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離火 正文 第二章 流蕩心念2
    “你干嘛這麼隆重?不就是過來吃點兒東西嗎?搞這麼隆重我不習慣的。”我心裡多少有點兒自戀,沒想到這麼受重視。

    小米宿捨的門突然被拉開,我還沒等明白過來,突然被小米推了一下,裡面的人蜂擁而上,拽著我就拖到床上,我聽見有人說:“用被子蓋上,用被子蓋上……”

    然後,一床被子兜頭就蓋了下來,我的眼前一黑:“喂!!喂!!你們干什麼呢??”

    然後,辟裡啪啦的拳頭還有別的什麼硬邦邦的字典什麼的,對著被子裡面的我就是一通狂打,我掙扎著,總算把腦袋露出來,我喘著粗氣:“你們,你們這群家伙,瘋了嗎?干嘛打我???”

    “十八,你真是讓我失望。”妮娜一手掐腰,一手裡拿著厚厚的英漢大詞典,對著我怒目而視:“那天我們跑50米測試,那些男生看著我哇噢哇噢的就算了,沒想到你也跟著哇噢哇噢的,你是流氓嗎?你是男生嗎?姐妹們,幫我出氣……”

    然後我再次讓被子蓋住,辟裡啪啦的拳頭隔著被子落到我身上。

    “呀!輕點兒!”我差點兒喊出聲。

    小諾小心的給我揉著肩頭,幸災樂禍的笑:“你活該,沒事兒起什麼哄啊?方小刀哇噢哇噢的,你也跟著哇噢哇噢嗎?方小刀要是對著路邊的大嬸耍流氓,難道你也耍流氓嗎?”

    “你怎麼說話呢?我有那麼流氓嗎?”方小刀不滿的瞪著小諾。

    許小壞在旁邊幸災樂禍的笑著:“妮娜的胸有那麼豐滿嗎?你們還哇噢哇噢的?”

    左手飛快的看了我一眼,低下頭,我看見左手的肩頭微微的抖動著:“哎,不許笑,笑什麼笑?”

    “我沒笑。”左手板著臉,瞪著我,眼睛掃了一下我的胸部。

    我更加的惱火,抓起燒烤的竹簽指著左手:“不許看!!”

    然後,小諾、許小壞、方小刀順著左手唰地眼神都盯著我的胸部,我更加的惱火。

    “你們慢慢看,我先走……”左手飛快的站起身,憋著笑,轉身朝學校的方向走去。

    許小壞和小諾極其同情的打量著我,小諾搖頭:“十八,你的胸部有那麼小嗎?小到人家左手看了都不好意思的跑了……”

    “你給我閉嘴!!”我感覺自己要被氣瘋了。

    正式上課第7天,是我們專業和國際貿易專業共同的大課——中級會計的第二次上課。

    因為我得罪了夭夭,所以上課的時候,夭夭拉攏小諾和許小壞,不和我坐到一起,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後排空空的位置上,我有些無聊,一是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中級會計這門課程,我一點兒都不覺得我算明白賬目對我的人生有什麼幫助;二是我想不出來解決新生女生抵觸軍訓的方法,學校總不能派個女輔導員去挨個的檢查那些說自己來了特殊情況的女生是不是真的有特殊情況吧?

    “12個女生同一個時間集體特殊情況?還讓不讓人家教官活了?”我小聲嘟念著,會計老師已經走上講台了,我看到懷孕的會計老師慢慢走上講台,調試著投影儀。

    當個女人真不容易,懷孕了還得給人家上課,上課的鈴聲響了,會計老師用手扶了一下腰,走到講台中央,我同情的看著會計老師。

    “同學,這兒沒人吧?”有聲音在我身邊響起來,我感覺自己的肩頭被輕輕拍了一下。

    我漫不經心的轉頭:“這兒有的是空……”

    一個長的很帥氣而且個子很高的男生,戴著黑邊的框架眼鏡,穿著深藍色的運動裝,肩頭背著阿迪達斯的白色包,一手舉著籃球,微笑著看著我。

    “沒人,你隨便坐。”我緩和了語氣,避開男生看我的眼神,低著頭轉著手裡的圓珠筆。

    男生把籃球放到我們後排的座位上,輕手輕腳的從拉開背包,從裡面拿出筆記本,還有中級會計的教科書,我飛快的瞄了一眼筆記本,上面寫著國際貿易專業。

    我的心思開始飛快的轉著,這樣一個帥哥為什麼要坐到我的身邊呢?他的女朋友呢?會不會因為遲到了,所以臨時湊到我身邊坐著?沒可能啊,我好像從來沒有在學校見過他?我們好像不認識吧?都說女大十八變,難道這學期我脫胎換骨了?22歲才變??可是從宿捨出來的時候我明明有照過鏡子啊?好像沒什麼變化啊?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懷孕的會計老師對著耳麥很嘹亮的說:“上堂課留的作業大家都做可吧?會計這個東西其實不難,只要用心也不會覺得有多枯燥,下面每個班級抽出3個學生的課後作業,看看大家課後大家掌握的怎麼樣了……十八。”

    我手裡的圓珠筆啪的掉到了地上,我的嘴巴張得大大的,我慌了,因為上堂課的會計作業我根本就沒有做,最關鍵的問題是我什麼都不懂!!我皺起眉頭,腦袋一片空白,我和小諾她們坐的距離遠遠的,連臨時抓抄的機會都沒有了,怎麼辦怎麼辦啊?我小聲的嘟念著。

    我感覺有人碰了我一下,轉臉看見旁邊的男生拿出他的作業本,我呆若木雞的看著他,他飛快的拿出塗改液,把他作業本上的名字和專業塗掉,然後朝我笑:“寫上你的名字和專業吧。”

    “謝謝,謝謝……”我語無倫次的,非常激動的抓過他的作業本,飛快的寫上自己的名字和專業,然後匆忙的把作業本交上去,終於松了一大口氣,我象看上帝一樣看著旁邊的男生:“今天太謝謝你了。”

    男生笑笑:“沒事兒,我們以前經常這麼干,差不多交作業的時候都是用萬能作業本,我叫歐陽,國際貿易專業的,我知道你,你是學生會的,叫十八,對吧?”

