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素如簡 正文 第八章 風中的奇緣
    風中的奇緣

    自從萬佛寺看見關心素上香祝禱那次之後,簡庭濤下意識地,開始用一種帶有前所未有的研究態度去注視關心素。

    不復以往的轟轟烈烈大張旗鼓,而是默默地,帶有些微研判地,暗中關注她。

    自打十八歲成年起,在賈女士的默許,和周邊同學朋友的影響下,他前前後後也交過好幾個女朋友,跳跳舞,送送花,看看電影,偶爾也大家一起結伴出去旅遊,最初的新鮮感過後,時間一長,就很有些例行公事般的索然無味,那種初戀的橄欖般青澀滋味,那種心靈的悸動,那種如夢般的狂喜,他從來沒有感受過。

    就連那個美麗出眾並主動接近他的中文系系花,向來眼光如炬的他很快就發現,借用亦舒對某港姐略帶刻薄的評價,她柔則柔矣,美則美矣,美得沒有靈魂,並且,聰明如他,還是分得清女孩子對他還是對他背後的簡氏企業更感興趣一些的,所以,他當機立斷,立刻向那個女孩子明確提出,彼此只做好朋友。既然他不能給承諾,他也不想妨礙她去追求幸福。

    但凡身處在大學校園裡的學子們都知道,這是一種變相而委婉的拒絕方式。

    所以,那個的確詳知簡庭濤家世,但也對他這個人頗為鍾情,且向來就只有她拒絕別人之份的系花美女受不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傷心而欲自殺,一時間鬧得校內沸沸揚揚。

    簡庭濤作為公認有過錯方的當事人之一,自然飽受指責,議論以及異樣眼光,就連雖然為歷練他成人,培養他識人眼光而默許他交女友的賈月銘女士也略有耳聞,並在向兒子作了簡單探詢得知大概後,放下一顆心的同時,立時三刻出面調停,不僅向學校相關方面作了及時解釋,同時安撫住了那個雖脾氣偏激些但還比較單純的女孩子,另外,一向考慮周到的她,也進而安撫住了那個女孩子的家長,她極為迅即地,將女孩子那個老實但顯然懷才不遇的父親從一個不是很景氣的小公司挖到了簡氏公司旗下一家效益頗佳的子公司,很快就將這場小小風波消弭於無形。

    但是,背地裡還是訓誡過兒子數次,她信任他,不代表他做事可以沒有分寸,兒子的說話技巧還有待提高,為人處事亦是如此。

    向來受不得半點委屈的簡庭濤此次一言不發,乖乖受教,與此同時,就連一向很瞭解他的,暮鼓晨鐘般清心寡慾的好友葉青承也不免說他:「庭濤,該接受教訓了吧。」他在一旁看得分明,雖然簡庭濤此次遠不若外人眼中的絕情負心漢,那個系花美女的如此舉動也是自尊心作祟成分居多,但是,常在岸邊走,豈能不濕鞋,這個一向不缺女孩子環繞左右的簡同學也該小心謹慎一點才是。

    要知道,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於是,簡庭濤收了很長一段時間心,止謗修身。並且,他還在耐心地等待他心中的那個MissRight。

    直到碰到關心素。

    他對關心素的感覺,是他有生以來的二十年,從未有過的。

    那是一種來自心靈最深處的悸動,她的雙眸,猶如一彎深潭,將他的靈魂,完全吸入。

    因此,他做出了放在以往根本不屑一顧的所有瘋狂且愚蠢的舉動。

    但是,關心素的憂鬱,關心素的漠然,卻始終依舊。

    她的心靈,彷彿蒙上了一層深重的霧氣,他無從撥開,也無從驅散。

    但是,說他不受控制也好,說他走火入魔也好,他就是一心一意地,想要看到真實的關心素。

    簡庭濤的失魂落魄和百折無悔,看在葉青承的冷眼旁觀中,他也不由歎氣。

    或許,這就是愛情吧。

    又或許,一輩子,能這樣嘗試一次,也不枉青春年少一場吧。

    不知為什麼,他有些羨慕簡庭濤。

    不過,他並沒發現,在表面上歸於平靜的背後,簡庭濤同學避著他,在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那就是,暗中一直在觀察著,或許更直白點來說,是盯著關心素。

