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宋知縣,奸詐
小七氣哼哼的回了房間,一把拽起褲腿露出整個小腿,抬腳要踩在高凳上,凳子太高,小七一腳踏空,又搬著腿往上抬了抬,等站穩了才哼了一聲,一拍桌子道:「呔,好你個宋知縣,慫恿歹人搶我錢小七的髮釵。」
「汪汪!」被關在門外一夜重又進了屋子的哈皮開心的附和。
小七心疼的嘴角直抽抽,苦著臉繼續道:「喪盡天良,為非作歹,黑官貪官浪蕩官,色官臭官芝麻官,爛官破官糊塗官!為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白薯。呔!氣煞人也!」
小七無法用言語表達自己的憤怒,一隻手學著說書先生指著前面晃了半天,頓覺知識匱乏,最終以重重的一掌表達了自己無限的哀怨。
端著燕窩粥進來的綠柳被這重重的一聲響驚得腳下一滑,險些撂了托盤。綠柳見小七面朝一側咬牙切齒滿臉憤怒,笑了下道:「小姐這次怎麼起的怎麼早?睡飽了嗎?還是再睡會吧,不徹底醒了腦子還會暈!」
可不是!小七覺得自己開始暈了,無力的放下腳坐到桌子旁,踢了踢蹲在一旁的哈皮,撇著嘴道:「綠柳,嗚嗚,我的寶貝,我的髮釵,我的小心肝兒,沒啦,嗚嗚,沒啦!」
「啊?啥沒了?」
「髮釵!」小七指指自己亂蓬蓬的頭。
綠柳吸了口氣,急忙打開牆角的箱子翻看了一番,急道:「怎麼都沒了?是不是遭賊了?呀,得趕緊報衙門,件件都是珍品呢!」
小七假嚎了兩聲,氣道:「溫若水,溫若水,她,她她她全都抱走了!」
「啊?」綠柳愣住,忙又追問道:「為什麼呀?她翻小姐箱子了?」
「嗚嗚,我讓她挑幾件喜歡的作紀念,她這樣,」小七雙手比劃著一扒拉,咧咧嘴道:「就都抱走啦。」
綠柳歎了口氣道:「小姐也別氣了,小姐也沒說是幾件,她要是件件都喜歡,可不是要全抱走嘛!」
「更可恨的是,宋知縣那廝…唔唔!」小七咬牙切齒的才說了一半就被綠柳摀住了嘴巴。
哈皮支起身子,看著綠柳和小七眼神中滿是不解,不知道該救小七還是幫綠柳。
「小姐可不敢這般喊姑爺,莫說是姑爺聽見了會氣,綠柳聽著也會氣的。」
小七揉揉被綠柳下狠勁兒捂過的嘴,咳了兩聲道:「他讓溫若水把我的寶貝都拿走了,還,還趕我回來!」
綠柳看看小七,搖搖頭道:「這般出門實在是不妥,先前在府裡,咱們那院子都是些丫鬟婆子,小姐可以光著腳亂跑,可姑爺這裡小廝大叔什麼的都有,說不定還會遇見了客人,實在是不妥。」
小七瞪大眼睛盯著綠柳,氣的抓抓脖子道:「你胳膊肘兒往外拐!」
「嘁,綠柳都是為小姐好。」綠柳端起燕窩粥遞過去,柔聲道:「小姐趕緊喝了吧,加了小姐最喜歡的青果。」
小七瞄過去一眼,哼了一聲探手出去,狠狠的握緊拳頭慢慢收回,牙齒咬的咯吱響,「宋知縣,欺負我錢小七是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滴!」
綠柳翻翻白眼,把瓷碗放到小七手裡,小七舀了一勺一口吞了,哼道:「吃窮你個送兩桌!」
綠柳鼻子皺了皺,附和道:「確實慘重,小姐加把勁兒!」