    “你怎麼知道?”我有些疑惑。

    歐陽露出笑,露出小虎牙:“我們又不是很大,學生會的成員跑來跑去的誰不認識啊?另外就是……”

    歐陽停頓了一下,低頭翻著中級會計的書:“你認識左手吧?我和左手一個宿捨,總是能聽到左手和方小刀說到你,我聽了你很多事兒……”

    “啊!!你就是左手他們宿捨的那個歐陽???”我驚訝的差點兒喊出聲,我慌忙用手捂住嘴巴。

    歐陽的眼睛亮了一下:“你知道我?”

    “左手跟我提過你,說你英文棒極了,畢業後會申請去加拿大的學校,而且上學期寒假,我還在你們宿捨……”我想起去年寒假在左手宿捨,在歐陽的床上睡著了,那個溫暖的宿捨溫度,我慌忙打住話頭,我總不能說我睡過你的床吧?

    歐陽轉臉看著我,一臉的疑惑:“你到我們宿捨,怎麼啦?”

    “沒怎麼,我,我看到過你牆壁上的書架,全部都是英文書。”我岔開話。

    阿瑟和小麥來學校找我,叫上左手和方小刀一起,到學校外面的小酒吧喝酒。

    我剛接到李遙的信,對著酒吧昏暗的燈光撕扯著。李遙是師大的學生會宣傳部長,兩個學校聯誼的時候,大家互相認識了,李遙寫的一手漂亮的毛筆字。

    因為都喜歡古典詩詞,都喜歡古文,就一直通信,象少年時代的筆友,雖然後來可以發電子郵件,電話也越來越方便,但我們還是習慣用信封和郵票、還有鋼筆寫字往來信件。那時候北京市內的通信,大概三天左右會收到,也就是一周左右我和李遙才會收到彼此的回信,打開信紙的瞬間,看著李遙雋秀遒勁的毛筆字,我就會特別興奮,那個年代,還能堅持用毛筆和鋼筆互相通信的人,估計不多了。

    我聽見左手問阿瑟:“工作怎麼樣?賺工資的感覺爽吧?”

    “真是人走茶涼,我才畢業幾天,你理都不理我了。”阿瑟用手指頭彈了我的腦袋一下。

    我揉著腦袋:“哪有啊?我也得有時間去看你和小麥才行啊?”

    “你還是不想著我們,要是想了怎麼會沒有時間?”小麥朝我齜牙咧嘴:“我現在是社會上的人了。”

    看著小麥的表情,我差點兒笑出聲,從信封裡抽出李遙的信。

    “誰給你的信?”方小刀一把奪過我手裡的信,對著酒吧的燈光念著:“呀,還是毛筆字楷體呢,有才……十八,一直想去你們學校看看,卻總是食言,不是學生會的工作太忙,就是我太懶了,告訴你一個可笑的事兒,我竟然暈車,奇怪吧,我當初也沒想到男生也會暈車,對了,上次你幫我摘錄的水經注譯文我核對了,剛好是我想要的……我們同宿捨的室友看了你寫在信封上字,怎麼都不相信你是女生……”

    我追著方小刀把信搶過來,踢了方小刀一腳,方小刀揉著屁股:“好啊,偷偷背著我們交男朋友,虧我們左……”

    “喝你的酒!”左手冷冷的盯著方小刀。

    阿瑟漫不經心的喝了一大口啤酒:“一個會寫詩詞,一會兒用毛筆字寫信,這不挺合適的嗎?”

    “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李遙是師大的宣傳部長,去年兩個學校聯誼的時候認識的,只不過是朋友而已。”我有些惱火的瞪著阿瑟。

    小麥用吸管喝可樂,可樂已經喝完了,小麥還用吸管不停的吸溜著,發出很大的聲音。阿瑟的手機響了,阿瑟對著喂喂了兩聲,站起身出了酒吧,小麥瞧瞧的跟在阿瑟後面,笑的極其詭秘,不曉得想做什麼壞事兒。

    “水經注譯文?”左手摸著頭發,表情有些不自然:“你們,那個書也看嗎?我都什麼不懂。”

    我欣賞著李遙正楷的毛筆字,笑:“看的多了,不過我覺得《山海經》挺有意思的,都說是東方朔譯的,不過風格跟東方朔還是蠻像的……”

    “山—海—經?是,是什麼?”左手的表情更加不自在:“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左手的表情讓我有些想笑:“高中就學過一些啊?你怎麼連《山海經》都……”

    我感覺自己的腳痛了一下,我差點兒喊出聲,抬頭,看見方小刀朝我擠眉弄眼的,我有些茫然,好一會兒才看見左手靠在吧台上,不吭聲的轉著啤酒杯。

    酒吧外面,阿瑟和小麥撕扯在一起,小麥嘿嘿笑著把一個什麼東西往阿瑟的襯衫領口裡面塞著,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

    “我們都離開學校三個多月了。”阿瑟環顧著夜晚中亮燈的教學樓,有些發呆。

    我站在阿瑟身邊,也跟著發呆,夜晚的教學樓是安靜的,雖然裡面有來來回回走動的身影,我一直都覺得晚上要比白天安靜,可能是好多東西都被夜晚蓋住了。因為看不見,所以我們會相信那些看不見的東西是美好的,就像我們逗小孩子,隨便找個什麼書本樹枝的東西遮住下臉,然後突然朝小孩子露出來笑臉,小孩子就會咯咯的笑著,好像我們大人真的會隱身一樣。

    阿瑟點了一支煙,轉臉看我:“有和小淫聯系嗎?”

