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碰杯,飲酒。
「還有呢!」錢淑華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紫紅色的錦緞盒子,遞給江路。
江路:「什麼呀?」
錢淑華:「打開看看!」
江路打開,見是一枚細細的鉑金戒指。
江路:「媽,您幹嗎花這麼多錢啊!
錢淑華:「就衝你媽呀媽呀叫得這麼甜,這個戒指我就送定了,戴上,讓媽看看,合適嗎?」
江路小心翼翼地取出戒指,遞給了宋宇生。
宋宇生:「媽是給你的。」
宋征:「爸,你怎麼這麼土老帽兒啊?江路阿姨的意思你都不懂?」
宋宇生恍然大悟,連忙接過來,把戒指戴在了江路的手指上。一陣掌聲響起,江路眼圈紅了,「謝謝媽!」
錢淑華:「來吧來吧,趕緊趁熱吃吧!」
江路:「媽,按照規矩,這條魚得您先動筷子。」
錢淑華:「江路,我還不怕你不高興,我真不喜歡吃你這個卡路里做的魚。還有這個芹菜腐竹,還有這個,都白不刺啦的,一點味兒都沒有。」
江路拿過桌前一個精緻的小瓶子,打開蓋子,在老太太的碟子裡倒了一些。
江路:「媽,您蘸著這個吃就有味了。
錢淑華:「這是什麼呀?」
江路:「生抽。這是廣東貨,就是生吃的醬油。」
江路夾了一塊魚肉放到老太太的碟子裡,「您嘗嘗!」
老太太蘸了蘸生抽,小心地放到嘴裡,用心地品了品說,「好吃!」
眾人一陣歡笑聲。
江路吃了一口魚,忽然,一陣噁心襲來,她連忙摀住嘴,跑向衛生間。宋宇生過去,江路正對著馬桶乾嘔,但什麼東西也吐不出來。
錢淑華對宋宇生說:「吃完了飯,你帶她去醫院瞅瞅,晚上就住你們自己那兒,別過來了。」
江路走出了衛生間,「媽,我沒事兒,就是有點反胃。」
錢淑華:「就這麼定了,今天晚上你們兩口子回你們自己那邊兒去。」
第二天,江路穩穩地蹬著自行車,一臉欣喜地去了婦產醫院。江路跟著女護士進了診室,坐在醫生的面前,順勢遞過化驗單。
醫生看了看問,「多大了?」
江路:「三十七。」
醫生:「你丈夫來了嗎?」
江路:「沒有,他工作挺忙的……」
醫生:「你高齡初產,他還敢放你一個人出來?」
江路緊張了,「大夫,高齡是什麼意思啊?」
醫生:「三十五以上。」
江路騎著自行車來到雜技團。她下了車,走到信箱前面查看信件,然後推車到存車棚,鎖好車子朝辦公樓走去。身後,兩個身穿中山裝的男子夾著公文包走向傳達室。
青年男子對師傅說:「同志,我們找一下團裡的負責人,負責人事的。」
張師傅:「您二位是?」
青年男子:「雲南德宏州公安局的,外調。」
江路來到計生科,抓出一大把喜糖,放在小孫面前,笑著說:「開准生證!」
小孫:「有啦?恭喜恭喜!這糖我得吃!咱們團的已婚婦女就剩你一個人沒來過了!證件都帶來了吧?」
江路從包裡掏出證件,「這是結婚證……戶口本兒,我愛人單位的生育證明,醫院發的孕婦保健冊,都齊了吧?」
小孫:「照片呢?一寸免冠照!」
「哎喲,瞧我這記性。」說完,江路給宋宇生打了個電話,讓他下班前把她的照片給送過來。
剛接待了雲南兩位同志的徐科長在向趙書記請示。趙書記說:「小江就在小孫那屋,你先過去穩住她,我先找文勝同志碰一下。」
稍後,王文勝在趙書記辦公室問,「書記,這事兒我接待處理合適嗎?」
趙書記:「你是副團長,江路又是你們業務部門的人,你直接過問完全符合原則。」
王文勝:「您不一塊兒聽聽?」
「我這就要去局裡開會,得先走一步了。你就在我這兒接待,比你那屋寬敞。」趙書記說著拎起公文包出了辦公室。
王文勝輕聲嘟囔著:「老滑頭!得罪人的事兒全往我這兒推。」
江路走進書記屋裡,看到是王文勝,有些懵懂。套間裡是一組布套沙發,中間的雙人沙發上坐著那兩個雲南公安。
王文勝:「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團的化妝師江路,這二位是遠道而來的客人,雲南德宏州公安局的同志。」
江路很是意外:「德宏來的?半個老鄉嘛!」江路滿面笑容地伸出手來。但是,那兩位公安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沒有握手的意思。
年輕公安:「坐吧。」
江路尷尬地縮回自己的手:「幹嗎呀這是,怪嚇人的。」王文勝安慰道:「你不要緊張,這兩位同志是來外調的,主要呢是想瞭解一下你在雲南的一些情況。」
青年公安:「希望你如實反映情況,交代問題。」
江路的臉色變了:「我有什麼問題可交代的呀?」
中年公安:「回憶過去可能很痛苦,但最終的目的是為了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放過一個壞人!我們想瞭解一下,你是怎麼從德宏調回北京的。」
