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這時宋雋和江路也跑過來,看到宋征上了周征的吉普車。宋征小聲對周征說:「按喇叭。」周征看著江路一樂,「喲呵,這老姐姐是誰呀?夠妖的!」
宋征催促著:「快按啊!」喇叭聲中,吉普車轟鳴著走了,江路、姚健和宋雋全都焦急無比。
江路著急地說:「姚老師,你先送雋雋回家,我去追他們。」江路說著上了一輛出租車。
稍後,吉普車停下來,周征敏捷地下了車替宋征拉開門。
前面出現了一堵斷牆,隱約傳來一陣音樂聲。宋征看了一眼四周,又看了一眼周征毒辣辣的眼神,不禁恐懼起來,問:「這是哪兒啊?」
張小鋼突然出現了,「你丫怎麼去那麼久?獨貪美色了吧?大馬牙都等你等急了,以為你開著他那輛破車跑香港去了呢!」
宋征走過斷牆,往裡面看了看——那是一片廢棄的工地,工地上點燃了篝火,一台四喇叭的錄音機裡傳來港台歌曲的聲音,一群男女圍坐在四周。有的在跳迪斯科,有的在喝酒玩笑……
宋征對周征說:「你送我回家吧,我們家不讓我在外面待太晚。」這時,江路已經追到了,她快步走過來,「征征,好玩的事兒怎麼不叫上我呀?」
周征沖江路說:「跟蹤追擊呀你?」江路說:「一看就知道你會玩!這年頭會玩的人可不好找,所以就趕緊跟過來了。」她指著帳篷,「瞧瞧,沒錯吧?玩起篝火晚會了!」
一個男青年看見了斷牆外面的周征一行:「大馬牙,這丫借你的車,就接回來這麼個幼兒園大班的呀?」大馬牙:「喲,還接來一個漂亮阿姨?老的比小的來勁!」
周征沖宋征說:「才九點多一點兒,玩一會兒我就送你回家。」
宋征說:「不想玩了!」
江路說:「也是,時間不早了,玩不了多久,下回挑個週末,早點兒來,玩它個大半夜才能玩痛快!那咱們走吧,征征?」
周征陰狠地說:「你現在想回家了?早幹嗎呢?就是想利用我是吧?拿我跟你那奶油老師慪氣,讓他看看你——沒了他,就能糟踐自己糟踐到什麼程度!你必須跟我進去!」
宋征:「為什麼?」
周征:「那幫人全知道我開車去接你,你得給我這面子。」
宋征:「你的面子是你自己的事兒!」江路也附和著說:「下回一定給你面子。」
周征突然轉向江路,「你他媽是宋征的誰呀?」
江路心平氣和地說:「我是她的繼母啊,就是老人們叫的『後媽』。我們宋征說了,平時你這個大哥特別照顧她,還冒生命危險幫她爬陽台。」
周征顯然被江路的話給軟化了不少,狠巴巴的眼神消失了。
江路接著說:「下回阿姨請你吃烤鴨,表達一下我的感激!一定得來,推辭就是不給我面子哦!」
周征對宋征說:「咱們就過去玩半個小時?」
江路說:「那有什麼玩頭?我主張啊,要玩兒就往瘋裡玩兒,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周征:「就算你們幫我個忙,進去待半小時就走……」
江路說:「我一看你這小伙子就知道你靠得住——仗義、仁義都寫臉上呢!你得替我想想,我處在這位置上多難啊!如果征征回家太晚,她姥姥、爸爸還有弟弟,怪罪起來,還不都是怪我呀!這後媽有多難當你知道嗎?你體諒體諒我,我記著你的仗義,啊?」
江路拉起征征的手,開始往馬路方向走。周征無奈地看著她們,稍後遠遠叫道:「等會兒!我開車送你們吧。」
江路說:「哎喲,那可太好了!把我們送到地鐵口就成!」
宋征小聲說:「你怎麼讓他送啊?」江路小聲而急促地說:「這鬼地方,上哪兒找車去?」然後,江路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兩人上了車。
忽然,後方傳來了警笛聲。周征從後視鏡裡看到一輛警車追上來,警燈閃爍。宋征:「你還不趕緊停車?」
周征不理會她倆,一腳油門下去,車子加快速度往前衝去。周征:「你們得聽我的——你們就說跟我不認識,是路邊搭車的,我呢,為了賺倆黑心錢。記住沒有?絕對不能表現出你們認識我!」