    “工作還習慣嗎?”我想裝著沒聽見,低頭開始踢著鞋邊兒的小石子。

    阿瑟朝我吐了一口煙,好一會兒才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想讓你相信愛情吧,我又拿不出來證據,去證明那個遠在最南邊城市的男人是愛你的,我也沒有辦法去保證你們沒有辦法在一起的這些年,可是我要是什麼都不說的話,你和他的愛情是不是就真的跟畢業這個玩意兒一起死掉了呢?”

    阿瑟停頓了一下:“十八你自己說,你覺得我應該讓你相信,還是不相信?”

    “我能不能只相信我自己?”我難過的看著阿瑟。

    阿瑟連著吸了好幾口煙,沒有在說話,也可能是阿瑟也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麼更好一些。

    我對著學校的貼滿了買賣求租兼職信息的公告欄,開始地毯式的搜索,暑假過去之後,我就一直沒有找到工作,沒有工作對我來說是非常要命的。我始終不相信,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命都沒有太大的把握掌控的時候,他會去暢想愛情,去唱《我的太陽》,或者《夜鶯》,或者對著窗戶吟詩。

    我把有用的信息都抄錄到筆記本上,上面能看見的部分我都抄了,我開始翻那些被壓在信息後面的小紙條,有個家教的信息,但電話被毀掉了,我心裡有些惋惜。

    “十八,你在做什麼?”一個有些熟悉的女生聲音。

    我轉頭,看見祝小希和杜小兮,兩個人拎著水果袋,笑吟吟的看著有些狼狽的我。

    我笑:“沒什麼,有些信息想收集一下。”

    “是不是替學校勤工儉學的學生收集的?”杜小兮笑的要比祝小希好看多了,杜小兮是長發,祝小希是短發,這兩個人的名字真是要命。

    我含糊的恩著,並沒有澄清其實我是想替我自己找工作。

    祝小希熱情的從水果袋裡拿出一些水果塞給我:“這些給你,我們買了好多,天還沒涼,放不住。”

    我推拒了好一會兒,直到祝小希好看的眉毛皺起來,祝小希說:“你干嘛那麼客氣?又不是黃金白銀?只是一點兒水果,知道你是學生會的,我們又不是行賄,你要是不要,我生氣了。”

    我沒敢在拒絕,說了好幾聲謝謝,祝小希帶著杜小兮回宿捨,走到宿捨門口的時候,還回頭朝我微笑,我抿抿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早上我去跑步,在操場看到方小刀和左手,新生有好多也都在跑步,看來還是有不少人喜歡運動。我繞著操場跑了3圈兒,氣喘吁吁的,方小刀在籃球場朝我一個勁兒的擺手,我慢慢走過去。

    “我絕對沒說錯,咱們學校周邊的養豬場都不用買豬飼料了,你沒看見整天收泔水的大嬸笑的多開心?光是那些饅頭米飯就夠用了,絕對不用我們花錢,還給學校造福呢……”方小刀喋喋不休的跟左手說著,左手沒有什麼反映的彈跳、上籃、投籃。

    我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看著方小刀:“你說什麼呢?”

    “讓左手養兔子啊,又不是在外面沒租房,等明年開春,殺了吃肉。”方小刀的眼神閃爍著珠圓玉潤的光芒:“光是用學校食堂的剩飯剩菜喂它就好了,豬太大,我們也不會殺,殺了也不會灌血腸,內髒浪費了,只好養兔子了,大小最合適……”

    左手的運動衫有些濕透了,籃球砸在籃框上,飛了出去,方小刀跑去追球,那個身形差點兒就和籃球合二為一了。

    “我認識你這麼久,才知道你知道的好多東西,對我來說都象天書。”左手看著操場遠處,有點兒自言自語。

    我不解的看向左手:“你說什麼啊?說的我好像無所不知似的。”

    “我都不知道水經注譯文,也不知道《山海經》,更不懂古典詩詞,我都懷疑我小時候有沒有用手握過毛筆這個東西……”左手叉著腰,背對著我,我能看見左手的後背被汗水浸透的部分。

    我不知道左手為什麼要這樣說話,我笑:“可是我一樣不懂彈吉他,不會唱歌,也不會打籃球啊……”

    “那能一樣嗎?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兒好不好?”左手猛的轉過身盯著我,我看到左手眼神有些異樣,左手喘著粗氣:“你見過哪個穿著破爛牛仔褲、背著吉他哼哼哈哈唱點兒歌兒、踢踢足球打打籃球的男人,就能養家糊口?難怪我爸看不上我,我爸要是我這個德行,我媽怎麼可能嫁給他??”

    操場上有足球飛過來,左手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用身體擋住足球,大力的把足球踢飛出去,然後跑向操場。

    “怎麼了?”方小刀托著籃球氣喘吁吁的跑回來:“左手怎麼了?”

