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愛 正文 第4950章
    第四十九章

    鍾敘敘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見自己站在一條黑黑的隧道前,旁邊不時有汽車飛馳而過。湛墨青手上拿著一束很漂亮的鮮花,身上穿著結婚禮服,在隧道的那一頭靠在一輛車旁溫柔地看著她,微笑著對她招手。

    她下意識地想提起裙擺走過去,但是又發現。原來自己身上的是一條灰灰的牛仔褲,不是婚紗。怎麼辦怎麼辦?著急的在原地轉了幾個圈,頭上都滲出了汗,只好橫下心朝對面走去。

    那條隧道好吵,好恐怖。她開始跑起來,但是肚子一陣劇痛。怎麼也跑不快,跑跑停停,直到滿頭大汗氣喘吁吁,還是沒有跑到盡頭。湛墨青就站的那裡,站在佈滿陽光的出口,她卻無論如何努力都夠不著。

    她實在跑不動了,想坐下來休息,卻看見湛墨青擺了擺手,轉身打開車門要走。她著急的大叫,可是身邊飛馳而過的汽車聲淹沒了她的小小呼喊,眼睜睜的看著湛墨青緩緩發動車子,飛馳而去,車子捲起塵埃,遮住了她的視線。

    鍾敘敘帶著絕望從夢中醒來。

    第一眼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鑽入鼻腔,難聞之極。

    頭暈目眩,好像四周的空氣都在旋轉,心臟不安地跳動,慌慌亂亂,腹部一陣陣劇痛,汗水淋漓而下,她禁不住難受地呻吟出聲。

    「醒了?」有人低低地在問。

    費力地轉過頭,看到湛墨青身著淺藍色家居服,臉色泛白站在一旁,一雙黑鑽石般的眼睛裡面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蕭索和痛苦。

    看到她醒了,他輕輕執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色摩挲:「敘敘。」

    她還沉浸在夢境裡面沒有完全回過神來,看到明明已經撇下她遠走的湛墨青就在身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張口想要叫他:「……」

    還沒有叫出聲來,一股強烈的反胃就把她淹沒,「嘔……」她趴在床邊大吐特吐起來。這一吐便是天昏地暗,吐到耳朵嗡嗡直響,吐到眼淚婆娑,吐到苦苦的膽汁都冒了出來。

    湛墨青緊緊抱住她:「敘敘,敘敘!」他的聲音急切而響亮:「醫生!醫生!」

    到後來,實在沒有什麼東西可吐,只能一個勁地乾嘔,伴著一陣陣的咳嗽,撕心裂肺。不知道為什麼,嘔吐時伴隨著身體的每一次震動,下身都有什麼東西飛快地衝出來,她顫抖地揭開被子,發現純白色的床單上面瀰漫著一大片鮮紅,病號褲上面已經濕的稀里嘩啦,還有鮮血不斷地往外流,她害怕地大叫,血腥味卻刺激得胃裡面更加難受,嘔得更加厲害……

