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小七,別出牆
宋知縣說築堤壩可不是說著玩的,最近確實忙了,一大早就不見了蹤影,過了酉時才會回來。
錢小七還有一缸金魚可以垂釣,溫若水就顯得無聊多了。
溫若水很羨慕錢小七,錢小七知道,從她眼中小七就可以感覺的到。
錢小七不理一直站在一旁眼巴巴看著她的溫若水,依舊一手抱著哈皮一手甩著自製的樹枝釣魚竿在大水缸邊的躺椅上逍遙,後面立著隨時準備給小七往釣鉤上裝魚食的綠柳。
「錢小七,你太逍遙了,卓哥哥每天早出晚歸,你該給他準備吃的喝的等他回來。」溫若水沒話找話。
錢小七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錢小七,你這般就不配給卓哥哥做妻子,你太,太,太太太,太會享受了。」
錢小七呵呵的笑,後面的綠柳也跟著笑。溫若水紅了臉,本要再叱上一番,見錢小七提竿趕緊瞅過去。
「咦,怎麼是個直鉤?」溫若水疑問。
「嘁,把紅鯉的嘴巴鉤爛了怎麼辦?我又不會補!」
溫若水眨眨眼,「那,讓我玩一會兒唄。」
錢小七想了下,也跟著眨眨眼道:「若水姐姐,咱們出去聽說書吧,很帶勁兒的。」
「說書?唱戲嗎?」
「差不多。」
錢小七很為自己的提議自豪,她都多久沒有出去過了,還怪想出去瞅瞅的。
「好聽嗎?」
「好聽,說的是故事,什麼故事都有。」
錢小七見溫若水動了心,笑著道:「宋知縣不讓我亂跑,但肯定不會罵若水姐姐,姐姐同我一起出去逛逛,咱們趕早兒回來,宋知縣肯定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會罵若水姐姐,豈不比無趣的呆在院子裡來的快活?」
溫若水嘟嘟嘴道:「我可沒銀子,你要請客。」
錢小七猛點頭,將魚竿豎到一側,抬手把哈皮遞給綠柳,想了下道:「還是把哈皮留在家裡吧。」
錢小七從自己的百寶箱裡取了銀子,綠柳取了兩套她和小七經常穿的男裝,想了下又給溫若水取了一套。
溫若水看著手裡的男裝有些激動,「小七,你怎麼有這東西?」
錢小七暗笑,「不知道,想是備用的吧。」
溫若水穿上男裝,等綠柳幫著束了發才疑惑的開口道:「為什麼要男裝?這裡女子不讓上街嗎?」
錢小七眨眨眼道:「若水姐姐太漂亮,要是女裝招惹了壞人怎麼辦?」
溫若水抿著嘴笑,笑過了又腦袋一偏嗔道:「小七淨說好聽的。」
綠柳和小七對視一眼,一起吐了吐舌頭,也跟著呵呵的笑。
怎麼說也是在內城,街上行人不少。錢小七拉著見到什麼都要問上兩句的溫若水往前走,直覺的進了一家茶館。
大茶館的人很多,小七拉著溫若水的手選了個不太顯眼的地方,溫若水見茶館裡這麼多人,椅子還是那種長凳,好奇的低聲道:「這裡的人怎麼坐這麼擠?」
「聽說書呢。」
「哦,怎麼沒見穿戲服的人?」
錢小七翻翻白眼,「還沒出來。」
「哦。」
溫若水扭著頭看向門口插滿糖葫蘆的草把子,和茶館對面路邊爆米花的大黑鍋,似乎對這兩件物什很感興趣。
炒米花的小伙兒揮著一把竹掃帚在鍋內慢慢的推著,大黑鍋裡少量的糯米慢慢的膨脹,不一會竟然已經從一鍋底變成了半鍋。
