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你不值得
雲收雨歇,甘遂替全身虛軟的白茯苓穿整好衣裙抱回房間,又吩咐人準備好熱水親自伺候她沐浴,取了自己的衣物暫時讓她穿上。
一切打點好後,把她抱到自己床上。
白茯苓由始至終任他擺佈,沒吭一聲,一來是太累,二來是生氣,生甘遂的氣也生自己的氣。
甘遂心情極好,也不介意她的沉默,低頭親親她的眼睛道:「餓不餓?倦了就睡吧。」
「白果他們現在在哪裡?」白茯苓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落霞滿天已經靠近傍晚,就算白果他們沒事,發現她不見了也一定急得半死。
又是那些人甘遂心裡泛酸,這個女人從來沒有這樣惦記過他
不過他剛剛飽餐一頓,還捨不得對白茯苓生氣,仍是耐著性子道:「我叫鬼目來問問,既然是他們下的手,應該不會把他們怎麼樣。」他剛才一聽說白茯苓在密室,就迫不及待趕了過去,根本不及細問鬼筆是怎麼把人「請」回來的。
鬼目很快就進來了,白茯苓不想自己這副衣衫不整的狼狽模樣被人看見,抱著膝蓋坐在帳子後,聽甘遂問話。
鬼目事前已經跟紫草打點好一切,北關城方圓百里乃至整個永州都是白家的地盤,要想暫時劫持白茯苓可以,但要想將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幸好他們也只是要讓教主與白茯苓單獨見一面罷了,所以只是派了人在永州境內四處故佈疑陣,拖延白家找上門來的時間。
至於白果、白芍他們,只是暈倒了而已,藥力大概一天才過,他們所在的茶亭就在官道旁,方才收到消息,白家的人已經發現他們並將他們帶回百里山去了。
鬼目交代完一切,就退了出去。
「你叫紫草替我向爹娘送信報個平安。」白茯苓毫不客氣地給甘遂指派任務。
離她被擄劫已經過去一整個下午,父母知道了必然擔憂之極,必須想辦法對他們交代一聲才是。看甘遂的樣子,她幾日內恐怕都無法離開他身邊。
甘遂攬著失而復得的美人兒,對她的頤指氣使有著無限度的縱容,聞言只是挑了挑眉道:「紫草?」
「別裝了,她也是你魔教的人!」白茯苓煩躁道。
甘遂剛才聽過鬼目回話,已經對整件事知道了個七七八八,他笑著把白茯苓當小娃娃一樣抱在懷裡輕輕搖晃撫拍,慢條斯理地逗她說話:「你怎麼猜到的?」
白茯苓「哼」一聲不理,如果不是擔心自家人,她根本一個字都不會跟甘遂說的。
甘遂也不著急,現在是這小狐狸想跟家人聯絡,又不是他想搭理白家的人,他低頭湊到她頸上輕吸一口氣,忍不住在她纖細雪白的頸側親了一口。
真是奇怪,沐浴的水裡放了那麼多藥材,怎麼到了她身上卻這樣的香呢?
白茯苓不堪其擾,也知道不如他的願,他也不會輕易答應讓她給家人送信,想到父母現在不知急成什麼樣子了,白茯苓只得咬咬牙道:「你先讓紫草替我送信了,我再告訴你。」
甘遂痛快地點了點頭,叫了紫草來吩咐道:「去給白先生、白夫人送個信,就說苓兒在我這裡,過幾日我自然會帶她登門拜訪,讓他們不必擔心。」
紫草苦著臉答應下來,心裡歎道:好好一個女兒不明不白落在你手上,人家爹娘不擔心才怪不過誰讓他是自家師兄又是教主呢?再難辦也只有硬著頭皮去了。
退出房間前,她偷偷瞄了眼低垂的紗帳,隱約可以見到師兄攬著小師嫂靠在床欄上,一副閒適姿態,聽他剛才說話語氣輕鬆,與這大半年來彷彿時刻想擇人而噬的狠厲陰沉簡直判若兩人,頓時覺得自己辛苦擄人外加身份洩露都是值得的。
反正白茯苓是一定跑不掉,注定要當自己師嫂的了,早晚也會知道她的身份。
甘遂見紫草離開,拉白茯苓一起躺在床上,把她當抱枕一樣圈在懷裡,要繼續剛才的話題,白茯苓不想跟他多說,瞇起眼睛打個呵欠道:「我很累……」
甘遂知她是故意不理他,不過想到剛才的「劇烈運動」,又是那樣勉強的姿勢,她多半很不好受,於是壓下心中不快,拍拍她道:「那就睡吧。」
「很熱……」白茯苓縮了縮身子想在兩人間拉開距離。冬天有人暖床很舒服,夏天就變成折磨了。
甘遂卻不肯放人:「很快就不熱了。」一邊說一邊緩緩運功,很快身外的溫度便降了下來。
白茯苓沒想到他的武功竟然好用到了這個程度,忍不住暗道:還冬暖夏涼,簡直居家旅行必備!
她是真的倦了,心裡牽掛的事情有了著落,很快就放心沉入夢鄉,連她自己都沒發現,這是她大半年來睡得最安然恬靜的一覺。
再次醒來天已經黑透,睜開眼睛就見甘遂一張放大的臉就在眼前。俊美陽剛的臉龐看起來多了幾分孩子氣,嘴角微彎不知在做著什麼好夢,那滿足明朗的模樣幾乎可以用天真無邪來形容。白茯苓不由自主想起他之前的另一個身份——小彌,那個應該是她一輩子見過的最邪惡詭異的小孩了,沒露出真面目之前,多可愛的一個小正太啊。
漂亮的東西果然大都危險,如果她當日聽從林平子的話,不要答應將小彌帶在身邊,是不是就能避過這一段孽緣呢?
不過也許從一開始甘遂就已經盯上了她,就算她拒絕收留小彌,他也會有其他辦法親近她。
自從離開武林盟,她一直不願意再想起甘遂,怕自己會心軟。
原以為一切已經結束——爹娘曾故意在她面前說起現下祁國的形勢,皇帝一邊努力削弱楊珩日漸壯大的影響力,與他頻頻鬥法,一邊仍不肯放棄江湖民間的勢力,而幾個在京意圖爭奪帝位的皇子,更是積極招攬朝野各方勢力,甘遂雖然佔據著較大優勢,但要想一統武林黑白兩道,就算皇帝現下就死了再不能從中作梗,也要花上兩三年時間。
簡單的說,等他處理好一切,即便有心回頭她也已經死透了,頂多來看看她的墳墓,祭拜一番。
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冒出來……這不過才過了大半年,他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搞的定武林中那潭子渾水。
他突然到來,是純粹為了她,還只是順便?