    醫生匆匆趕來,可是居然也止不住她的嘔吐,她覺得全身的細胞都在抖動,五臟六腑都被揪到喉嚨,即將被她自己吐出來,胃在拚命痙攣,身體縮成一團抽搐……

    痛到極致,她抖抖索索喃喃地問:「我是不是要死了……」

    湛墨青緊緊勒住她,在她耳邊急促大吼:「不會!不會!絕對不會!」聲音很近,又好像很遠。

    最後,好像有人用力扳直她的身體,死死將她按住,有針頭從手臂刺進去,冰涼的液體注射進身體,隨後,所有的意識都被黑暗吞沒。

    ……

    鍾敘敘覺得自己變成了一片鵝毛,輕飄飄地浮在半空中。

    這種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感覺很不好,不踏實。

    腦袋裡面沉沉的,有人在旁邊絮絮叨叨地念,好像還夾雜著抽泣聲,還有一隻溫暖的大掌,在她的臉上逡巡,癢癢的。

    那隻大掌漸漸轉移到了她的手上,用力地抓得她生疼。她覺得自己本來已經可以飛高一點了,偏偏被這只煩人的手拉住,好討厭。

    「呃……」她想掙脫這隻手的桎梏,可是居然動不了,一激動,居然醒了。

    「敘敘你醒了!」林姨撲過來,伏在病床上,臉上帶著淚痕:「我的孩子,你終於醒了。」

    鍾敘敘張張嘴想要說話,但卻只能發出像蚊子一樣的「嚶嚶」聲。林曉薔立即端了一杯溫水過來:「姐,先喝口水。」她的眼角還掛著一顆晶瑩的淚珠。

    「小心!」一隻修長的手穩穩地接過水杯送到她口邊:「我來餵你。」

    鍾敘敘順著這隻手看過去,看到湛墨青近在咫尺的臉,眉目間染著濃濃倦意,眼圈黑黑的能與熊貓媲美。

    他身上披著一件老氣的土黃色外套,和平時的裝扮極不相符,外套裡面穿著的還是那件家居服。

    「閨女,你終於醒了!」鍾廣濤的大嗓門在病房裡響起:「哎呦你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哪!把我們急死了!現在感覺怎麼樣?好點沒有?」

    埋頭喝了一口水,鍾敘敘軟軟地靠著床頭,身體發虛發冷。

    她費力地啞著嗓子問:「林姨,我怎麼了?」

    林姨溫柔地幫她順了順頭髮,「沒什麼大礙,就是在涼石頭上坐久了,身體受不了,昏倒在路上,被路人見到把你送進醫院,拿你的手機通知了我們。」

    鍾廣濤在一邊問:「閨女,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為啥下了班不回家,在路邊坐幾個小時?」

    「咳咳。」喝下去的水像被嗆到了,她咳嗽了起來。

    林姨連忙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醒了就好,有什麼話回頭再說,回頭再說。」

    鍾廣濤接腔:「敘敘呀,你真是把我們急慘了,你看墨青。接到電話就急匆匆出門了,衣服也沒來的急換,還穿的是拖鞋。在醫院陪了你一天一夜。眼睛都沒合攏過,晚上這麼冷,他就穿一件單衣,虧得我給他帶了一件衣服,要不然他傷口剛好,哪裡受得了哇。」

    她看了看湛墨青,淡淡道:「是麼,為難你了,對不起。」

    湛墨青端著杯子的手指有些泛白,他的眼神飄她了一下,停留在她還插著輸液管的手背上,嘴唇僵硬的動了動:「……」

    她的病症叫做「崩漏」,或者叫做「功能性子宮出血」。

    據醫生說,是由於長時間的情志抑鬱、心神不寧、休息不夠和起居飲食不慎引起沖任二脈功能失調而致。導火索就是在地板上坐了太久,涼氣逆襲而上,子宮過度收縮,出血如崩似漏。

    兩年前她也有過腹痛的經歷,不過那時候遠遠沒有這樣嚴重,但是病根是在那時候就種下了,幸虧一直有林姨細心照顧,才漸漸恢復。自從嫁給湛墨青,幾個月來衣食起居不夠規律不夠健康,才會造成現在這番模樣。