    我猶豫的看著方小刀:“小刀,左手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阿彌陀佛!耶穌啊,你老人家真是開眼了,明天我就去城隍廟給你老人家燒香去。”方小刀虔誠的用胖手拍拍胸口:“十八,你當別人都跟你一樣沒心沒肺的?”

    我給了方小刀一拳,笑:“別現眼了,你去城隍廟燒香給誰啊?耶穌不在哪兒。”

    “你老實說,那個手鏈誰給你的?”方小刀瞇著眼睛盯著我。

    我奇怪的看著方小刀:“不是左手給你買的嗎?左手說你手腕粗,扔了可惜,所以就臨時決定送我了,說我運氣不好,桃木的辟邪……”

    “呀!!”方小刀驚訝的翻翻眼睛:“他魂兒給我買啦??好啊……我明白了,你倆,哼哼……你倆,哼哼……我就不說了”

    方小刀扁著嘴,一個勁兒的晃悠著大腦袋,一幅了然於心的樣子。

    我氣惱的推了方小刀一下:“你哼哼什麼啊你?你再哼哼試試,你看我不把你趕到豬圈裡去?”

    新生軍訓的操場,九月的太陽,還一樣的毒辣,教務處長手拿擴音器准備訓話。

    “你們女的事兒就是多。”4暮一臉的鄙夷,揶揄的看著我小聲說:“光會點火不會滅火。”

    我瞪了一眼4暮沒有說話,參加軍訓的學生大部分無精打采的站著,看來真是時代發展了,我們軍訓的那個時候,女生長頭發的都少,一色的清湯掛面,有長頭發的,也是把頭發簡單的扎起來。

    現在放眼看去,女生什麼發型都有,最惹眼的是女生頭發上的那些飾品,有卡子的有線繩的,有塑料的,還有絹花的。現在想想,難怪小米抱怨說她想買粉紅色的小可愛她媽媽都不讓,過去的那些青春歲月,真的是洗盡粉脂鉛華,絕對的素面朝天。

    “……同學們,軍訓是大學生入學的一項體能訓練,會讓你們在以後的學習生活中受益無窮,所以,希望大家能夠明白學校的一片苦心,並不是你們所想的體罰,還是什麼魔鬼訓練,沒到份兒上……”教務處長的聲音通過擴音器,響徹在操場上。

    開始有學生小聲議論的聲音。

    “所以,學校決定,重視軍訓這門體能訓練,把軍訓作為體育課的成績,如果誰不想參加軍訓,那麼這學期的體育課成績就不及格,下學期補考的時候,女生需要從鉛球、800米跑、50米跑、立定跳遠等達標項目中任選一,男生需要從引體向上、俯臥撐、立定跳遠、鉛球等達標項目中任選一,都進行補考……”教務處長的聲音開始有了很大底氣。

    然後操場上,象燒開的開水一樣,小聲的嘰嘰喳喳了好一會兒。

    4暮開始朝我壞笑:“怎麼樣,我這個方法想的管用吧?有本事就別軍訓,下學期交補考費,選體育達標的項目去,說不好真有人喜歡玩兒鉛球呢……”

    “小人得志。”我厭惡的看了4暮一眼,但說實話,這個方法比說教和硬性的批評好多了,我不得不承認,4暮是非常有頭腦的一個人。

    上中級會計課的時候,我早早到了階梯教室,還是坐在之前我坐過的位置上,我四處張望,沒看見歐陽,我有點兒失望,看著手裡的一盒糖。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些期待,期待能看到歐陽,我潛意識中提示自己我只是為了歸還萬能作業本而已,順便送歐陽一小盒糖表示上堂課幫忙的感謝。

    上課鈴聲響了,懷孕的會計老師試試耳麥,准備講課,我失落的把手裡的那小盒放到課桌裡面。然後,我聽到身後有急促腳步聲,我轉臉,看見歐陽快步走到我旁邊坐下。

    歐陽朝我小聲笑:“哦,好險,差點兒遲到。”

    我的手在課桌裡拿起那一小盒糖,拿起來,放下,又拿起來,我甚至感覺到自己的緊張,我從來沒有想過,送別人小小的禮物也會那麼艱難。

    “同學們,從上堂課抽查的作業情況看,大家掌握的還不錯……”會計老師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有些抑揚頓挫。

    我拿起那一小盒糖,慢慢的深呼吸了一下,把糖放到歐陽的桌子上:“這個,給你。”

    “呀。”歐陽有些驚訝的聲音,露出和歐陽帥氣陽光的樣子不太搭配的小虎牙:“干嘛送我糖?”

    我漫不經心的翻著中級會計的課本:“上次抽查作業,你幫了我,我不喜歡欠別人的,送你糖,算抵消了……”

    “有幾個同學的作業做的非常好,這都證明大家用心了,象經濟管理專業的十八,還有國際貿易專業的……”會計老師抑揚頓挫的點著抽查作業中完成情況好的人名。

    我的臉唰的一紅,前面的許小壞、小諾還有夭夭同時回頭看向我,那眼神中擺明了就是你十八根本就沒做作業好不好?

