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一年
這個世界上,流逝的最快的,永遠是時光。
春去秋來,四季交替。
孩子出生後,樓易來了封信,說是老爺子測過八字,給他的二兒子起了個名兒,叫破曉,取朝陽之意,小茹叫他曉曉,像個女孩兒的名字,雖然古怪,都挺好聽。
樓易一直沒有回家,曉曉會翻身了,曉曉能坐起來了,曉曉會到處爬了,曉曉會開口喊娘了,不過,他的第一聲叫的是哥哥,因為凡哥兒雖然心心唸唸的都是妹妹,對自己的弟弟卻也一樣疼愛的很,似乎從有了這個弟弟開始,他便一下子長大了許多,在自己弟弟面前,越發像個小大人兒,幾乎每天都要跑到搖籃面前看著弟弟,看許久也不嫌厭煩。
小茹見他們兄弟感情很好,淡當然欣慰。
一直到曉曉抓周的時候到了,樓易和丁峰終於風塵僕僕地趕回了家。
頂峰沒有久待,見過老太太之後,就帶著已經能自由行走的趙辛走了。
這讓人很意外,小茹也沒有想到,趙辛竟然是這麼個雷厲風行的爽快女子,前一瞬間剛說自個兒心許丁峰,下一刻,就急急忙忙要帶丁峰回家給爹爹相看,小如沒有攔著,想出了近兩年,雖然她和趙辛說的話不算多,但她瞭解這個女孩子,趙辛一向說一不二,既然開了口,坑定把什麼都考慮全面了就是不知道,丁峰去了趙家,面對和趙辛青梅竹馬的『追求者』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像今天這麼傻愣愣的。
一想到剛才,趙辛一本正經地說:「我嫁給你,你跟我回家去。」丁峰的臉一下子變紅了,連耳朵根兒帶脖子,紅的像煮熟了的紅薯,小茹就忍不住樂。
不去說讓人看了場熱鬧的丁峰,樓易帶著一身的風塵,看著站在門前迎接的小茹,她懷裡抱著兒子,手邊兒還牽著一個,福兒亭亭玉立的站在她的身後,陽光灑下來,像是給它們鍍了層金輝,讓樓易看得幾乎捨不得眨眼。
小茹什麼也沒問,只是親自端了水讓他洗臉洗手,又讓曉燕去廚房做了許多樓易愛吃的菜,滿滿的一桌子。
樓易二話不說地開吃,狼吞虎嚥的樣子,把老太太心疼得不行,一個勁兒得給他添菜添湯,小茹一直等他吃飽,吃好了,送了娘親回房去歇著,才開口問了這一年多的情形。
樓易說他們沒吃什麼苦,現在什麼事也沒了,當今聖上的身子痊癒,老爺子也給平了反,而且,聖上恩准告老,頤養天年,王皇后兩個月前故去了,王家上下幾百口子,被聖上罷官的罷官,流放的流放,王家也被省上找了個由頭抄了家,幸虧一代從龍功臣,王太保王陽明,在年前已經以七十歲高壽的年紀,壽終正寢,到沒受子孫受的苦楚
王家可以說是享譽百年的大家族,牽連甚深,它一倒台,朝野雖不說大亂,卻也傷筋動骨了,當今聖上藉著這次事由,開始比以往更加大力度的,大刀闊斧的改革,整個朝廷,似乎隱隱約約透露出一股和以往不同的奇異景象。
至於這次叛亂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樓易沒細說,小茹聽得迷迷糊糊,覺得朝廷上的事兒還真是想不清楚,一場叛亂,甚至還沒開始即被消弭於無形中,除了當事人感覺到緊張害怕,老百姓們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雖然,小茹也明白,大概有許多人被牽連其中,很多人吃苦受難,但對大多數老百姓來說,根本絲毫察覺不出吧。