小七白了一眼綠柳,呼啦啦喝了燕窩粥,跑回箱子邊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念叨了幾遍『不想不想,溫若水吃胖胖,變成老姑娘呀老姑娘』,待心底不再抽抽的疼了才起身讓綠柳幫著梳洗。
小七戴著白紗帽坐在水缸邊釣魚,把早上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做出兩個結論。其一,小七太善良了,就不該把東西抱出來。其二,小七的東西太好了,讓人一見就生了貪婪之心。
水缸裡撲通一聲濺起些水花,小七趴到缸沿看著比幾條錦鯉都活潑的小不點兒,搖搖食指道:「不能仗著自己小就欺負大個兒知道嗎?小不點兒要好好聽話,與鄰居和睦相處。」
小七對著自己的倒影吐了個泡泡,皺眉道:「小不點兒,你說,我幹嘛要怕宋知縣?他「嗯哼?」,一個升調兒我腿肚子就開始晃悠。」
小七咂咂嘴,搖搖頭道:「簡直是簡直,沒法兒活了。我又不欠他什麼,他才是欠債的呢!」
小七對著小不點兒吐了會兒泡泡,一拍額頭恍然道:「啊,欠債的是爺!怪不得呢!」
哈皮見小七寧可對著一口破缸說話也不抱它,哼哼了兩聲跑去了廚房。哈皮越來越有當土狗的潛質,院子裡什麼犄角旮旯都能被它尋見且鑽上一鑽,睡覺的地方也變得多樣,不過哈皮倒是樂此不彼,它可以玩的東西多了去了,連廚房的廚子都喜歡摸摸它賞它口肉吃。哈皮突然覺得,穿褲子其實不如不穿褲子,光著身子四處跑,喜歡它的人就越來越多,剛開始它白白淨淨的時候,院子裡除了小七和綠柳,就沒有人願意碰它一碰。
哈皮找到了融入群眾的方法,黏著小七的時候也不再那麼多。小七煩惱的事情多,也沒再記得每天給它洗澡,只要知道它吃得飽睡得好就行,偶爾母性大發就給它泡泡澡,抱著揉上半天。
小七雖然想通了,但是還是一直氣勢洶洶的等著宋良卓回來討伐一番。小七這般強大的氣勢一直維持到太陽落山,挺著的腰都開始酸痛了,也沒看見宋良卓的影子。
小七悶悶的吃了晚飯,綠柳幫著她收拾好,等她上了床才留了燈去了隔間。
許是昨夜睡的好,又醒的晚,小七坐在床頭有些睡不著。街上隱隱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小七伸伸腰下了床,坐在外間宋良卓睡的小榻上看著門口。
「一更都要過了,宋知縣,你是不是跟若水姐姐私奔了?」小七眨眨眼心口就有些發堵。
「你就是還不起我的髮釵錢,也不用離家出走啊,也沒人去找找,要是被人卡嚓了怎麼辦?」
「呀呀呸,臭嘴臭嘴!」小七輕輕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喃喃道:「你可別死,我還等著你給我的和離書上蓋戳兒呢!」
小七抽了一個坐墊打開門,挨著門框坐好,嘟囔道:「你再不回來我就回家了哦,只當是你和別人私奔了,我自己去衙門尋個戳兒就是。」
小七盯著黑乎乎的院子,心底不知怎麼就有些空落落的。可真是沒出息,小七暗暗皺鼻子。難道時時被他壓制著才舒坦?真是小姐身丫鬟心!