    他極其執拗地,要瞭解她的一切,她的全部。

    於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初春午後,他暗中跟著一向只在校園裡三點一線地過著簡單生活的關心素,來到了這個與N大校園僅隔了一條馬路的繁華路口。

    一跟過來,他就立刻想起,這個路口,就是去年深秋他看到柯關二人並肩等紅綠燈,且關心素手上還捧著一大束桔梗花的路口。

    他在一陣心裡發澀的同時,還有些奇怪。

    因為經過他一段時間以來的觀察,這個關心素,遠不若同齡女孩子豐富多姿生活的是,她的日子,過得如一幅靜謐的風景素描,通常只在宿舍--教室--家之間來回,幾乎不出校門,偶爾也會見她坐在N大那個飽經滄桑的民國時期建築群旁的大草坪上,低頭細細讀書,讀得渾然忘我,一任陽光跳躍在她纖弱的肩頭。

    但是,總而言之,她的生活是安靜的,安靜得他人,似乎包括連柯軒,都根本走不進去,以至於,當簡庭濤發現她在一個午後,居然靜靜地,穿過校門,穿過那道綠樹成蔭的曲折而修長的小徑,而走到了這條繁華路口的時候,他有點吃驚。

    更讓他吃驚的是,站在那個路口,他看到關心素的臉上,居然出現了前所未有的一絲痛楚,還有惆悵。

    她靜靜地站在那個路口,風吹動她的長髮,就如同一朵孤單的小小清蓮,在陽光中輕輕搖曳,她的眼睛,始終靜靜凝視著前方,但是,又仿若沒有任何目標物。她周圍人來人往,時斷時續,但是,她只是靜靜地,就那樣站著,一動也不動。

    站在她身畔的簡庭濤一時間,看得愣住了。

    他們相隔一米多遠,如同兩尊塑像般,都是一動不動。

    突然間,一個咿咿呀呀,步履蹣跚的小女孩子,趁著旁邊的大人等紅綠燈並只顧閒聊之機,搖搖晃晃地,越過心素的身邊,走上了人行道。

    說時遲那時快,一輛出租車,剛好駛了過來。

    離得最近的心素先發現了不妙,她幾乎想也沒想,便在一片驚呼聲中,奮不顧身衝上前,一把抱起那個小女孩子,眼見著那輛車就要從她身上駛過,突然間,一個人影從她身後罩過,飛快推開她,她被一陣慣性衝倒在地,但是,她仍下意識地,緊緊地,護著那個小小的女孩子。

    過了片刻,她的意識彷彿開始歸位,她下意識地,在周圍人群的圍觀中,仍然牢牢抱著那個女孩子,慢慢爬起來,那個小女孩的母親,已經從她手中接過了自己駭得臉色發白忘記哭喊的孩子,剛向她道了一聲謝,便又匆匆跑到她身後,大聲呼喚著什麼。

    心素看看自己,除了手肘和膝蓋傳來劇烈的刺痛感,應該是擦破了皮,好像還流著血以外,並無大礙,她想到了,在車飛馳過來的那一瞬間,有一雙手,將她大力推開,她轉過身去,看到身後圍著一群人,透過那些簇擁和晃動著的腿和腳,她看到一個人躺在地上。她意識到了,是那個人,救了她。