到了現在,一切平息了,小茹這個好歹勉強算得上半個當事人的,居然還不知道到自家老爺子真正的敵人是誰那個似乎對公孫止瞭如指掌的對手,從頭到尾都不曾露面,聽樓易的意思,因為王家的當家王陽明在事發前就故去,而那個正在雲南山間隱匿著主持一切的幕後黑手,只有王陽明一個人見過真面目,一切都如水中霧,鏡中花至於王家意圖造**反的理由,看了皇帝事後作為,小茹卻能猜測到二分,不過是權力與利益罷了,當今聖上流露出那王家開刀的意思,王家這麼個子孫繁盛的大家族,自然不肯坐以待斃,哪怕知道希望渺茫,也想一搏。
「娘,吃果果。」
一顆葡萄含進嘴裡,一顆荔枝又遞過來。
小茹心裡高興,瞬間就撇開那些想不明白,也不願意去深想的東西,高高興興的抱著小兒子一起吃水果。
曉曉腦袋一扭,埋進小茹的懷裡,怎麼也不肯出來了。
小茹大樂,「現在知道後悔了?既然錯過了孩子出生,就得承擔後果」看樓易一副苦瓜臉的模樣兒,小茹搖搖頭,安撫的摸了摸他的腦袋,笑瞇瞇的道:「別急,別急,你以後可以慢慢的教導他。」
樓易瞇著眼睛,膩在小茹身邊,摸摸小兒子肉呼呼的小腦袋,歎了口氣,低聲道:「我想明白了,我果然還是更喜歡平平靜靜的人生,真想到一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一家人安靜的過自己的日子,養大孩子之後,咱們就出去四處遊玩,你可以鑽研你的醫術,沒事兒逗逗家裡的動物們。我閒暇便練練武,喝喝茶」
樓易想的很好,經歷了這一年多少有些心驚膽戰的生活,小茹也更嚮往自由安樂的生活了,只是,現在還不行而且,樓易還太年輕,她雖然背著一年的亂局嚇了一跳,起了平靜生活的念頭,但心底深處,肯定還有功成名就的野望的,只有什麼都經歷過了,他才可能欣喜與安逸,小茹笑了笑,也許,在等三年五年吧,等樓易找你的做出一番事業之後
不但不能悠閒,連這莊子也不適合久住,如今已經無事,樓家一家子自然要回城去,樓易現在有職務在身,吃著皇糧,不可能像尋常人一般自由,衙門裡的事務也不能一直不管。
所以,曉曉的抓周,是在官邸辦的,小茹和樓易兩個人商量過幾次,應該怎麼辦,樓易的意思想要大辦,不過,因為皇后病逝,小茹覺得此時抓周,理所當然的應該簡略,自家人聚一聚也就是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抓周
不過,雖然說要簡略,但抓周還是要抓,小茹還是一早親自下廚,給兒子煮了長壽麵,弄了幾樣甜品,烤了一個蛋糕,給樓易打下手兒,別說,這傢伙像是幹活的料,手下利索的緊。
面做的香噴噴熱騰騰,湯頭鮮亮,橢圓形的蛋糕上點綴著點兒新鮮水果,不甜膩,但是酥軟好吃,不光是曉曉吃的眉開眼笑,老太太和凡哥兒也愛的很,曉燕更是答應,以後時不時地做一次估計做得多了,新鮮勁兒過去,也就沒人吃了,至少小茹覺得這東西做的不怎麼樣,實在算不上地道,也就靠著料是上好的,所以才算能入口罷了。
而且,對這一桌子菜色,小茹看的無語,中不中,西不西,真是彆扭。
抓周時沒請幾個人,家裡的人也沒到齊,老爺子不在,丁峰也不在,只有老太太,小茹,樓易加上一大幫子親近的丫鬟僕婦下人,外人嘛,江依那女人到不請自來,攜著她男人李靜。
鄭之源也來了,帶著李燦,最近李燦又回到他身邊兒,看來,少了這個小工,鄭之源這老頭子也不順心,這姑娘在李靜那兒養了些日子,長進許多,少了幾分拘謹,多了大氣,人也豐滿漂亮了,聽說和李家的幾個孩子處的不錯,那些嬌小姐們跟她在一塊兒不過幾個月,就去了不少嬌氣,自家的福兒也喜歡她的很,剛一進門,就讓福兒拉著手到後院兒玩去。
趕緊把江依安頓到椅子上,墊了厚墊子,這女人有了孩子也不安生,活蹦亂跳的,把丈夫嚇得半死,也就小茹能降服得了,板著臉罵了她幾句,總算消停下來,李靜那是千恩萬謝,給曉曉送了重禮,一艘李家船廠新造的船。
