼事能不成功?
鍾筆工作起來有「拚命三郎」之稱,尤其是剛進公司時,她早出晚歸,廢寢忘食,十分投入。陳主任晚上八點下班的時候看見她還在校稿,早上七點到公司鍾筆已經坐在那裡對著圖片寫新聞稿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她找了個機會笑說:「鍾筆,沒想到你這麼能吃苦,我竟大大看走了眼。」果然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鍾筆便問緣由。她笑說:「本來初面你沒通過,是金經理把你的名字又加了上去。我很不服氣,還以為你走了金經理的後門。看來是我錯了,跟你說聲抱歉。」鍾筆這才明白,她之所以能進公司,是金經理在後面幫了她一把,忙笑說:「不用,不用,您可折煞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