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說的「這裡」和「那裡」就是他的左腳外一步,或者右腳外一步。眾人一時沉默,或看他的左右兩隻鞋子,或呆呆地看著那棵木槿樹,竟不知該說什麼好。慕容腰忍不住問道:「你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你知道兇手是誰?」李蓮花駐刀在地,對他.一笑:「我像不像刀下斬貂蟬的關雲長?」慕容腰一呆,施文絕已搶著道:「不像!你快說,兇手手是誰?」李蓮花的視線在眾人瞼上看過來看過去:「赤龍姑娘,我知道問這樣的問題很失禮數,但你能不能回答我,當年你究竟竟是如何進入女宅的?」他的視線最終停在赤龍瞼上,目光很溫柔聲問:「是玉樓春強迫你的?」赤龍本來倚在一旁並不作聲,突然一呆,過了半晌,她道:「我父母雙亡……」又頓了一頓,她突地惡狠狠地道,「玉樓春殺了我父母,為了得到我,他說我是天生的舞妖,一定要在他的調教下,方能舞絕天下。」眾人啞然,施文絕道:「難道是你……是你殺了玉樓春?」李蓮花搖了搖頭,尚未說話,赤龍冷冷地道:「誰說我殺了玉樓春?我一介女流,不會武功,怎麼殺得了他?」施文絕啞口無言,望向李蓮花,李蓮花突地從懷裡取出一片黃白色軟綿綿的東西在指間把弄,對赤龍微笑:「其實這件事兇手是誰很清楚,我一直在想的不是兇手究竟是誰,而是究竟誰才不是兇手。」
此言一出,眾人臉色大變,施文絕「哎呀」一聲,和關山橫面面相覷:「難道你也是兇手?」關山橫怒道:「胡說八道!我看你小子賊頭賊腦,臉又黑,多半就是兇手!」施文絕怒道:「臉黑又怎地了?臉黑就一定是兇手麼?那包青天的臉世上最黑,件件兇案都是他是兇手?」關山橫道:「臉黑就不是好人!」施文絕氣極,待要跳起指著這大胖的鼻子和他理論,苦於關山橫比他高了兩個頭,如此比劃未免吃力,正在苦思對策之時,李蓮花道:「二位英俊瀟灑,當世豪傑,那個……自然不是兇手。」他這一句話,便讓其他人變了臉色,李蓮花的臉色卻好看得很,歪著頭向其餘幾人瞟了幾眼:「究竟是誰殺了玉樓春,其實從銀心院後有人挖坑一事就可看出,玉樓春之死絕非意外,而是有人預謀。」施文絕點了點頭:「但你怎會知道挖坑之處就在你腳下?」李蓮花微笑地往外踏了兩步,他方才站的地方離那螞蟥不遠。在木槿樹下更靠近池塘的濕地上:「這裡的泥土潮濕,靠木槿近一些,而且泥土潮濕,掩埋起來也比較不易看破,除了此地,其他地方挖坑未必向後對準木槿樹。」他手中的卷雲刀輕輕往下挖掘。這裡的泥土很快被挖開,和那樹下的硬土截然不同,不消片刻,表層濕土被挖開,土下一塊綠色衣裳已露了出來,李蓮花停手不再下挖.悠悠歎了口氣:「這就是玉樓春其他的部分,這件事說來長.若是有人不愛聽,或是早已知道,那可以隨意離去。」他如此說,,眾人哪敢「隨意」,一旦離去,豈非自認「早已知道」?李蓮花將卷雲刀交給施文絕,很善良的眼神看著施文絕,那意思就是叫他繼續往下挖。施文絕心中大罵為何我要為這騙子出力?卻是鬼使神差地接刀,賣力地挖了下去。李蓮花抖抖衣裳拍拍手,在池塘邊一塊乾淨巨大的壽山石上坐了下來,這石頭價值不斐,李蓮花只拿它當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下,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喉嚨,才慢吞吞地道:「玉樓春家財萬貫,名下擁有武林眾多稱奇出名的行當、買賣和宅院,當然女宅也是他大大有名的一樣生意。他這女宅十年前便有,其實我年輕時也曾易容來此遊玩,對玉樓春這樣生意略知一二。