江路:「挺簡單的呀,就是按照國家的知青政策呀。我家在北京,我父母年紀大了,身體都不好,跟前兒沒人,需要有人照顧,當時我姐和我姐夫還在蘭州上大學……」
中年公安打斷了江路:「我們要瞭解的不是這個。」
青年公安:「請你認真回憶一下,你從德宏調回北京的手續是怎麼批下來的?」
江路瞠目結舌,房間裡靜悄悄的,談話陷入了僵局。
江路鎮定了一下,開口說:「我沒什麼要反映、要交代的,您二位可能找錯人了。大家都挺忙的,我手頭上也還有好多事兒呢,那就不打擾你們了……」然後起身要走。
青年公安嚴厲地說:「坐下!李榮生全都交代了,你還想替他隱瞞什麼?你要不要看看他的口供?」
江路驚呆了:「既然你們都知道了,那還找我幹嗎?」
中年公安不急不躁地說:「組織上派我們來,就是要把問題搞個真相大白。你到底是自願的,還是被強迫的,這是兩個不同性質的問題。如果是自願的,那只能說明是作風問題。如果是被迫的,那李榮生就是犯罪,就要受到法律的嚴懲!」
江路沉默了,她意識到自己沒有退路了。王文勝則好奇地問:「同志,李榮生是誰啊?」
青年公安:「德宏州知青辦的副主任,利用職權,玩弄姦污女知青,受賄,三月八日被我們正式批捕了。」
王文勝聽罷,露出詭異的笑容。
宋宇生送照片過來,卻到處找不到江路,遇到徐科長,徐科長說可能是和小孫出去了。於是,宋宇生在院子裡著急地等著。
寫完材料,摁了手印,雲南的兩位公安走了。江路站在王文勝面前,以往的傲氣與不屑全然消失,她用手帕仔細地擦拭著那個被染紅的手指頭,「說吧,還有什麼要談的?」
王文勝:「你這態度有點兒不大對吧?」
江路:「你特別得意吧?」
王文勝:「這你就小看我了,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我說得對嗎?」
江路:「……」
王文勝伸出雙手,攬住江路的肩頭,「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咱們向前看!」
江路:「怎麼看?」
王文勝的手由肩頭滑落到江路的腰間——
江路:「把你的手拿開!」
王文勝沒有把手拿開,相反用力把江路攬進了自己的懷裡。江路推開王文勝,抻出手來狠狠地抽了王文勝一記耳光!
「他媽的!跟我假正經是吧?」王文勝一把抓住了江路的雙手,順勢擰到了她的背後,江路使勁掙扎卻動彈不得!
王文勝:「你喜歡強迫是吧?」
江路抬起膝蓋狠狠地頂向王文勝的要害,王文勝悶聲地叫了一聲,蜷縮倒地,頭狠狠地撞到了茶几的角上!
江路出了書記室,與匆匆而來的徐科長擦肩而過。徐科長詫異地看了看江路,然後在門口看到王文勝痛苦地蜷縮在地上。聽到腳步聲,王文勝抬起頭來,徐科長急忙閃到一旁,躡手躡腳地跑開了。
第二天,人們陸陸續續地走進雜技團會議室,坐下相互聊著。江路一進來,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個愛說笑話的中年男演員突然大叫了一聲:「牛!」隨即,響起了一陣笑聲!江路滿不在乎地坐到了同事小唐身邊。
小唐興奮地說:「可以啊,路姐!」
江路:「可以什麼呀?」
「沒聽見群眾的熱烈反應?」小唐左右看了看後,湊近江路的耳朵,「我聽說,您差一點兒就為民除害了!」
江路:「我要是有那個本事,早就不在這兒待著了。」
突然,身後有人咳嗽了一聲。江路和小唐一回頭,見王文勝跟著趙書記朝主席台走來。王文勝的額頭貼著一塊豆腐大小的紗布,他走路還有些障礙,兩腿夾得緊緊的。全團的人都饒有興趣地看著。趙書記和王文勝坐到了桌子後面。
王文勝:「安靜,開會啦開會啦!」
中年男演員:「王團,您怎麼掛綵了?」
王文勝瞪了那個演員一眼,而中年演員毫不在乎。
趙書記:「文勝同志昨天晚上表現得非常勇敢,與兩個攔路搶劫的歹徒赤手搏鬥,救下了一個剛下夜班的單身女工。」
劇場突然變得十分安靜……少頃,觀眾席間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王文勝陰鬱地看著江路,江路不寒而慄……
散會後,江路推著自行車走向門口。這時,小唐走了過來:「哎,你算是把王文勝徹底得罪了,往後可得小心著點兒了。」
江路:「他能把我怎麼樣?」
小唐:「聽說趙書記快要退了,團裡的黨政一把手同時空缺。書記會從局裡調一個過來,團長沒準兒就是王文勝的。」
江路:「我怕什麼呀?還是那句話,實在混不下去了,我就炒他的魷魚,自己開髮廊養活自己。哎,真到了那一天,你可別忘了咱倆說的!」
小唐:「忘不了!」
江路騎著車子經過了一家外貿服裝小店,進店出來忽然發現車子不見了。她左右張望了一下,不見任何蹤影。
宋征和幾個同齡女孩走出校門,嘻嘻哈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