溫若抱住錢小七的胳膊一陣搖晃,嚷嚷道:「快看快看,會長的,白花花的。」
錢小七回頭,看看爆米花的攤子,歎口氣低聲道:「是糯米花,若水姐姐想不想吃?」
溫若水連連點頭。小七道:「我給你和綠柳佔著位子,你們倆去買吧,給我帶回來一份兒。」
「好!」溫若水對那口大黑鍋很感興趣,拉著綠柳就往外走。
「小姐別亂走動,我一會兒就回來。」綠柳不放心的囑咐。
「嗯嗯,去吧去吧,再買點五香瓜子哦!」
「彭!」前面的一方木桌後面站著的長袍中年男子,把手上的醒木往桌子上一頓,下面頓時鴉雀無聲。
錢小七屏住呼氣,見那說書先生緩緩的整了整袖口,帶著磁性的聲音慢慢響起。
「上次說到,「狐小仙三島求方,吐原丹急救孟郎」,卻說那狐小仙與孟郎別過鎮元子上路,早見一座高山,那山峰巖重疊,澗壑彎環。虎狼成陣走,麂鹿作群行。無數獐鑽簇簇,滿山狐兔聚叢叢。千尺大蟒,萬丈長蛇。大蟒噴愁霧,長蛇吐怪風。
再看那道旁,道旁荊棘牽漫,嶺上松楠秀麗。薜蘿滿目,芳草連天。影落滄溟北,雲開斗柄南。萬古常含元氣老,千風巍列日光寒。」(借用《西遊記》中第二十六回)
說書先生華麗麗的一個開頭,引來一陣叫好聲。錢小七跟著拚命的拍手,見一旁有人端著米花坐下,目不轉睛的伸手過去抓了一把。
「那孟郎藏腹中飢餓,讓狐小仙去尋齋飯過來。狐小仙陪了笑道,恩公好生聰明。這等半山之中,前不巴村,後不著店,有錢沒處買,教我往哪裡尋齋?」
錢小七伸舌舔了一口糯米花,皺著眉連連點頭。
「孟郎心中就有些不快,嘴裡叱道,『你這狐狸!想你在摩崖寺,被那高僧壓到寺下,口能言,足不能行,也虧我救你性命,帶你脫離那些痛苦。怎麼不肯努力,常懷懶惰之心!』」
嘁!錢小七輕嗤,暗道,沒本事的臭男人,有能耐自己找飯去,還敢罵嬌滴滴的小狐仙!錢小七氣憤的一口把米花吞了,探手又抓了一把。
「狐小仙有些鬱鬱,化作一隻飛蝶到了空中,四下觀望,見遠處一片桃紅,想是熟透的果子,遂別過孟郎前去採摘。孟郎歇息在山巖,忽見裙釵女近前。翠袖輕搖籠玉筍,湘裙斜拽顯金蓮。」
妖怪!
錢小七苦著臉把米花吃了,抬手又去抓,探了兩下沒抓著,想是溫若水小氣不想給她吃,小七皺眉抹了下嘴巴繼續聽書。
「那女子可是生的冰肌玉骨。又是衫領露酥胸,柳眉積翠黛,杏眼閃銀星。月樣容儀俏,天然性格清。體似燕藏柳,聲如鶯囀林。半放海棠籠曉日,才開芍葯弄春晴。誒,只一眼,那孟郎就看直了眼,胡言亂語道,女菩薩,這是趕往哪裡去?」
色痞!錢小七磨牙。
「……且說那狐小仙,摘了幾個桃子,化作黑鷹趕了回來,卻見那孟郎與一美貌女子親熱異常。狐小仙壓下怒意仔細觀看,才發現那女子是一死屍,若孟郎經不起誘惑與之交合,定會命喪黃泉。」
錢小七猛地攥住一旁那只托著爆米花紙包的手,似是邀她有同感般的輕晃了晃,同時還因著這些話有些紅了臉。
「狐小仙忍氣旁觀,卻只見那孟郎已經寬衣解帶,那女子通體白脂玉般…….」
錢小七攥住一旁那手埋頭在手裡,一隻手捂著耳朵低聲道:「怎麼講黃段子了?不是講狐小仙奇俠武藝嗎?」
頭頂傳來輕笑聲,那聲音哪裡是溫若水,分明是一個男子。
錢小七猛地抬頭,見一雙桃花眼正看著自己笑。錢小七猛的甩開那手,四下裡尋了半天,也沒見溫若水和綠柳的身影。