門口的蚊蟲有些多,小七進去拿了把蒲扇,皺著眉靠著門框,搖著蒲扇左一下右一下的扇蚊子。
宋良卓兩腳泥進來時就看見門口晃著扇子坐著的身影。
宋良卓嘴角翹起,接過小廝手裡的燈籠擺手讓他出了院子。小七看見了院門口的燈籠,心底猛地鬆快下來,只是實在是懶得動彈,就那般歪在門口繼續扇了蟲子。
宋良卓滿臉疲色,但嘴角的那一絲笑意道出了他的好心情。宋良卓走到門口,滅了燈籠放到門口,挨著小七坐下仰頭看了看夜空。
小七瞄一眼他夜色裡顯得黑巴巴的褲腿,皺眉道:「你的白衣怎麼成了黑的了?」
「去了凹頭村。」
好奇怪的名字!小七撇撇嘴。
宋良卓轉頭看了眼小七,歎聲道:「漲水了,果然是提前了。」
「你去堵水了?」
「那可不是我一個人能堵上的,不過,」宋良卓看著小七溫聲道:「以後,怕是沒時間帶你出去玩了,你若是悶的狠了,就回府住上一段兒,可是別再一個人上街。」
笑面虎,大以巴狼!也沒見你帶我出去玩過!小七心底哼了一聲,不自在起身跳進了屋子。
宋良卓直接把鞋子甩到了門口,光著腳跟了進去。隔間的綠柳恰到好處的過來,給宋良卓端了水洗了手臉,又提了熱水進來。
宋良卓讓綠柳下去,坐在小榻旁洗了腿腳,又換了乾淨衣物,看著桌子上的燭台周圍的劇增的蟲子,想了下去了裡間。
小七已經面朝裡躺下了,宋良卓在床前立了片刻,掀開蚊帳坐了進去。
「你幹嘛?」小七抱胸坐起來。
宋良卓看過去一眼,靠著外側躺好,順手又把蚊帳掖好。
「問你呢!」小七腳上動作飛快的掃了下宋良卓。
宋良卓困頓的擠了下眼,皺眉道:「你放進來那麼多蚊蟲,夜裡還怎麼睡?」
「我不管!」小七用腳推著宋良卓往外蹬,氣道:「你什麼都和我做對,連個破床都要搶!」
宋良卓渾身酸痛,下半晌扛沙袋累的肩膀到現在都在抽搐,見小七不體諒,煩悶的一把攬住小七放倒,沉聲道:「別鬧,什麼時辰了都!」
小七尖叫了一聲,宋良卓不過是皺了皺眉頭就有些迷糊了。小七抬手去推他,掃見他皺著的眉頭和臉上的疲憊,推著他胸口的手試了幾試也沒敢用上力道。
小七對自己說,咱不和他一般見識,咱是溫柔懂禮的錢小七;小七又對自己說,不是我不想推,我怕明早起來宋知縣一氣之下再抽我;小七還對自己說,大家都說,宋知縣是通許的好官,且讓他這麼一回吧,要是推他下床摔殘了怎麼辦,我還不得被通許百姓踩扁嘍!
小七左想右想,想的自己眼皮子都打架了也沒來得及找到推宋良卓下去的理由。小七打了個哈欠,就那般半趴著抬手拍拍宋良卓的臉口齒不清的嘀咕道:「我可沒佔你便宜,嗯,還有…….書呢!」
宋良卓嘴角勾了勾,抬腿勾起單子蓋住兩人也跟著睡去。
20、宋知縣,奸詐
小七第二天醒來,對著床幔怔了半天才猛地想起昨夜與宋良卓同床共枕了。
小七嘴裡「呼哈」一聲用手肘搗向一側,床面被小七搗的光噹一聲響。小七眨眨眼轉頭,掃一眼空蕩蕩的另一側,扁著嘴揉了揉又麻又疼的手肘。
不能再呆在宋府了,會被吃掉的!