    這個病說大可大,最關鍵是當天她失血太多,醫生費盡力氣才把血止住,後來昏迷時輸了不少血,才堪堪脫離危險,只是身體大受創傷,需要靜養和用心調理。

    最開始幾天虛弱得;連病床都下不了,全靠人服侍。湛墨青衣始終不解帶寸步不離地守在旁邊。

    「敘敘,來喝湯。」他將湛母送來的母雞湯從保溫桶裡盛出來,一勺一勺放在嘴邊吹涼後餵她。

    鍾敘敘不大願意喝這種補湯。她的胃還難受著,聞著這味道就會想起那天嘔得死去活來的滋味,不寒而粟。

    「多少喝一點。」他揉揉她的頭髮,像哄小孩:「來,張嘴。」

    她疲倦地推開:「待會兒喝。」

    湛墨青堅持不懈地非要她喝下去:「喝了對身體好,挺話。」

    她一陣不耐,伸手一拂,嘩啦一聲,湯碗被打翻,滾燙的湯水撒得被單上到處都是,湛墨青眼疾手快地把被單掀開:「有沒有被燙到?」他焦急地問。

    「沒有。」鍾敘敘皺著眉頭說。這麼厚的被單,雞湯怎麼可能滲得下去。

    湛墨青檢查了一下她身上,發現確實沒有沾到湯汁才作罷,隨即收拾跌落的碗和勺,按鈴叫護士進來收拾。

    又是一番折騰。

    幸而湛墨青是院長的公子,護士小姐進來換床單被套時不但沒有埋怨,語氣還異常禮貌溫和。

    等到收拾妥當,鍾敘敘更是沒有剩下一點喝湯的胃口。

    湛墨青不再勉強她,默默地給她蓋好被子:「那晚上想吃什麼?我讓媽媽做。」

    「隨便。」她有氣無力懨懨地回答。

    湛墨青的雙手在被套上停了停。她眼角瞄到他手背上紅紅的一片,應該是剛剛湯碗打翻時留下的,心下便有些忡怔。

    「睡一會兒,嗯?」他低低地在她耳邊道。

    鍾敘敘拉過被子,滋溜躺下,閉上眼再不去看他。

    自從住院,她變得十分嗜睡,不過躺了一會兒,困意就慢慢席捲而來。正在似睡非睡間,病房門被不輕不重地敲了幾下,有人來了。

    「你怎麼來了?」她聽見湛墨青不冷不熱地問,聲音裡好像不含情緒。但是據她對他的瞭解,閉著眼睛也能知道他此刻一定是蹙著眉頭。

    「敘敘的身體怎麼樣了?」是莫千南,他也冷腔冷調。

    「還好。」湛墨青言簡意賅。

    鍾敘敘感覺到莫千南輕輕走到她的床邊。

    她沒有睜眼,但是她能感覺到他眼睛灼熱地盯著她,臉上漸漸發熱起來。

    一陣衣物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莫千南伸出手停留在她的臉龐上方。

    他的手上熱熱的溫度隔著空氣傳到了她的鼻尖,一陣發癢。

    「你幹什麼!」湛墨青用一種質問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阻止意味。

    鼻尖上的手頓了頓,收了回去。

    「等敘敘醒了我再來。」莫千南轉身走了出去。

    這一攪,她再也沒有了睡意。

    第五十章

    病中的時光過得飛快,好像只在轉瞬之間,大半個月的光陰就像一縷青煙被風吹散般,匆匆而逝。

    平心而論,這半個月,鍾敘敘覺得自己過得不錯。

    睡覺睡到自然醒,生活全不用自己操心,有空就看看小說和電視,她幾乎把迪士尼的動畫片掃蕩了一遍,常常抱著枕頭,笑得四仰八叉,在床上躺累了,就下床走一走,很清靜,也很享受。

    這天晚上,她看完了《玩具總動員3》,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睛。

    湛墨青從旁邊的小桌上堆積的文件中抬起頭:「看完了?困不困?」

    「還好。」她慢吞吞地下床洗漱,再慢吞吞地爬上床。

    下午美美睡了一大覺,晚上精神不錯,她打開床頭的檯燈,拿起一本小說翻了翻。

    「別看了,讓眼睛休息一下。」湛墨青把書輕輕從她的手裡抽走。

    她撇撇嘴:「睡不著。」

    湛墨青把書放好,在床邊坐下:「我陪你說說話?」

    「嗯,有點懶,不想說話。」她把頭埋進枕頭。

    湛墨青本來俯身要幫她關掉檯燈,聽聞此語,身體尷尬地傾斜著,手停在半空,關也不是,不關也不是。

    他愣了足足十秒鐘,手終於落下來,摸了摸她的頭髮:「那只准看一會兒,我待會兒叫你,幫你關燈,嗯?」

    他重新回到他叫人加支的簡易小桌前,又開始看起文件來。

    病房裡面靜謐下來,他面前的檯燈是橘黃色的,把他的頭髮和臉部輪廓染上一層金色光圈,鍾敘敘仔細地順著他淡墨色的眼,高挺的鼻樑骨,薄薄的嘴唇一路看下來,發現他比剛出院的時候又瘦了不少。