「且說那孟郎與女子乾柴烈火,女子也是千般柔媚萬種風騷,擾的那孟郎不知身在何處…….」
錢小七懊惱的摀住耳朵,瞄一眼下面聽得津津有味的大老爺們兒有些生氣。
「先生怎麼講到這裡了?不是要說狐小仙與孟郎的故事嗎?」小七身旁那個年輕男子開口。
說書先生見有人抗議,不著痕跡的將話鋒一轉,「再看那狐小仙,大喝一聲現出人形……」
男子淡笑著轉頭看向錢小七,低聲道:「放了那雙耳朵吧,改了。」
錢小七瞄一眼男子,慢慢放下雙手。綠柳她們還沒回來,錢小七想離開,又怕自己出去尋反而走丟了,有些坐立不安的坐在長凳上等著。
男子視線掃過錢小七紅嘟嘟的耳唇,和耳唇上那細小的耳洞,勾起嘴角笑了笑。
「小公子等人?」男子開口。
「嗯。」錢小七看看他手裡的糯米花,紅著臉道:「對不住了,吃了你的東西。」
「呵呵,沒關係,小公子喜歡就好。」
錢小七轉頭繼續聽書,華衣公子笑著道:「公子一個人來?」
「啊?不是,三個。」
華衣公子點頭,「在下陳子恭,遇見公子也是緣分,不知公子怎麼稱呼?」
「呃,我叫,錢七。」
華衣男子挑挑眉,錢小七不待他開口就道:「是很俗,你別笑。」
「呵呵,錢七,挺好。」
錢小七看一眼華衣公子,見他一張臉長的很是,很是……錢小七一時找不到適合的詞來形容。若是說宋良卓的長相讓她覺得舒坦,這男子便是給人喝了桃花釀的感覺,飄忽又美艷。
錢小七皺眉,怎麼會想起美艷這個詞呢?感覺好娘娘腔哦!
錢小七又瞄過去一眼,看那含著笑瞟過來的桃花眼,薄薄的嘴唇,女人般圓潤的下巴,不是美艷又是什麼?
11、小七,別出牆
華衣男子見錢小七眼睛瞟過去又瞟過去,不過片刻就又瞟過去,忍不住輕笑著道:「錢小公子對陳某很感興趣?」
錢小七搖頭,轉頭見溫若水和綠柳終於抱著一堆東西回來,微起身衝她們招招手。
溫若水抱著兩包爆米花,一包炒栗子貓著腰坐到錢小七身邊,激動的低聲道:「好多好吃的,小七你該出去看看,有一個大叔在那裡拉麻糖呢,好長好長一條。」
錢小七拿過一包爆米花,遞給華衣男子道:「還你的。」
「不用,咱們即已互知了姓名,就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間,吃一把爆米花又有什麼?」
錢小七嘟嘟嘴,把爆米花又拿了回來。
溫若水隔著錢小七看過去,男子笑著沖溫若水點了下頭。溫若水微紅了臉,挨著錢小七道:「誰啊?你怎麼認識?」
錢小七吞了把爆米花,低聲道:「不認識。」
前面的說書先生已經講到狐小仙因害死那美貌女子被孟郎喝罵的段子,錢小七有些憤怒,氣哼哼嚼了一大把爆米花,低聲道:「禽獸啊禽獸,狐小仙個沒眼力的。」
溫若水瞟一眼陳子恭也開始聽說書,半截聽著有些不得其所,不過見小七表情憤怒,自己也跟著糾結了一把。
時已晌午,說書先生猛的一拍醒木,以一句「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結束了這上半段的狐小仙奇俠傳。
錢小七捂了把米花在嘴裡,盯著說書先生慢慢的嚼著。若水捂著耳朵,臉頰紅的都能滴出血來,見人群慢慢散去才低低抱怨道:「你不是說聽故事嗎?怎麼聽這種黃段子?好不羞人!」
