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你們放我進去,我要見萬歲爺,我有冤情,我要告御狀,萬歲爺,草民有冤情,萬歲爺……"孩清脆響亮的呼喊聲傳進船艙,那嗓音原本很好聽,可是因為事態急迫喊得有些聲嘶力竭。
康熙皺皺眉頭,聽聲音應該還是個小孩子,有什麼冤情會讓個孩子不畏生死夜闖龍船呢?"李德全,去把那孩帶進來。"
"庶。"李大總管應聲而去,沒會甲板上的喊聲停止。
"皇阿瑪,奴婢還是迴避吧。"程無憂想著康熙爺要審案子,還是退出去的好。
"不必,給朕泡杯茶,呆在這就好。"
"啟稟萬歲爺,老奴把人領來。"李德全領個十歲左右的孩回來,程無憂和他們交錯而過。
孩身半舊的長褂套在他瘦小纖細的身體上,臉色蠟黃,有些營養不良,但是人看上去到還精神,尤其是那雙眼睛,蘊含著個年齡的人不該有的堅韌。
"草民梅世榮叩見萬歲爺,萬歲萬萬歲!"
"恩,有何冤情,難道不知擅闖龍船驚擾聖駕,是大不敬之罪嗎?"
"草民家為奸人所害,家破人亡,爹娘慘死,姐姐因被逼婚而被迫出逃。幾年來草民投狀無門,官官相護,不但無人做主反誣草民誣告,好的直接趕出公堂,差的還要挨上幾十板子。家已至此,草民只求能討還個公道,還何懼生死!"孩在船板上跪得筆直,對上康熙深邃的眼神絲毫沒有畏懼。
"家被何人所害,細細道來。"康熙很欣賞他的勇氣和堅韌,決定給他個機會。
程無憂奉茶回來的時候,正聽見梅小哥徐徐講述著他家的遭遇。在聽來,是個後世影視作品中經常出現的故事。
梅家本是商賈出身,梅老爺子幾年前在商場上結識位姓柯的有為青年,意欲招為婿,那青年認識兩淮鹽道吳大人,游梅老爺子起做官鹽生意。誰知他們竟和起伙來侵吞梅家家產,眼見梅家幾代家業毀在自己手中,梅老爺子怒急攻心含恨而終。老夫人病不起,梅小姐因仇人逼婚外逃,梅小哥帶著老管家四處告狀,卻幾年無果。今日看見眾地方官在岸邊叩拜,得知官船上的竟是當今萬歲,才來冒險告御狀。
康熙聽後沉默會,擺擺手讓李德全帶那孩子下去安置。以手支頭撐在桌案上輕按著太陽穴,如果那孩子的都屬實,裡面至少涉及兩淮鹽道和鹽商總會,只怕還會牽扯出許多人。
程無憂輕歎做皇帝就不是件省心的事吶。如今正當盛世,跟著出來本是為遊玩的,為毛還會遇到種麻煩事呢!果然是個杯具!想想康熙也不容易,於是決定進進孝心。"皇阿瑪,奴婢會兒按摩,您試試?"
"好啊。"
康熙靠在椅背上,程無憂立於身後輕輕給他按摩頭部,不知道此時閉著眼睛的康熙爺在想些什麼,只覺得船艙裡的氣壓很低,太過安靜讓不舒服。
"丫頭啊,以你之見,剛才那小哥兒的話有幾成可信?"
程無憂沉默,不想回答,而且覺得康熙也許並不是真的要問,只是自言自語而已。但是很明顯估計錯,等不到回答,康熙忽然睜開眼睛,以他們現在坐站仰頭低頭的姿態,就形成種翻眼瞪的狀態,著實把嚇大跳。
平定下被嚇壞的小心肝,程無憂不得已開口,"皇阿瑪,審案子什麼的奴婢不懂,只是覺得百姓所求不過安居樂業,當不會無緣無故與官相爭。而且那個吳大人的名字好像有耳熟。"
"恩,不就是給你送禮的其中一個?"
"額,我想起來了,好像送對翡翠鐲子,貌似還挺值錢的。"程無憂決定不厚道把,誰讓那傢伙看就是個貪官呢,也不用客氣。而且,聯繫康熙剛才的態度和現在的語氣,老小子九成九要杯具,也不算落井下石。
"丫頭啊,咱們還是自己出去轉轉,親眼看看民間的情況吧。"又沉默會兒,康熙輕歎。
"皇阿瑪,您要微服私訪?"啊呃,難道要代替下宜妃娘娘?
