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駱和喬英倫躺在床上。
每次做愛之後他們都摟在一起,久久不想分開。他們小聲地說話,即使話題並不有趣,他們也很快活。他摟著她,困了就摟著睡。
他問:「還有什麼人比我們更愛?」
她說:「我們愛嗎?」
「當然。」
他仰面躺著,看著天花板。天花板有些舊了,露出一塊塊斑駁的印跡。
「小喬,」他說:「我也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啊。」
「在南方的一個少數民族地區,」他講道:「有一種風俗,相愛的情人因為無法在一起,因為太愛,他們就用一根繩子在同一棵樹上吊死,這樣他們就再也不會分開,而進入了永恆。他們死後,雙方的家人也都不再相互怨恨,並把他們合葬在一起。」
「這樣!」她驚奇地感歎。
「對。」他說。
「可是為什麼要死呢?」她想了想:「應該爭取活著在一起。」
「山裡部落嘛,」他抽了一口煙,把煙霧緩緩吐出來:「聽說還有的情人是因為不希望將來的感情發生變化,所以在最愛的時候去死。」
她望著他,好半天沒有說話。
「你在想什麼?」他問。
她本來想開玩笑說我們也去死吧,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明天他就要回北京,在臨走之前,突然給她講了這個故事,她隱隱感到某種不詳。
他把香煙送到她唇邊,她抽了一口,他問她香嗎,她笑了,說挺香的。他摟緊了她,說答應我,一定要答應我,她問答應什麼,他說答應只愛我,永遠只愛我。
「當然。」她回答。
「永遠不要和其他男人做。」
「你呢?」她也問。
「我也不要,不要其他女人,只要你。」
「哦——」她故意拉長了聲音:「女人多了才精彩啊。」
「不,」他摟著她說:「我只和你做。」
「真的嗎?」她問。
隔了一會兒,他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我現在知道了和你做才會幸福,誰也代替不了。」
「現在才知道?」她有些不高興:「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
「親愛的,」他動了動胳膊,讓她躺的更舒服一些:「男女不同嘛。」
「什麼意思?」
「我愛你。」他說。
她突然坐起來看著他說:「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老實交代。」她用手去戳他的下巴。
「我沒有,」他笑著把頭朝後仰:「不過,大部份的男人都覺得愛和搞是兩回事。」
「你是大部份嗎?」
「原來是,現在不是了。」
「現在,」她想了想:「現在是什麼時候?」
「大概凌晨一點吧。」他笑著說。
「喂,你知道我的意思,現在是什麼時候?」
「小喬,」他老實地說:「現在我不是大部份的男人了,請你相信好嗎?」
她狠狠地用力戳他的下巴,追問:「到底是什麼時候?」
「好痛,」他說:「真的好痛。」
她鬆開了手,倒在他的懷裡:「你不說就算了,反正一個抵十個。」
他一把勒緊她:「你怎麼又來了?」
她被勒的輕輕哼了一聲:「反正你也沒有,緊張什麼?」
他稍稍鬆開一些:「你不要這樣說,有些話說出來很毒的,」他歎了一口氣:「我真的害怕。」
「害怕?」她掙脫了他,趴在他的身上:「害怕什麼?」
他笑了:「害怕我的天才,」他說:「不!哪個男人都不許見到我的天才,不許他們知道,她有多迷人。」
他的兩隻手在她的背上摩挲:「答應我好嗎,只愛我。」
她點了點頭。
他又歎了一口氣:「我都在說些什麼呀?」他看著她:「我不想離開你,他媽的,我開始說胡話了。」
她困了,蜷在他的懷裡,開始還和他說話,漸漸地就睡著了。
她睡得挺沉,不知過了多久,她被方駱動醒了,她迷迷糊糊的,感覺到他在撫摩她的身體,她佯裝沒有醒,一動不動。
他的手輕了又輕,似乎怕驚醒她。
她靜靜地躺著,任由他悄悄地進來,開始只是一點,然後,他緩慢地運動著,完全地進入了她。
天還沒有亮,她睜開眼睛,到處是朦朧的黑色。他摟著她,輕柔地做著,現在,她不醒也不行了。
她低聲地喘息,他在她耳邊輕聲說:「我愛你。」
「我愛你,」她回答他,聲音略帶一點嘶啞。
他輕輕扳過她的身體,俯在她的身上。