錢小七呆愣愣的又團了把米花在嘴裡,嘟嚷道:「完了,我的清純吶,被玷污了。」
陳子恭聞言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錢小七仿若未聞,起身拉著溫若水往外走。陳子恭跟上,綠柳戒備的看他一眼,見錢小七根本沒注意到他,他也沒要上前搭訕的打算,才輕哼了一聲護到錢小七身後。
街上好吃的確實多,加上各種小飾品小雕刻,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讓溫若水不捨得離開。
溫若水盯著一個大叔手裡的小鳥看,見那大叔把小鳥尾巴往嘴裡一放,腮幫子一鼓那小鳥就響了起來。若水笑著拽拽小七道:「那是什麼玩意兒?像是哨子!」
「呵呵,小姑娘喜歡就來看看,要不了幾個錢。」大叔耳靈的招呼溫若水。
溫若水看看自己身上的男裝,紅著臉嘟努道:「大叔怎的知道我是個女兒家?」
大叔眼睛看向錢小七,小七「嘩」的一聲甩來紙扇,叉腰得瑟著一條腿斜過去。那大叔見狀咧嘴一笑,也不點破,只微搖了搖頭道:「街上看的人多了,莫不是聽見姑娘的聲音,我也是辨不出來。」
若水看著他攤子上的各色玩意兒,又看了看一旁的泥盆子,驚訝的問道:「大叔這是自己捏出來的?」
「嘿嘿,這泥玩哨是燒貨,得用火燒的。姑娘看這邊這些,這些是泥貨,不用燒,姑娘想要什麼我可以直接捏出來上彩,價兒比那燒貨還便宜。」
若水拿起一個泥玩哨,喜道:「竟是哨子呢?」
「姑娘要不?」大叔笑著問。
溫若水回頭沖小七招招手,待她走近笑著對那大叔道:「你照她的模樣捏一個,也給我捏一個,一會兒再捏一個卓哥哥的,這裡的縣令你見過嗎?就照著他的模樣捏。」
大叔坐到攤位後開始和泥,一面還笑著道:「你們是宋知縣的家人?」
溫若水自豪的點頭,「大叔好好捏,要是像的話我們再添銀子啊。」
錢小七隨意拿了一個泥玩哨吹了吹,眼珠子一轉就看見一旁一個紅色的小馬,也是燒貨,比一旁的泥貨細緻的多了。顏料也沒有凸起的小疙瘩,長長的頸上還畫著三朵黃白相間的小花兒,從耳後一直延伸到肚子上。小馬大張著嘴,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額頂一撮黑鬃煞是俏麗。雖說脖子比身子還要粗壯,四肢也細小的有些誇張,但看著就是給人一種可愛調皮的感覺。
小七盯著小馬看了一會兒,眼睛眨了眨伸手去拿,一隻骨節明顯的手已經快她一步將那小紅馬拿了起來。小七的視線順著小馬轉到拿著它的那人,竟還是她在大茶館裡遇見的陳子恭。
小七指指他手裡的小紅馬,眼睛眨巴了眨巴。
陳子恭看了眼手裡的泥玩,笑著道:「小七也看上了這泥玩?」
小七微微瞇了眼,這男子對她的稱呼已經從小公子到錢小公子,又轉到了小七上來了。不吭聲不代表就同意,吃了他兩把爆米花不代表他就可以佔她便宜。這種桃花妖男最是不靠譜,現在喊小七,下一步肯定就是喊她七兒,再下一步肯定就是「坦誠」相見了,跟那個評書《桃花狀元》裡的桃花妖一個德性。
陳子恭挑挑眉,笑著道:「小七想什麼呢?」
錢小七抱臂,用扇子托著下巴眼珠子微轉了轉道:「陳公子?」
「是!」
「你斷袖?」
