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的梵香
簡家書房內,簡庭濤若有所思地,盯著書架上那個大大的中國結。
賈月銘女士推開門,走了進來:「庭濤,都這麼累了,還沒休息?」
簡庭濤微笑,起身:「媽--」
賈月銘女士的神態很家常:「前兩天你去的時候,心素還好吧?」
簡庭濤點頭:「嗯。」他讓母親安坐下來,然後,拉了張椅子,坐到她對面,「謝謝你,媽。」
賈女士挑眉,裝糊塗:「謝我什麼?」
簡庭濤且歎且笑:「在自家兒子面前,您就省省吧。」
他看向自己的母親,微笑:「媽,我知道,您去找過心素。」早在他預料之中。
賈女士亦是微笑:「庭濤,在媽面前,你就老實點罷,不必裝佯,你敢說,我知道的,你會不知道?只怕,這些日子來,打聽得比我還多,考慮得比我還周全吧?」她伸出手來,戳了戳兒子的額頭,眼中有著激賞,「好小子,學會哀兵之策,學會聲東擊西隔山打牛,還學會圍魏救趙了,嗯?很是沉得住氣啊,連自己老媽都瞞得這麼緊,枉我心急如焚。」
她又看了兒子一眼,臉上帶著幾分詭譎:「看不出來啊,我的兒子,在我面前知道做戲了,還會利用自家老媽了,」她悠悠笑道,「媽可是要跟你收跑腿費的!」
簡庭濤無奈地歎了口氣:「沒辦法,媽,這個時候,要是我去,她不會輕易相信我。」所以,老媽去,是最好的辦法。
亦是他孤注一擲之後,所能想出來的唯一良策。
這些日子以來,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明瞭。
既然注定了這一輩子,根本無法將她的神情氣息,一字一句,從心底統統剜出去。
那麼,索性鐫刻得更深些,又如何?
賈女士若有所思地盯著他:「怎麼,經過這麼長時間,現在,總算是真的想清楚了?」
簡庭濤微微垂下眼:「誰叫你兒子沒出息。」
他的眼中,掠過一陣淡淡的傷楚。
賈女士細細觀察他的神色,蹙了蹙眉,「怎麼,問題還沒完全解決?」
簡庭濤微微沉吟,頭向後仰:「媽,我跟心素之間,不急在一時。又或許,我們都還需要一點時間。」
賈女士一怔:「你不是跟我說過,你跟葉--」
簡庭濤伸出手來,迅捷地止住賈女士的話:「我跟心素的問題,從來不涉及她。」他喝了一口茶,輕輕地,「媽,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該清算的,該料理的,他已經開始著手。
賈女士有些納悶:「那--」
簡庭濤自嘲地,將目光,又放到了那個中國結上,嘴角一彎:「媽,很抱歉,你的兒子不僅沒出息,而且生性好賭。」他的目光,又投向了那個中國結,「而且這一次,我要賭的,是我這輩子的幸福。」
十天後,心素去昆明出差,這次,是她主動要求的。她需要時間,來釐清一些事情。
或許,只有獨自一人好好想清楚之後,她才能作出正確決斷。
她是悄悄走的,走之前,只跟老父還有蕭珊打了個招呼,便翩然登機而去。
簡庭濤是在她走後三天,忙完了手頭上的兼併收購合同,到心素門前,吃了幾次閉門羹之後,撥通邱總手機,旁敲側擊了半天,才得知這個消息。
第二天大早,一到辦公室,他當即詢問自己的貼身助理封誠岳:「這兩天有什麼安排?」口氣中,前所未有地帶有些微焦躁,還不自覺地,用手指叩了叩桌面。
素來謹言慎行的封誠岳儘管有些詫異,還是不動聲色地,翻了翻行事歷:「今天上午十點,您要跟王市長一起,出席一個剪綵儀式,今天下午,有一個外商洽談會,明天,您要出席一個外貿項目談判,後天……」
簡庭濤截斷他的話:「把今天以後的所有日程全部延後,給我空出一個星期的時間,」他站起身來,「還有,給我買一張直飛昆明的機票,要最近一班,我剪完彩直接就走。」
封誠岳大吃一驚,出於克盡職守的本能,下意識衝出口一句話:「可是,您接下來的日程安排都很重要--」而且,是他跟柳秘書斟酌考量了很久,才最終確定下來的。他也知道一直以來,尤其是最近,簡庭濤的工作量完全超負荷,但沒辦法,簡氏企業家大業大,擔子實在太重。
簡庭濤向門外走去,淡淡開口:「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辦。」
在接觸到門把手的一瞬間,他回過頭來:「誠岳,不要跟任何人說我去哪兒了,有事先幫我擋一擋。」
待到封誠岳回過神來的時候,簡庭濤已經不見蹤影。奇怪,他這個向來比他還要兢兢業業的上司居然會翹班?而且,語氣居然迥異平常地,還有了一些情緒波動?