此念一出,小七麻利的翻下床,沒看見枕頭邊那個通體光亮的小紅馬。
小七喊綠柳進來飛快的洗了手臉,蹙眉道:「綠柳,咱們回家。」
「啊?」綠柳有些反應不過來。
「回家。」
「不是,小姐為什麼要走啊?好不容易趕走了那個溫家小姐的!」
小七不悅的嘟了嘴,「我可沒趕她,是她自己要走的。」
綠柳點頭,「那小姐也不能回去。」
「為什麼呀?」小七有些急了。
綠柳眼珠子轉了轉,笑著道:「小姐想啊,姑爺讓若水小姐搶走了小姐那麼多貴重的髮釵,小姐怎麼說也得把他吃窮了再走,要不然也太便宜姑爺了!」
當我傻呀!小七翻了個白眼哼道:「本小姐不要了!」
「那可不行!」綠柳急忙補充道,「小姐忘了裡面還有老爺從海外帶回來的寶貝?當初老爺可是千叮嚀萬囑咐的不讓小姐亂放,還說小姐您要是弄丟了就再也不給您添置新玩意兒了。小姐該在這裡多住上一段兒,說不定哪天溫小姐就回來了,小姐再討回來就是。」
小七懶得理她,自己收拾了小包袱甩到肩頭,看了眼牆角的百寶箱,尋了把鎖頭鎖上。又看了看屋子,確定一切妥當才沖綠柳道:「你別哄我,我知道你想讓我做知縣夫人呢,可我不想,我就想回家做錢小七。」
小七跳出屋子,回頭又道:「你要是不走就先幫著我看好哈皮,回頭我讓人過來抱走。」
綠柳急匆匆的追上去,哄到:「小姐要真想回去也先給馮媽說一聲,哦,給姑爺留封信,吃了早飯再走啊!」
小七想了下,覺得還是得在臨走前大吃一頓才不那麼虧本。遂又走回屋子裡,待綠柳端上早飯,不管好吃不好吃塞了個飽兒。綠柳也趁機收拾好一個小包袱,苦著臉道:「綠柳跟小姐一起回去。」
小七想了下,放下小包袱換了男裝,綠柳也跟著換了,不開心的嘟努道:「那,綠柳找人給小姐套車。」
「別,咱們先上街走走,半道再僱車,下半晌就能到家。」
綠柳知道她還存著上街逛一圈兒的心思,嘟嘟嘴跟著小七出了門。
門口的小廝也沒怎麼攔她們,這讓綠柳更是不滿,跟在小七身後走路都帶著一股子暴戾之氣。
小七吃的有些飽,路上看了好幾處小吃攤,雖然嘴饞,看了看還是繞開了。
小七晃晃悠悠的尋到上次賣泥玩哨的那條街,尋了半天也沒見到賣泥玩哨的大叔。小七悶悶的鼓鼓腮幫子,掃見眾人都聚到街口,拉著綠柳也跟了過去。
「治水?可是又要發水了?可是好幾年沒發過水了。」有人在外圍高聲問。
人群裡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傳來,「知縣大人寫的徵召書,說是外城凹頭村地勢低,怕往前大雨會遭水,讓青壯年們過去搭把手,幫著先把外圍堤壩築起來。」
「凹頭村是個大村,幾百戶人家呢,先前不是淹過一次?後來水下去就都又搬了回去,要我說,他們就該搬出來,換了好地方住著豈不更好?」
「呵,滑子話說的輕巧,祖上傳來下的老村子,怎麼捨得說搬就搬?聽那裡的保正說,先前可是個好地方,臨著大河,灌田可是順手兒著呢。」
一個老年人捋著鬍子道:「你們這些赤膊的漢子,都過去幫一把吧,知縣大人這幾日天天都吃在河堤處,你們也該幫著些。」
「知縣大人不是娶了錢家的ど女嗎?說不定還能給咱們發些賞錢呢!」一個聲音笑著道。
「呸,想銀子想瘋了你,沒看徵召書上是讓大家過去搭手的嗎?不過肯定是管飯的!」
小七站在外圍聽了一會兒,跳腳往裡面看了看,只瞄見黃紙的一角。一個瘦不溜秋的身影從人群裡擠出來,撞了小七一下消失在旁邊的胡同裡。
小七還沒見過這般貓著腰走路的男子,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不經意的摸了摸腰,猛地發覺自己的繡花小荷包不見了。