小茹也沒推脫,反正她最近也想去海上看看,有現成的船正好,看過圖紙,覺得還不錯,不愧是豪門大戶,對生活品質的追求已經達到了極限了,那船佈置得舒服得不得了,跟現代那些豪華游輪之類的,估計也差不太多,正好拿去給鄭之源,在加固改造一下,恐怕就算遠洋都可以。
其他人也自有禮物相贈,李靜送的是船,鄭之源送的卻是一盒子大大小小的珍珠瑪瑙還有極漂亮精緻的貝殼二年,細細看了,並不多麼珍貴,不過,品質也還可以,又看了看最多的貝殼,不由笑道:「你倒會省事兒,家就住海邊兒,退潮的時候隨便漸漸就能弄一堆,省錢,也省力。」
鄭之源翻了個白眼,逕自把小茹珍藏的果酒拿出去喝,一邊兒喝還一邊兒抱怨,說比不上猴兒酒好喝,小茹搖搖頭,猴兒酒現在喝完了,看來得抽空回去再弄一批。
不過,這些小東西曉曉和凡哥兒倒是喜歡得緊,連福兒都撿了一些,說是要串起來佩戴。小茹自己嘛,也覺得好看,總之,皆大歡喜。
一屋子人說著閒話兒,吃著瓜果,別說,這一次抓周,雖然沒有凡哥兒抓周的時候熱鬧,人多,準備得也嫌不足,東西都是隨手找的,可氣氛卻還要好一些,只是老爺子和丁峰他們都不在,多少有些美中不足。
吃過飯,就開始了。
堂屋裡點了燈,亮堂堂的,地上鋪著掐了金邊兒的毛毯,上面擺了滿滿的東西,小茹的醫術,樓易的四書五經,毛筆,上好的硯台,還有墨,樓易把自家的官印也貢獻出來,柳家花了兩天的功夫打造了一批精緻漂亮的刀劍武器,另外。什麼算盤,吃食,塞了銀錁子的荷包,小茹拾掇出來的貼畫等一干玩具纏了紅繩兒,零零碎碎一大堆,擺得到是挺多。
因為最近一年太忙亂,沒怎麼準備,這些東西是小茹看什麼順手就拿什麼,曉燕看著好玩,甚至還拿出來一個新做的小肚兜兒,女孩兒用的,那時候不知道是兒子,大家準備的女孩兒的東西可不少,樓易看的臉色發黑,小茹倒是大笑一聲,招呼讓人擺上。但到了真要抓周的時候,她又擔心上了,案子裡嘀咕,這小子可別看著花樣兒好,就抓了女孩兒的東西,丟臉不說,將來萬一要養出個只知道脂粉兒裡打轉兒的紈褲來想著,小茹就撲哧一聲,樂了。
等不到小茹多說話,曉曉笑呵呵,像個麵團一樣搖搖晃晃走出來,他身穿一身兒大紅錦緞的袍子,腰裡配著美玉,粉嘟嘟的臉,嫩的能掐出水來,看的江依那個手癢癢,低聲在小茹耳朵邊兒笑道:「看了你兒子,我倒有些期待了,不知道我肚子裡面的小東西是不是也能這麼可愛。」
小茹白了她一眼,趕緊過去,抱著曉曉,把他擱到地毯上,笑著摸摸他的腦袋,道:「去吧,撿喜歡的拿,那了就是你的。」
這孩子聰明的很,已經能聽懂人話兒。等到小茹鬆開手,坐到樓易旁邊兒,他就搖頭晃腦地朝那堆東西走了過去,走的還挺穩當。
小茹看得眉開眼笑,前兩天還走不好,要人扶著,今天卻這麼長臉。
樓易咳嗽了兩聲兒,他到比不上小茹的從容,眉宇間隱約露出緊張的神情,一雙手攥起來,暗地裡咕噥些什麼,小茹靠的近,就聽他在那兒一個勁兒地喊——』拿刀劍、拿刀劍。『不由翻了個白眼,還刀劍?難不成樓易還指望自家兒子將來當個將軍?她可不想,刀劍無眼,少沾為妙。
一屋子的人都緊張兮兮,曉曉倒是優哉游哉地這看看,那兒瞅瞅,半點兒不著急。當然,也可能是一下子見到這麼多新鮮東西堆在眼前,這小子看花了眼。
他笑瞇瞇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站在他對面的曉燕有些著急,打著手勢,招呼他去拿身邊的那些東西。
這麼一鬧,小茹也不由自主的有些緊張起來,這是氣氛使然,所有人都緊張,她一個人也放鬆不了。
曉燕逗了半天,曉曉終於扭著屁股兒,一搖一晃地朝著小茹那些醫術走過去,小茹鬆了口氣,看樣子是要傳承自己的衣缽了?