要知道,簡庭濤的公私分明是N市出了名的,即算N市早已傳開了葉青嵐小姐即將成為簡家婦,在公司裡,也從不見他對葉青嵐稍加辭色,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最近以來,由於眾人知曉而不能明言的原因,他臉上的嚴峻神色更是可以媲美南極冰山。
唔,有點奇怪。
驀地,他腦中靈光一閃,上一次見到總裁大人這種千年罕見的情緒,還有翹班,是在什麼時候?
他努力回想,想起來了--
將近一年前,一日中午,他和辦公室的兩位無敵秘書,沉穩幹練,三十多歲的柳秘書,還有工作能力超群,八卦本領也超群的小鄺秘書,湊在一起閒聊。
突然,活潑且口快的小鄺秘書拍了拍腦袋:「哎,我前兩天看到咱們的總裁夫人了!」她對簡庭濤甚為崇拜,曾經揚言考進簡氏就是為了能多看幾眼這個鑽石級的大帥哥,連帶著對這個深藏不露的簡夫人,也很是好奇,只在公司的一次尾牙聚會上驚鴻一瞥,就印象極為深刻。
穩重的柳秘書白了這個小丫頭一眼:「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簡夫人在一家貿易上班,工作上也偶有往來,儘管柳秘書對她挾簡氏總裁夫人之身份事必躬親地去掙五斗米的行為有些不解,但是,僅僅數面之緣,她就十分欣賞簡夫人身上淡泊溫雅的氣質,也就無怪乎總裁當初對她窮追不捨,用盡心機。
她是公司的元老,又拜方之磊父女所賜,對簡關戀愛的過程,知之甚多。
只是,自從葉青嵐小姐加入簡氏企業以後,公司的氣氛就一直有些微妙,而且,在背後談論上司的私事,實在非秘書本分,於是,她欲起身倒杯水,也好中斷這一話題。
小鄺秘書按住她的手:「別急啊,柳姐,我還沒說完呢,」她神秘兮兮地,「你們肯定想不到,我在哪兒看到她的,還有,她跟誰在一起--」
喜怒不形於色的封誠岳,眼皮突然一跳:「在哪?」總裁最近情緒一直不對,別是…….
果然,小鄺秘書繼續神秘地:「我帶外甥女去看病,在第一人民醫院看到她,她坐在三樓的走廊上,旁邊--」她拉長聲音,「還有一個男的,坐在她身旁,好像一直在安慰她,說媽沒事什麼的,還幫她擦眼淚,對她體貼溫柔得很,那個男的長得又斯文又帥氣,好像秦漢呢!」
封誠岳直覺反駁:「不可能!」他也是當年的N大學子,只比心素低一屆,對心素的為人瞭解之至。
心素的淡泊和謹慎是出了名的。
小鄺秘書也不甘示弱:「怎麼不可能?我出醫院的時候,剛好看到他們到斜對面的餛飩店去吃飯,過馬路的時候,那個男的,還牽著她的手--」
柳秘書沉聲喝止:「鄺珊珊--」
已經來不及了。
小鄺秘書一回頭,只見簡庭濤臉色鐵青地,站在門口。
封誠岳記得很清楚,那天下午,連同第二天一整天,簡庭濤都杳無蹤跡,待到回來時,已是第三天,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他只是將自己埋在公務裡,沒日沒夜地天天加班。
還有,天天抽煙,天天喝酒。
累了,就在辦公室內設的休息室裡躺一躺,很少回家。
又過了一些日子,他們就聽說簡夫人已經簽字求去。
為了這件事,他跟柳秘書她們,還不安了半天。
現在,難不成……
封誠岳心中亦喜亦憂。
這天中午,下班時分,封誠岳歎了一口氣,認命地整理著桌上的文件。
總裁大人倒是走得輕鬆,留下他收拾爛攤子,一想起來,他就頭疼。
再加上,極有可能要面對……
他的頭更是不僅疼,而且十分……之疼。
果然說曹操,曹操就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來:「封特助--」
封誠岳頭皮更是一麻,但是,轉過身來的他,還是用無懈可擊的招牌微笑回應:「你好,葉小姐。」
葉青嵐一向對他很是客氣,此時也不例外:「封特助,庭濤哥呢?」下班之後,她一向都是這麼稱呼的。
封誠岳有些吞吞吐吐地:「呃,總裁,他……」
葉青嵐有幾分敏感地:「怎麼,他生病了?」
封誠岳有幾分心虛地,咳了數聲:「……不是,總裁他,這兩天,不在。」他扶了扶眼鏡,避開葉青嵐的眼神,「他有事,出差去了。」
葉青嵐十分意外地:「又出差?」不是剛從歐洲回來沒多久嗎?