白茯苓心中苦笑,她果然就是著了魔,直到此刻還是忍不住自動自發為這個混蛋找借口。
她垂下眼睛,不再看那張讓她心動又心亂的臉,從刺果部回來,她已經決定不再壓抑自己真是的思念與心意,可是要她這樣不明不白地與甘遂重修舊好,她怨氣難平!
而且讓這混蛋太容易過關,他下次傷害她會更加肆無忌憚……雖然她未必有那麼長的命讓他再次傷害了……
「在想什麼?」甘遂的聲音帶著朦朧的睡意,自耳邊傳來,帶了點沙啞的調子在這種時候聽來格外親暱迷人。
白茯苓直接閉起眼睛不理他,她還沒盤算好要怎麼收拾他呢!
甘遂沒有因為她的冷淡生氣,將她抱到自己身上趴著,揉了揉她的纖腰,有些耍賴地直接問道:「你要怎樣才不生我的氣?」
白茯苓只把他當床墊用,還是清涼型的,對於他的問題理也不理。
甘遂暗暗咬牙切齒,不過嘴上卻故作不在意道:「你不說話,我當你不生氣了,那我們來說說親事要怎麼辦。現在祁國局勢未明,老頭子恨我恨得牙癢癢的,還有武林盟、神教裡還有不少人暗中搗鬼,這個時候高調向你家提親,會給你家惹麻煩。我們先把親事定下了,三書六禮等事情完後再大肆操辦。過兩日是吉日,我先把聘禮送過去百里山……」
白茯苓開始聽說他的意思是不打算馬上逼她成婚,正暗暗鬆了口氣,忽然聽到「聘禮」兩個字,頓時炸了,想也不想就想掙扎起來,恨恨道:「誰要跟你成親了,誰要你的聘禮?你滾開!」
甘遂靜靜看著她不肯鬆手。
白茯苓氣極了也不考慮自己的花拳繡腿有多大作用,對著甘遂就施展起來。甘遂默默放鬆身體毫不反抗由她「毒打」出氣。
白茯苓打得手腳發軟了,甘遂還是不痛不癢的樣子,頓時洩了氣,停下動作。
甘遂原就是想讓她出口氣的,見她不打了,抱著她坐起身,低聲道:「你既然生氣,為什麼不報復我?」這是他很在意的事情。
白茯苓冷冷掃了他一眼,忽然輕笑起來,一個字一個字道:「因為你不值得!」
短短六個字,殺傷力要被剛才那一輪拳腳殺傷力大百倍千倍不止,甘遂溫和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無比,瞪著白茯苓的眼神恐怖非常,饒是她自認大膽,也不由得心頭輕顫。
報復的快感瞬間即逝,如果不是心裡一股氣憋著,白茯苓幾乎要被兩人之間的低氣壓逼得哆嗦起來。
第242章無以為報
「不要試圖激怒我,這對你沒有半點好處!」甘遂凶相畢露地沉聲威脅道。
白茯苓倔性子發作,一時忘記了害怕,頂撞道:「那麼你告訴我,討好你,對我會有什麼好處?」
甘遂語窒,氣得臉色發青,白茯苓的勇氣稍縱即逝,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想離他遠一點以策安全,可惜箍在腰上的手就像一個鋼圈,根本紋絲不動。
我在你心裡就這麼無足輕重嗎?讓你連報復都不屑?!
甘遂很想大聲質問,但是他的自尊驕傲不容許,想掐死面前的小丫頭又下不了手,一肚子火氣發洩不出來,只得惡狠狠道:「你是篤定我捨不得殺你,所以才跟我說氣話?」
白茯苓負氣道:「你有什麼人是殺不下手的?有什麼人是不可以犧牲的?你對我做什麼事,我都覺得正常得很。」
「你明明還在為聘禮的事恨我!為什麼不來找我要個解釋?」甘遂聽出她話裡的怨氣,反而開心起來。
「有什麼需要解釋?那不是太難明白的事。」
一句話,把甘遂滿肚子解釋求和的話堵得死死,他深深吸口氣,勉強自己平靜地問道:「什麼叫不值得?你說清楚!你只要說一聲,你的爹娘、爺爺自會發動各方勢力與我為難,我也會很麻煩。」
剛才那幾個字確實太傷人,他非問清楚不可。
白茯苓扭頭不看他:「讓他們替我報復你,然後呢?看著我家的人跟你殺個血流成河?為了我的自以為是、我的愚蠢、我的一口氣,去犧牲那些全心全意對我好的人?我不是傻子!」
這話理智而實在,但卻讓甘遂無比鬱悶。
「我也可以全心全意對你好……」你可不可以也像對待你的家人一樣,全心全意地對我?甘遂一時沒忍住,衝口而出,話雖然只說了一半,但求懇之意昭然若揭。
白茯苓一怔,垂下頭沒有說話,沉默瀰漫在兩人之間。
甘遂第一次如此低姿態地開口求人,沒想到白茯苓還是沒有給他一個肯定答覆,心中的不滿憤怒頓時漲到了頂點。
抱緊了懷裡可愛又可惡的小美人,將頭埋在她肩頸處,用力呼吸著她身上馨香的氣味,以平復自己狂暴的惱恨陰鬱。
換個角度想,既然她這麼在意她的家人,他要將她留住,把握就大多了!甘遂努力把心思移到別處,免得再往下想,會忍不住對這小丫頭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白茯苓能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她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惹他,可又忍不住為自己成功打擊了甘遂而暗暗得意。
過了不知多久,房門傳來輕輕的敲擊聲,鬼目的聲音自房外傳來:「教主,屬下有事稟報。」