可惜,這口氣還沒出,就見那小子揮手一撥拉,一大堆醫書,還是珍貴的股本,就給掃到了一邊兒的地上。
小茹摀住臉,哀歎。
樓易樂了:「呵呵,看來曉曉不是學醫的料。興許,能跟我練武」他話沒完,曉曉已經走過去一腳把那些刀劍什麼的踹的四處都是,散亂無比。
滿室的人先是怔住,然後哄堂大笑,樓易一口氣噎住,差點兒上不來,小茹給他順了順氣,一扭頭,就見自家寶貝兒子笑的見牙不見眼,看著喜慶可愛,不過,怎麼看怎麼有一股子狡黠味兒,這小子從一開始就和他爹不對付,會說許多話兒了,就是不肯開口叫爹,小茹摸了摸下巴可別是故意的吧?
曉曉一會兒摸摸筆墨紙硯,一會兒看看荷包脂粉,一會兒又坐在小肚兜兒前面發了會兒呆,旁觀的一干人等一起跟著緊張。
一直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曉曉終於從滿地的東西中找出一件兒喜歡的,一把抓了起來,甚至還摟在懷裡,很寶貝的抱著笑開來。
「可可,咳咳咳咳誰呀,啊,誰這麼缺德把這東西擺」
樓易臉色大變,結果一扭頭,就見自家娘子瞪大了眼睛,惡狠狠地看著他,嘴裡的話終於嚥了回去,沒敢出口。
江依眨眨眼,不知道那是什麼,驚訝的問:「曉曉怎麼拿了個木棍子,這灰撲撲的木棍子有什麼好,難不成他以後想要練長棍?可這也太短了點兒啊?」
「噗——」小茹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這個頭一開,屋裡丫鬟僕婦們,都笑開了。連老太太都笑得前仰後合,「天意啊,這是天意。」
見樓易耷拉下腦袋,歎了口氣,一點脾氣也沒有了,小茹才好笑的搖搖頭:「也沒什麼,前些日子樓易回家的時候,娘給了他幾根棍子還說,這個籐木棍子以後就代表家法,樓易要是再惹事,娘還得給他幾棍子」
小茹哭笑不得地抱著曉曉,親了親他的小臉蛋,自我安慰,也好,說明曉曉知道心疼囊親不過,也許這孩子只是天生和樓易不對盤
「姐夫,我看,你們家這次來了個小魔星,你可要——小心點兒了!」
江依笑瞇瞇的道,屋子裡又是笑聲一片,這裡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自然知道樓易離家一年多,連小茹生產的時候都沒回家的事,可他們那還是第一次聽說,老太太因為這個教訓了樓易,事實上,在他們眼裡,老太太一向慈祥,對兒子更是疼愛,別說打了,就是罵幾句也不肯的,卻沒想到,這一次樓易其實沒犯什麼錯,卻被教訓了一頓,顯然,在老太太心裡,別管樓易什麼是因為什麼,丟下身懷六甲的妻子,就是不應該。
江依有些羨慕。什麼時候她在李家,也能有這樣的待遇就好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乞巧
七夕那天,正趕上鄭之源為小茹改造的船下海。小茹索性讓廚子備妥乞巧果子,準備帶著府上的一干丫鬟出門兒。白天在海上玩一天,晚上就在船上乞巧。
今年雖然說不得過的驚心動魄,但府裡的丫頭們心裡的弦兒始終繃得死緊,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了,正逢七夕,好好放鬆一下也是應該的。
老太太也覺得兒子媳婦出去逛逛,沒什麼不好。要不是她年紀大了,怕身子骨受不了,說不得她也想出去看一看呢。
一大早兒,小茹換上短衣,打扮的利利索索,帶著府中的丫鬟們一塊準備應節的一應事宜,該收拾的收拾打包,天還沒亮,馬車就準備妥當,江依雖然有了身子,可玩性不減,她相公降不住他,只好讓她也帶著一群伺候的下人,早早就膩在樓家,準備和小茹一起出門。這妮子七夕不和家人不和她相公在一起,偏偏要跟過來湊熱鬧,按說不太合適,可她耍無賴,又懷著孩子,小茹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她罷了。