    歐陽笑出聲,轉臉看著我:“十八,你是不是還得再送我一盒糖?我不介意的。”

    我用中級會計書擋住臉,沒好意思說話。歐陽笑著把我送的那盒糖放到背包裡,歐陽的手指纖細修長,我會想到言情小說中富家公子保養的很好的手。

    “十八。”歐陽突然轉臉看向我,歐陽的眼神象午後的陽光斜斜的透過絲質的窗簾,還有微微拂過的暖風:“我沒有告訴左手,我已經認識你了。”

    我避開歐陽的眼神,低著頭看著書桌上的教科書,好一會兒,我才小聲說:“我也沒有告訴左手,我認識你的事實。”

    “真有你們學生會的,竟然把軍訓成績改成體育達標成績了,沒的逃了,你們滿意了?”路芳菲只穿著黑色的內衣和內褲站在上鋪,忙著往白色的牆壁上釘著漂亮的窗簾布,路芳菲的皮膚白皙細嫩:“反正也沒剩多少天了。”

    都說君子非禮勿視,我想我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不過和路芳菲一樣是女生,為什麼不能看?這麼一想我就仰著臉看著路芳菲骨感的後背,在黑色性感的內衣襯托下,路芳菲的後背竟然連個青春痘都沒有。我心裡有些不平衡,我想起自己後背長著類似青春痘的東西,每次我抓不到的時候我都會埋怨自己的手長的短了。

    路芳菲突然轉過身,我慌忙別過眼神,眼角還能看到路芳菲黑色內褲,我開始在筆記本上寫:“你們專業就你自己是吧?獨唱陳慧嫻的歌曲?是《飄雪》,還是《千千闕歌》?”

    “都不是。”路芳菲看著我笑:“你臉紅什麼?又沒讓你脫光了,是《歸來吧》,我唱歌氣場很好的,十八,你長的挺男性化的,怎麼臉皮兒這麼薄啊?”

    我緊張的把歌名抄好,看著路芳菲尷尬的笑:“你,你真漂亮。”

    “謝謝。”路芳菲站在上鋪朝我嫵媚的一笑,接著往牆上盯著窗簾布。

    我去找左手要節目單,左手和方小刀正在校外的台球廳打台球,那天晚上剛好下了小雨,台球廳沒幾個人。我能聽見球桿撞擊台球的聲音,還有台球撞擊到球案子上的聲音,在雨夜,聽的很真切。左手的台球打得很好,准確率也很高,左手扛著球桿走來走去的時候,表情淡淡的,但看著很酷,象電視上演的台球表演賽。

    “左爺帥吧?你小心看傻了。”方小刀拄著球桿,壞笑的看著我,正在出桿的左手眼神冷淡的看了一眼方小刀,酷酷的。

    左手突然把球桿遞給我:“會玩兒嗎?”

    “不會。”我慌忙搖搖頭。

    左手把球桿塞給我:“拿著,我教你。”

    我有些不知所措,拿著台球桿感覺上象拎著擀面杖,很別扭,怎麼說擀面杖短點兒。方小刀把我推到台球案子邊兒,左手從別的球案上拿起另一個球桿。

    “用白球做底球,打你想打的球。”左手點了支煙,示意我打球。

    我打量著手裡的球桿,小心的看左手:“能用粗的這頭打嗎?”

    “你不會這麼差勁兒吧?”方小刀笑出聲。

    我瞪著方小刀:“粗的這頭兒給勁兒啊……”

    左手叼著煙,俯身在台球球案上,非常漂亮的打了一個球進洞,抬頭看我:“像我這樣。”

    我照著左手的樣子,俯身用球桿打球,我的技術可想而知,旁邊的方小刀笑的東倒西歪,我惱火的瞪著方小刀。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我去買煙。”方小刀揶揄的看我,轉身出了台球廳。

    我賭氣扔了球桿:“不玩兒了。”

    “怎麼這麼容易放棄?我教你,選個角度……”左手突然拽住我,把球桿塞到我手裡,把我推到球案邊兒。

    我俯身選了一個角度,左手靠在我身邊,用手輕輕擺正我前面支著的手指頭,又握住我放在球桿尾部的手,我感覺自己的心跳了一下,開始不自在。台球廳裡靜靜的,窗外的小雨打在窗戶玻璃上,能聽見沙沙的聲音。

    我試著抽回手,左手握住我手的手用了一下力,我聽見左手在我耳邊的聲音,很低:“按照這個角度打。”

    我好一會兒沒動,左手低低的重復了一句:“打!!”

    被左手握住的手在左手的力道下,球桿打出去,白色的底球撞擊到前面的紅色球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然後,紅球和白球竟然一起進了球袋,我的心跳莫名的快了起來。

    “我只想告訴你,在你學習唐詩宋詞,還有那個什麼《山海經》的時候,我的時間都用在了台球和撲克牌上,所以我懂的只能是這個。”左手放開我的手,在我耳邊小聲說著。

    我想起歐陽,轉臉看向左手:“其實你們宿捨的……”

    左手靠著球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我,我一緊張,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新生歡迎會上,你和索多多到底唱什麼歌兒?學校等著要節目單。”

    “真的愛你。”左手轉身朝台球廳外面走去。

    我和小諾拿著飯盒,傻呆呆的站在喧鬧的食堂裡面,不時被來回打飯的人撞到一邊。

    “這,這是食堂,還是養豬場啊??哪兒跑出來這麼多人??”小諾手裡的飯盒被別人擠掉了,光當一聲摔到地上。

    食堂裡黑壓壓的,到處都是人,沒有人排隊,也沒法排隊,打飯的窗口被學生擠滿了,到處都是嚷嚷聲。

    “三兩米飯!!”

    “倆包子!!”

    “我要牛肉土豆塊,你沒聽見嗎??”

    “那是我的炸魚!!!戴綠帽子的那個,聽見沒有??那是我的炸魚,我都打了卡的!!!”