她蹙了蹙眉,直覺開口:「他去哪兒出差了?」原本還想趁熱打鐵,探探最近似乎心情有些好轉的簡庭濤的口風呢。
儘管外界傳得沸沸揚揚,但兩人相處的事實真相於她而言,卻如飲水,冷暖自知。
封誠岳聞言,又咳了數聲,才答道:「……總裁走得很匆忙,沒有告訴我。」
「是嗎?」葉青嵐有些狐疑地揚揚柳眉,但她知道,眼前這個看似禮貌謙恭實質綿裡藏針,且對簡庭濤忠心耿耿的封誠岳,口風之緊,堪比紅巖中的許雲峰,就連業已禪位的賈女士,亦是讚賞有加,因此,不再追問下去,道了聲謝,便轉身離去。
她自然會想辦法打聽出來的。
她身後的封誠岳不自覺地,長吁了一口氣。
英名神武的總裁啊,到底是什麼天塌下來了不得的事情讓你什麼都扔下了啊?
辦完事趕緊回來吧!
遠在昆明的簡庭濤自然不知道他這個萬能助理心中的疑惑和祈禱,他很順利打聽到了心素下榻的賓館,但是,卻沒有見到心素本人。
因為,就在他前往賓館的路上,心素已經辦完事結帳先行離開。
但是,因為事情提前兩天圓滿完成,因此,她並未返回,而是報了一個旅行團,轉往麗江旅遊。
簡庭濤聞言,當即買了一張昆明飛麗江的機票,五十分鐘之後,他已經站在了麗江的土地上。
他的心裡,居然前所未有的,有點忐忑不安。
十年前那種青澀少年的情懷,一瞬間,充盈在他的心間。
麗江,這樣一個人間仙境,到底,會許給他怎樣的未來?