陳子恭嘴角抽了抽,「何出此言?」
「你幹嘛跟著我們一行男子?我們雖說長的風流倜儻溫潤如玉了些,但卻是如假包換的男人吶,我還想著以後娶媳婦兒呢!陳公子別跟著我們了,省的給我們招來斷袖的名聲,斷了在下的大好姻緣。」
陳子恭哭笑不得,抬手掏出一塊碎銀丟到攤子上。
「你幹嘛!」錢小七撿起銀子丟回給陳子恭,「懂不懂先來後到?這小紅馬是我先看上的。」
「呵呵,小七似乎忘了剛才吃過我的爆米花。」
小七梗著的脖子有些軟,可那不過是瞬間,那一軟過去就是更直的抻著脖子道:「我還你了你不要,再說了,是你說的,既是朋友吃點爆米花又有什麼?」
「對啊,既是朋友,讓出泥玩又有什麼?」陳子恭笑著逗弄。
哈,果然吶,不但是個桃花男,人品還不好。小七暗自嘀咕,剛想頂回去,眼神瞟見不遠處拎著什麼東西慢慢走過來的人,趕緊甩開扇子遮住了臉。
陳子恭好奇,本等著看她急紅了臉的嬌嗔樣兒,嬌嗔沒等來,卻見她揚手「嘩啦」把一張臉遮了個正著。陳子恭疑惑的扭頭看向身後,行人來來往往,並沒有什麼出奇。
錢小七拽拽溫若水的袖子低聲道:「宋知縣來了。」
「啊?哪裡呢?」溫若水扭頭去尋,被小七一把拽了回去。
「你找罵呀,宋知縣知道咱們這般出來定是要責罰的。」
溫若水吐吐舌頭,抬手挪挪錢小七手裡的扇子擋住自己些,低聲道:「那不和卓哥哥說話了?」
錢小七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好嘛好嘛,不說話就不說話。」若水嘟嘟嘴看向大叔手裡已經基本成型的泥塑。
那是一個叉腰弓著一條腿的俏麗公子哥兒,另一隻手裡還攥著一把扇子,下巴微微的仰著,整副模樣看起來就顯得有一絲傲氣一絲調皮。若水抿唇低聲笑道:「看看,是你的模樣呢,怪稀罕人的。」
錢小七偷偷往陳子恭身後瞄了一眼,沒看見宋良卓的身影一時有些奇怪。
「大叔趕緊也給我捏一個,大叔手藝真好。」溫若水笑著催促。
錢小七眼睛在陳子恭身後溜了半天也沒尋到宋良卓的身影,心底暗自鬆了口氣,想是眼睛看花了,遂搗了下溫若水道:「你怎的就不怕宋知縣?」
「怕什麼,卓哥哥從來不罵我的。再者說了,是小七你拉我出來的呀。」
「哼,沒個好心眼兒,你買東西還是花我的銀子呢。」
「是你讓我花的呀!」
立在二人身後的綠柳急紅了眼睛,看著一旁宋良卓冷冰冰的臉愣是不敢提醒。
錢小七鬱悶了,轉頭看著陳子恭手裡的小紅馬道:「還我吧,你要是喜歡再看別的。」
陳子恭笑著道:「小七不是說送與我了嗎?」
今日裡是大凶嗎?怎麼出門就碰見這麼個人!小七伸手想要去摳陳子恭手裡的小紅馬,另一手伸過去包著她的拽了回來。
小七著實有些惱了,她今天統共才伸了幾次手啊,一次被人搶了先,一次被人拽了回來!小七凶巴巴的回頭,鼓著的腮幫子在看到陰著臉的宋良卓時「嗖」的一聲就癟了下去。
小七低著頭拽拽自己被人握著的手,那手卻鐵箍般握的不緊卻也難以掙脫。小七微抬頭瞄了眼宋良卓,還沒開口就聽溫若水驚喜道:「卓哥哥,今日回來好早啊!卓哥哥一起啊,看這泥玩好生有趣!」
小七氣的眼睛都皺巴到一起了。上街逛逛本也不算什麼,可是她們是男裝啊,一個小廝都沒帶,溫若水還這般顯擺,宋知縣不生氣就怪了!