孩子們也跟著興奮不已,福兒帶著兩個弟弟,大手牽著小手,像個小尾巴一樣,追著小茹,跟前跟後。他們要上都繫著顏色鮮艷兒的荷包,穿著簇新的衣裳,尤其是曉曉,圓滾滾的臉蛋,小大人兒一樣的眉眼神情,煞是惹人憐愛。
小茹讓下人把衣裳書本拿出來曝曬,側耳聽了聽,蹙起眉頭吩咐道:「到了晚上,別忘把東西收了,明天怕是有雨。」
曉燕和孟妮兒答應了一聲,便下去吩咐了。
樓家一家子到碼頭的時候,正看見、大船入海,這船是小茹親自看著改造的,和她以前讀過的書中,那位風流盜帥的』家『很相似——是一艘精巧的三桅船,有著潔白的帆,狹長的船身,木質堅實而光潤。只看外表,就甚是討人喜歡,裡面的佈置,更是把舒適做到了骨子裡。
所以,等到這艘船安安穩穩地落入海中之後,樓家的一干小將,就在福兒的帶領下,誒快的竄上去,從船頭飛到船尾,時不時有歡聲笑語飛揚,碼頭上停駐的漁船不少,也有好幾個漁翁打漁歸來,就在碼頭上叫賣。不過,這艘船顯然是最顯眼的,有幾個年紀大的老漁民,立在岸上指指點點,眼裡明明白的流露出讚歎和羨慕,到讓小茹心裡美滋滋的。
碼頭上人來人往,煞是熱鬧,各種新鮮海貨,便宜品種也多樣。還有金髮碧眼的洋人操著一口磕磕絆絆的官話與人交談。
此時正是初夏,新船走得又快又穩當,很快便出了碼頭,樓易攜著小茹,靜靜地看著蔚藍的大海,浪花翻飛,偶爾有海鷗輕盈的落在小茹手邊,婉轉吟唱,小茹心懷大開,瞇著眼感受著迎面而來的海風,偎依在樓易的懷裡,覺得心裡暖哄哄的。
只可惜,江依那妮子聞不的魚腥味,抱著小茹送的香精,可憐巴巴地在船艙裡坐著,心裡像有隻貓爪上下抓撓,熱的在一邊兒伺候的曉燕和孟妮兒偷笑不已。
到了傍晚時分,船上的小丫鬟們興奮起來,時不時聚在一塊兒竊竊私語,帆船也已經回航,船頭船尾掛起了精巧的彩色燈籠,佈置得花團錦簇。
凡哥兒和曉曉也跟在福兒後面湊熱鬧。當然,曉曉是他哥哥硬拉過去的,玩鬧了一陣,好不容易被小茹逮回來,曉曉一頭扎進娘親懷裡,再也不肯出來,這孩子小小的一團,臉蛋上不知道被誰抹上了紅紅綠綠的顏色,皺著小眉頭,要哭不哭,委委屈屈的抽著小茹。到把樓易給逗得哈哈大笑,曉曉怒起,伸手一抓,拽著樓易的衣袖,惡狠狠地擦了擦臉
樓易瞪大眼,哭笑不得,鬱悶不已的看著曉曉哼了一聲兒,又把腦袋擱回小茹懷裡,而小茹肩膀一動不動的,臉都憋笑憋紅了,無奈的歎了口氣:「哎,真是個小魔星。我的女兒在哪裡啊在哪裡?」
小茹白了他一眼。
時辰差不多,乞巧的香案就擺在船頭,月光灑下來,映著燈火,整艘船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金彩。香案上擺放著茶、酒、水果、桂圓、紅棗、榛子、花生,瓜子等一干祭品,還有鮮花幾束。
小茹和江依都沒過去,只是靠著窗子遠遠觀看。小茹是主子,再說,她對這些也不大感興趣,從前從來沒試過。江依這妮子到想去,可惜,身體不爭氣,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無。只能賴在小茹身邊,膩著她要吃要喝。好在今日過節,廚下做了許多新鮮美味的點心,這才堵住她那張抱怨的小嘴兒。
祭拜完,按照家裡的舊俗,就是穿針乞巧,喜蛛應巧和投針驗巧。
穿針乞巧的時候,手最巧的自然是孟妮兒,她跟著小茹學醫,眼力好,手勁兒控制的也好,自然穿的又快又準。
不過,投針驗巧的時候,孟妮兒就差得多,這活計需要技巧,也需要玲瓏的心竅兒,孟妮兒手生,以前又沒有怎麼練習過,她投的針只在水面上躺了躺,就沉了下去。
小妮子哀嚎了一聲,故作遺憾的撇撇嘴,惹得丫鬟笑起來,不過,她也不是真惱,不一會兒就又纏著投的最好的曉燕學習訣竅去,別說,孟妮兒也是聰明,只被曉燕指點了幾句,再次投的時候,就變得有模有樣。
