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沛:「這就太好了!老姐就提前祝賀你了!」
江路說:「祝賀什麼呀?」
江沛歎了口氣說:「今天晚上,David請我跟你姐夫吃了頓飯。」
江路:「難怪電話沒人接。」
江沛:「David讓我轉告你,他想這次就把手續給辦了。」
江路一驚,「什麼手續?」
江沛:「結婚呀!」
江路:「太快了吧?」
江沛:「咱還是趁熱打鐵吧,免得節外生枝。還認命嗎?」
江路看了江沛一會兒,然後認真地點點頭。
隔天,江沛在宋宇生暗房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開門見山道:「我是江路的姐姐。」
宋宇生有些緊張,「您先坐,我到辦公室給您泡杯茶?」
江沛:「不用,您請坐吧。我來就是想告訴您,江路要結婚了!」
宋宇生露出了驚奇的目光。
江沛:「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宋宇生似乎接受了這個事實,他默默地點了點頭。江沛拉開暗房的門走了出去。忽然,又返了回來,「您要是為江路好,請不要告訴她我來過這兒,行嗎?」
宋宇生木木地點了點頭。
江路、江沛、DavidChen坐在商場樓上餐廳一個安靜的角落。DavidChen拿出一個小盒子,放在桌上,往江路面前一推。
江沛面露得意,「打開呀!」江路把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枚半克拉的鑽戒。
DavidChen:「我昨天飛到香港去辦事,就買了。戴上看看,不知道大小合不合適?」
江路有點兒躲閃,「先別戴了。我這人丟三落四的,萬一給丟了。」
DavidChen、江路、江沛坐在民政局一個辦公室外面的椅子上等候。接待室的門開了。江路心裡異常紛亂,仍擠出笑容,「我忘了一件事兒,我去打個電話,馬上就回來!」話音未落,江路已經跑到了樓梯口,DavidChen愕然地看了看江沛。
江路跑出大門,穿過馬路,看到一個公用電話亭,跑過去忙手忙腳地撥號。
江沛追了過來,急不可耐地等在一邊。
江路:「喂,麻煩您找一下宋宇生……」
江沛火了,「江路,你幹嗎呢?昨天晚上不是都說好了嗎?」
宋宇生的暗房裡煙霧繚繞。外面傳來門房老大爺的聲音:「宋宇生,電話!老宋!」宋宇生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
大爺對著電話說:「老宋可能出去了,您過會兒再打吧。」
江路著急地說:「大爺,您受累去看看,他的摩托車在不在……我叫江路,我找他有急事。」
傳達室大爺放下電話,走了出來。宋宇生的門被拉開了。大爺:「老宋,我這麼喊你,你都聽不見?有一個女的,叫江路,說有急事找你。」
宋宇生平靜地說:「您告訴她我出差了!」
電話這頭,江路失望地說:「大爺,等他回來,您別忘了讓他給我回個電話……」
民政局涉外婚姻辦公室內,一個幹部在翻閱檔案。幹部抬起頭,看著DavidChen,「您這兒缺一份單身證明。」
DavidChen:「我不知道啊。」
幹部:「一般都得要一份證明,說明您在國外是單身。」幹部拿起江路的證明亮給DavidChen,「您看,她的單位不就給出了這份證明嗎?」
江沛想說情,指著DavidChen,「人家明擺著沒結過婚,那不就是單身嗎?」
DavidChen打斷她,「不對,我結過婚。」江路意外地轉過臉來看他,江沛也覺得有點意外。
DavidChen:「大學一畢業就結婚了。半年以後,大家就拜拜了,糊里糊塗的。」
幹部:「那你還得補離婚證明、財產協議證明。」
從民政局出來,三人上了一輛出租車。江沛說:「DavidChen,離婚的事兒,你其實不必告訴那個人,說不定今天我就能讓他通融。」
DavidChen:「那不好。我除了小時候撒過兩次謊,長大了是不撒謊的。撒謊很麻煩,不撒謊,很輕鬆。」
江路第一次由衷地欣賞他,說道:「沒錯。」
宋宇生騎著摩托進了家屬院的大門,和錢淑華談得並不開心,宋宇生氣沖沖地走出門洞。
他突然慢下步子,抬起頭,看著三樓江路那個亮著燈的窗口。他矛盾了一會兒,似乎很想上去,但還是走開了。
宋宇生低著頭、心事重重地走到存車處,從兜裡掏出鑰匙,正準備開鎖,恍然覺得身後有人。宋宇生回頭望去,看到了江路幽幽的面孔。
江路:「還真讓你那個前岳母給說中了,你想娶誰不是你能說了算的!」
宋宇生被激怒了,有點兒衝動地說:「都要結婚的人了,還說這個幹什麼?」
江路意外地說:「你聽誰說我要結婚了?」