女宅中的女子固然驚才絕艷,但世上驚才絕艷的女子本就不多,驚才絕艷且要*****的女子更是少之又少,玉樓春女宅之中數十位色藝無雙的女子絕大多數都是他強行擄來,或使盡手段才收入女宅之中的,對其人若非恨之入骨,也是無甚好感。所以有人要殺玉樓春,半點也不稀奇,稀奇的是,以玉樓春一身武功,萬般小心,這麼多年在女宅中出入安然無恙,怎會在昨日暴斃?就算這些女子有心殺人,手無縛雞之力又如何殺得了武林排名第二十二的高手?」他的目光在眾人臉上瞟來瞟去,「昨日和往日的區別,就在於『漫山紅』大會,女宅之中,住進了許多江湖好漢,有閱歷見過世面的男人們。」
關山橫愣愣地道:「男人們?我們?」李蓮花微笑點頭:「我等為何要來赴約?」關山橫道:「那是因為玉樓春是『武林第二富人』他的邀請自然很了不起。」李蓮花道:「我等來赴約,是因為玉樓春很有錢,有錢自然就受人尊敬、受人崇拜、受人羨慕……總而言之,我等是衝著他的錢來的。」如此說法,雖然極不好聽,卻是實情,各人臉色難看,卻不說話。關山橫道:「雖然說他很有錢,但我可從來沒想過他的錢。」李蓮花道:「如果女宅之中,有人要殺玉樓春復仇,如果賓客之中,有人想要玉樓春的錢財,那麼一個要人、一個要錢,很容易一拍即合……」施文絕聽到這裡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李蓮花對他露齒一笑,繼續道:「那玉樓春自然就死了,一個人可以結一個仇人,或者一個對頭,但當他的仇人變成兩個三個,或者五六個的時候,他便危險得很了,何況他的仇人和對頭還會合謀。」
東方皓冷冷地問:「好,你說女宅之中有人和賓客裡應外合,殺玉樓春,此點我十分贊同。只是玉樓春殺玉樓春,此點我十分贊同。只是玉樓春屍體流血未乾,分明剛死-今日晨時,你我幾人都在香山,未過多時便已發現玉樓春的屍體-短短時間絕無可能下山殺人再返回,那究竟是誰殺了玉樓春?」李蓮花道:「那是因為,玉樓春不是今天早上死的,他在昨天晚上就已經死了。」東方皓一怔:「胡說!他若是昨夜死的,早已僵硬,決計不會流血。」李蓮花手指一翻,那張夾在指間的東西在東方皓眼前一晃:「玉樓春是怎麼死的,還要從昨天晚上那一份精妙絕倫、世上所無酒席說起」,東方皓認出他手中夾的是一塊蛇褪下的皮,這和昨日的酒席有何關係?昨日並沒有吃到蛇。「昨天到底吃了些什麼,可還有人記得?」李蓮花微笑問。
施文絕頓時大覺得意:「昨日吃的是白玉奶茶、杏仁佛手、蜂蜜花生、白扒當歸魚唇、碧玉蝦卷、一品燕窩、白芷蝴蝶南瓜、菊花裡脊、金烤八寶兔、金針香草鮭魚湯、卷雲蒜香獐子肉……」李蓮花連連點頭:「你背菜譜的本事也很了得,昨日可有喝湯?」施文絕道:「有,那魚湯真是鮮美得緊。」李蓮花微微一笑:「那你昨夜可有睡好?」施文絕道:「睡得很好,還睡晚了些。」李蓮花看了關山橫一眼:「關大俠是不是也睡過頭了?」關山橫一怔:「昨晚睡得就像死豬一樣……」李蓮花又看了東方皓一眼:「那東方大俠又如何?」東方皓道:「昨夜蟲鳴,太吵。」李蓮花又問慕容腰,慕容腰道:「睡得很好-』再問李杜甫,李杜甫也道和往日一樣。李蓮花的視線慢慢移到赤龍身上,很文雅溫柔地問:「不知赤龍姑娘以為,昨日的菜色如何?」赤龍道:「和往常一樣」
李蓮花從懷裡摸了一塊手帕出來,打開手帕,裡頭夾著一條金黃色打結的東西,依稀便是金針,他在眾人面前都晃了一下,施文絕茫然不解:「你拿條黃花菜來做什麼?」慕容腰道:「做什麼?」李蓮花對他一笑:「我不大認得黃花菜,不怎麼敢亂吃,這若是可以吃的,不如慕容公子先吃給我瞧瞧?」慕容腰臉上變色:「你耍我?」李蓮花慢慢打開那條黃花菜的結,結一打開,擰在一起的花蕾便很完整,色澤枯黃,花瓣卻不是一瓣一瓣的,而是有些筒狀。施文絕越看越不像黃花花菜:「這是什麼東西?」