"恩,怎麼,你不想去?"
"當然不是,只是您次別忘帶銀子,奴婢身上只有二百兩銀票,原本以為挺多的,可是怕在兒兩頓飯就沒。"程同學迅速表明態度,笑話,這麼狗血的事情怎麼可能不跟著看。只是她的銀票啊,沒捂熱乎就飛張,想想就肉疼。
"呵,丫頭啊,老四不給你銀子嗎,怎生這般小氣!"康熙被逗笑,想起在酒樓和小二討價,最後咬牙打賞時那不甘願的樣子,眼底笑意更濃,丫頭怎麼麼有意思!
"皇阿瑪您猜對了,奴婢跟了四爺幾年,頭遭見到三百兩銀子,還是前兒他臨走時奴婢自己討來的。"不然小禿瓢早把這茬忘到腦後勺了。
"哦,呵呵,老四為什麼不給銀子?"康熙來興致,直覺得他們倆的相處挺有意思,難得聽到當事人親口。要不國家元首有時候也需要八卦來放鬆下。
"不知道啊,府裡別人的例銀都正常,偏偏不給奴婢,所以奴婢小氣也是被爺逼出來的。您不知道,奴婢每年年底給僕人們發紅包,都要提前去爺那裡支銀子。不然他忘,奴婢就丟死人,雖現在也丟得差不多。"要是知道什麼原因早就對症下藥把自己的銀子要回來。不過今股怨氣總算有地兒,偷偷告他狀出出氣。
"哈哈哈,你們兩個呀,不過這樣也好,不然怎麼會注意到菜價的問題!"康熙被程無憂憋屈的樣子取悅,而且非常不厚道地沒有幫忙的意思。
幾日後,船至鎮江,李大總管帶著船隊下運河入長江,直奔南京。康熙帶著程無憂、梅家小哥和兩個御前侍衛,喬裝改扮走陸路微服私訪。臨分開前,李德全將幾千兩銀票交給程無憂,千叮萬囑定照顧好萬歲爺。程無憂看似嫻靜地聽著,只是眼睛直沒離開那厚厚的摞銀票,險些產生種攜款私逃的衝動。原來萬歲爺的私房錢還是很多的,不知道昧下兒行不?
行五人在鎮江轄內的個小村莊上岸,康熙爺為深入民間體察民情,穿著打扮盡力簡樸,程無憂也換上裝,梅小哥因為懂方言熟地理被帶在身旁,兩個侍衛落小段距離跟在後面。
運河邊的小漁村,民風淳樸,井然有序,幾個年輕的縴夫蹲在河床根歇腳,婦們忙著織網曬網,幾個老人圍坐在田間地頭的石桌旁聊。看見他們這些外鄉人,頗為詫異,熱絡地和他們打招呼。
"這位先生是路過吧,來喝碗水吧!"一個年近古稀卻精神矍鑠的老頭兒招呼康熙過去坐下,俐落地到碗白水遞到他面前。
"多謝老人家,您老身子骨挺好啊,日子過得還不錯嗎?"康熙扶著老頭同坐,看似隨意地閒聊。
"馬馬虎虎,們村子也就是靠著打魚和拉縴勉強維生吧。"
"怎麼,你們沒有土地嗎?"
"有是有,不過也和沒有差不多。"
"此話怎講?"康熙皺眉,難道是攤派太多嗎?他明明已經下詔,自三十四年以後永不加賦的呀?
"聽您的口音是北方人,難怪不知道們當地的狀況。我們帶因為河床沖刷,湖水坍塌,很多土地都被沒在水裡面,可是在官府的圖冊上,我們還要按照原本記載的畝數上稅,您們在地裡辛苦年還能剩下什麼?"
康熙第次聽見種法,愣下才問,"難道沒有向地方官反映嗎?"
"哼,那些大老爺們只管自己加官進爵,哪管百姓死活。"一個小伙子扛著個漁網走過來,"爺爺,留下兩條大錦鯉,咱們今也加個菜!"
"呵呵,是小老兒的孫子,小孩子家不懂事,亂話,您別見怪。"老爺子直覺康熙不簡單,話間很是恭敬。
"哪裡,小伙子的也是實話。"
"唉,康熙爺倒是個好皇帝,詔令永不加賦,只是可惜他老人家高皇帝遠,不瞭解這裡的情況啊!"另個老頭兒頗為感概地搖搖頭。
"聽說萬歲爺來南巡,小老兒要是能見上一見就好啦!"