大家都知道他想跟白茯苓獨處,鬼目會這個時候來找他,必然是有什麼重要事情。
甘遂鬆開白茯苓,起身推門出去。
過了一陣,紫草捧了個托盤笑瞇瞇走進來,招呼白茯苓道:「小師嫂,你一定餓了吧!快來吃東西。」
「誰是你師嫂?!」白茯苓橫眉豎目道,對這個騙了她這麼久的傢伙沒半點好臉色。
紫草吃吃笑道:「好吧好吧,茯苓妹妹,快來吃東西,餓著你了,師兄一定會怪我的。」
白茯苓不爽她的嬉皮笑臉,可是一來肚子餓了,二來也想問她父母那邊情況如何,所以瞪了她一眼,下床走到桌子旁準備吃飯。
紫草眼睛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努力不讓自己現出曖昧的神色,免得把她惹火。
白茯苓身上穿著甘遂的一件玉色軟絲袍,袍子下擺太長,被撕去了一截以便於她走路,露出雪白玲瓏的一截小腿與足踝,寬鬆的袍子只在腰際繫了一條翠綠的衣帶,更顯出細腰纖纖不盈一握。
這個樣子,就是同為女子的紫草看了都覺得活色生香,更不要說甘遂本人了。
白茯苓在現代吊帶小背心、超短裙都穿過,雖然在古代生活了十多年,但夏季在百里山自己的地盤上,也慣了穿得很少,所以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也不理紫草的臉色,大大方方取了筷子開吃。
桌上的食物每一樣都是她喜歡的,白茯苓看在眼裡,怨氣稍稍消散了些。
紫草自動自發拉了張椅子坐到她身邊,一臉討好道:「小……呃,茯苓妹妹,冒然把你請來是我不對,你大人有大量,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白茯苓夾了一片脆瓜送入口中,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不理她。
「你不知道,這大半年我們過得多慘,師兄整天板著一張臉,好像所有人都是他的殺父仇人一樣,我們大氣不敢喘一口,稍微做錯點事情就要被重罰……這日子實在沒辦法過了。」紫草唱作俱佳,擠出一張飽受迫害的苦瓜臉。
白茯苓心情稍好,面上還是毫無表情。
紫草也不氣餒,仍是言笑晏晏地端茶布菜,哄白茯苓說話,十分狗腿。
白茯苓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碗筷,接過她送上的茶漱口,然後終於開口問道:「我爹娘那邊有什麼消息?」
紫草終於等到她肯跟自己說話,連忙答道:「信已經派人送到百里山,不過白先生仍是繼續派人到處搜尋,估計最多一兩天就會找到此處。」
阿爹就算知道甘遂不至於加害她,可一天未見到她平安回家,一天不能徹底放心,會繼續找她原也在情理之中。
紫草見白茯苓沉吟不語,試探問道:「茯苓妹妹,你怎麼知道抓你的是我們啊?」
「那些花不是你送的嗎?」白茯苓斜了她一眼。
紫草笑容一僵:「就因為這樣?你就不懷疑是別人冒充我騙你們?」這本是她故佈疑陣,想引白茯苓想歪的招數,沒想白茯苓竟然忽然這麼「好騙」。
「這個當然也可能。不過如果是皇帝的人,何必對我一個階下囚遮遮掩掩,連樣貌身材都不敢透露?」
紫草小臉一皺,她與鬼目是怕被白茯苓認出來,鬼筆卻是怕惹火了教主夫人被秋後算賬,早知如此他們就麻煩一點易容了。
「還有你們如果指使手下抓了人,會讓手下人去照顧她,還是自己親自去?」白茯苓向紫草比了比空茶杯,紫草馬上慇勤地提起茶壺替她添茶。
「自然是手下人去……可是我們三個,看起來分明鬼筆才是頭兒啊。」一般情況下多半都是男的為主腦,當日的情景,一般人都會覺得她與鬼目是丫鬟嘍囉一類吧。
「原來那傢伙叫鬼筆!哼!」白茯苓不懷好意地哼了一聲,繼續道:「他不過多說了幾句話,你們就扭過頭去瞪他,又怎麼可能是他的手下?」
「也可以我們無分主次,都是小嘍囉啊。」紫草不解道。莫非她與鬼目就那麼有領導氣場?讓白茯苓一眼就認定她們身份比鬼筆高?
「這樣也說得通,可是我不過是個人質,誰會花心思特地*****子來餵我喝水,為我避嫌?你以為這是大戶人家請嬌客嗎?青衣衛裡頭女子極少,皇帝根本無需對我如此客氣的。」白茯苓不屑道。
還有一點她沒有說出口的,以她的容貌,如果是落在別人手上,對方就算不趁機對她動手動腳,也少不免在嘴巴上討些便宜,但是鬼筆這樣一個說話粗魯的傢伙,由始至終沒有半句輕薄話語不說,還目不斜視,比君子更君子,這素質未免高得離譜。
紫草乾笑兩聲,如果教主知道手下裡頭有男子碰觸過白茯苓一根指頭,那傢伙肯定連當晚的月亮都見不著了,她深知師兄惡霸愛吃醋的性子,所以一路都是她與鬼目親自運送照料白茯苓的,鬼筆從未靠近她三尺範圍內。
「把我吊起來的,不用說就是你們兩個之一了,哼哼!」白茯苓惡聲惡氣道。
「那是鬼目干的!鬼筆提議的,他說要做得逼真些,好嚇唬嚇唬你。」紫草馬上毫不猶豫把同夥賣了。
白茯苓想到後面甘遂趁人之危對她幹的壞事,心裡羞惱非常,磨了磨牙,決定此仇非報不可!
