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裡蓉這才不好意思的鬆了手,將手改放他兩側,依舊呈包圍之勢。
他將手雙手墊在腦後,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弱勢。「裡蓉,如果你是看了雜七雜八的書想要實踐一下的話,我恕難從命。」
「跟*****之類的無關。」她面若桃紅,胸口起伏。
他不自在地清咳,掩飾吞嚥口水的動作。「那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的。行來春色三風雨,睡去巫山一片雲。」誦著《牡丹亭》裡的詞,臉上已是紅霞朵朵。「他又想笑了,為何她總有辦法讓她弄到禁書。」這次又是怎麼得來了的?花一個月月錢買的?「
「沒。二哥房間裡不小心搜到的。」她神態間還帶著點小小的得意。
溫清平伸手為她整理垂落額間的劉海,她還是那麼孩子氣。
「是你阿瑪說什麼了嗎?」他推測。
紅顏立刻換上了泫然欲泣的表情,將腦袋倚在她的胸前,可憐兮兮的說:「我不要嫁給不認識的人。」
「你覺得只能生米著成熟飯,有情人就會終成眷屬?」
「不是嗎?《西廂記》也這麼寫。」
他搖頭。「《鶯鶯傳》裡的鶯鶯就被始亂終棄。」
「你不是這樣的人,對不對?」
溫清平真不知是該高興她對他的信賴,還是斥責她的輕率。
「就算我不是這樣的人。那你阿瑪呢?知道他會作何反應?他會殺了我,然後拿掉你肚子裡的骨肉,或是讓你帶著骨肉嫁人瞞天過海。」始終難以想像她懷孕生子的模樣,是喜歡沒錯,可在他眼裡,她依舊還是個孩子。
她無語,否認不了這個可能性,經過上一次《推背圖》的事,她知道父親對她的縱容並非無限度。
裡蓉鬆開對溫清平的束縛,沮喪地往外室走去。
身上負荷的外力驟然消失,溫清平卻覺得失落了什麼。
穿戴完整後,他來到外室,看到裡蓉坐在凳子上,柳眉深顰,雙目低垂,萬般可憐,原本只在心底的絲縷失落感,一下子躥上了心頭。再看到她眼角的晶瑩淚花後,加上憐惜,加上一直以來的感情。他弓下身子,伸手輕觸一下她的唇。
裡蓉錯愕地仰起臉。
「我們先從最簡單的開始。」就像以前教她寫字繪畫時一樣。
兩唇相抵時,溫清平沒有察覺到,他的心在不知不絕間被填滿,他的笑意在不經意間上了眉梢。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咸豐十年六月三十日正午時分,烈日當空。
後花園裡,正找著裡蓉的顧雅盡可能走在陰涼處。
顧雅在毫無遮蔽的池塘邊找到已魂不守攝兩個月的裡蓉時,她坐在石塊上,被陽光曝曬中。
「小姐?」顧雅輕喚。
此刻,她的思緒回到八年前與溫清平初見的時候。
八歲的她跟著丫鬟們趴在書房外偷看新來的先生。丫鬟們這些天來對他議論,都說這位先生如何如何的俊俏,如何如何的和善。
可憐她人小腿短,丫鬟們又徑顧著自己看了,還一眼都沒瞄到呢,就被突然四下散去的丫鬟們給拌倒了。
就在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時候,有人抱起了她。一襲白袍,有著淡淡的檀木的幽香,阿瑪也熏香的,卻不是這樣好聞的味道。他的手勁很輕,隔著薄薄的單衣,她感覺到來自他手心的熱量,大熱天居然會讓人覺得很舒服。對他的樣貌的好奇,令她暫時停止哭泣,掛著鼻涕,帶著眼淚就抬頭去看。他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高眉深目,氣質淡定。
他嘴角微揚著,似笑非笑,裡蓉看出來了,那是想笑又不笑的克制。他在心裡笑話她!年紀小,自尊心卻不小的裡蓉,哇的一聲重新開哭,壞心眼的把鼻涕眼淚都往他身上抹。
丫鬟來抱她,她不讓,非得他抱著到處逛,哄她開心。
他在池塘邊給她看那種會跳十幾下的水漂,終於讓她破涕為笑。
那時她不知道在池塘裡掀起圈圈漣漪後沉入水中的小石子原來都沒有墜到湖底,而是落在了心底。
「小姐!」顧雅在裡蓉耳邊加重了音量喊道。
裡蓉只是掏了掏耳朵,消除雜音,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我們從最簡單的開始。」
那天他這麼說著就吻了她。小心翼翼,輕柔得如蝴蝶。他的唇溫溫的,就如他手心的溫度……
顧雅擔憂得看著小姐的臉突然變得通紅,難道是中暑?
裡蓉想起那時偷偷得睜眼看他,近在咫尺的是他的直挺的鼻子,濃密的睫毛,還有一隻手……
手?
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紋路清晰的手掌,把裡蓉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往後傾,身後沒有遮擋物的她急速向後仰倒。
多虧顧雅眼急手快,才沒讓她摔得頭破血流。
「顧雅,你幹嘛?大白天的想嚇死人啊。」驚魂未定的裡蓉撫著胸口抱怨。
「我喊了您半天都沒反映。」顧雅理直氣壯。
「好端端的喊我做什麼?」裡蓉還沒好氣。
「老爺要見您,都找了您老半天了。」
「你怎麼不早說。」裡蓉急忙起身,突然眼前一片漆黑。
顧雅扶住搖搖欲傾的她,擔憂得問:「小姐,您怎麼了。」
「好像……好像是中暑了。」
「好端端的怎麼會中暑,你平時都怎麼照顧小姐的。」見寶貝女兒病倒在床鋪上,文豐煞是心疼,責備起伺候的人來。
「阿瑪,不關顧雅的事,是我自己貪看池塘裡的荷花,沒避著陽光,才會這樣的。顧雅,我想喝冰糖蓮子羹,你去幫我拿。」裡蓉示意顧雅離開,遠離暴風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