李蓮花道:「這是洋金花,新鮮的貨色和黃花菜完全不像,不過花都差不多大,曬乾了都這麼黃黃長長的一條,再打個結,炒一炒就很像了。」施文絕變了顏色:「什麼?這是曼陀羅……,,所謂的洋金花,又叫曼陀羅,李蓮花嘻嘻一笑:「不錯,這就是曼陀羅。」他對著赤龍再笑了一下,赤龍臉色蒼白,一動不動,只聽李蓮花繼續道:「白扒當歸魚唇、白芷蝴蝶南瓜、假冒的金針香草鮭魚湯,當歸、白芷和曼陀羅一起服下,聽說是故事裡華佗『麻沸散』的一部分。就算『麻沸』得不到家,吃得多了,頭昏眼花,沉睡不起也是有的。所以昨日喝了魚湯的人今日晚起不喝魚湯的人卻不犯困,j玉樓春喜歡吃魚,這幾味菜下肚,就算他是江湖第一,也不免睏倦。」
眾人情不自禁地都把目光轉到了赤龍身上,昨日菜色固然是玉樓春親點,但出菜卻是赤龍一手操辦。李蓮花對赤龍微笑,揚了揚手中黃白色的蛇皮:「昨日我吃多了甜食,並沒有怎麼喝湯.回到房間的時候,還很清醒。這個時候,突然發現西妃姑娘正在我房裡。」赤龍不答西妃驚恐地看著李蓮花,一雙明目睜得很大,不知他又將說出什麼驚人之言。李蓮花歎了口氣:「我本來高興得很,西妃姑娘卻說和赤龍姑娘下棋,輸了棋所以才到我房裡來,我聽得傷心,但卻知道,原來昨夜赤龍姑娘代替了西妃姑娘,和玉樓春在一起。」他舉起手指中夾的蛇皮,「然後我又在房間裡找到了這個東西,這說明什麼呢.……」他喃喃地道,「我猜大家的反應都該和我差不多,見到這種東西,都是嚇一跳,然後大叫『有蛇』!」
東方皓極其詫異地看著那張蛇皮:「原來這是在你房裡找到的,女宅之中居然有蛇?」李蓮花繼續道:「有蛇皮,自是有蛇蛻皮,然而皮在,蛇卻在哪裡?這塊蛇皮有許多斑紋,脖子如此細,這是一隻烙鐵頭,」東方皓點了點頭:「不錯,這確是烙鐵頭。」李蓮花對赤龍晃了晃蛇皮,正色道:「我想來想去,我房裡為何會有這種毒蛇的蛻皮,本想不出來,半夜突然想到,我的房間在西面最後,最靠近樹木草地,難道那房間無入之時,有人把毒蛇養在房中?而昨日西妃姑娘來到我房裡,莫非是有人害怕我發觀那是個蛇窩,而特地送來艷福?若是我一心一意癡迷西妃姑娘,說不定就不會發覺房裡有蛇皮。」他喃喃地道,「但雖然西妃姑娘將房間整理了一遍,衣櫃底下還是有蛇皮……真是對不住得很」西妃退了兩步,臉色慘白。
「你那房間原來是個蛇窩。」施文絕幸災樂禍,「那條蛇呢?」李蓮花看了他一眼:「你再挖下去,說不定就會見到蛇.……」施文絕大刀一揮,在泥土中亂戳,只聽李蓮花道:「玉樓春吃了那妙不可言的酒席,曼陀羅和酒一起下肚,回去必定睡得不省人事,此時要是有什麼竹葉青、烙鐵頭之類在他身上咬上幾口,他想必也是不知道的,於是玉樓春就死了。」他很溫和地看著赤龍:「昨天夜裡,你用烙鐵頭殺了他,是麼?」赤龍咬唇,沉默不語,似在思考什麼。
「但玉樓春分明是被『王』字切分為七塊……」施文絕失聲道,「如果他是被赤龍施放毒蛇咬死,赤龍不懂武功,又怎麼能把他切成七塊?就算她有絕世利器,沒有勁道,也不可能將人分屍!」東方皓也道:「他若是昨夜死的,為何血液還未凝固?」李蓮花卻不聽施文絕和東方皓的疑問,極溫柔地凝視著赤龍:「昨天夜裡,是你和玉樓春在一起,烙鐵頭殺了他,是麼?」赤龍不答。李蓮花歎了口氣,突地道:「書獃子,你把玉樓春挖出來沒有?」施文絕連忙道:「快了快了。」他本漫不經心在挖,此刻運刀飛快,很快把土中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挖了出來,除了那團血肉,土裡還有條死蛇,果然便是烙鐵頭。很奇怪的是,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團血肉居然不是幾塊零散的碎屍,而是連成一片的半個軀體,左邊被生生挖去了一半。
「王」字七切居然其實不是「王」字!