「能夠有本事弄清楚我的行蹤,知道用送花來掩人耳目將我家的人迷倒的不會太多。皇家青衣衛能辦到,但是不是我自誇,他們就算將我抓住了,也無法將我順利送到京城去,他們何必幹這種蠢事呢?畢竟我活著才可能成為人質,我如果死了,對他們一點好處都沒有。這一點,對所有人都是同樣的道理,就算是你們,也不可能平安無事把我帶走。」
「那就是說,你們由始至終目的只是要暫時抓住我罷了。綜合這些,要猜到你們的身份,又有什麼難的?」白茯苓不屑地總結道。
紫草心悅誠服,大聲讚美道:「茯苓妹妹果然冰雪聰明,難怪師兄他對你念念不忘……」
白茯苓淡淡地不予置評。
紫草賠了一晚的笑臉,終於忍不住道:「茯苓妹妹,你這麼聰明,難道看不出來師兄對你的心意?他將摘星嶺密室裡的東西偷偷運走不是想騙你……」
第243章不收也得收
「你想說,他是怕我保不住那些東西,所以才提前將它們轉移到別的地方去,對不對?」燈光下,白茯苓低垂的長長睫毛投下深深的陰影,令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緒。
紫草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
「他完全可以事先向我說明的,為什麼不呢?」白茯苓抬眼定定望著紫草。
紫草被看得心虛不已,卻聽白茯苓冷笑道:
「因為他要騙我留下來當靶子和人質替他穩住皇帝還有其他心懷不軌的人」
「因為他要我替他佔住武林盟主的位置好讓他隱在暗處安心做他的大事」
「因為他明知道早晚有一天,會有人耐不住攻上摘星嶺我家的人可能會因此死傷無數,可能會失手保不住那個密室甚至是我」
「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打算利用我,他根本不在意我的生死」
白茯苓說完這四句話,慢慢站起身,道:「這樣一個人,我為什麼要原諒他?」
紫草急急辯解道:「他沒有不在意你的生死他聽說青衣衛的人攻上摘星嶺,當即改變計劃提前出現在武林盟,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武林盟裡該死的人早就死光了,後面的計劃也不會被打亂,也不用現在這麼麻煩……」
當日青衣衛攻打武林盟,為了一擊成功,調用了魔教中廉姜等幾個已經被朝廷收買的堂主舵主的手下。甘遂先一步得知消息,於是用盡手段逼廉姜等人暗中倒戈。
原計劃是先以各種理由把武林盟裡一些讓甘遂頭痛的傢伙引到無華山武林盟的山莊裡,然後讓廉姜等帶領自己的手下與青衣衛一起衝進武林盟,趁亂殺死這些礙眼的傢伙,等任務完成了,海浮石再現身力挽狂瀾,組織前來救援的武林人士將來敵擊退,順道揭穿青衣衛勾結魔教強攻武林盟的惡行。
到時該死的人死了,與皇帝眉來眼去的內應們也死光了,武林盟與朝廷青衣衛結下深仇,皇帝再想把手伸到武林盟來,就再無可能了。
因為白茯苓提前知情,迅速遣散了正氣院內眾人,導致青衣衛異常順利地攻上了摘星嶺。甘遂收到消息,以為是鬼臼成功與青衣衛裡應外合,白茯苓等人已經落入敵手,憂急之下臨時改變了計劃提前現身。
結果武林盟內原定趁亂殺死的人沒死幾個,原本廉姜等人的配合方案也被打亂,為海浮石重掌武林盟留下眾多隱患,否則他不會要多花兩三年時間來處理各種後續事宜。
這些紫草不好詳細解說,不過白茯苓是聰明人,只聽一句話便已猜出了幾成,哼聲道:「真是抱歉啊沒讓你們利用徹底,給你們添麻煩了」
紫草乾笑道:「不麻煩、不麻煩只要茯苓妹妹你沒事就好」
白茯苓不去理她,悵然望著桌上的燈燭,道:「如果我不是內閣首輔的孫女兒、不是有個大將軍義兄、國公表兄,如果我的爹娘手上不是有秋風閣與千曉樓的勢力為後盾,甘遂他會不會在我身上花盡心思,算計利用?」
「如果我當日沒有發覺鬼臼是奸細,我家的人沒有事先準備好退路,他們會死傷多少人?」
「如果我當日聽聞他的死訊,馬上轉身離開,事後他會怎麼對付我?」
「每次想到這些,我就不寒而慄,我就恨不得自己從來沒跟他認識過。」
紫草這次是真的沒詞了,人家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所有砌詞狡辯都顯得蒼白無力。
連她聽著都覺得自己師兄十惡不赦,她還有什麼面目去要求人家原諒師兄那個混蛋。
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這就是了
「師兄他很後悔了,你要不要給他一個機會?」紫草小心翼翼道。
「換了你是我,會給他機會嗎?」白茯苓側頭很認真地問道。
紫草說不出話,換了她是白茯苓,恐怕她現在已經拔出刀子把甘遂捅成篩子了。
可見女人太聰明又或是太暴力,都是很可怕的事情。
紫草的調解宣告徹底失敗,灰溜溜地收拾了杯盤碗筷退出房間。苦著臉對站在門**影裡的甘遂歎口氣,搖搖頭離開。
甘遂看著白茯苓的方向出神,顯然剛剛白茯苓與紫草的交談,他都聽在耳裡。
他靜靜站了一陣,方才推門走進房內,將白茯苓抱入懷中,捧起她的臉蛋直視她的眼睛,將之前沒有問完的話,完完整整問了一遍:「如果我全心全意對你好,你可不可以也像對待你的家人一樣,全心全意地對我?」
白茯苓頓時便態度閃縮起來,一雙眼珠子轉來轉去不敢回看甘遂,全沒了剛才質問紫草的義正詞嚴。
甘遂低頭親親她的眉心,摟緊了她道:「我一直知道你心裡有事瞞著我,你不想跟我一起,甚至沒想過真的嫁給我……沒關係,我會全心全意對你好,你總有一天會完完全全成為我的。」
白茯苓愣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甘遂原也沒指望她能有反應,倒是像親她親上了癮似的,細碎的吻如雨點般一個個落在她的臉上、頸上,慢慢地甚至有往下發展的趨勢……
白茯苓眼明手快地揪住領口,阻止他繼續放肆,一邊低叫道:「你停手……不停口」
甘遂埋在她頸邊,曖昧地問道:「下午我沒弄痛你吧?我們繼續好不好?」一邊說一邊雙手開始不老實地在她腰上摸索起來。
「你這個該死的色狼滾開這就是你說的全心全意對我好?」白茯苓想到下午在密室裡,自己狼狽無助地任他魚肉的樣子就氣得兩眼發紅。
這個滿腦子色.欲,不顧忌時間地點更不知道尊重她的混蛋
甘遂悻悻然道:「我喜歡你所以才想跟你親熱……」那神情語氣竟然很委屈,一副她不講道理的埋怨態度。
「我不願意,你就不可以勉強我而且,我還沒有原諒你我不要跟你在一起」白茯苓咬牙切齒地聲明道。
甘遂笑著抱起她放到床上,柔聲道:「好,我等你原諒我。不過你要明白一件事,你是我認定的妻子,這一生我都不會放手的。」
白茯苓撇開臉不理他。
這一夜兩人依然同床共枕,白茯苓開始不願意,甘遂也從善如流地沒有勉強,不過等她睡了,他就毫不客氣爬到床上來抱著她當抱枕,一覺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甘遂異常合作地取了正常的衣裙讓白茯苓換上,還主動派車送她回家。
白茯苓心裡大感奇怪,不過能夠平安回家,她自然是不會提出異議的。
甘遂不便公開露面,只讓紫草趕車送她,馬車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就撞上了白家派出來尋白茯苓的人。
紫草揮一揮衣袖轉身便走,什麼話都沒留下。
白茯苓這一日一夜所在的地方,就在她被劫持的地點到百里山之間的一座小農莊中,位置正是搜尋者最容易忽略的盲點。白家人能這麼快鎖定目標範圍,也不愧是永州的地頭蛇了。
白丑怕父親、妻子太過擔心,至今沒有對他們說白茯苓半路被劫的事,他們也只當她是出門辦事未歸,帶隊前來尋人的是白阿十,他路上就與白茯苓對好口供,回去後白常山與木佩蘭也未起疑。
白丑是知道事情始末的,對甘遂的觀感又再惡劣幾分,只是奇怪他為何會這麼輕易將女兒放回來。
答案在兩日後揭曉……紫草親自帶人運了一車禮品以替海浮石送禮的名義前來拜山。
白茯苓猛然想起,甘遂曾經說過今天要將聘禮送來,莫非竟然是認真的?他還真以為她是軟柿子可以隨便捏聘禮說給就給,說收回就收回?