喜蛛應巧時奪魁的卻是我們的小福兒,他是第一個發現了喜蛛。當然,咳咳,這是小茹動的手腳,有她在,福兒就算想看見十隻八隻的喜蛛,也不是難事兒
有什麼關係?只要孩子高興就好。
小茹遠遠地聽著女孩兒們喧鬧的聲響,看著她們手裡拿著各色新鮮的瓜果,可比拘在府裡的時候活潑動人多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風災(上)
這一天,大家鬧到很晚,小茹也睡得也晚,不過,她在夜裡就醒了過來,再也睡不著了。
披了衣服走出門,立在船頭,船下的魚影在月光下閃爍,偶爾飛起來一探探頭,天上飛的海鷗倚在小茹的耳畔,不知道在說什麼,小茹的眉頭,越蹙越緊,眸子裡,也浮現出幾分緊張。
樓易也醒了,迷迷糊糊地睜看眼,見媳婦不在,也連忙穿了衣服出去,便看見自家媳婦一臉嚴肅地立在船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怎麼了?睡不著?」
小茹猶豫了下,扭頭衝著樓易道:「看來,玩不痛快了你知道吧,我會觀天象。」
樓易笑了,抓住小茹的手,揣在懷裡保暖,笑笑道:「是啊,我媳婦能耐的很,府上的佃戶都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連那些老農們都沒你看天象的能耐,說哪一日有雨,便哪一日有雨」想起當年的事兒,自家媳婦連地動都能預測,當時自己面上不露聲色,實際上可是驚奇得很。
「那我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五日之後,颶風登陸沿海一帶,尤其是咱們廣東境內,恐怕要被波及了。「
樓易身子一僵,小茹也忍不住哀歎,他們自己家還好,住在城內,房屋建的也結實,大不了暴風雨大的時候,躲在家裡宅著也就是,而沿海的許多民宅,建造的時候都考慮到怎麼抵抗颱風了,經驗很是豐富。
但,這也不是絕對,蓋不起解結實房屋的老百姓們在哪個朝代都有,大夏也不例外,在這個時代,風災簡直和地震差不多,過後都是死傷慘重,而樓易身為廣東布政使,絕對脫不開責任。
本來想在大海上痛痛快快地玩上幾日,現在看來,是別想了,大傢伙急急忙忙起航回家,剛下船,甚至來不及去給自家婆婆請安,樓易那小子便一轉眼不見蹤影,他要是連怎麼防災都不知道,也就白跟著老爺子學習了二十幾年。
回到家,天氣忽然變得越來越悶熱,壓抑的人透不過氣來,前天,小茹問過周圍的鳥雀兒,聽了它們模模糊糊的信息,還以為會有一場雨,沒想到,她居然也有聽錯的時候,可能是因為颱風的原因,那些飛鳥們也給弄迷糊了,這一下,怕是在風來之前,要悶上幾天。
沒辦法,小茹幾乎一個時辰就要泡一回澡,憋悶得她簡直要抓狂,曉燕和孟妮兒琢磨出來的用瓜果配冰渣子做成的冷飲,她也不敢多吃,擔心傷了腸胃。好在幾個小孩子還算聽話,就是熱,也沒抱怨搗亂,要不然,小茹怕是更急躁了。
烏金西墜,用了幾塊瓜果,小茹便回屋坐在書桌前,拿出筆墨,打算寫幾封信給附近慈心醫會的大夫們,颱風的事兒得告訴他們知道,說不得這一回,慈心醫會的人又要派上用場。
福兒帶著兩個弟弟坐在一邊兒玩耍,凡哥兒在練字,曉曉擺弄積木。寫好了信,小茹招呼來信鴿兒,讓它們連夜送出去。
別說,這麼安安靜靜地把心靜下來,小茹的心情也舒緩不少,怪不得有句老話,心靜則涼,果然不無道理。」娘,爹爹說要教我習武「凡哥兒寫完大字,膩在小茹身邊,遞過來給她看。
小茹笑了笑,看著自家兒子的字兒,別說,凡哥兒很有天分,今年才四歲,學習寫字還沒幾天,可是這筆字兒,寫出來已經似模似樣,老爺子說過,凡哥兒有靈性,又不死板,會讀書,將來說不定能有一番成就。
摟著兒子親了親,小茹笑道:」那凡哥兒想不想習武啊?「