    ……

    “NND的,來了新生,老娘還吃不上飯了!!我拼了!!”小諾看了我一眼,一咬牙一跺腳,挽挽袖子,朝黑壓壓的人群沖了過去。

    “砰!!”有人撞到我身上,我扶住一看,是暈頭轉向的小諾,小諾咬牙切齒的,一把推開我,朝著黑壓壓的人群再次沖了過去。

    “砰!!”小諾再次被撞了回來,頭發也亂了,憤怒的看著我:“我還不信了我!!”

    小諾騰的再次往人群裡沖,沖了一半兒,小諾老老實實的回來了,拽著我就往食堂外面走,我不曉得小諾為什麼突然放棄了,看看擁擠不堪的人群,我想著買泡面吃算了。

    走出食堂,我才打量著小諾:“你怎麼不沖了??放棄了?”

    “你看。”小諾把她飯盒打開,裡面裝著兩塊紅薯,還有一塊炸魚。

    我睜大了眼睛:“這麼快??要知道這麼容易你幫我打飯也行啊?”

    “什麼啊?”小諾壓低聲音:“我往上沖的時候,不曉得抓了哪個孫子的飯盒,把人家飯盒裡的東西給抓出來了,得了便宜還不走??你看這地瓜給抓的?跟上了吊似的,真慘,咱倆對付著吃點兒吧,晚上早點兒來……”

    我有些頭大:“怎麼突然多出來這麼多人?三個食堂都人滿為患,以後還怎麼吃飯啊?”

    “我明白了。”小諾瞪著我:“剛開始新生來學校,還沒軍訓的時候他們也不曉得餓,這會兒都訓多少天了,早把胃口給撐開了,所以都想著來食堂吃飯了,都說大鍋飯好吃,原來是這麼回事兒,都得靠搶才能吃到能不香嗎,你們學生會跟學校反映反映,別光想著招生,食堂都不夠用了……”

    我在抄錄下來的本子上劃著那些打過電話的招聘信息,好多已經找到的合適的人選,只有一家沒有人接聽,是一家招聘兼職錄入的雜志社。

    “請客請客。”許小壞推門進來,坐到我旁邊,看著我劃得亂七八糟的筆記本:“我剛才在教務處的公告欄上看到你的名字了,是一等獎學金。”

    我松了口氣,還好,之前的總復習,總算沒有白白的在走廊喂了蚊子。

    許小壞拿過我手裡的筆記本:“你又在找工作?”

    “恩。”我有些洩氣。

    許小壞突然扔了筆記本,往我身邊靠靠,放低聲音:“十八,你說實話,你覺得左手怎麼樣?”

    “為什麼這麼問?”我拿不准許小壞為什麼會這樣問,我還是非常警惕的看著許小壞:“挺好的啊,你又不是才認識他?”

    許小壞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那我就奇怪了,那個叫歐陽的,就是上中級會計課跟你坐在一起的那個長的還挺帥的男生,人家就幫你交了一次作業,你就送他一盒糖,左手幫你的,可不止這些吧?我也沒見你送過左手什麼?”

    “那是,那是……”我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我感覺自己的臉色肯定不好看。

    許小壞有些幸災樂禍:“十八,你說可不可以這麼理解,感覺也是自私的,感覺誰好就會對誰好?”

    “我,我要是給左手送東西,你肯定每天都跟我唧唧歪歪的”我有些惱,瞪著許小壞。

    許小壞站起身,扁扁嘴:“你要是正大光明的送,我朝誰嘰歪去?還是你心裡有鬼。”

    我張著嘴巴,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不得不承認一點,許小壞有些話沒有說錯。

    我想起之前左手幫我的種種事情。寒假的時候女生樓幾乎清空,我不敢在女生樓住,阿瑟在校外租的房子暖氣壞了,左手怕我害怕,拖著方小刀每天去阿瑟冰冷的房子陪我;暑假的時候,我在酒吧打工,每天下班左手都等我一起回學校,不管有多晚;酒吧中無聊的客人拿我尋開心,還是左手替我狠狠教訓了酒吧的客人……

    左手真的做了好多事情,那些讓我不得不感動的事情,在我認識他的一年中,左手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保全我。我有眼睛的,我也有感覺的,可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如果我和左手不做兄弟還可以做什麼?我們真的就是兩個不同世界裡的人。

    “十八十八,以後上統計學我們幫你占位置吧。”祝小希趴在桌子上熱情的看著我。

    小諾扁著嘴,在我另一邊小聲說:“假殷勤。”

    我用手掐了小諾一下,朝祝小希和杜小兮笑:“那太謝謝了,如果方便的話給我占兩個位置,我們坐一起的……”

    我聽見嘈雜的飯盒聲音,環視了一下大教室,發現大部分的學生竟然都把飯盒帶在身邊了??統計學老師還在講台上孜孜不倦的寫著公式:“同學們,這個公式很重要,是整個統計學……”

    開始有人用勺子敲飯盒,小諾八卦的湊到我耳邊兒說:“看見沒?食堂吃緊了,現在到了飯點兒就得靠搶,我不是每次都有運氣能從別人的飯盒中抓到紅薯和炸魚的……”

    飯盒和書桌碰撞的聲音越來越大,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故意的,還有勺子掉到地上的聲音,統計學老師還真是夠鎮定,照舊不緊不慢的還在黑板上寫著公式。

    然後,有的學生竟然公然把飯盒放到書桌上,小聲嚷嚷:“老師老師,下課吧,晚了我們沒飯吃的……”