小七皺眉愣了一瞬,反應過來拉著綠柳追進了小胡同。
胡同裡已經沒了人影,小七氣呼呼的往裡走,看見牆根處的一點紫忙小跑過去。小七撿起自己的荷包,順手捏了捏,氣道:「臭小偷!宋知縣真笨,還說是什麼好官,連個小偷都治不了。」
綠柳撇撇嘴,「小偷跟跳蚤一樣,總是捉不盡的。」
小七哼了一聲,彎腰又撿起另一個墨藍色的荷包,捏到裡面的東西有些訝異。小七把東西倒到手裡,見是一塊繫著黃色絞絲繩線的玉珮。小七不懂玉,不過還是一眼就看出來,這是一塊上好的玉。
小七在手裡晃了晃,托起來看了看。玉珮上雕著龍紋,小七皺眉嘀咕道:「大官兒的玉珮?沒聽宋知縣說哪個大官兒來通許啊?可能是來微服私訪呢!」
「咦?」小七把玉珮翻了個個,自言自語道:「王什麼?好稠的字!姓王的大官?」
綠柳湊上去瞅了兩眼,問道:「小姐認識?」
「啐,你才認識呢,淨毀我清譽。」小七嘟嘟嘴,把玉珮又裝到墨藍繡花荷包裡,塞到袖子裡往外走。
胡同盡頭探出一個腦袋,細看和方才撞小七的人很是想像。那人見東西被人撿了去,抬袖擦了把汗又消失不見。
綠柳跟在小七身後低聲道:「小姐,這玉珮怎麼辦?」
「還給人家唄!咱們去人群裡問問,說不定是什麼重要物件呢。」小七想起錢老頭兒小心放著的那塊繁複雕花羊脂玉,那可是錢家提銀子的半個憑證。
徵召貼前的人已經散去一些,小七踮著腳尋四五十富貴相的人,尋了半天也沒找到附和大官長相的。無奈之下只好把玉珮單收起來,舉著那荷包站在外圍揚手晃著。
綠柳也跟著往人群裡看,視線不經意觸到一雙帶笑的眸子。綠柳遲疑片刻,搗搗小七低聲道:「小姐,是那個在大茶館遇見的公子。」
小七看過去,似是對那桃花眼不感興趣,不過一掃就又轉向其他人。陳子恭唰的一聲甩開紙扇,對身後的男子說了些什麼,笑著走過來。
「小七,真是巧。」陳子恭看一眼她手裡的荷包,笑著道:「能否還與我?當然,小七若喜歡,留著也可以。」
小七微微皺了眉,一把把荷包甩到他懷裡,氣哼了一聲才想起什麼般問道:「你荷包裡可有一個玉珮?」
陳子恭點頭,小七追問道:「是什麼模樣的?雕的什麼花?」
陳子恭勾勾嘴角,溫聲道:「圓形,邊緣鏤空,雕著龍圖。」
小七撇撇嘴,從袖子裡摸出玉珮遞過去,「原來你姓王啊。」
陳子恭有些訝然,不過片刻就恢復一臉笑意。小七隨意的擺擺手,拉著綠柳轉身就走,陳子恭追上兩步道:「小七,你即幫著我尋回貴重之物,我也該好好謝謝你才是。」
小七眨眨眼,停下腳步道:「怎麼謝?」
「呵呵,我請小七去飄香樓吃一頓可好?」
不好,當然不好!她早上吃的饅頭還堵在心口兒呢!
小七搖搖頭道:「你是不是大官?」
陳子恭想了下點點頭。
「那你是不是管著宋知縣的?」
「對。」陳子恭淡笑。
「你即管著宋知縣,就該管著通許對不對?那凹頭村若是遭水你是不是也該管?那這麼說,宋知縣修堤壩不該是你的事情嗎?你怎麼不給宋知縣銀子用?」
小七這一通話說出來,一側的綠柳就有些愣。陳子恭也沒想到小七會說出這麼一出話,一時間也愣住了。
「哼,你們讓個小小七品芝麻官兒去修堤壩,七品呀,又不給銀子,你們以為人人都是大禹呢!簡直是!」
本來這麼一席憂國憂民的話也算是氣勢十足,硬朗乾脆的,可偏偏小七微抬著下巴的模樣帶著一絲小嬌蠻小可愛,再配合上忽閃忽閃的鼻翼和扇子似的長睫毛,竟給人一種無限嬌羞一處現的魅惑感。
陳子恭笑了下道:「那小七說,我該做些什麼?」