宋宇生也覺察到了自己的失言,懊惱地說:「算了,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還是那句話,祝你幸福,祝你好運!」
宋宇生踩著了引擎,扭亮了大燈。
江路火了,歇斯底里地嚷嚷道:「宋宇生,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
「你嚷嚷什麼呀?」宋宇生一點兒也沒讓步。
江路橫在了摩托車的前頭,攔著不讓他走,「你要是不把剛才那句話給我說清楚,你就甭想出這個大門!」
宋宇生聲音軟了下去,「咱換個地方說話行嗎?」
江路緩和了語氣,「好吧!你先騎車出去,在那個商場門口等我。要不,又該說你閒話了。」
宋宇生:「嗨,你就上來吧,哪兒那麼多事兒啊!」
宋宇生和江路沿著玉淵潭的湖水岸邊走著。
江路問:「誰告訴你我要結婚了?」
宋宇生想了想,「你有你的秘密,我有我的秘密。咱不說這個了行嗎?」
江路不再勉強,沉默著。
宋宇生:「走的時候別忘了告我一聲。」
江路:「幹嗎?」
宋宇生明顯地鬆了一口氣,「給你餞行啊。」
江路:「是不是因為我要走,你對我才這麼豁得出去?」
宋宇生不說話了,只是看著她。
江路:「我不是說請客吃飯的事兒。我是說剛才,你騎車帶我出來的時候,那麼解氣,就跟發宣言似的。我的意思是說……」
宋宇生:「噢?我豁得出來,就是仗著你要走了?反正也英勇不了幾回了,我才敢揚眉吐氣?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那麼個男人?」
江路:「那你是什麼樣的男人?」
宋宇生:「簡直讓我捶胸頓足!」
江路看看樹叢裡的對對年輕男女相依相偎,悄聲地說:「你看人家談戀愛,多好啊!」
宋宇生有所感觸地回過頭來看了看江路,然後兩人靜靜地坐在一個石頭凳子上。
江路站起身,有點兒賭氣地說:「走了。」
宋宇生:「眼下呀,這是最可怕的字兒。」
江路:「什麼字兒?」
宋宇生:「『走』這個字兒。」
江路:「上回你不是問我,你要是留我呢?再問我啊。」
宋宇生抓住江路的胳膊,兩個人幾乎頭抵著頭。宋宇生:「聽好了!要是我想把你留住呢?」
江路動情地說:「已經留住啦!」
宋宇生猛地抱住江路,熱烈地親吻著她……
坐在電視機前的錢淑華看著電話,有點兒心灰意懶。電話鈴響到第六次,她才拿起它,「喂?」
電話裡傳來吳大媽的聲音:「錢大姐!咱這院裡可有人反映了,說雋雋他爸騎車帶人,橫衝直撞,差點兒把三號樓一層王大爺做的煤坯都給軋壞了!」
錢淑華一下緊張起來,「他騎摩托帶我們征征出去了?」
吳大媽:「您別害怕,不是征征!是三號樓那位!」
錢淑華:「帶那妖精走了?」她怔怔地放下電話,坐在那裡沉默不語。
江路來到姐姐江沛家。
得知宋宇生和江路和好的消息,江沛撩開被子,站了起來,「我早就讓你給氣死啦!」她拉著江路走到客廳,用力掀起搭蓋在某個物件上的一條舊床單——
江路愣住了——那輛熟悉的紅色女式自行車赫然入目。
江沛指著自行車說:「你看看,好好看看吧!」
江路:「喲,他怎麼把這輛車給買回來了?」
江沛發怒地說:「陳先生對你多好啊?你跟人家去登記,雖然還差個手續,可人家早就把你當成一家人了!你喜歡什麼,人家就給你買什麼。人家對你這麼好,怎麼就暖不熱你的心哪,啊?」
江路:「哎,什麼也別說了啊,我們都定了。」
江沛:「定了什麼呀?定了給人家孩子做後媽?我告訴你啊,以後後悔,別來找我!」
江路拎著暖壺從廚房出來,走到過道,來了個華爾茲的轉圈,然後對姐姐飛了一個吻,腳步輕快地走回客廳,往茶壺裡倒了些開水。
江沛:「哼,能不能當上那個後媽還是後話呢。你啊還是先想想,怎麼跟人家陳先生退鑽戒吧!」
下午三點,咖啡廳裡空蕩蕩的。角落裡,對坐著江路和DavidChen。
江路有點兒窘迫地說:「就是因為這個……我……我說完了。」江路把戒指盒推到了DavidChen的面前,DavidChen茫然無措。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江路拿起茶壺,給DavidChen添水,「喝點兒茶吧?都涼了。」
DavidChen慢慢端起茶杯,他的手在發抖,茶水潑了出來,潑到他的西裝前襟上。
江路趕緊掏出自己的手絹遞給他,「哎喲,對不起對不起!快擦擦……都怪我!沒燙著吧?」
DavidChen掏出自己的手絹,低頭擦拭著前襟。江路看到了那個亮晶晶的禿頂,突然有點兒憐憫,「真是對不起!陳先生,假如我傷害了您,我向您道歉!真心道歉!」
DavidChen緩過神來對著江路笑了笑,「謝謝江小姐,您很誠實。我也是明白道理的人,沒有愛情的婚姻不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