    已經開始有後排的學生貓著腰兒拎著飯盒,從階梯教室的後門溜出去,隨即,就像古時候升堂一樣,大部分人的飯盒和書桌有節奏的碰撞著,響的稀裡嘩啦的,統計學老師正在寫著的粉筆啪的斷了。

    “你們下課吧。”統計學老師彎腰撿起粉筆,背對著我們非常冷淡的說了一句,接著往黑板上寫著沒寫完的公式。

    然後,學生就跟炸開的馬蜂窩似的,拎著響的稀裡嘩啦的飯盒,朝教室外面蜂擁而至,有的飯盒還摔到了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和小諾在食堂被黑壓壓的人群沖散了,我竟然還和學校的一個新來的單身老師擠到了一塊兒,平時文縐縐的帶著眼鏡的老師這會兒也顧不上為人師表的斯文了。隔著三四個人就一個勁兒的喊:“炸醬面!賣炸醬面的!”

    可憐老師個子還矮,在前排學生的後面連著蹦了好幾下,嗓子都要喊啞了,賣炸醬面的大師傅也沒正眼看他一下。

    我看著食堂中還在軍訓中一色的迷彩服的新生,心裡瓦涼瓦涼的,老天爺啊,這過的都是什麼日子?自從新生報道後,我連個像樣的饅頭都沒買到過,每次搶到的饅頭都跟得了黃疸病似的,據說發黃的饅頭都是前一天剩下的饅頭回鍋的。

    正想著的時候,有人在我背後撞了我一下,我飯盒上面的黃疸饅頭劃著漂亮的圓弧,飛了出去,我眼巴巴的看著那個飛向空中的饅頭:“我的饅……”

    然後,我看見飛出去的病怏怏饅頭被一只手抓住了,然後我看到了左手,我咽了下口水,終於把嗓子眼的話的說完:“饅頭!!”

    “去那邊吃吧,我占了位置。”左手把抓住的饅頭放到我飯盒上,看了我一眼,朝就餐的位置走了過去。

    我剛坐下,左手就拿走我飯盒上的饅頭,我一驚:“我的……饅頭。”

    “換一下吧,這個我抓過了。”左手把他飯盒裡的饅頭遞給我,左手的饅頭應該是當天新作的,看著健健康康的。

    我還想說什麼,左手已經掰開那個黃皮膚的饅頭,咬了一口,皺著眉頭嚼著,好一會兒沒吞咽下去,左手開始低頭剝著饅頭皮,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左手剝著饅頭皮。

    “看我干什麼?”左手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我長的象饅頭嗎?”

    我避開左手的眼神:“不,不是,聽人家說,剝饅頭皮,窮舅舅家。”

    “我沒舅舅。”左手好像笑了一下,吃了一大口饅頭。

    我看了左手一眼:“你們宿捨的歐陽,我認識,我們一起上中級會計,老師抽查作業我沒寫,用了他的萬能作業本。”

    “是嗎?”左手放慢了嚼饅頭的速度,吃了一口菜,聲音有些含糊:“歐陽沒跟我說過,我只是知道他們這學期有中級會計。”

    我剛想說什麼,左手突然朝我身後的方向招招手:“歐陽,這邊!”

    我有些驚訝,轉身看向身後,果然是歐陽,歐陽也看見左手和我了,遲疑了一下,笑著朝我們走過來,歐陽的運動服是淡藍色的,他手裡的飯盒竟然是粉色的,竟然還有HELLOKITYY的圖案。

    “這麼巧?”歐陽坐到左手身邊,露著小虎牙朝我笑了一下。

    我也笑:“飯盒,好像是女生風格的。”

    “我表妹的,我們拿混了。”歐陽看看飯盒上的圖案,有些不好意思。

    “你認識十八也不跟我方小刀說下。”左手手裡的饅頭撕扯的細細碎碎的,落了一桌子。

    我低著頭吃飯,聽見歐陽文靜的聲音:“什麼啊?你一周才幾天在宿捨呆著?”

    我松了一口氣,小心的吃著饅頭和菜,我聽見左手淡淡的說:“也是,我又不愛學習,在宿捨教室呆著也沒意思,不是在外面混就是蒙頭睡大覺,不像你們倆,都是好學生。”

    “你瞎說什麼啊?”歐陽好像拍了一下左手。

    我聽見身後有人喊我名字,轉臉,看見祝小希興奮的表情:“十八,你也在這兒,給!”

    祝小希把笑著把一杯冰鎮飲料放到我面前:“我多買了一份兒,這份兒給你。”

    說完,祝小希笑著跑開了,我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冰鎮飲料,有些不知所措。

    在新生歡迎會前一天,李遙真的來學校找我,我有些意外。

    “十八,介紹朋友給你認識。”李遙笑著拍拍跟他同來的男人:“曲莫浮,我們學校文體部部長,他從小習武,我每次收到你的信,他都不相信是女生寫的,說你的字體剛硬。”

    曲莫浮身體修長,不知道是不是習武的關系,穿著白色的運動衫,有一種氣定神閒的感覺,李遙介紹他的時候,他光是笑。

    “你好,李遙的信都是我轉給他的。”曲莫浮朝我伸出手,眼神象流動溢彩的陽光,不僅是溫暖,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我也伸出手:“你好,你真的會武術?”