它是一個「王」字的左邊一半,只有一半。
李蓮花翻開玉樓春屍體的右邊一半,那一半的頸部和胸口、手臂都有紫黑色的紅腫,留有一對一對針刺般的傷口。「這是烙鐵頭的牙印。」他歎了口氣道,「一個人的左邊一半被切成三塊,並不一定他的右邊一半也會被切成三塊,而只是說明,他的左邊一半有被切成三塊的理由而已。」東方皓忍不住問:「什麼理由?」
「如暴赤龍姑娘就此殺了玉樓春,然後坐在房中等被人發現那麼顯然,要麼她會被玉樓春的偌大一幫手下殺死,她若不想死,就要想辦法證明玉樓春是被別人所殺,和她半點關係也沒有。」李蓮花微笑道,「她或者等待這個方法很久了,一直到昨日的『漫山紅』筵席之上,有些人對她大為傾倒,說不定酒席之後,他們又聊了聊天。然後這些人在玉樓春死後,將他搬了出來,把他左邊的屍身弄成了古怪的三塊,再把他右邊屍身藏了起來。」施文絕皺眉:「這又是什麼道理?」李蓮花道:「把左邊屍體弄出來給人看,大家自然會以為,右邊屍體和左邊是一樣的,也是一樣乾淨完整,顯然玉樓春是被碎屍致死,既然左邊被切成了三塊,那自然右邊也會被切成三塊,既然左邊的屍體被人四處亂丟,那自然右邊的石頭也被人不知丟到何處,無法尋找了,那麼藏在銀心院土坑裡的半邊屍體就永遠不會有人去找,玉樓春被毒蛇咬死之事,便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眾人面面相覷,手心都有些發汗,這……這果然是……
「但玉樓春的殘肢都還在流血……」東方皓仍然想不通,「他怎會是昨日死的?」李蓮花微微一笑,「烙鐵頭之毒,能令人血液不凝,所以玉樓春的屍體仍會流血,這些血裡含有曼陀羅,所以螞蝗吃了以後,也都睡著了。」東方皓仍在搖頭:「不不,就算他血液不凝,要是昨日就被分屍,那麼到今日早晨,血液也早已流乾了,絕不可能還在流血。」李蓮花慢慢的道:「不錯,他若是昨日被人分屍,那今日定然不會流血,他既然還會流血,那便不是昨日被分屍,而是今天早晨……你我都去了香山……或者你我都去了香山之前分的。」
「如此說——你說他是被女宅之中這些女人弄成這樣的?」施文絕大吃一驚,「那怎麼可能?她們不會武功,就算有利器,也不可能把人弄成這樣,就算是絕代高手,手持神兵利器,將人大卸八塊可以,也不可能切得如此整齊,除非經過長期練習——那怎麼可能?江湖高手若是出劍,多半都從人身弱點著手,絕無一家從胸口,屁股這等肉厚之處斬斷的……」李蓮花道:「若是江湖劍客切的,自然不會如此,但她們並非江湖劍客。」
「她們?」施文絕張口結舌,他指著女宅之中許多女子,「你說『她們』?」李蓮花微微一笑,「想那樓春寶庫裡許多財寶,若兇手只有一人,如何搬得完?又如何知道寶庫所在?自然是『她們』。」關山橫河東方皓、慕容腰和李杜甫面面相覷,李杜甫道:「你……你知道她們是如何將玉樓春分屍的?」
李蓮花露齒一笑:「我知道。」赤龍再也忍耐不住「你……你……」她踉蹌退了幾步,她身後的眾位女子花容失色,西妃眼中的眼淚突然留了下來,施文絕目瞪口呆,想要上前憐惜,卻又不敢。李蓮花慢慢抬手指著那寶庫中的兵器架:「玉樓春被切為寬約一尺的三塊……半個『王』字——你們看它,是不是就是相距尺許的半個『王』字?」
眾人隨他手指看去,呆呆的看了那兵器架許久,果然……那兵器架的邊緣,連同橫桿,可不就是半個『王』字?只不過「王」字三橫,兵器架是四橫。施文絕突然跳了起來,「你瘋了?你說這些大姑娘用這奇笨無比的兵器架把玉樓春切成三塊?你瘋了嗎?這東西連個鋒口都沒有?連皮膚都劃不破,還能用來殺人?」