警察喇叭喊話的聲音在夜空裡響起:「靠邊兒!把車停下!吉普車,說你呢!停下!」
吉普車慢慢靠邊停下了。周征緊張地叮囑著:「記住了,打死也別承認你們認識我……」
警察在車外邊喊話:「車裡的人,都出來!」
江路沉著地小聲囑咐:「咱們都出去。別慌,啊?越慌越可疑,說不定警察真會把咱們當階級敵人。」
警察平端著槍,擺了擺手,「都從車上下來!」
年輕警察熟練地給周征戴上手銬。江路和宋征要走,警車追上來,在兩人旁邊停下。江路馬上摟住宋征的肩膀。
中年警察探出頭來,「你們倆,上車!」
江路裝作不懂地說:「您在執行公務,就別送我們了。您瞧,離我們家也就幾百米了,走回去要不了多久,您忙您的吧!」
中年警察覺得好笑,「你以為這還有商量?上車!」宋征急切地看了江路一眼,年輕警察已經站在她們身後。
警局裡的中年警察打著哈欠,趴在桌上寫著什麼。
中年警察邊寫邊念:「宋征,長征的征……哎,你不就是上回從家裡跑出去的那個女孩兒嗎?」他轉向江路,「對了,上回就是您吧?半夜滿世界*****兒,找到我這兒來了。」
江路一笑,「您記性可真好!」
中年警察問:「她又跑了?」
江路趕緊解釋,「不是不是,這回我是跟她一塊兒。我們出去玩了一趟,回來呢,她肚子有點兒疼……這不就碰上了那個小師傅,我一招手,他就停車了,可能也看出來我們孩子不舒服。」
中年警察問:「你們不認識?
江路:「認識了!搭了一路車,就認識了唄!」
中年警察:「那車今晚八點五十的時候,就出現在宣武醫院的院子裡。那姑娘就是在那兒上的車,對嗎?」
江路傻了,宋征的驚恐已難以掩飾。江路對宋征說,「真夠巧的啊!要不,就是他跟蹤你了?」
中年警察:「跟蹤是一回事,主動上他的車,就是另一回事嘍。行了行了,在這兒,簽個字。」
江路更加厲害,「您讓孩子走,我簽什麼都行。您這兒不是管飯嗎?我湊合著吃兩天牲口料沒關係。要不我什麼也不簽!」
中年警察:「不簽,你娘兒倆怎麼回家呀?」
江路和宋征一聽都愣了。稍後,宋征和江路走進家門。宋宇生打算跟宋征清算,被江路攔住。
江路和宋宇生一邊在地上鋪被褥準備打地鋪,一邊低聲談話。
宋宇生:「姚健說,他是受了你的委託才去找宋征的?」
江路:「對。只是沒想到鬧出這個動靜……回頭我得去問問他,這叫什麼事兒啊?」
宋宇生:「哎,宋征可是個高中生,你支持她談戀愛?現在連大學生都得偷偷摸摸的,動靜鬧大了,還得挨處分,開除的都有。我說你這是什麼餿主意啊?」
江路:「那你說怎麼辦?女孩子發育就是早啊!擱在舊社會,她這個歲數的女孩,早就給人家生孩子當媽了。」
宋宇生:「現在不是新社會嗎?」
江路:「不管舊社會還是新社會,男人還是男人,女人還是女人!春天來了,桃花就要開放,小貓小狗要鬧春,人就想談戀愛……」
宋宇生:「你這歪理邪說都從哪兒販來的?」
江路:「你連這個都不懂啊?虧你還是個搞藝術的!」
江路找關係給宋雋轉了學,三天後錢淑華出院,發現家裡大變樣,大發雷霆。拿著鮮花迎接錢淑華的江路被氣得摔門而去。
錢家客廳裡,一家人圍著餐桌吃晚飯。
錢淑華:「雋雋,你怎麼就盯著一個菜吃呀?」
宋雋:「因為只有這個菜符合我的飲食規定,食堂的菜基本都是垃圾,這個還馬馬虎虎。」
錢淑華:「不吃饅頭,你不鹹得慌?」
宋雋:「這樣的白面饅頭,沒營養,只能吃成個大暄胖子,就跟我過去似的。」
宋宇生:「把這點兒炒飯吃了,這是中午剩的。」
宋雋鄙夷地搖頭,「光吃澱粉,不容易發胖;光是脂肪,也不容易發胖,只要把澱粉和油擱一塊吃,就完蛋了……」
錢淑華:「這炒飯裡擱了兩個雞蛋呢!」
宋雋:「江路阿姨說,最讓你發胖的東西,就是老輩兒的一句話——就剩一口了,吃了吧!」
宋宇生看了看錢淑華,錢淑華居然毫無反應!