「你該做的多了去了,」小七皺皺鼻子道:「比如給宋知縣銀子,給宋知縣人手。哦,還有哦,要幫著把這黃河的枝丫丫治理好。」
小七先行自我肯定的點了點頭,想了下又補充道:「是那種不讓水流出來的治理,它該流到哪裡就流到哪裡,那樣你們這些大官才是做了好事呢。」
綠柳拽拽小七的衣袖有些擔心,小七似是也意識到什麼,突的合上了嘴。
陳子恭笑了下道:「小七說的有理,這沙水確實該好好治理一番。」
小七點點頭,想了下縮回下巴微垂了頭。
陳子恭打量著瞬間微垂著頭斂了氣息的小七,這般角度看過去就是另一個小七了,帶著小心和防備,更是讓見著的人不自禁的想要疼惜。
陳子恭輕咳了一聲,「小七,我們兩次這般不平凡的見面,也算是有緣,交個朋友可好?」
21、宋知縣,奸詐
小七打量著陳子恭,這人,她不是很喜歡,不過看那雙眼睛還算的上坦蕩,應該也不是險惡之人。小七想,交個朋友也不錯,他要是給了宋知縣銀子,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回錢府了也說不定。
可是上次宋知縣看見他似乎很不喜呢!小七懊惱的甩甩頭,暗罵自己沒出息,怎麼老是想起那個宋知縣。
陳子恭見小七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搖頭,笑著道:「怎麼了?還要這般費心思量?」
小七搖搖頭,最終還是開口道:「你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就行,我還有事呢,先走了。」
陳子恭也不多做阻攔,只笑著道:「小七若有事就先去忙吧,總是會再見的。」
小七嘟嘟嘴,擺擺手轉身要離開,陳子恭卻又開口喊住她,笑著道:「小七上次看上的那小紅馬,我什麼時候還給小七?」
「你付了銀子就是你的,我才不要呢。」
陳子恭看著蹦跳了離開的小七,嘴角的笑久久沒能散去。
小七也沒有多逛,買了些烤肉就雇了馬車直接回了錢府。
小七跳下馬車,歡歡喜喜的進了門。門口的小廝見她回來也是一臉喜意,忙去後面通報了美婦人。
小七習慣性的把烤肉串兒遞給另一個守門的小廝,笑著道:「以後我就回來住啦,不准攔我知道沒?」
「嘿嘿,三小姐回來是好事,若是想上街,頂多小的跟著一路護三小姐安全就是。」
綠柳哼了一聲揚聲道:「小山子的忠心來的可真容易。只是每次上街,你一個人吃的就比我和小姐加起來的還要多,哼,最後不還是小姐付賬。」
小山子摸摸頭嘿嘿的笑,待要再捧上兩句,美婦人已經腳下生風的奔了過來。
「七兒,乖乖,怎的這麼一身打扮回來了?」美婦人拉著小七一通瞅。
小七挎著美婦人的胳膊往裡走,笑著道:「娘,小七以後住在府裡陪你哦,娘不要太高興。」
美婦人秀美一挑,方要高興一番,轉過來歪兒奇怪道:「為什麼回來住?姓宋的欺負你了?」
「沒有,他忙,說我要是悶了就可以回家來玩兒。」
美婦人點點頭,「那小七也不能住在府上,還是回去的好。」
小七聞言有些傷心了,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啊,想回來都不能得了。小七慘兮兮的垂了臉,帶著哭腔道:「為什麼呀?我都想娘了。」
美婦人紅了眼眶,可還是頗慷慨的拍拍小七的手背,歎了口氣拉著她去了她的閨房。
美婦人關了房門才低聲道:「小七,夫君是要哄的,你把他哄滋潤了,他也就離不開你了,也就不會生了納妾的心思。」