    這段婚姻,折磨的不僅有她,還有他。她氣餒地想。

    手中的書也看不進去,她歎了口氣,關了燈躺下。

    「睡了?」湛墨青回頭問她。

    「唔。」她把嘴巴掩在被子裡,發出的聲音悶悶的。

    「別捂著嘴,不好。」湛墨青走上來,把被子理好,低頭用唇輕輕在她的額頭劃過:「我去外面,不吵你。」

    她沒有躲開他的唇,她一直牴觸他的觸碰,這次他低頭的時候,她看到了他眼中的不安與希冀。

    湛墨青收拾好文件,把陣地轉移到病房外面的走廊上,藉著昏暗的燈光繼續埋頭做事。

    他還是很忙,白天為了陪她基本不按時上班,後果就是夜晚常常抱著筆記本寫東西,看文件,弄到很晚,有幾個晚上幾乎忙到半夜,怕翻文件和敲鍵盤的聲音影響她休息,每次她一躺下,他就會自覺自願地到外面去。

    他在病床旁邊擺了一張簡易的折疊單人床,從她住院至今,每晚宿在醫院。

    鍾老闆經常到醫院來和他商量事情,她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猜測,湛墨青幫鍾老闆收購的事應該已經完成得七七八八了。

    這樣也好,她自嘲地想,證明她嫁得還有一點價值,大家以後也能少一點牽扯。

    又是一個清香裊裊的早晨,春光明媚。

    鍾敘敘透過病房窗戶玻璃看下去,醫院花園裡翠綠一片,生機勃勃。

    她轉身:「我想下去走走。」

    湛墨青剛洗了臉,臉上潤潤地,下巴上還有幾滴水珠,他微微一笑,像春風拂過:「好。」

    儘管有陽光,清晨的空氣還是十分冷,湛墨青不僅幫她穿上了大衣,還帶上一條厚厚的羊毛披肩,搭在她的肩膀上。

    「春天來了啊,你看桃樹都在打花苞了。」她發現花園裡的那株桃樹的灰色枝幹上還只冒出了尖尖的嫩芽,已經有幾個小花苞掛在上面了。

    「是啊,真早。」湛墨青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說。

    「太早了也不好。」她聳聳肩膀:「過幾天倒春寒,說不定這幾個小花苞就會凍死在樹上,根本沒有希望開放。」

    「是麼。」湛墨青輕笑,把她肩頭掉落的披肩重新搭好。

    「所以說,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時節,生根發芽,開花結果都要順應時序,早了不行,晚了也不妥。」

    她慢悠悠地想了一會兒:「人嘛,也是一樣。」

    我們倆個不就是麼?我們的人生之樹本來就不屬於一個地域,勉強要將它們安排在一起,還要它們開花結果,不過是癡人說夢。

    「坐一坐,嗯?」湛墨青扶著她走到桃樹下,坐在木椅上:「我去給你拿早餐,你等我一會兒。」

    「好。」她的目光被椅子扶手上蠕動爬行的一隻小螞蟻吸引住了,小螞蟻頭上的觸角不停地在椅子上點來點去,應該是專注地在尋找食物。

    早晨的風還帶著霜露的氣息,刺激得胸腔裡面十分清爽。隔著一從草木,身後突然傳來清脆歡快的女聲:「哎我好羨慕嫉妒湛院長的兒媳婦兒,你看她住院這段時間,湛公子是寸步不離守在旁邊,跟伺候皇后似的,簡直都為伊消得人憔悴了!」

    「我倒沒什麼感覺。」另一個女聲響起,聽在耳裡十分熟悉。

    「想當初我是被湛公子秒殺過的,又帥又有氣質,又有味道,還專情,照顧老婆無微不至,嘖嘖!可惜他結婚了,唉!」

    「別,這些人咱們招惹不起。」

    鍾敘敘總算聽出來了,現在說話的是專門負責照顧她的護士,名字好像叫小夢。

    「怎麼?你以前不是一直把湛公子當做偶像的麼?」另一個聲音疑惑地問。

    「小夢你不知道,三十的頭一天下午我被付主任叫回來加班,你記得不?你知道是為啥麼?湛公子帶了一個大美女,來做流產手術!」小夢的聲音壓低下來:「那個女人不是他妻子,據說是他一個什麼老同學!我看那個女的年紀也不小了,你說這種事不讓自己老公陪著,要他陪著做什麼?不是有問題麼?而且據說,這個手術還是湛公子以私人關係,拜託付主任親自操刀的,連院長都被瞞著!」