宋雋:「我說的是真的!要不是江路阿姨,我肯定不會減肥減這麼快。她還說,最關鍵的是通過減肥得到了意志的考驗。」
宋征:「那倒是真的。」
錢淑華:「可你也不能光吃一樣菜呀!」
宋雋:「湊合吃幾天唄,等江路阿姨回來,她會計算卡路里給我做菜的。對了爸,江路阿姨什麼時候回來?」宋宇生不知如何回答。
宋征對宋雋說:「這你可就問錯人了。」宋雋疑惑地說:「那我該問誰?」
宋征瞥了一眼錢淑華,老太太有些心虛地說:「你看這孩子,你老盯著我幹嗎呀?」
宋征一語雙關地說:「這叫解鈴還須繫鈴人!」錢淑華意識到了宋征話裡的意思,「別挑撥我跟你弟弟的關係……」
宋征:「我沒挑撥,事實就是事實,人就是讓您給趕走的。人家花了那麼大的心思、費了那麼大勁把家裡給收拾漂亮了,您倒好,愣讓我爸和我舅舅又給搬回去了。」
錢淑華還在嘴硬,「她不調查不研究,就亂發言……」
宋雋:「姥姥,您才是不調查研究,亂發言呢!人家天天給您做菜,研究什麼東西最營養、最補身體,給您做了一個多月的菜!您還說人家香風毒氣!」
錢淑華驚了,「誰給我做菜?」
宋雋跑到櫃子前,翻出一摞紙張走了過來,「您看,這不都是為了給您做菜,才寫下來的嗎?」宋雋把那一摞手寫的食譜放到桌上。
宋宇生尷尬地說:「是這麼回事兒,江路呢不讓我們告訴您,菜是她做的,怕您知道了不吃。」錢淑華太意外了,她拿起了那一摞食譜看著。
錢淑華聲音乾澀地說:「那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
宋征:「告訴您,您萬一不吃,那得多浪費錢呀!」
老太太不說話了,她一張張地翻看著食譜,手在微微顫抖……
錢淑華坐在家裡的沙發上發愣,還在回想剛才的事情。宋雋走過來。
錢淑華問:「雋雋,姥姥問你,你得照實了說——你這個後媽,她是不是對你們姐弟倆不錯?」
宋雋:「是挺好的。」
錢淑華:「姥姥住院那段兒,她總在家照顧你們?」
宋雋:「她就住這兒啊。不過她沒睡您床上,她和我爸就在客廳打地鋪。」
錢淑華急了,「這水泥地多涼啊!你爸也是的!女人家怎麼能睡這麼冷的地呢?生孩子都生不出來了!」
宋宇生回到家裡,看見老太太還坐在沙發上,「媽,您怎麼還不休息啊?」
錢淑華拄著枴杖慢慢穿過門廳,走到對面一間關著的房門口。她擰了一下門把,推開門。
宋宇生:「您到書房找什麼?」
錢淑華:「你來。」
宋宇生只得跟在她身後走進書房。
錢淑華說道:「這間屋太小,你看這裡頭放一張床放得下不?夠你們倆睡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