凡哥兒一聽,忍不住把眉頭皺得緊緊的,過了好一會兒,才猶猶豫豫得道:」雖然凡哥兒更喜歡讀書,可爹說習武能強身健體,還能保護爹娘和弟弟妹妹,那我就學吧。「
看著他小大人似地模樣,小茹更樂了。
其實,凡哥兒現在年紀小,還不能習武。但樓易已經摩拳擦掌,準備著親自教導他,小茹甚至看見他已經開始寫訓練計劃書了。可能等明年或者後年,凡哥兒的安生日子便到了頭。
小茹歎了口氣,她雖然覺得,只要練練氣,能強身健體,無病無災,不習武也無所謂,可是,她捨不得剝奪樓易教導兒子的權利,既然樓易喜歡,凡哥兒也不那麼反對,那就習武吧,多學點東西,總不是壞事,會了武功,對自身的安全也有保障
可是怕就怕,樓易這小子抽風,再鼓動兒子去從軍,小茹當然不是不喜歡軍人,以前也是擁軍典範,還做過嫁給人民解放軍,當一名光榮軍嫂的夢呢,雖然後來因為爸媽不喜歡沒成保家衛國之類的,她說起來,聽起來也激動得很。、
但是,自己心裡的軍人,那是二十一世紀的和現在的軍人能一樣嘛,和平年代的軍人就算偶爾抗風救災的時候可能有危險,但那也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但大夏朝這個所謂的太平盛世可並不安慰,今天這個地方叛亂,明天又要去剿匪,不上戰場的時候還好說,可上了戰場,那能回來的可能性,哪怕有一半就算高的了。
小茹激靈靈打了個哆嗦,就算自己覺悟低好了,兒子想當兵,沒門兒,寧願他們沒出息,在家裡做個紈褲子弟,白吃白喝地混日子,自己每日頭痛,也不能放出去發瘋
小茹胡思亂想了一陣兒,晃了晃腦袋,忍不住失笑,這都想什麼呢,別說凡哥兒不一定會去從軍,就算當真去了,他這個樓易的兒子,公孫止老爺子的徒孫,也不可能去當炮灰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風災(中)
家裡運糧食的車來來往往,地窖和糧庫都快比填滿了,小茹估摸著,萬一外面因為颱風的原因道路不通,糧食短缺,他們家被困上個幾個月,也缺不了吃食。
窗戶上也封了又粗又厚的木條,柳家父子對防風防雨的建築不大擅長,樓易不知道從哪裡尋來個老人,看起來眼也花了,手也抖了,一頭斑白的發,臉上都是皺紋,走起路來要兩個人扶著,不過,這老人確實有本事,短短半日,指點了幾句,就把柳家兩父子給收服了,柳老爹今年五十有八快六十的人,硬是姓了大禮,非要拜師不可。
這些事兒,小茹到不去管,她看著樓易安排得妥妥當當,自己樂得坐享其成,她只準備藥材,京城裡的藥園子遠水解不了近渴,週遭到是建了兩個實驗室,可惜,剛剛建成,還沒出成果呢,如今時間緊,任務重,也只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這兩天,小茹托慈心醫會的人從外面採購了一堆藥材回來,許久不開的煉藥爐子也重新起了火,孟妮兒和曉燕兩個丫頭抓緊時間制了一批常備藥。
天災一到,正是需要醫藥的時候。
不過,家裡安排的雖然妥當,樓易衙門裡的事務卻不順當。
「怎麼了?」
小茹正穿針引線,給曉曉做衣裳,小孩子身體長得快,目前樓府上下準備抵抗風災,連丫鬟僕婦們都去幫忙了,針線房裡人手不足,老太太和小茹相對來說還是家裡最清閒的,索性搭把手兒,做點兒活計。
正忙著,就見大中午的,樓易難得從衙門跑回家,用手直接從冷水盆裡捧了一捧水,劈頭蓋臉地澆到腦袋上,澆得渾身上下濕漉漉的,惹得小茹直皺眉,「這是幹什麼?大傢伙正鬧心呢,你要是再病了,那不是給大家添亂嘛。」
樓易也不顧身上的水漬,一屁股坐到黃花梨的椅子上,皺著眉,咬牙切齒地道:「還不是那個姓曲的……都什麼時候了,還只顧著爭權奪利,不顧老百姓的死活。我前天就吩咐下去了,颶風將至,要各府務必做好準備,肇慶府和惠州府幾個都沒問題,他們都經驗豐富,比我想得全面,應急倉也開了,老百姓都領了糧食和醫藥,避難所也準備妥當了,家裡房子不合格的老百姓也開始集中安置,就是廣州府那個姓曲的,說來說去就是沒行動……他就算不相信我說的話,也該知道什麼叫服從吧……要不是我正忙著碼頭這邊兒,沒工夫去理會,我非得捏死他不可。」