    她奮力地撥開人群,上前一看,她一下就愣住了,躺在地上的,是臉色蒼白的簡庭濤。

    他靜靜地,躺在那兒。

    很快地,簡庭濤被送到了醫院,送進手術室輸血搶救。

    一時間,醫院走廊上聚滿了人。

    除了心素之外,肇事司機,被救女孩的父母,還有簡庭濤的父母,以及簡氏集團的高層,幾乎在第一時間齊齊放下正在開的會,手頭正在做的事情,或是正在忙的業務,飛速趕了過來。

    走道上完全是黑壓壓的一片。

    當那個到N市才兩個月,還不太熟悉地形的看上去極為憨厚的中年出租車司機,得知自己撞的是全市最有名的簡氏集團負責人的獨子之後,他的腿一直在發飄。

    妻子沒有工作,家裡尚有個才念初一的孩子,若不是急需用錢實在無法,他也不會一咬牙破釜沉舟地來到N市從事這個起早摸黑辛苦死不說,還風險奇高的職業,這下可怎麼辦?

    賈月銘女士大致瞭解了一下詳情之後,就以一貫的冷靜和從容,安慰了心神不寧的丈夫幾句,又吩咐身邊下屬,要他們立刻去找與簡傢俬交甚篤的院長,設法調劑出一間設施齊全的頭等病房,接著,有條不紊地,重新安排了一下方才公司被打亂的,但同樣刻不容緩的行事日程,一切妥當之後,便和丈夫一起,坐在下屬們找來的兩張軟椅上,靜心等待手術結束。

    儘管當她趕來的時候,醫院已經在提前到達的簡氏企業劉副總的堅持下,派出了最有經驗的老醫生做手術,劉副總也一再安慰她說,情況不若她想像中嚴重,但她的心裡,仍然是七上八下,畢竟,簡庭濤是她唯一的兒子,她的希望,她的全部。

    此前,她已經略略知道有關事故的詳情,也很有分寸地代兒子接受了那一對誠惶誠恐的小夫妻的謝意,自然,以她一向犀利的目光,也一早就注意到了站在離她不遠處的小角落裡,默默垂著頭的關心素。

    賈女士不禁多打量了一下這個一直低頭不語的女孩子。

    庭濤救的,除了那個小女孩之外,就是她?

    纖弱的身材,及肩的頭髮半遮住面,看不出長相,但是,那種通體散發出的靈秀之氣,十分搶眼。

    她的直覺告訴她,兒子和這個女孩子之間,不光是出手相救這麼簡單。

    知兒莫若母,兒子這段時間以來有些反常的沉默,她儘管沒空多問,但不代表她沒注意到。

    但此刻,其他擺兩旁,兒子最重要,因此,她重又轉過眼,繼續靜心等候。

    過了一會兒,醫生出來了,果然,沒有想像中那麼嚴重,由於那個司機是新手,且路不熟,車速不算快,因此,只是左手腕、雙腳腳踝,和左側鎖骨輕微骨折,動了手術,輸了血,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眾人,特別是那個一直戰戰兢兢的司機,頓時鬆了一口氣。

    賈女士和簡非凡先生更是立時三刻不顧眾人勸阻,要進去看兒子。

    好容易一陣忙亂過後,在麻醉劑的藥效作用下,簡庭濤一直安安靜靜地,沉睡在頭等病房的床上。

    那對小夫妻抱著女兒又是一番千恩萬謝,約定第二天再來看簡庭濤之後,先行離去,而那個肇事司機,上警局做過筆錄之後,在簡氏夫婦寬宏大量地,表示既然兒子沒什麼事,也就不再過多追究的允諾下,也感激涕零如釋重負地,暫且先離開了。

    身為歷經商場風雨的生意人,簡氏夫婦特別是賈女士深諳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況且,對此次車禍的處理方式,若是得當,可以讓一件見義勇為的好事變得好上加好。畢竟,簡氏集團以後是要交給兒子的,她得為他未雨綢繆。

    賈女士很清楚地知道,外面有很多小報記者在等著。事實上,當簡氏高層全體出動這一不尋常的舉動一發生,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報記者們就循著車牌號碼,順籐摸瓜地隨即跟到了這家醫院。