可是宋良卓竟然真的沒生氣,還微微笑了笑道:「這是在捏泥人嗎?」
錢小七震驚的看過去,微訝的張著嘴偏了頭。
12、小七,別出牆
宋良卓輕輕搖頭,抬手把小七歪著的頭扶正了,轉頭笑著對陳子恭道:「不知這位公子有何事?」
小七看著宋良卓臉上的淡笑,心口撲通了一下,小七慌忙抬手摀住,心裡暗罵小白臉兒的威力。
陳子恭看著宋良卓昭示所有權的動作,勾勾嘴角搖了搖頭,轉而輕咳了一聲把錢小七定在宋良卓臉上的目光吸引過去,輕笑著道:「那陳某就此別過了,改日再與小七一續。」
錢小七見他轉身要走,慌忙抬腳去追,被宋良卓一個暗勁兒扯了回來,錢小七暗惱,氣道:「他拿了我的東西!」
宋良卓聞言眉腳輕佻了下,把手裡的粗布袋子遞給小七,邁出去兩步揚聲道:「陳公子且慢!」
陳子恭回頭,宋良卓快步過去,掃了眼他手裡的小紅馬泥玩道:「陳公子不讓?」
陳子恭笑著搖頭,「不讓!」
「呵呵,那陳公子該付了銀子再走。」宋良卓不經意的又瞄了眼他手裡的泥玩,「內子頑劣,卻從不亂送別人東西,還是,算清了的好。」
陳子恭微皺了眉,目光掃向看不出一絲已為人婦模樣的小七,頗為可惜的搖了搖頭,摸出一角碎銀揚手扔到那攤主大叔的懷裡。
錢小七見陳子恭扔了銀子過來,氣哼哼的甩來大步跨過去,還沒到跟前就被宋良卓單臂擋著帶了回來。
「他,他拿了我的東西。」錢小七氣哼。
「他付了銀子。」
「那是我先看上的!」錢小七很是委屈,轉頭對大叔道:「大叔你說,是不是我先看上的?」
攤主大叔笑著道:「是知縣夫人先看上的。」
錢小七連連點頭,氣鼓鼓的瞪著宋良卓,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煞是可愛。宋良卓笑了笑道:「小七再挑其它的就是。」宋良卓拿起一個一模一樣的黑色小馬遞過去,「這還不是一樣?非得要那個做什麼?」
錢小七瞪大眼睛看著宋良卓,眼中滿是傷心委屈,撇開頭惡狠狠的沖攤主大叔道:「誰是知縣夫人?我是錢小七,錢家三小姐!讓知縣夫人見鬼去吧!」說完一把把粗布袋子甩給宋良卓,氣哼哼的跑開了去。
溫若水見錢小七跑遠,回頭看看攤主大叔手裡自己模樣的小泥人,不捨得輕聲道:「卓哥哥,等大叔把這個做完再一起走可好?」
宋良卓從錢小七的背影上抽回視線,輕點了下頭。站在那裡等著宋良卓追出去的綠柳氣的瞪了眼溫若水急急的追了上去。
宋良卓在攤位前看了一會兒,問道:「這裡沒有方纔那樣的紅色小馬了嗎?」
「沒了,這批就燒了這麼一二十個,每樣只有一個。」攤主大叔一邊捏著泥人一邊抬頭問道:「知縣大人也看上那個紅色的了?」
宋良卓笑了下道:「是啊,不知下次燒製到幾時了?」
「呵呵,這還不是我自己說的算?大人要是喜歡,趕明兒我加一窯就是了。」
宋良卓目光掃向那個叉腰揚著下巴的小泥人,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道:「這種泥人也能燒的嗎?」
「能,再上一層黏土,燒出來的比泥貨看著滑溜。」