李蓮花瞪了他一眼:「你沒有發現,這一段地有些地方特別硬?」他說的是剛才爬滿螞蝗的地方。施文絕一怔:「有是有,可是……」李蓮花慢吞吞的又問道:「你沒發現這兵器架上有許多方方正正的印痕,又直又滑?」施文絕道:「不錯,但是……」李蓮花慢吞吞的瞟了赤龍一眼:「這塊地顯然有些地方經過重壓,而玄鐵架何等堅韌,是什麼東西都能在它上面留下痕跡?除非它也經過重壓。」東方皓點了點頭:「不錯。」李蓮花道:「也就是說,有種三寸來長,三寸來寬,三寸來高的東西,壓在了玄鐵兵器架上,又有些壓到了那塊流滿血污的泥地上,而玉樓春是在那裡被分屍的……他還在這裡掉了顆牙齒,你們明白了麼?」施文絕仍舊呆呆:「明白了……什麼……」東方皓卻已經變色:「我明白了,她們將玄鐵架壓在玉樓春的屍身之上,然後往上放置十分沉重的東西,玄鐵架受力不過,陷入玉樓春的血肉之中,最終將他的左邊身體切成了三塊!……如此方法,不需驚天動地,不花太多力氣,沒有半點聲音,玉樓春便成了四塊!」眾人張大了嘴巴,相顧駭然,施文絕喃喃道:「怎會……怎會如此……如此可怖……」他突然抬起頭來,「那三寸來長,三寸來寬,三寸來高的東西是什麼?」
李蓮花悠悠地道:「說起這種東西,大家都熟悉的很,說不定在夢裡也會經常夢見。」關山橫大奇:「那是什麼?」李蓮花問道:「以你們所知,日常所見之物,什麼最重?」施文絕想了想:「日常所見之物……自然是……黃金最重……啊——」他大吃一驚,「難道——」李蓮花嘻嘻一笑,「不錯,那三寸來長三寸來寬的東西,就是金磚。」他慢慢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劃,「三寸來長,三寸來寬,三寸來高的一塊金磚,約莫有三十八斤重,那麼一百塊這樣的金磚,就有三千八百斤。要將玉樓春切成四塊,我看一千斤足以,也就是只需二十六塊金磚壓在兵器架上,他便足以分家了。」
「但那寶庫之中,沒有金磚啊!」施文絕失聲道。李蓮花一笑:「如果赤龍要殺玉樓春,她所報的寶庫清單自然不能作數,玉樓春的樓春寶庫之中怎能沒有金磚?」他歎了口氣,「何況那金磚足足有一百零四塊之多,難道你們沒有瞧見?」
「一百零四塊金磚?」眾人面面相覷,「在哪裡?」李蓮花瞪眼道:「就在寶庫裡。」眾人紛紛趕回樓春寶庫,仍然四壁徒然,什麼也沒有。李蓮花站在寶庫大門口,眼見施文絕無頭蒼蠅一般在寶庫裡亂轉,十分失望的歎了口氣,喃喃的道:「文絕,你這次上京趕考,多半又沒有考過……」施文絕暮的轉身,大驚失色:「你怎麼知道!」李蓮花歎了口氣,「做官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才會長命……你站到我這裡來。」施文絕頓時「嗖」的一聲竄到了李蓮花眼前:「金磚在哪裡?」李蓮花喃喃道:「讀書人不可功利,豈可一心想念那金磚?那是他人之物、身外之物、殺人之物……你面向左邊牆壁,一直走到頭,算一算你走了幾步,再敲一敲牆壁是什麼聲音。」施文絕依言走了七步半,敲了敲牆壁,毫不稀奇。李蓮花又道:「你再回來,面向右邊牆壁,一直走到頭,算一算你走了幾步,又敲一敲牆壁是什麼聲音。」施文絕一走,這次走了六步,扣指在牆上一敲,手指生疼,他一怔:「這面牆……」李蓮花很有耐心的道:「就是金磚了。」