    此刻她的目光,透過病房門口的玻璃,又看向了拐角處的那個小角落。

    關心素依然垂著頭,略帶無助地站在那兒。

    一貫以雷厲風行,不加辭色著稱的賈女士突然間,心裡微微一動,她在身邊人略帶詫異的眼光中,站起身,推開門,走到關心素面前,略帶試探地開口:「你好,我是簡庭濤的母親。」

    心素抬起頭,她認得賈月銘女士這個N市名人,正如電視上看到的一樣,賈女士渾身上下充滿了精明能幹的王者氣勢,於是,她試著微笑了一下:「您好,伯母……」

    從心素一抬起頭的瞬間,賈女士就不禁愣住了,同時,心中還暗暗喝采:好一個靈氣逼人的女孩子!她的眼睛,如黑寶石般不含一絲瑕疵,她的眼神,散發出瑩瑩然的光華,那種清澈的眼神,和她塵封遠記憶中的那個人的眼神,何其相似……

    行為處事向來迥異於一般婦人的她,幾乎是立刻就喜歡上了這個讓兒子受了傷的,她其實應該心有芥蒂的女孩子。於是,她又注視了心素片刻,放柔了音調:「你是庭濤的同學嗎,你叫什麼名字?」

    心素低低開口:「我不是簡庭濤的同學,我也是N大的,我叫關心素。」其實從出事那一刻起,她就敏銳意識到,簡庭濤的突然出現和出手相救,絕非偶然。

    因此,她的心底,驀地掠過一陣劇痛。

    賈月銘女士蹙起眉想了想,關心素?這個名字她的確沒什麼印象,好像兒子從來沒提過,那些常來找他的女孩子中,好像也沒有任何一個叫這個名字的。但是,對眼前這個叫作關心素的,看上去文弱但又略帶倔強的女孩子,她就是有著一份莫名的好感。

    於是,她繼續開口:「庭濤沒什麼事了,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去吧,」她看看心素略帶遲疑的樣子,又補了一句,「你可以明天上完課後,再來看他。」

    心素默默點頭,道了聲謝,順從地離去。

    隔了兩天的一個下午,心素偕同關定秋先生,一齊來到醫院探望簡庭濤。

    在心素回家簡略且有所保留地說明大致情況之後,關定秋先生就立刻重新安排了一下自己原先的日程表,並將此前和博士生們每週一次雷打不動的學術討論會暫停一次,百忙中抽空,陪同女兒來醫院探望這位英勇地救了愛女的簡庭濤同學。

    一到醫院,關先生才發現,原來這位簡同學,還是有緣見過數面的賈女士的兒子,一時間,意外之餘,立刻就和賈女士在病床前相互寒暄了起來。

    但是,一心撲在學術上且對身外事一向不甚關注,忘性也極大的關定秋先生顯然早就忘了,這個簡同學,就是遠遜樓下劉澈家那條劉母愛若性命,但心素畏如蛇蠍的沙皮狗的,被心素控訴過種種罪行的在校園網上聲情並茂地發貼示愛的小男生。

    因此,此刻的他以長輩,以及被救人家長的雙重身份,關切地詢問和感謝著躺在病床上,雖然包著繃帶,但意識十分清醒的簡庭濤。

    面對望之儼然,接之也溫的大名鼎鼎的關定秋教授,再加上明明自己沒有他說的那麼無私,饒是一貫見慣大場面的簡庭濤同學,也不禁有些郝然。

    但他的眼神,仍時不時往垂著頭的心素身上飄。

    賈女士倒是已經從兒子口中得知了這個叫作關心素的女孩子,乃是她一直以來十分敬慕的關定秋教授的女兒,並且,她此前在背地裡也已經盤問過清醒過來的兒子好幾次,從兒子的語焉不詳和前所未有的略帶扭捏中立刻準確判斷出兒子對這個關心素態度上的極不尋常,她心裡有數的同時,十分高興,因此,以她向來的不動聲色開始巧妙地幫助兒子。