樓易自從因為過於急躁,被老爺子罰過無數次抄寫經書之後,脾氣已經好了許多,這些年無論羽箭什麼事兒,大多都是平心靜氣,今天卻難得火氣十足,他一拍桌子,咬牙切齒地怒道:「這個不知道好歹的蛀蟲,我要在讓他在我的地面上蹦躂,我就不姓樓……」
樓易跳著腳發洩了一通,小茹只在一邊兒聽著,心裡卻對那個姓曲的廣州知府很是看不上眼,沿海之地,風災也不是遇見一次兩次了,哪一次不是危機重重,既然樓易開口說颶風將至,那哪怕你不相信,心裡也該掂量掂量,不怕一萬,還怕萬一呢。
這種時候,當官的別管有能耐沒能耐,表面功夫都要下得十足,就算事後轄地百姓死傷慘重,你只要把該做的都做了,那聖上怪罪下來,你也能說自己盡了力,更何況,就算樓易年紀輕,根基不深,那也是你的頂頭上司,他下了命令了,你怎麼能陽奉陰違?別說小茹心裡明白,颱風百分之百要來,它就是不來,你準備工作做好了,哪怕勞師動眾,也是你上司下的命令,有你什麼責任啊,可是,萬一要是颱風來了,你沒做好準備,這可就是大罪了……
心裡琢磨著不管那個姓曲的是什麼來頭兒,他這廣州知府怕是坐到頭兒了,運氣不好,牢獄之災就在眼前,這到是省了不少事兒……小茹待樓易發洩夠了,開口岔開話題,讓孟妮兒曉燕準備些滋補的吃食,讓曉燕拿新衣裳過來,給他換洗一番,這幾天,自家相公恐怕沒工夫正常飲食了,說不定連覺都沒的睡。
吃著飯菜,說說孩子,樓易倚在榻上,和衣休息了半個時辰,就又匆匆而去,因為老太太正午休,小茹就沒驚動他老人家,反正樓易如今灰頭土臉,滿面滄桑,老太太見了,也只能心疼,還不如等事兒了之後再見面,到時候縱使心疼,好歹兒子就在眼前,不缺胳膊,不少腿,老太太看了也能安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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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二,颶風大作
風雨終究還是來了。
小茹歎了口氣,聽著外面呼嘯的風聲,樹木枝椏撞擊在門窗上,砰砰作響,聽得人心裡直發毛,老太太拿著念珠,唸唸有詞,也不知道是在祈求什麼……大概是樓易的平安吧。
風雨來了,可是樓易依舊沒有回家,等他回來的時候,不知道老太太會不會先心肝寶貝地一通呼喊,之後再拿著籐條棍棒把他教訓一頓,這一次可說不準,畢竟是職責在身,他不在家,也是應該的。
外面風雨不停,小茹摟著福兒幾個小的,點著燈火,坐在堂屋裡讀書小茹給他們讀的是王蒙送來的手抄本兒,是一篇蕩氣迴腸的武俠故事,是她ijian寫的,王蒙的文筆不錯,看得書也夠多,這故事些得很有意思,至少,福兒和凡哥兒聽得眼睛閃亮,曉曉這會兒菜顯出年紀小來,睜著一雙朦朦朧朧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著小茹,姐姐和哥哥笑,他也跟著迷糊的笑,實際上什麼都沒聽懂。
小茹一邊讀,一邊兒在心裡想念王蒙,最近雖然重新互通了信息,但路途遙遠,能傳達的只有隻言片語,也不知道她具體情形如何。皇宮那種地方,哪怕是她,恐怕也不會過得很快活吧……
這一次的風,從黃昏吹到拂曉,竟然是絲毫不見停歇,比往年的颶風持續的時間更長更久,幸好每一日都有衙役冒著風雨傳來樓易平安無事的消息,要不然,老太太恐怕要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