    “會一點兒。”曲莫浮接著笑。

    曲莫浮的手很柔軟,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一句話,上善若水。

    “十八,曲莫浮會的東西多了,他爺爺研究易經的,他還擅長測字,非常靈驗,他看到你的字體就說了關於你的好多分析,文隨意動,字體彌染陽剛之氣,我覺得說的好准,他不當算命先生都可惜了……”李遙壓低聲音朝我說著。

    曲莫浮打斷李遙,笑:“十八,你別聽李遙瞎說,那都是小時候跟我爺爺學著玩兒的,沒什麼特別的。”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看著曲莫浮會給人一種說不清的感覺了,中國的某些文化就是這樣,浸淫久了,人的內裡就會受到影響,就像道家入門先練氣,講究吸取日月精華。

    “明天晚上我們學校有新生歡迎會,你們在這兒看看吧。”我笑著邀請李遙和曲莫浮。

    李遙睜大了眼睛:“趕巧了,一定得看。”

    晚上,我帶著李遙和曲莫浮去找左手和方小刀,安排他們睡在左手的宿捨,那個時候,同學之間串學校,都是睡在男生宿捨或者女生宿捨。

    “你從校外帶回來的男生,還讓我和左爺安排他們住的地兒?”方小刀嘟念著,一副賴賴唧唧的樣子,眼睛瞪的跟腫眼泡的金魚。

    我推了方小刀一把,壓低聲音:“你滾!”

    李遙和曲莫浮打量著左手的宿捨,李遙笑:“還真是男生宿捨,跟我們學校一樣。”

    滿宿捨只有歐陽的床位干干淨淨,靠著牆壁的暑假上,擺滿了書籍,還有好多英文名著。我小心的坐到歐陽的床邊,從書架上拿起一本《呼嘯山莊》隨手翻看,發現書裡的一些英文下面標注著歐陽清秀的字體,寫著關於單詞的具體活用還有意譯。

    “你真的會算命?”方小刀有些挑釁的聲音。

    曲莫浮很溫和的聲音:“不是算命,不過是測字而已,信則有不信則無,你信了,寫出來的字也是虔誠的,你不信,寫的字也是鬼畫符。”

    我抬頭看向曲莫浮,左手斜靠著他的床鋪,看向歐陽我手裡拿著的那本《呼嘯山莊》。

    “不過是騙小孩子的玩意兒,鬼才信。”左手冷冰冰的聲音。

    曲莫浮好像笑了一下:“那你要不要試試呢?”

    “試啊!干嘛不試?”方小刀壓低聲音:“左手,你說個字,拆穿他。”

    曲莫浮氣定神閒的坐在書桌邊,朝左手伸了一下手:“請!!”

    “‘北’,東南西北的‘北’。”左手猶豫了一下,冷淡的說出一個字。

    曲莫浮眼神盯著左手:“想測什麼?事業?愛情?還是別的?”

    左手抿抿嘴唇,剛想說話,方小刀看著我的眼神一亮,突然轉臉看向曲莫浮:“當然測愛情了,學生有個狗屁事業??愛情,就測愛情!”

    左手皺皺眉,瞪了方小刀一眼,沒有說話,曲莫浮的嘴角動了一下:“稍等。”

    我伸長了脖子,方小刀也伸長了脖子,想看曲莫浮在一張紙上寫什麼,左手不屑的點了支煙。

    李遙慢慢走到我身邊,笑:“十八,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曲莫浮對《易經》領悟的有點兒不可思議。”

    曲莫浮放下筆,拿起桌上的紙,看看左手,又看看方小刀,最後看了看我,笑的有些神秘。

    “‘北’字本意為背,為陰,從水,如論感情,我覺得是那種發展緩慢但是穩定的,像是……背陰處有水露滋潤的花兒,略蒼白一些,但是感情法陣比較深,不過……”曲莫浮平和的聲音,象是寺院的缽磬兒,柔和,但字字入耳。

    左手吐了一口煙,盯著曲莫浮:“不過什麼?”

    “不太好形容這種感覺。”曲莫浮也看著左手,笑:“‘北’本來字形是兩個人相背,但是其從水,論感情應為合,相背卻又相合?很奇特,有點兒意思……”

    左手掐滅手裡的煙,有點兒冷淡:“最討厭咬文嚼字的,煩!”

    “我不問你有沒有說對,只問你我有沒有說錯?”曲莫浮修長的手指嫻熟的把手裡的紙折成條狀,笑著遞給左手:“一人一字,一字一時,字隨意動,意不過是心動,你收好。”

    左手不屑的接過曲莫浮遞過去的紙條,揉搓了幾下揣到牛仔褲口袋中,嗤笑:“鬼才信。”

    “十八,你要不要測個字?”李遙笑嘻嘻的看著我。

    我避開曲莫浮的眼神,有些慌:“我,我還沒想好,測,測就測財運的,財運。”

    李遙笑出聲:“還是你夠實在。”

    左手說他去外面租的房子,從左手宿捨出來,我有些不自在。

    “喝東西嗎?”我率先打破沉默的尷尬:“你喝什麼?我去買。”

    左手看看手表,沒有說話。

    “就啤酒吧。”我轉身就往學校內的超市跑去,我一邊跑一邊松了口氣,真是尷尬。

    在學校超市,意外遇到祝小希和杜小兮,祝小希熱情的朝我揮手:“十八。”

    我心不在焉的朝祝小希點點頭,拿了兩罐兒啤酒結賬。

    “呀,你喝啤酒?”祝小希眨巴著眼睛看著我。

    我辯解:“我給別人買的。”

    “十八,學生會好玩兒嗎?”祝小希依舊眨巴著眼睛,象個孩子的表情。

    我利落的交錢:“好玩兒??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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