紫草帶著十個大漢,每兩人抬一個箱子上到冷泉別院,白家從大到小六口人正坐在冷泉邊的大樹下納涼。
紫草落落大方取出禮單走上前來,逐一介紹送給各人的禮物,卻隻字不提「聘禮」兩字。
給白常山的是一大箱古籍孤本,有經書、有雜記、有文集、有遊記、有棋譜等等。
白常山最好這一口,接過禮單一看,眼睛裡頓時綠光閃閃,雖然知道東西是那個讓孫女兒傷心、罪該萬死的混小子送的,但是拒絕的話在嘴巴裡轉了好幾圈,還是吐不出來。
白茯苓怎麼忍心讓爺爺難過,當下拍板收了,還找了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後生晚輩給爺爺你這樣年高德昭的長者送禮,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白常山摸摸鬍子道:「既然如此,爺爺便厚顏收了,如果有人想以此交換甚至要挾,再退回去不遲。」
紫草賠笑道:「是的是的,老爺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送給木佩蘭的是一箱藥物補品,固本培元、養顏調理的珍稀藥物不過十來樣,但樣樣都是有錢也買不著的極品,還附有專供女人產後調養的藥方。
最最要緊的是,其中另有一個錦盒裝了兩瓶「雪靈丹」,這東西連方海這樣的神醫弟子見了都稀罕得很,說是讓嬰兒服下,可以令其筋骨強健,百病不侵,而且格外聰明伶俐。
別的白家人可以拒絕,但關係到兩個小娃娃身體的,木佩蘭與白丑頓時猶豫起來。
白茯苓想著既然收了一樣,多收一樣也不不妨,連理由都省了,直接笑納。
送給白丑是數十部武林中早已失傳的絕學奇功,外加三柄傳世名劍。白丑天性好武,也喜歡參詳各家武學,眼前這些秘籍,隨便一本拿出去都足以震驚武林,他怎能不動心?
再加上那三柄名劍,各具特色,之前都只是聽過名聲,白丑拿起一柄比劃了幾下,就捨不得鬆手了。
白茯苓暗自咬牙,看來這甘遂是下足了本錢,一個個投其所好,他既然不提「聘禮」兩字,她也正好裝糊塗,哼他對她做過的壞事那麼多,就當賠償她的物質以及精神損失好了。
不過見到爺爺與父母心動不已的模樣,她對最後兩箱禮物暗暗好奇起來。
這最後兩箱東西應該是給她的吧?不知道會是什麼東西呢?如果是之前那正氣院密室裡見過的「聘禮」,她就當場退回去
才想著,紫草已經笑瞇瞇望向她,不過卻不像之前那樣直接念禮單,而是取出一個卷軸送到白茯苓面前道:「這是海盟主給茯苓妹妹的第一份禮物,妹妹先看看是否喜歡?」
白茯苓接過了展開一看,頓時變了臉色。
卷軸之內是一份詳細的海圖,圖上繪畫了祁國南海一帶的大小島嶼,其中標記了好幾個小島,正是白家在海外發展的新地盤,正中央一個用紅線圈住的,就是她這些年花了無數人力物力建造的「新家」
這是威脅紅果果的威脅
甘遂明擺著告訴她,他已經掌握了她所有的「退路」,不要再妄想在他手上脫逃
白茯苓唰一聲把卷軸收起,盯著紫草不說話。
紫草仍是笑容滿面,掃了白家三個大家長一眼,恭恭敬敬道:「小女子今日,其實是代海盟主前來求親的,只是現在武林紛爭太多,海盟主不願為白家惹來麻煩,所以暫不公開提親,待日後局勢平穩,再請大媒上門三書六禮正式議婚。最後這兩箱,乃是海盟主的聘禮,請白小姐笑納。」
這次所有人都變了臉色,白常山首先開口道:「不必多說,海盟主的禮,我們白家受不起,請紫草姑娘這便把這些東西統統帶回去吧。」
紫草也不惱,只側頭去望白茯苓。
白茯苓咬了咬牙,起身拉住爺爺,對紫草道:「禮我們收下了,你可以離開。」
「苓兒」木佩蘭與白丑齊齊驚呼,白丑更直言道:「這麼親事,我們不答應」
白茯苓看了爹娘一眼道:「阿爹、娘親……」
「苓兒你明知道他不是個好人,這事怎麼隨便答應?」木佩蘭知道女兒就算心裡願意跟海浮石在一起,也不會就這樣收下他的聘禮,必然是有什麼緣故的。
白茯苓現在只想把紫草送走了好慢慢說服爹娘,聞言道:「娘親,過後我再與你慢慢分說,可好?」
第244章誓言
白常山是所有人中對海浮石的底細以及他與白茯苓之間發生的事情最不清楚的一個,他只知道海浮石必定是做了件很傷孫女兒心的事,除了對海浮石的出身草莽頗有微詞之外,他連這小子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所有好感惡感都是從白茯苓的感受出發,所以對白茯苓收下海浮石聘禮一事,反彈也相對最小。
白茯苓滿眼求懇地望著父母,白丑夫婦早就已經習慣了什麼事都順著女兒的意思,這時被她一看,心中猛然想起女兒不過還有一年多的陽壽,就是有天大的怒火牴觸也瞬間消散得乾乾淨淨了。
兩夫婦相對輕歎一聲,黯然不語。紫草在一旁見了暗暗稱奇,她原本準備好的種種應對方法都用不上了。
白茯苓搞定了三個大家長,回過頭對紫草道:「要我收下這些聘禮也行,叫他明天來見我。」
紫草點點頭,她並不贊成師兄對白茯苓用這種威嚇手段,不過想到師兄也有他的難處和理由,便只好來當這個幫兇,如果能讓他們小兩口見一面,當面說清楚,也許能把傷害降低一些。
送走了紫草,白茯苓費了不少唇舌才算將爺爺暫時說服,回頭卻見父母面上半絲笑容也無。她張口欲言,白丑卻擺擺手道:「你的心事我們明白,不必為我們操心,我們只希望你快快活活地過,不要受委屈傷害。」
白茯苓用力點點頭,道:「我會讓自己每一天都過得快快活活的。」
她考慮過跟甘遂坦白自己只剩一年半好活的事,現在不用糾結了,這個混蛋活該受點震撼教育,就等他一年半後好好迎接她留下的「驚喜」吧。