「那就一批燒了吧,您說個時候,到時我來取。」
「知縣大人客氣了,趕明兒我給您送到府上去。」
「送到衙門吧。」宋良卓掏了些碎銀子出來,見攤主大叔雙手泥糊糊的,遂放到攤子上道:「這些是定金,到時候需要多少您再說。」
攤主大叔知道這年輕知縣從不白拿別人東西,也就不客氣點點頭,「這幾日就能燒好。」
溫若水看看小七模樣的那個泥人,嘟嘟嘴道:「那我的這個也要燒了,大叔要畫的更漂亮些。」
「呵呵,好!」
宋良卓邁步走了出去,溫若水又囑咐了攤主大叔兩句慌忙跟上,見他手裡拎著個粗布袋子,隱隱還帶著一股子血腥氣,皺著眉道:「卓哥哥手裡提的什麼?」
「雞雜。」
「做什麼用的?」
「吃的。」
溫若水目光閃閃,「好吃嗎?」
「給哈皮吃的。」
溫若水嘟嘟嘴,跑到另一側拉住宋良卓空著的手,宋良卓也並不甩開,只是溫聲道:「我已修書給溫伯,想必過幾日府上就會有人前來。」
溫若水不樂意的垂了頭,「卓哥哥不能讓我在這裡玩上一陣子嗎?」
「一個姑娘家……」
「那卓哥哥跟我回去,小七說過要把卓哥哥讓給我的。」
宋良卓皺眉,「若水,婚姻大事豈是兒戲?莫說我已娶了小七,就是未娶,我們也只是兄妹之情。」
宋良卓抽回手輕拍了下若水的頭,溫聲道:「與明軒兄說過了,他過幾日就該來接你。」
「卓哥哥!」若水紅了眼眶,「卓哥哥是不是還念著那個紫綃呢?」
宋良卓面上的淡笑散去,化作了無表情。溫若水抿抿唇,怯怯的繼續道:「她都進宮兩年了,說不定都產了小皇子了呢。」
「與她無關。」
「那卓哥哥為什麼不要我?」
宋良卓轉頭看看微仰著臉的溫若水,忽而笑著道:「若水,聽明軒兄說,恆之兄對若水不錯?恆之兄這人品性倒是不差!」
溫若水黑了臉,嘟囔道:「一個整天只知道惹你生氣的人品性算好嗎?那人好欠揍哦!」
宋良卓笑著搖頭。
小七跑出去半條街,心底的氣只增不減,在街口竟然看見方纔那個搶她小紅馬的男子,男子應也看見了她,視線頓了一下,又仿若未見的轉開。
錢小七叉腰喘了口氣,瞇著眼盯著陳子恭的背影看了良久,本要氣哼哼的衝過去討回來,轉念間冷笑了一下,在陳子恭第二次轉頭看過來後閃身拐進了一處胡同,繞道回了宋府。
玉器攤子上的下等玉差不多被陳子恭摸了個遍,卻還是沒等到錢小七來找茬。陳子恭轉頭又看過去,哪裡還有她的人影!陳子恭頗遺憾的搖了搖頭,轉眼就看見宋良卓與溫若水一起走了過來,陳子恭嘴角微不可見的勾了勾,背過身進了人群。
小七奔回宋府,先去自己房裡換了女裝,又慌急慌忙的跑去廚房給哈皮偷好吃的。前幾日裡宋良卓晌午不在家,她想怎麼喂就怎麼喂,這次肯定是不成的了。
小七硬是從馮媽那裡要了個沒剔乾淨雞肉的雞架,又一路跑回屋子裡放到了床底下,準備晚上給哈皮磨牙。
小七剛忙完這些綠柳就氣喘吁吁的回來了,叉著腰喘了半天才苦著臉道:「小姐怎的半道不見了?讓綠柳好找!」
小七倒了杯茶推過去,綠柳仰頭喝了,氣道:「那若水小姐太過分了,竟然拉著姑爺在那裡買泥玩。姑爺也是,怎麼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嗯哼,那是胳膊長殘了。」小七陰陽怪氣的哼哼。