"老哥真是老糊塗,就算萬歲爺來南巡,見得也是那些大老爺們,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哪能得見?"
"哈哈,人老就是愛胡思亂想麼。先生,若是要到鎮上只怕得晚上,不如就在小老兒家裡用頓午飯吧!"
"如此甚好,叨擾老人家了!"康熙並未推辭,行人跟著老頭回到他家。
漁家小院裡擺兩張木桌和幾條長凳,那兩條大錦鯉變成糖醋鯉魚擺上餐桌,老頭兒還拿出家釀的米酒來招呼他們。康熙和老頭兒邊吃邊聊,程無憂小心地給他撥著魚刺。飯菜雖粗鄙,但顯然康熙吃得很開心。臨走時,程無憂留下十兩銀子,強迫那老頭兒收下。
離開漁村,康熙很輕歎,"百姓良善,朕不親自看看,又怎知他們的疾苦?"
沒人接茬,程無憂當然也沒有,當皇帝的如果事必躬親那就得累死,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相信他的官員多數是好的。幾樁事兒是知道,不知道的還多著呢!只是穿成小禿瓢的小老婆,又不是出將入相的大人,只管混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大清朝的事輪不著來管,管也白管,該亡的時候還得亡!
在小鎮尋個客棧歇宿,第二買套馬車,兩匹駑馬。小鎮太小,實在沒有好馬,到有些難為人家御前侍衛。路上解不少民風民俗,也聽不少百姓反映的問題。半月後終於抵達南京城。
到傳中的"六朝煙月之區,金粉薈萃之所",程同學當時就不淡定。看著城樓上的兩個大字,險些熱淚盈眶。秦淮河啊秦淮河,難得離得麼近,要是能去花船上逛逛就好。
他們進城時已是傍晚,秦淮兩岸,華燈燦爛,金粉樓台,鱗次櫛比,畫舫凌波,如夢如幻。程無憂脖子伸得老長,只感覺眼睛不夠用,比劉姥姥還劉姥姥。
"丫頭,丫頭!"
"啊,老爺子,您叫我?"程同學的神遊被打斷,硬生生把脖子收回來。
"恩,咱們先找個客棧住幾日,然後再去和他們匯合。"
"好啊!"程無憂拍手稱讚,只琢磨著怎麼把康熙拐到花船上去,也好跟著開開眼。
住進沿河岸邊的家客棧,在樓下用些簡單的酒菜,大堂裡的人都興致勃勃地討論著秦淮河上的新花魁。
"嗨,你們知道嗎,有兩個外地來的貴公子已經包下媚沁姑娘的船有十啦!現在已經是秦淮河上身價最高的姑娘。"
"那裡聚合的都是巨商富賈,達官顯貴,聽說和幾位大人都有往來呢!"
"聽人說那媚沁姑娘原本也是個苦命人,走投無路自己*****青樓,也是可憐人啊!"
"聽到什麼,那姑娘有什麼苦衷啊?"
"聽說,結識幾位大人是想尋人幫報家仇呢,可惜,事到如今也沒個結果。"
"唉,傻姑娘,世態如此,有誰會真肯替出頭呢!"
"這位大哥,可知道姑娘本名叫什麼?"梅家小哥忽然插句。
"個不清楚,大家都叫媚姑娘,到裡也有兩年有餘吧!"
程無憂原本只在聽八卦,可看見梅家小哥緊握的拳頭,不禁聯想:媚,梅,難不成那花魁是他的姐姐嗎?"老爺子,我們不妨也去瞧瞧。"
康熙自然也注意到梅小哥的反常,微微頷首。幾人租艘畫舫,兩個唱曲兒的姑娘,緩緩駛向河中,去尋找那艘最大的花船。
詩詞曲賦,附庸風雅啥的程無憂都不在行,自請去尋找目標,順便看看JQ。康熙以為呆在船艙裡讓不自在,也就隨去,梅小哥也尾隨出來。
河上船隻綵燈懸掛,絢爛多姿,詞曲琴韻蕩漾其中,比之白更顯繁華。
程無憂立於船頭四處張望,不遠處艘大船迎面而來,青衫公子迎風而立,衣袂飄飄,卓爾不凡。
船身靠近,兩人目光交錯,不由同時怔,繼而驚呼:
"好個小禿瓢!"
"好個臭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