    只見她笑瞇瞇地對關定秋先生說:「關教授,相請不如偶遇,既然有緣,您又有空,今天下午就請到我們公司給員工們作作講座吧,您隨便講點什麼就夠他們受用無窮了,不知道您是否願意賞這個臉啊?」

    關定秋先生也實在欣賞這個快人快語的賈女士,再加上寶貝女兒此次是人家兒子出手相救,這個大恩,怎麼也得報,於是,破例含笑回應:「好吧,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賈女士似是不經意地吩咐周圍一干人等:「你們也一起來聽聽吧。」並微笑地,囑咐心素在醫院等著,一會兒等講座結束了,回頭一同來接她。

    於是,片刻之後,病房中,除了兩名專職護士之外,就剩了心素和簡庭濤二人。就連那兩個七竅玲瓏的護士MM,在接到賈女士臨走前拋來的意味深長的眼神後,也找了個借口,抿著嘴微笑著離開了。

    心素坐在床前的凳子上,靜靜地,看著半躺著的簡庭濤。

    不知為什麼,儘管追求了面前的這個關心素這麼久,自打認識她後丟臉的事情他就鬼迷心竅地做得比此前二十年加起來還要多得多,也厚著臉皮近距離靠她坐過,還窮追不捨地追隨過她,面對心素看他的寧靜而略帶探究的眼神,簡庭濤還是有些不自在。他只是瞥了一眼,便低下頭去,臉上,竟然還泛起了一陣紅暈。

    心素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些微侷促,和臉上那片可疑的紅暈。

    還有,他脖子上,手上,腳上,被白紗布裹得像粽子的有些滑稽的模樣。

    她繼續凝視著簡庭濤,只看得他越發面紅耳赤,手足無措。

    生平第一次,對著這個比她還高兩級的,長得也高高大大,臉皮還突然一下子變薄了的男生,心素居然覺得有些好笑,還有些許溫暖,但是,她壓抑住了那種從未體驗過的情緒,語氣平穩地,帶些關心地開口:「你感覺好點了沒有?」

    簡庭濤愣了一下之後,還是有些不自在地:「好多了。」

    從他們相識以來,眼前的這個關心素從來沒有用這種很家常的,帶些柔婉的口氣跟他說過話。

    他頓時有些飄飄然。

    心素垂下頭去,輕輕地:「謝謝你,救了我和那個小女孩。」

    記憶中的另一張溫和而帶著淡淡哀傷的臉又浮上心頭,那雙吃力地遞過那個小小的筆記本的手,和眼前的這雙交互握在一起的手,恍惚間,彷彿一下子,重疊在了一起。

    心素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彷彿想要驅散這種聯想。

    簡庭濤還是有些不自在,他沒有發現心素的些微異常,他只是胡亂地,怕牽動傷口地,有些艱難地搖搖頭:「沒什麼,應該的。」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心素,略帶愧疚地,「我當時推你的時候太心急了,一下子太用力,你沒什麼事吧?」

    心素有些詫異,又有些感動,為這個男孩子眼底毫不掩飾的關心和體貼:「我沒事。」

    倆人都有些微不自在地低下頭去,又是一陣沉默。

    簡庭濤心中暗罵自己太笨,他生平第一次有些挫敗地發現,但凡碰到這個關心素,他這個人,就全毀了!

    以前在女孩子面前什麼時候不是鎮定自若侃侃而言的,如今,面對這個關心素,破天荒地,連老媽有意給他創造的這個大好良機,居然都把握不住,硬生生地,浪費在這些無聊又沒營養的廢話上!