「抱緊我,」他不停地要求她,像在害怕頃刻之間她就飛走了。
他緊緊地抓住她的肌膚,他那麼用力,似乎這本身就是一種證明: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他問:「親愛的,愛我嗎?」
「愛!」
……
方駱伸手打開檯燈,房間裡立即充滿了溫馨,他要看她的臉,她笑著不給他看,他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她的臉上佈滿紅暈,此刻滿是羞澀的笑容,他看著,驚歎做愛後一個女人的容貌,那是任何化妝品都無法達到的效果,一種由內至外的滿足與幸福。他忍受著心中的妒意,明天他就要離開她,儘管只有短短十天,也讓他無法忍受。他想到其他的男人可以看見她的容貌、聽見她的聲音,他就不能不妒忌。他吻著她柔軟的嘴唇,要她一再地答應他,只愛他,只和他一個人做。
他把她的背翻過來,對著檯燈,她問他有沒有紅印子,他不無遺憾地說:「怎麼才一點點。」
她把頭扭過來:「你真過份,咬得痛死了。」
「就是要你痛,」他一面心疼地撫摩那些咬紅了的地方,一面咬著牙說:「要你痛十天,痛到我回來為止。」
「你有意的,」她笑著說:「你有意咬紅的。」
他抬起身體,把下巴朝裡收,去看那塊地方,果然紅得不太厲害,但是明顯可見兩排清晰的牙印,他說還沒有紅,都有牙印了。
她不等他說完,又撲上去,在他的左胸膛上咬了一口,他痛得渾身一抖,卻不敢動,任她這樣咬著,她的頭髮散落在他的胸前,柔軟的身體靠著他。
她鬆開了他,去探究那塊受傷的皮肉,只過了一會兒,它就泛出紅來,比右邊稍稍紅一點,牙齒印自然也是一目瞭然。
她得意地欣賞著它們,直起身體,燈光下,她在他的身上坐得筆直,頭髮落在肩膀上,那是她唯一的裝飾,她赤身裸體,毫無羞愧之情,一雙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她看著他的身體,在她的身下,他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她用手指在傷痕處輕輕撫摩,同時看著其他光潔完好的皮膚。他看著她的表情,知道她還想咬,他不忍心躲避,只得叮囑她輕一點。
她抬起頭來,迷惑地看著他,眼睛裡充滿愛意,他立即原諒了她,甚至更加愛她,在那陣突發而來的恐懼之後滿是快感,他伸出手在她的身體上輕輕撫摩著,他想,如果剛才那一下被她咬死了,他會不會覺得很幸福?
在燈光下,她顯得既純潔又妖艷,他不能想像她的這副樣子被其他男人見到,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情願剛才就死在她的嘴下。
她不知道他由死到生,已經轉了許多個念頭,她在他的身上,頭上就是喬家斑駁的屋頂,她和喬家再無關係,喬家的女兒不會如此兇惡無恥,她剛才真得想咬死他,她想到他將要離開她十天,投身到外面的世界,她就差點想把他咬死,她甚至感覺到了皮膚下跳動的血管,在那一瞬間,她的腦海中閃過大貓撲向獵物的畫面,一口就咬住了致命的地方,猛烈凶殘,絕不給獵物一絲喘息的機會。
整個夜晚,從他輕描淡寫地敘述了那個故事開始,他們之間,就有一種非陽光的東西湧了進來,夜色中充滿了血腥,愛與關懷的背後就是恨與復仇,他們同時逮住了情感的兩個極端。
現在,他們要分開了,之後又將一起生活。他們不可能與世隔絕,正因為這樣,妒忌與懷疑的按鈕被觸動了。
「一個和十個」這只是一句玩笑,但他的心中卻暗暗驚慌。如果真的發生了,他怎麼辦?還能面對她嗎?還能和現在一樣愛她嗎?每次她說「一個和十個」的時候,他就不寒而粟,那一股子兇惡讓他害怕。他希望永遠不要有這一天,只要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他親愛的小喬就毀之一旦了。
他讓她下來,緊緊地貼著他,他把她擁在懷裡,像安慰一隻受驚的小鹿。她感覺到了他的不安,用手輕輕點著他的胸膛,問他痛嗎?他說不痛,一點都不痛。他問她痛嗎?她也回答不痛。
他們沉默著,彼此用身體來安慰對方,也安慰自己。他們擁抱在一起,天色漸漸明亮起來,他們真的要分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