當心素從依山傍水,古樸秀雅的麗江古鎮遊玩歸來,隨著旅行團回到賓館,在大廳裡,劈頭竟然看到一個微微含笑的熟人。
一個熟得不能再熟的熟人。
是西裝革履穿得十分正式,還拎了一個公文包的簡庭濤。
只是,顯然經過了一場舟車勞頓,他臉上微顯疲憊,正一瞬不瞬看著她。
一霎那,心素的心裡百感交集。
她自然知道今天並非節假日,也知道他是跟隨她而來的,她更知道,簡庭濤的工作安排有多密集。
她走上前,聲音有些暗啞:「……你,怎麼來了?」
簡庭濤的目光,掠過她恬靜而微帶驚詫的臉龐,微笑:「翹班,隨便出來轉轉。」
心素不禁嘴角微牽。
這個永遠不按牌理出牌的簡庭濤。
簡庭濤的眼神向四周的人們隨意看了看,緊緊攬住她:「偷偷一個人溜出來玩,居然都不告訴我。」他附到心素耳邊,用她才能聽得到的音量低聲道,「我不會讓你逃避的。」
旅行團的人,還有大堂服務員們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個俊朗高大,看上去氣宇不凡的大男人對著心素低聲耳語,全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
心素脹紅了臉,一言不發。
同團一位路上跟心素相處得很是融洽的大姐走過來問:「心素,這位是……」
心素尚未來得及回答,簡庭濤已經微笑著伸出手去:「簡庭濤,心素的先生。」
大姐吃了一驚,笑道:「你好你好,哎呀,心素,你結婚啦?原來我還想著,我有一個侄子也在N市,看著你正合適,還想做媒呢,哈哈哈……」
簡庭濤聞言,臉黑了一大半,朝心素投去很是譴責的一瞥。
心素略帶慚愧地,只好低頭。
接下來的日子,順理成章地,心素脫離集體單獨行動,跟簡庭濤一起出外遊玩。
他們去欣賞民居,他們登上萬古樓,遙看玉龍雪山,俯視整個納西古城,他們去沐王府遊玩,他們在小店門口的樹蔭下,品茶聊天,任清風吹著,聽小溪在腳邊嘩嘩地流著,時不時地,相視而笑。
多少年,都沒有這樣輕鬆愉悅的心情了。
在一家寺廟裡,心素虔誠地,一一為家人禱祝,一轉眼,看到簡庭濤無可無不可在站在一邊,心裡一動,當即為他買了一個平安符,親手掛到他的胸前。
簡庭濤看著自己胸前那個小小的平安符,微微苦笑:「心素--」
他從不相信這些,再說,一個大男人……
心素溫柔地止住他,低低地:「我以前也不相信,可是現在……」她凝視著他,眼角泛起淡淡的水光,「我希望你平安,希望我身邊的所有人,都能夠平安。」
簡庭濤若有所思地盯著她,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夜晚來臨的時候,簡庭濤牽著心素的手,微笑著,看四方街上彙集了許多的人,圍成很大的圈子,中間燃了篝火,辟辟啪啪的火星爆在空中,來自四面八方的遊客和著當地人,跳著歡快的舞蹈,他拉過心素,也要參加進去。心素含笑欲搖頭,但被他鉗制住了腰,緊緊拖了過去,兩個人,手牽著手,像孩子般,快樂地手舞足蹈著。
紅紅的篝火掩映下,心素凝視著簡庭濤那張充滿活力的臉龐,心底湧上無限的滿足,多希望,多希望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多希望,所有的厄運,統統遠去,多希望……
她垂下眼簾。
深夜裡,心素跟簡庭濤坐在水邊,看到孩子將美麗的紙燈放到水中,燭光點點,帶上純潔的心願,任它飄向未知的遠方。
看著那些孩童質樸的小臉,她淺淺一笑,轉過眼來,立刻就撞到了簡庭濤那雙深幽的眸子,他看著心素,緩緩地:「今天一天,開不開心?」
心素點頭:「嗯。」她微微閉眼,嘴角泛起一縷恬靜的笑,「真的很希望,有一天,等我上了年紀,就坐在這個花叢中,坐在這個清溪旁,開開心心地,曬著太陽,閒聊著天,什麼都不必去想。」
簡庭濤輕輕攬住她:「一個人?」
聲音中,帶有一絲壓抑,還有試探。
心素不語,遙望天際那顆璀璨的星辰。
半晌之後,轉過頭來,微努起嘴:「啊,你不願意陪我?」
她湊近他,仔細端詳著,若有所思地撇撇嘴:「哦,對了,你肯定不喜歡這麼安靜的地方,你喜歡打高爾夫,你喜歡看音樂劇,你還喜歡……」
話未說完,她的唇就被堵住了。
片刻之後,簡庭濤略帶詫異和笑意的聲音就揚了起來:「關心素,你幾時變得這麼伶牙俐齒了?」
真是令他感到意外。
不過,他喜歡這個變化。
自兩人簽字仳離之際開始的這個變化。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陪你一起慢慢變老,直到我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
到那時,還會有他陪著心素,不是嗎?