    他當然知道聰明如賈女士,一眼就能窺到他的內心最深處,他原本也不想隱瞞,所幸老媽似乎也很喜歡這個關心素,要不然也不會這麼賣力地幫他。

    他一直以來,都很慶幸自己不用像老友青承一樣,為了家族事業和父母意願而被迫早早與一個脾氣不甚相投的女孩子訂婚,以至於青承一心想大學畢業即刻出國深造,籍以避開這樁讓他頭疼的事情。

    果然,老媽看人的眼光和他還是完全一致的。他心裡暗自又有些開心。

    心素就看到對面這個這個她一度十分討厭的男生,一時蹙眉,一時微笑,臉色表情變幻莫測,奇奇怪怪的樣子,不禁又是一陣好笑。

    不知不覺間,也不知為什麼,她對他的抗拒感,下意識地,沒有以前那麼強烈了。

    儘管還有些生疏,但是,在簡庭濤絞盡腦汁找話題的前提下,兩人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始閒聊著學校的一些事情。儘管多數還是簡同學在說,關同學只是聽著,並無多言。

    但是,氣氛還是居然前所未有的,在彆扭中,帶有了一絲絲融洽。

    漸漸地,在簡庭濤剩下的這一段住院期間裡,在賈女士不露聲色的引導下,以及注重禮儀的關先生時不時的催促下,心素也經常到醫院來看望簡庭濤了。

    儘管多半只是隨便坐坐,簡單說上幾句話就回去了,但是,簡庭濤同學已經十分開心了。至少,關心素同學已經不那麼排斥他了,這是他一直以來夢寐以求而不可得的奇遇。

    心素對這個曾經一度十分討厭的簡庭濤同學,倒也改觀了不少。她就看著這個顯然全身上下都充滿運動細胞的大男孩在病床上百無聊賴閒得發慌,又懾於護士MM的軟硬兼施不能下床,眼神中不時充滿哀怨,待父母來探望他的時候更是一徑拉住賈女士的手,連抱怨帶撒嬌地,一疊連聲提出N多要求,例如,要吃什麼什麼,要下床活動等等,簡先生和賈女士愛子心切,該答應的立刻吩咐下去,不該答應的立刻板起臉回絕,這一幅其樂融融圖,讓身旁看著的,自小喪母的心素不禁心生淡淡羨慕。

    有一次,心素去看他的時候,恰巧那對小夫妻帶著女兒來看望英勇救人的大哥哥,小女孩坐在床頭,已經和簡庭濤廝混熟了,正在開開心心地跟他笑鬧著,一看心素,很高興地,立刻伸出手要她抱,心素走過去,含笑彎腰準備抱她的時候,頑皮的小丫頭卻改變了主意,伸出胖胖的小手臂,嬉笑著一手勾住一個人,先是在心素臉上親了一下,然後轉過臉去,又在簡庭濤臉上親了一下。那一瞬間,倆人的臉都紅了,心素固然隨即就直起身,垂下眼,退到一旁,簡庭濤更是窘迫地,一下轉過臉去,半天都不敢看心素,倒讓在一旁看得分明的小夫妻倆一言不發,抿嘴而笑。

    還有一次,當關心素推開病房門的時候,恰巧碰到他班上的同學來探望他這個已經在校內宣傳欄裡得到大紅榜表揚的見義勇為的英雄,眾人見到前一陣子N大傳得最最最如火如荼的緋聞事件的女主角突然現身,雖然明白她此次是因為受簡同學之恩,而不得不報,但是,畢竟也是轟動新聞一樁,因此,個個眼睛瞪得銅鈴般大,生怕漏過簡關對話的任何一個細節,直至關心素在簡單問候之後,已經與眾人告別走出老遠,他們才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歡呼,班上的黨支書還握了握簡同學這個新晉黨員那只完好無損的右手,頗感欣慰地:「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但是,簡庭濤仍可以從他們,特別是老友葉青承眼中看到笑意,鼓勵,還有那一瞬即逝的感慨和淡淡的羨慕。

    於是,在那一刻,他幾乎就想在這間病房永遠住下去,永遠都不要出院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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