    「不會吧?也許他真是陪朋友來的?如果是陪情人來,幹嘛還來我們醫院?這種事遲早會曝光的嘛!」

    「誰知道啊!他們這些人的感情生活那麼複雜,我們外人哪裡猜得透!而且湛公子的妻子這一次住院的原因是子宮大出血噢!哎呀好慘的,那天被送來的時候吐得命都快沒了,血止都止不住,床褥全濕了!付主任說,她這輩子可能都懷不了孕,真可憐!」

    陽光很耀眼,今天是一個好天氣。

    但是鍾敘敘卻覺得全身冰涼,頭皮發麻,她埋頭看著自己因為貧血而蒼白的手,不聽話地在顫抖,抽風一樣。

    小夢接著往下說,情緒越來越激動,聲音漸漸高起來:「還有哦,付主任說呀,她最重要的病因是精神壓抑太久,情緒過於低落,傷心傷肝!你說,要是她與湛公子婚姻幸福,會得這個病麼?」

    「啊!」鍾敘敘聽見另一個女孩驚叫了一聲:「這樣啊!天哪她好可憐,我看她對人客客氣氣,人也長得清清秀秀,怎麼會這麼倒霉!」

    「所以麼,湛公子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也幻滅了,我們還是找個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男人嫁了比較好,帥有什麼用?有錢有什麼用?婚姻不幸福,就全都是假的!」

    「怪不得,我看你這幾天居然答應和曾醫生去約會了,哈哈你不嫌他長得矮啦?」

    「我算想通了,只要他對我好,身高不是問題!」

    兩個女孩子嘻嘻哈哈地八卦起約會的細節,沒有再繼續談論她了。

    「敘敘!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一聲著急的叫喚打斷了她的神思。

    湛墨青提著早點,一臉擔憂站在她面前。

    陽光怎麼這麼刺眼?她閉了閉眼睛,淡笑:「沒事。」

    「湛,湛總,湛夫人,你,你們好!」兩個女孩子聽到了湛墨青的聲音,轉過頭來,居然看到她們談論的對象就在身後,臉都僵了。

    「你們好。」湛墨青點點頭。

    「湛夫人,你,你在這裡坐了多久?」叫小夢的小護士戰戰兢兢地問。

    鍾敘敘偏頭略微思考,衝她綻開一抹笑:「我什麼都沒有聽見。」

    「敘敘,她們,是不是說了什麼?」目送著兩個小姑娘逃也似地離去,湛墨青蹲下來,遲疑地問她。

    「不記得了。」鍾敘敘把頭靠在木椅靠背上,那裡真硬,咯得頭一陣一陣疼,不過現在她真的很需要一個依靠的地方。

    湛墨青臉色微僵,他突然被一種叫做害怕的情緒擊中。

    他的小妻子經此一病元氣大傷,全軍醫院最權威的婦科主任付醫師親口告訴他,她今後成功受孕的機會微乎其微,那一瞬間,他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他一直以為,她是一個純真可愛的小姑娘,從小在蜜罐裡面長大,人生道路平坦無波。

    結婚以來,他始終在為曾曄盈的事情奔忙,他總是傻傻地想,等他辦完這件事,他就可以同她一起幸幸福福地生活下去,他的人生也不會再有一點兒遺憾。

    但是他沒有料到,他的小妻子會受傷,會難過得差點丟了命。

    她昏迷的那兩天,他沒日沒夜地守在病床旁,看著她慘白的小臉,想起那個晚上鮮血淋漓的場景,內心肆意奔湧上來的恐懼恨不得把他的心都掏空了。

    那一刻,他想的是,自己怎麼這麼笨?怎麼不知道她已經這麼虛弱了?

    那個晚上,春日的月亮很明,很亮,他一個人站在窗戶前,眼前浮現的是她瞇著眼笑的模樣,眼睛彎彎的,像極了天上的月牙,還會露出一點點牙尖,可愛極了。

    可是她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呢?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她從昏迷中醒來時,眼睛裡的悲涼和疏離,讓他心驚膽戰。

    他更不敢把實情告訴她。如果她知道自己可能會失去做母親的權利,會不會崩潰?他寧可獨自一個人承受這種劇烈的痛苦。

    「敘敘,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他帶著一絲僥倖問她,心裡暗自祈禱那兩個護士沒有多嘴。

    「我知道了我該知道的。」她沒有看他,眼神含著些許空洞,望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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