次日甘遂一早便到了百里山求見,白常山終於有機會見見這個害他寶貝孫女兒傷心難過的混小子。不得不承認,就算用最挑剔的眼光去看,眼前這個年輕人也稱得上人間龍鳳,無論樣貌風度、言談舉止都是上上之選。
白常山故意說些經籍上的疑難去考究他的學問,沒想到甘遂依然對答如流,不輸於翰林院裡的學士才子,而且對於自己不太懂的問題也謙遜非常地向白常山直言請教。
這下子不但白常山吃驚,連白丑、木佩蘭、白茯苓三人也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白茯苓暗道:這混蛋腦子怎麼長的?就這麼能?!還文武雙全來著!
總結一句: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甘遂早料到今日會與白常山見面,這個老人家還未與白丑一家相認之前他就暗中見了無數次。
來之前,紫草為了讓他在人家家長面前留個好印象,還特囉嗦了一番要他投其所好,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文質彬彬,不要露出一副惡霸面孔。
不用懷疑,昨日送給白家幾個家長的禮物,都是這大半年來紫草費心張羅的,指望甘遂是完全指望不上的。
甘遂長這麼大,見皇帝都不曾這樣講究過,不過想到白茯苓,最終一咬牙全數照辦,於是才有了今日這個半點不像武林中人的翩翩公子亮相。
人靠衣裝,如果再加上一張好看的臉蛋,確實會占不少便宜,至少不明真相的白常山在親眼見過甘遂之後,原本的負面印象明顯扭轉了一些,開始覺得這小子也不算太差!
當然了,能夠讓他的寶貝孫女兒看上眼的,又怎麼會差呢?
白丑與木佩蘭很清楚他的底細,可是甘遂從不曾在他們面前表現出惡形惡狀的本來面目,兩人只是聽白茯苓提起過他的斑斑劣跡,現在見他一副教養良好,溫良恭謙的公子哥兒模樣,只得暗暗搖頭苦笑。
這小子委實厲害得很,如果不是自家女兒在他手上連連吃虧,他們這樣的老江湖也很難將他與殺人不眨眼、陰沉狠辣的魔教教主聯繫起來。
一番應酬對答下來,甘遂在白家人心目中的印象分有所回升,所以最後當白茯苓提出要與他單獨聊聊時,三位家長都沒有太反對。
白茯苓帶著甘遂去了冷泉別院,一路無話。
別院裡古木參天,濃密的綠蔭像綠色的穹頂,只有零星的陽光透過枝葉縫隙投射在地上,人走在其中,肌膚彷彿都染上了淡淡的清涼綠意。
小狸花正平攤在冷泉邊的大石上納涼,旺財等大犬不敢去招惹它,一個個離得遠遠地各自找涼爽的地方待著,看見主人帶了陌生人來,旺財等都警惕地蹲坐起身,小狸花一見是天敵來了,頓時炸了毛目露凶光盯著甘遂。
白茯苓好笑地走過去摸了摸小狸花的腦袋,安撫道:「沒事沒事,你和旺財它們去玩兒,姐姐跟他說兩句話就趕他走!」
甘遂聞言冷哼一聲,掃了眼附近慢慢圍過來的一圈大小「禽獸」,無形的煞氣當場令旺財它們生出幾分怯懼,不過終究是對主人的忠誠壓過一切,仍是不肯輕易離開,一隻隻豎起了耳朵微微蹲伏下身子,擺出準備撲咬敵手的姿勢。
白茯苓察覺氣氛不對,走到甘遂面前道:「你要顯威風就請離開!欺負小動物算什麼英雄好漢?!」
甘遂向著旺財揚揚下巴,似笑非笑道:「小動物?」旺財的身形比他還要大了好幾圈,幾乎趕得上一隻壯年的獅子。
白茯苓輕哼一聲,對著旺財等比了個手勢,喝一聲:「去!」一眾惡犬低吼幾聲,收起攻擊姿態,乖巧地搖了搖尾巴轉身走開,幾下功夫就鑽進樹叢裡不見了蹤影。
小狸花心有不甘地長長喵嗚了一聲,也躬身一躍,消失在綠葉之間。
「小苓兒馴獸的本領真是令人大開眼界。」甘遂知道白茯苓在生他的氣,笑笑走上兩步攬住她柔聲討好道。
白茯苓假笑道:「哪裡哪裡,最大那只禽獸我就一直馴不好!」這只最大的禽獸不用說就是指甘遂了。
甘遂出奇地好脾氣,笑問道:「小苓兒對我今日的表現可滿意?」
白茯苓哼道:「甘大教主從來擅長做戲,裝什麼像什麼,又何必多問?」
「能讓我裝成這個樣子的人,也沒幾個了。我就做錯了一次,你要生我一輩子的氣?」甘遂與白茯苓相處多了,也知道用軟的磨磨她比用強的逼她聽話效果要更好。
「你覺得就一次錯了?!」白茯苓懶得掙扎,明知道掙不開的。
還有昨天逼婚那次,還有三天前密室那次……再往前數,貌似劣跡只會越來越多。
甘遂也不想這樣強硬地逼著白茯苓收下聘禮的,只是武林盟那邊的事十分緊急,容不得他繼續在這裡久留,剌果衛矛的事讓他心生警惕,更加堅定了必須盡快把名分定下的決心。
他知道白茯苓會牴觸生氣,更加怨恨他,不過他顧不上這麼許多了,等他將武林盟與神教都收拾妥當了,再慢慢求她原諒好了,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用在這只甜美難纏的小狐狸身上。
應該說,甘遂想得很美好,只可惜,他並不知道,白茯苓不會有那麼多時間等他了……
甘遂不說話,抱著白茯苓一躍跳到小竹樓一側的平台上,那裡放了兩張舒適的躺椅,甘遂很自來熟地就摟著此地的主人家躺了上去。
「今日下午我就要趕回武林盟去……」一想到這個,甘遂更是一刻也不想放開白茯苓。
「哦……」白茯苓也料到他不能久留的。
還好小狐狸沒露出歡欣鼓舞的表情,不過也沒有戀戀不捨的意思就是了,甘遂覺得自己對白茯苓的要求已經降到最低,就這樣淡淡的表情也能讓他暗自慶幸一番。
「等我把事情處理完了,我就回來向你提親。」甘遂繼續陳述自己的計劃。
白茯苓看著青綠的竹棚頂子,沉默不語,過了好一陣,像是終於下定決心,扭頭對甘遂說:「我可以答應收下你的聘禮,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甘遂有些意外,如果能夠讓白茯苓心甘情願與他結親,別說一件,就是一百件事他也願意的。