小七撅著嘴不吭聲了。美婦人點點她的額角繼續道:「你說你爹倒是怎麼捨得就娶我一個?他可不是不想偷腥,是我床上床下伺候的好。」
美婦人似乎覺得自己有些失言,捏著秀帕擦了擦鼻尖,眼睛滴溜溜的一轉,見小七除了撅著嘴沒有別的反應,解嘲般的笑了笑道:「小七聽娘的話總是對的,那個溫水水不是走了嗎?小七要趁這段時間抓牢宋良卓的心,把那個溫水水徹底從他心裡頭趕出去,即使以後進了四品大員的家,有你家夫君護著,小七也不會吃虧不是?」
小七暗自翻了翻白眼,「他納不納妾和我又沒一文錢關係。」
「混說!」美婦人瞪一眼小七,拉著她的手拍了拍柔聲道:「小七是不是和他鬥嘴了?夫妻夫妻,有夫就會有氣,都說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合,小七不能揪著偶然鬥嘴這種事不放,次數多了男人就會生了厭煩之心。女人吶,揪著男人的短處不如裝作看不見那些短處,你捧著他順著他,偶爾撒撒嬌,他若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再一舉擒住厲害上一次,讓他覺得是欠了你的……」
小七用手摀住耳朵,氣道:「娘怎麼這麼多話呀,我就是想回來好好玩幾天嘛。」
「娘還沒說完呢,娘聽說宋良卓這幾日都在河堤那裡吃中飯,七兒該過去送飯送水。凹頭村雖說沒有什麼富戶,可保不準就有個漂亮伶俐會耍手段的,趁著這機會鑽了空子,七兒說,是不是虧了?」
美婦人見小七沒一點繼續說下去的興致,知道這育女良方不是一時就能傳授的了的,只能歎了口氣問道:「七兒,你們為啥吵架了?」
「誰吵架了?」小七茫然。
「不吵架你怎麼捨得跑回來?新婚夫婦都是恨不得黏在一起的。」
小七嘟嘟嘴,也頗困惑的蹙了眉。小七想了半天,低聲道:「娘,宋知縣摸我的手了。」
「啊?」美婦人顯然沒有接住小七的話,兩條細眉秀氣的揪成一團。
「娘,他還給我洗腳了。」
美婦人一臉激動,連連點頭笑道:「果然是懂個疼人的。」
「娘,」小七苦了臉,哼唧了半天才道:「我害怕。」
「怕什麼?」
小七搖搖頭,想起宋良卓溫柔時她驟然加快的心跳,宋良卓生氣時她的心驚膽戰。宋良卓勾唇一笑,她就會渾身不自在;宋良卓眉毛一挑,她就會戰戰兢兢。宋良卓還敢摟著她睡床,對,就是一起睡了。
小七忍不住就想哭了。小七摟著美婦人的胳膊道:「娘,我怕,我不嫁了,娘讓我回來吧。」
美婦人聞言笑著道:「怕什麼?小七不是說宋良卓很會疼人的嗎?呵呵,娘一開始還覺得他配小七不上,現在看來也不錯。」
小七不知該怎麼訴說自己的困惑與不安,只能抱著美婦人的胳膊輕晃。美婦人摟著小七晃了一會兒,笑著道:「你爹又開始準備施粥的事了,呵呵,這糟老頭子,就不巴一點好。你回頭給你家夫君說說,這水要是強堵也堵不上,到時候遭了災,錢家照舊可以在城外開粥棚。」
小七悶悶的點頭,美婦人又道:「七兒且住下一晚,可明日說什麼都要回去的。宋知縣忙,晚上回來後七兒可就要懂事些,要主動給他寬衣擦洗。已為人婦,可不能再如先前那般任性。」
美婦人摸摸小七的臉頰,驕傲的開口道:「七兒這般漂亮,最是得為娘真傳。」
小七嘴角歪了歪,被美婦人一巴掌又給拍正了。
晚間,美婦人陪著小七睡。可小七這晚過的還是不合意,美婦人絮絮叨叨的說些讓她不自在的御夫術。小七幾次想說自己有和離書的事,可又怕自己一個衝動真的誤了宋良卓築堤。
唉!小七睡前重重的歎口氣想,和宋良卓這梁子算是結大了,家中最疼她的錢老頭兒和美婦人竟然都不想讓她回家了。簡直是,唉,簡直啊!