綠柳笑道:「不過小姐也別生氣,我方才見姑爺就在後面,也快回來了呢,姑爺也沒陪若水小姐多長時候。」
小七又哼了一聲,綠柳看看她頭上冠起的男子髮髻,慌忙起身打散了,剛把那滿頭長髮梳順了,宋良卓就跨了進來,見小七披散著發瞪著大眼睛瞄向自己,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
女子大抵都是美的,溫柔良善如紫綃也好,調皮執著如小七也好,可愛單純如若水也罷,端莊賢淑如母親也好,都有自己的那一份美麗等著識得的人來欣賞。
宋良卓還沒感歎完,錢小七已經鼓著腮幫子道:「你進來幹嘛?沒見我正梳妝呢嗎?」
錢小七的話說的理直氣壯,隱隱還帶著一絲怒火。宋良卓沖綠柳擺擺手,等她下去自己拿著梳子想給小七梳頭髮,小七偏頭躲開,皺眉道:「你幹嘛?」
宋良卓把梳子遞給小七,施施然晃到一旁坐著,淡淡道:「出去怎麼不帶小廝?」
看吧!就知道會這樣!小七撇撇嘴沒應。
「以後就是知縣夫人,莫要再像以前那般亂跑。」
小七撇了下嘴道:「這話咱們都說了多少遍了,我可不要再重複了。我是錢小七哦,不是你的夫人,我有離書的!」
宋良卓微蹙了下眉,「那,最起碼在宋府這段時間,要像模像樣的做個知縣夫人吧。」
小七眨眨眼,點點頭道:「好吧,以後我不出去就是了,你可動作快些,別把我活活憋死在這院子裡。」
宋良卓笑了下,「要是悶了就說與我,我帶你出去走走就是。」
小七拍拍胸口道:「算了,你陪你的若水妹妹吧,我自己還來的自在些。」
宋良卓定定的看著錢小七,見她眼中沒有一絲嫉妒或者愛慕的顏色,垂下眼簾道:「這話我也說了許多遍了,我當若水是妹妹。」
小七哼道,「那你去陪你的妹妹吧,反正一樣的。」
宋良卓輕歎口氣,低頭就看見不知何時搗著四條小短腿晃過來的哈皮。
哈皮哼哼唧唧的圍著宋良卓的雙腳嗅了半晌,許是雞雜裡的雞血滴到了他鞋上,哈皮追著他的腳不放。宋良卓抬著腳躲了兩次,哈皮竟然一口咬住他的褲腳打起了提溜。
宋良卓哭笑不得,微抬起腳伸到小七那邊道:「抱它下來。」
小七嘟嘟嘴不動作,自己隨意紮了發綰起來,見宋良卓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睛一亮笑道:「你怕狗?哈哈,一個大男人怕這種東西,你羞不羞人!」
宋良卓面色微訕,磨牙道:「我對這東西過敏。」
「過敏?」小七彎腰把哈皮抱起來,「對皮毛過敏?起小疹子嗎?」
宋良卓點頭,惜字如金的開口,「癢。」
小七想著宋良卓渾身小疹子,抓耳撓腮的模樣咧嘴嘿嘿直笑。宋良卓皺眉,見小七笑的沒心沒肺又神遊天外的模樣,忍不住抬指衝她眉心彈了一指。
「哎喲!」小七捂著眉心揉了揉,氣嚷道:「宋知縣你太過分,不帶打人的!」
真是個孩子啊!宋良卓歎口氣,起身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