「你用你娘親的名義發誓,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許為難傷害我白家的人……還有動物。」白茯苓想到甘遂對小狸花與旺財它們極不友善的態度,臨時加了一句。
甘遂盯著她,眉毛慢慢擰了起來:「不必發誓,我也不會輕易為難傷害你家的人,你老老實實跟我說,將來會發生什麼事?!」
這傢伙果然一下子聽出問題所在。
白茯苓狀似隨意道:「例如我跟你情淡情盡,又或者做了些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之類,甚至我先你而去……我不能忍受你動不動就拿我家人的安危來威脅我。」
「什麼情淡情盡,什麼讓我不高興的事?你莫非想移情別戀?!」甘遂說到後來,表情十分可怕,他腦子裡幾乎馬上浮現出幾天前在北關城下看到白茯苓與剌果衛矛相擁的那一幕,還有遠在寧安河賑災,順道跟皇帝鬥法的楊珩,京城裡與白茯苓「兄妹情深」的陸英與林平子……他們每一個條件都不比他差太多,甚至在白茯苓心中的地位可能比他還要更高。
白茯苓幾乎想送他一個大白眼,重點他直接跳過,盡注意些無關緊要的,不知道該說他太聰明還是太笨!
第245章兒童不宜的報復
白茯苓這幾天想了又想,甘遂這個人對他的娘親還是很重視的,只要他願意以他的娘親立下誓約,應該都不會反悔的,她就真正再無後顧之憂了。
她沒有回答甘遂的逼問,只是苦笑道:「我對你承諾過的話,你都忘了。」
甘遂一愣,卻聽她說道:「只要你我有情,我不會扔下你躲到島上……我今日可以承諾你,只要你還喜歡我,我不會移情別戀去喜歡別人。」
這樣的諾言等同於將兩人感情上的所有主動權交到甘遂手上,甘遂的怒火猜疑瞬間就被狂喜所替代,雖然心裡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妥,但是他聽到白茯苓承諾不會變心,已經開心得無法仔細去想其中是否有什麼蹺蹊了。
他緊緊抱住白茯苓,依照她的要求立下誓言,然後認真道:「我之前也說過,從今以後,我不會再騙你,不會再利用你,不會再讓你傷心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我會慢慢等你氣消了開開心心當我的新娘。」
這話前幾日在密室裡就聽過,不過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現在聽甘遂再一次提起,心裡甜甜酸酸又澀澀地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就算他是騙她的也沒關係了……白茯苓現在就如同一個癌症末期病人,生命的盡頭就在眼前,再糾結什麼都沒意義了,就算明知道是毒藥,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只要味道足夠好、只要能夠讓自己快樂,那就大口大口吃下去又何妨?
她不想到了地府,一切無可挽回了再懊悔自己當初為什麼要為了面子自尊,為了所謂的一口氣堅持。
白茯苓伸手戳了一下甘遂的下巴,故意趾高氣揚道:「看看你的表現再說,你信用太差。」
甘遂笑起來,眼神中又不可錯認的滿足與快樂,不過很快又變成了悶悶不樂,他下巴枕在白茯苓肩上蹭了蹭,戀戀不捨道:「我想把你偷回去藏起來……」
北關城地處邊陲,甘遂要想見白茯苓就得長途跋涉,魔教那邊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但是武林盟卻不是那麼快可以解決的,他不可能經常這樣跑到北關城來私會佳人。
要想把白茯苓帶在身邊更是多有不便,他總不能帶著她每日奔波,而且那將會為白茯苓帶來很大風險。經過這大半年時間,所有人好不容易暫時忘卻了這位盟主夫人,甘遂為了她的安全,故意放出兩人分手解除婚約的流言,以免再有人打她的主意。
如果此時重新把她帶在身邊,無疑是將她推到風口浪尖,萬一某些人狗急跳牆……甘遂不想再試一次心驚肉跳憂急欲絕的滋味。
可是就這樣離開,他又很不甘心,很不捨得,真想今日就把那些煩人的事情統統解決,然後馬上把白茯苓娶回家,名正言順擁有她,可以天天這樣與她一起。
白茯苓心裡想跟他一起,不過也知道這很不現實,她不想每天提心吊膽,更不想看著甘遂幹那些殺人放火的事情。
她琢磨了一陣道:「爺爺想帶我兩個弟弟回鄉祭祖,爹娘說最快七月底啟程。」
白家有後是大事,白常山前幾天就在與兒子兒媳商量準備等兩個孩兒大些了就帶他們回鄉祭祖、上族譜。
按照白常山的想法,是想三五年後啟程的,可是白氏夫婦想到女兒時日無多,也想讓她回鄉一趟,同時還能順道出海去看看那個小島,了卻女兒的心願,於是便想盡快成行。
一家人研究過路線,從北關城出發,走五日陸路然後改行水路,速度雖然慢些,也要繞不少路,但是乘船路程舒適,更適合他們這種一家老小同行,而且也比較不惹人注目。
白常山原先擔心兩個孫兒受不住旅途奔波,不過有方海隨行,想來不會出什麼事,於是也就欣然答應了。
這對於甘遂,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白常山的家鄉定州離武林盟所在的無華山不算太遠,他想見白茯苓就方便得多,只要小心隱藏形跡,別讓人發現即可。
而且白茯苓這樣說,分明也是想見他的,他怎能不開心?