原來金磚就在牆上,外表薄薄的被抹了層煤灰,如同青磚。眾人相顧駭然,女宅中的女子一片沉默,李蓮花抬起頭道:「因為樓春寶庫失竊,要將這許多財物突然搬出女宅,顯然不太肯,如果真有一人能闖入女宅殺死玉樓春奪走寶庫裡這許多東西,那他身上應該背著至少兩個大麻袋,並且左右兩手各提住一些貴重兵器,但他不但背走了眾多財寶,居然還能攜帶玉樓春的四塊殘肢,並花費力氣丟在香山各處,這實在讓人難以想像。所以我想……能找到寶庫且把裡面的東西輕易搬走的人,最有可能的,自然是女宅裡面眾位姑娘。何況金針香草鮭魚湯變成曼陀羅香草鮭魚湯,我房間裡那烙鐵頭的蛻皮,前日木槿樹下的土坑,件件都說明女宅的各位姑娘和玉樓春的死有關。」他歉然看著赤龍和西妃,「雖然……你們都很努力,但事實便是事實……」赤龍仍舊不答,西妃卻緩緩點了點頭。
「那餘下的疑問,便是誰教赤龍將玉樓春分屍以掩飾他被毒死的真相?是誰授意編造有武林高手殺害玉樓春盜走財物的故事?」李蓮花慢吞吞的道:「只因財物如果被那神奇之極,『武功高強』、『聞所未聞』的奇怪sha手盜走,那麼自然無從追查,這筆偌大的財富,也就落到編故事的某些人手中了。」他凝視著慕容腰,目光並不咄咄逼人,十分溫和而具有耐心,「慕容公子,你是其中之一。」
慕容腰一聲冷笑:「你有何證據證實我是其中之一?」李蓮花十分平靜的道:「第一,你沒有喝那晚聰明之極的曼陀羅香草鮭魚湯;第二,你和赤龍姑娘十分投緣;第三,你力主有笛飛聲之流的高手殺死玉樓春;第四,香山之上,是你手持玉樓春的殘肢出現,故事故事裡攜帶玉樓春屍體到處亂丟的武林高手並不存在,那麼你手中玉樓春的左手是從哪裡來的?」李蓮花一字一字地道:「無論是如何來的,總而言之,絕不是在香山山谷裡揀的。」慕容腰為之變色,尚未說話,李蓮花對著李杜甫一笑:「李大俠,你是其中之二。」
李杜甫哼了一聲:「何以見得?」李蓮花道:「理由和慕容公子一模一樣,說不定還加上一條,今日早晨,你故意最晚上山,將玉樓春殘肢帶去,藏在山中,再和慕容腰一起假裝揀到。」李杜甫臉色微微一變:「胡說八道!東方皓還不是沒喝那魚湯,那他定也是其中之一。」李蓮花歎了口氣,喃喃的道:「這也是讓我想了很久的問題……喝了魚湯的人自然不是同謀,而沒喝魚湯的人究竟誰不是兇手?但我早上不小心發現了一件事,說明東方皓多半不是同謀,何況他若是同謀,便不會堅持說女宅之中有兇手的幫兇了,世上哪有自揭同夥的兇手?」施文絕想來想去,始終想不明白什麼事讓李蓮花想通東方皓不是兇手,只聽李蓮花向東方皓歉然道:「早上下棋,我看見你有幾百萬兩銀票……」眾人都是情不自禁「啊」了一聲,李蓮花道:「你既然有幾百萬兩銀票,自然不會貪圖玉樓春的財寶,唉……這是三歲孩童都明白的道理。」
東方皓冷硬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微笑:「幾百萬兩銀子,是黑五幫黑道上劫來的款子,我這就要送到南方水災之地救災去,也不是我的錢,我本身也窮得很。」李蓮花滿臉敬佩,施文絕瞪眼道:「你若是貪財之人,貪你懷裡那幾百萬兩還不比貪玉樓春的寶庫快得多?」東方皓哈哈一笑:「不過無論如何,今日李樓主讓我大開眼界,原來李樓主除了治病救人之外,抓賊也很在行,難得,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