美婦人想的很是周道,第二天專門讓廚房燉了補品和酸梅湯,給小七各盛了一罐子,又包了幾張大餅,派車直接把小七送到了外城堤壩處,綠柳則被美婦人別有用心的直接送回了宋府。
沙水不遠,就可以看到一處半人來高的堤壩,不過也並不長,小七想,宋知縣估計已經著手修了一段兒了,只不過人手並不多,銀子也有限,才只築好這麼百十來丈。
小七挎著小包袱提著罐子下了車,看著奉了美婦人的命掉頭就回去的馬車,鼻子裡重重的哼了一聲。
這條河顯然和宋良卓帶小七去看的那條不是同一條,不過看著漲高了許多的河面,必是和那一條連著的。小七坐著馬車經過那一處時,她見那河面也是寬了不少。
手上的罐子不輕,勒的小七兩隻手有些疼。小七站在不遠處看著來來回回扛沙袋的人群,尋了半天,才尋到那個挺直的背影。他正在和身邊的人說著話,時不時的指指河面和遠處。
小七立著看了一會兒,見他又蹲|□,撿了一個樹枝在地上描畫著什麼。
天有些起風了。小七抬頭看看蓋住半個太陽的雲朵,心底暗道,可別下雨啊,這麼矮的堤壩,能攔住水才怪呢。
小七的手疼得厲害,乾脆把兩個罐子和小布包放到地上,自己尋了一處乾燥的草地坐下。
另一側有幾個女子挎著籃子結伴走過來,看見坐在地上的小七似是愣了一下,又抬腳往堤壩旁走去。
其中一個長相相較下比較美艷的女子,倒了一碗水先去了宋良卓身邊。小七看見宋知縣對女子點點頭,接過了那碗水喝了幾口,又把碗遞了回去。中間似乎,似乎還笑了一下?
小七眼睛瞇了瞇,輕哼了一聲抱住膝蓋把下巴放在上面,撇開頭開始想心事。
有風吹來,有雲朵幫著小七遮陽,這般坐著倒是很怯意。小七不自禁的彎了眼睛,再睜開,前面就多了一雙粘著泥的布鞋。
小七微微抬頭,瞇著眼睛看向前面這人。
來人一襲青布衣,頭上的頭巾下垂下來的細帶也是青色。陽光突然從雲層裡出來,小七被太陽刺得閉了下眼,那人不著痕跡的挪了位置幫她擋住,待小七瞇著眼睛垂了頭才又挪開。
「夫人且等上一等,大人正囑咐保正事宜,就要過來了。」
小七點點頭,轉頭看站到她身側的人。小七想了下笑著道:「你是陸師爺!」
陸力承見她這般問有些疑惑,不過聽言是肯定語氣,遂笑著點點頭道:「是。」
小七瞇著眼睛打量了他一番,見他雖居於宋良卓之下,卻滿身正氣,自信滿滿,可見定是個了不得的人呢。小七想起綠柳先前說,自己送過去的飯菜都讓陸師爺給吃了,面上就有些發紅。
小七摸摸臉頰,笑著道:「陸師爺渴不渴?我帶了酸梅湯。」
陸力承點點頭,隔開一些距離坐到小七一側。小七笑著掀開罐子上扣著的碗,倒了一碗遞過去。
酸梅湯裡加了冰,陸力承喝了一口緊了緊唇。小七見狀忙問道:「怎的?是不是不好喝?我也還沒嘗呢!」
陸力承搖搖頭,「很冰。」
「哦,冰的好喝呀。」小七腦子裡跳出昨晚上吃的果冰,笑著道:「其實加了果子才好呢,喝過之後還有的吃,呵呵,要那種酸酸的梅子和脆脆的橄欖最好。」小七說完自己先淌了涎水,小七捂著嘴嚥了口唾沫,彎著眼睛看向陸力承,不好意思的垂了眼簾。
陸力承笑了笑,喝了剩下的把碗遞過去。
小七覺得他親近,忍不住又問道:「陸師爺餓不餓?我還帶了燉雞子呢。哦,還有千層餅。」
陸力承失笑,見不遠處宋良卓已經處理完雜事走過來,起身笑著道:「夫人與大人共食即可,在下先去堤上看看。」
「哦!」小七嘟嘟嘴看著陸力承離開,盯著他的背影越看越覺得親近。他好像和她說過很多話呢,好像,好像……
小七盯著陸力承的背影卯足勁兒去想,走到她身前的宋良卓面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
宋良卓走過去擋住她的視線。小七探身越過宋良卓的雙腿追過去,宋良卓不悅的輕哼了一聲,彎腰垂手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