「可是那最快也得兩三個月後才能再見你……」甘遂眼睛發亮,得寸進尺道。
白茯苓瞪了他一眼,知道他這是耍賴要求安撫,刮刮他的鼻子道:「你就知足吧,爺爺原本想三五年後再去的呢」
甘遂不答,湊到她頸邊呵氣,一雙手不老實地在她腰上緩緩摩挲,意圖十分明顯——分手在即,他要實際點兒的好處。
白茯苓拍開他的爪子,恨恨道:「你之前那樣欺負我,我還沒有原諒你的」
甘遂想到幾天前密室裡的纏綿,歉然心虛之餘更是渾身發燙,他翻過身半壓著白茯苓,緩緩在她身上磨蹭了幾下,笑得魅惑非常:「那我也讓你綁起來欺負好了,我不反抗」
「好啊」白茯苓點頭一口答應,把原先只是想調戲她的甘遂噎住了。
「怎麼,想反悔?機會只有一次哦我的房間就在邊……」白茯苓伸手指了指方向,臉上的笑容狡黠而充滿誘惑,正是甘遂最難以抗拒的。
一把抱起白茯苓,甘遂身形快如鬼魅地就進了她所指的房間,將她放到床上就想解她的衣帶。
白茯苓一縮身子坐起來,哼道:「你剛剛說的什麼?你又想騙我不成?」
「苓兒……」甘遂無可奈何,站在床邊看著她,她不會真的打算把他綁起來吧?
白茯苓抬起腳踢了踢他,提醒道:「你剛剛說過,不會再騙我的」
甘遂無可奈何,主動彎腰替她脫了鞋子,苦笑道:「好吧,你想怎麼樣?」
「腰帶解下來,衣服鞋子脫掉,然後把老實把雙手伸出來。」
甘遂乖乖照辦。
「你真綁啊……」
「少廢話,躺好老實一點,我沒把你吊起來就不錯了」白茯苓惡狠狠道。其實不是不想,只是辦不到,房梁太高,她要靠一人之力把比她高壯許多的甘遂吊起來,就算甘遂願意合作,也屬於不可能的任務,只得退而求其次,將他綁在床上。
白茯苓開心地跪坐在甘遂腰上,指尖從他的臉滑到胸口上懶洋洋地畫了幾個圈,得意道:「你要乖乖的,知不道?」
接下來發生的事,兒童不宜,謝絕參觀。
送走了甘遂,白家人收拾行裝,也準備啟程。白商陸將北關城通商細節與刺果衛矛商量好,約了蠻族聯軍的代表,協定種種利益分配方案,然後將牙行的事務交託給培養多年的副手,自己則與妻子一道準備與白氏夫婦一起出發。
白茯苓看著百里山的一草一木十分不捨,這裡才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家,這次離開少說要一年半載才能回來,回來後再過不久,自己就會永遠離開。
越靠近大限,她便越發覺得不捨,從開始時只是想完成任務,萬事不關心的旁觀者心態,到如今所有一切即將結束,她才知道原來在不知不覺之間,她對這個世界的人、事、物已經產生了深深的眷戀。
因為諸事繁雜,待一切準備好,終於可以啟程,已經是八月初了,比原定時間遲了好幾天。他們這次出行十分低調,更有意隱瞞了去處,北關城裡多了個馬唐,他是四皇子的人,現在朝中局勢不明,天知道他會不會把他們的事通知四皇子?萬一四皇子起了什麼歹念,不免麻煩多多。
這次出門由白商陸負責打點行程,一路順利,兩個月後船行至康州境內,停靠在奉水城外的碼頭上。
白家在此地有產業,離碼頭不遠處就有一座莊園,一家人在船上早就待膩了,幾日前就決定到莊園裡過夜。
白茯苓睡到半夜,忽然覺得臉上癢癢的似乎有什麼東西,她嚇了一跳睜開眼睛,藉著窗外明亮的月光,竟然看到甘遂正坐在床邊
「你、你……」白茯苓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甘遂將她連人帶被抱起來,有些埋怨地說道:「自然是我你怎麼現在才到?我等了你好久……」說著毫不客氣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白茯苓傻傻看著他,她有想過到了定州家鄉,甘遂肯定會來看她,沒想到她才到康州他就已經迫不及待找上門來,雖然康州是武林盟的地盤,甘遂要知道她的消息不難,但能夠在她到達的第一天晚上就出現,想必是一直有派人暗中跟著他們,計算著他們的行程的。
她很得意,更有暖洋洋的窩心感覺。再細看甘遂的臉似乎略有倦意,心不由自主就軟了下來:「你一直在這裡等我?還是剛剛趕到的?」
「五天前你們在牛頭渡停靠的時候我就收到消息,想著你應該這一兩天就會到奉水城,我趕過來或許能趕上,所以就來了,沒想到你真的今天到了。我很想你,你有沒有想我?」甘遂貼著她的耳朵低聲咕噥。
「想……」不是敷衍,不是哄騙,白茯苓的答案清晰而肯定。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誠意,她從被窩裡伸出手,抱著甘遂的頭頸,用力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