他心旌一漾,情不自禁地,又俯下身去,吻向心素。
這晚,回到賓館房內,簡庭濤躺在心素床上,閉著眼假寐。
心素仍然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他面前看著他。
他睜開眼,看著心素窘迫的臉,微笑,明知故問:「怎麼了?」
心素低頭,吞吞吐吐:「你……」
簡庭濤挑眉,不經意般:「心素,難道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他伸出手來,一用勁,心素就跌到他懷中,他一個翻身,將心素壓在身體底下,眷戀地,在她脖子上輕啄著,他的唇,滑過那根鏈子,但是,他只是頓了片刻,便又繼續吻下去。
心素輕喘:「簡庭濤……」
他在她耳邊嚙咬著,在她頸項間來回流連。
心素掙扎著,簡庭濤在她耳邊:「放心,我不會強迫你的。」
心素有些委屈,未經思考,一句話脫口而出:「可是,你強迫過……」
簡庭濤身體頓時一僵,是的,他曾經,強迫過……
那是他們結婚兩週年的第二天清晨。
他帶著那束凋謝的桔梗,一夜未歸。
第二天大早,天還沒亮,在公司劉副總,從小看著他長大,也陪了他將近半夜的這個公司元老的攙扶下,有些醉醺醺地,回到了家。
當簡庭濤打開臥室房門的時候,看到心素正安安靜靜地睡在床上。
他走了過去,站在床頭,俯視著心素,她穿著素色睡袍,半蓋著絲被,眼睛安靜地闔著,睡得很是平穩,一彎烏黑的長髮散落在枕頭上,一雙手交握在胸前。
歲月很是厚待她,二十六歲的她,仍跟十八歲那年一樣,純淨而年輕。
但是,這種純淨的背後,究竟隱藏了些什麼?
他真的,很想挖出來看看。
他的眼睛,又落到心素胸前的那個項鏈上,從一開始,他就注意到,每當心素的手撫過那條鏈子的時候,她的臉上,總會掠過淡淡的哀傷。
他知道心素的母親早逝,因此,一直都以為……
但此刻,他竟然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去,悄悄地,打開了那個小小的吊墜。
一霎那,他如遭雷擊。
他的心頭,騰起萬丈火焰。
他有生二十八年以來,還從未被羞辱得如此徹底過!
他幾乎是失去理智地,一把掀開了心素身上的被子,隨即覆上她的身體,他的唇,狠狠地朝心素的臉、脖頸和身體碾了下去。
心素一驚中,終於醒了過來,她有些疑惑,有些喜悅,又有些微惱地開口:「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他忘了昨天是他們結婚兩週年的日子了嗎?
昨晚,她跟廚房裡的師傅一起,做了好些他愛吃的菜等他回來,結果,打他手機的時候,卻已經關機。
她打了無數遍,回應她的,都是那個冰冷而機械的聲音:「對不起,您撥的電話已關機。」
她一直迷迷糊糊地等著,直到深更半夜才睡去。
簡庭濤對她的話恍若未聞,他幾乎是粗暴地撕扯開心素的睡袍,他的眼睛裡起著濃濃的紅霧,他看不到她微帶驚惶的臉,他看不到她抗拒的眼神,他只看到她細膩而瑩潤的肌膚,她纖細而美好的身體,至少,此時此刻,這個身體,還是屬於他的。
他的手,重重地在她身上游移著,他的唇,漸漸下移到心素的胸口,深吮出紅紅的印痕。
心素極力掙脫,卻無法掙脫得開,不一會兒,她的頸項,她的身體,到處都遍佈了重重的吻痕。
她的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屈辱感。
她的眼中,滑下大滴大滴的淚,她不再掙扎,就那樣躺著,任他狂亂地吻過她的全身,任他的手,任他的身軀,緊緊覆住她。
簡庭濤意識到了,在即將失控之前的最後一霎那,他停下動作,他抬頭看向心素。
他看到了心素滿眼的淚。
他抹了一下臉,幾乎是有些狼狽地,立刻直起身來。
他從來沒有這麼失態過,一直以來,即便是在他期盼已久的新婚之夜,他都是溫柔呵護的。
或者說,對心素,他一直是溫柔呵護的。
所以,她才會把他的一腔柔情,狠狠地踩在腳下。
於是,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幾乎是疏離地:「對不起。」
拾起地上的西服,他便走了出去。
從那天起,他們一直分居。
心素睡在外面的大床上,他睡在臥室裡面小套間的床上。
除了他們,再無第三者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