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黑吃黑
兩人畢竟多年夫妻,不必她繼續把話說完也能心領神會,白丑笑著捏捏她的手道:「海浮石那小子早去得遠了,將來多半再不會遇上,想那麼多做什麼?早點休息吧。」
此時兩人都沒想到,女兒與海浮石的第二次相遇會來得那麼快,而且那麼意外又……尷尬……
第二天一早,白茯苓起身梳洗,用過早點,就見白果興沖沖地跑來道:「昨天那些小賊都被那個什麼劉少俠挑斷了腳筋,日後站都站不起來,更不要說打劫了,他留下封信說通知官府前來把這些人帶走,讓我們安心上路。」
劉伯倫其實不想這麼早走的,他收拾完那些賊匪,一心想看見白茯苓一面,就算不成至少也打聽打聽她到京城會在何處落腳。可惜白家護衛嚴守院門,又是夜深時分,他不便進內求見,想到還要追剿煙霞三盜,那可是揚名立萬的大好機會!他掙扎一番,最終留下一封措辭客氣又蓋了康州劉氏印鑒的信函便依依不捨地離開去追大部隊了。
白茯苓笑得幸災樂禍,拉拉白果與白芍道:「走,我們看看去!害我們沒睡好覺,不收點精神損失費怎麼行?!」
楊梅今早才知道昨夜發生的事,猶有餘悸又不敢苟同,道:「血淋淋的有什麼好看?」
「挑斷腳筋會流很多血嗎?」白茯苓疑惑地望向白芍。
白芍搖搖頭實事求是道:「下手位置准的話,流血不超過一茶杯。」她還有一句沒說,如果是她出手,流的血只有幾滴。
白茯苓得到「專業人士」的意見支持,馬上斜了楊梅一眼道:「你聽聽!哪裡會血淋淋啊!你怕血就別去啦。」
楊梅看著她歡快的背影,痛心疾首道:「這樣下去,小姐你別想嫁人了!」白茯苓聽而不聞,只當她唱歌。
三進院子的偏廳裡,橫七豎八躺滿了唉唉慘哼的賊匪,他們又驚又怕,想到自己從此以後就是廢人一個,悲從中來哭了好幾輪,嗓子也哭啞了,忽然見有人走進廳裡,一個個如驚弓之鳥,都露出驚恐萬狀的神色來。
待看清楚進來的是三個美貌女子,為首一個樣貌異常出色,沐浴在晨光中宛如天人,正是白家的大小姐白茯苓,賊人們心中稍安,這麼個柔弱的美人兒,總不能把他們怎麼樣吧?!
後面的事實證明,他們這麼想實在犯了以貌取人的錯誤,而且是大錯特錯!
白芍毫不客氣地幾腳踢飛幾個擋了她路的賊匪,一手抓起瞎了眼的賊老大,拖死狗一樣將他拖到了白茯苓面前扔下。
白茯苓看著他這個倒霉相,心裡大感安慰,笑道:「說說看,你們往日搶來的東西都怎麼處置的?贓物贓款都存放在何處啊?」
她聲音清脆甜美如翠玉鳴響,已經被刺瞎雙目的賊老大雖不能看到她的模樣,也能猜出這女子定是個容貌絕佳的美人,只是問的問題未免太過古怪,這不是官差才會問的嗎?
賊老大正在遲疑就聽白茯苓繼續道:「你們這裡誰把這問題交待清楚了,還能有一條活路,否則……我又很多法子讓你們生不如死。」
全場寂靜,除了已經無法睜眼的賊老大,廳上眾賊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呆呆看著白茯苓,這是仙女該說的話嗎?不會又碰上一個羅剎女吧!
白茯苓不高興了,她要的可不是這樣的效果,她向白芍、白果打了眼色,白芍忽然出手一掌劈在賊老大肩頭上,他痛得大叫了一聲,就這一張嘴的功夫,白果屈指彈出一顆藥丸直接射進了他嘴裡。兩人配合天衣無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天天逼人吃藥的熟手技工。
賊老大不由自主咕嘟一聲吞了口口水,連藥丸一起吞進了肚子裡,他大驚失色喝道:「臭娘們,你給老子吃的什……」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掉了他滿嘴污言穢語,正是白芍出手。這一掌看似普通,但勁道非常,震得賊老大牙關劇痛,一時再吐不出半個髒字。
白茯苓笑著對廳上的賊匪介紹道:「這種藥丸味道好得很,吃了以後身上的皮肉只要被人輕輕一碰,就會痛得像刀割一樣,他既然是你們老大,就先讓他給你們示範示範效果。
本小姐時間有限,你們如果不肯老實交代,少不得都要試試這種藥丸的滋味了。」
才說著藥效已經開始發作,賊老大只覺得與冰涼地板相觸的那一處皮膚越來越疼,好像躺在一塊被逐漸燒紅的烙鐵上一般。他終於痛得忍不住了,拚命掙扎著想起身,但是全身無力,才直起上半身就支撐不住,晃一晃又跌了回去,這次是背心先著地,著地的那一刻他幾乎以為地上長出了幾柄利刀,刀刀紮在他身上!
他受痛不住再次扭動身體想逃避這可怕的痛楚,可惜只是徒勞無功地一次又一次使自己痛得更加淒慘。
他忍不住一邊呼疼一邊大聲叫罵,不過一陣,他整個人已經被冷汗浸透,那痛楚扭曲的神態彷彿身處地獄,他身上沒有多添什麼傷痕,可叫聲竟比昨夜被人刺瞎雙目時還要慘烈,廳上群賊見了人人心寒,看向白茯苓的眼光變成了全然的恐懼。
賊老大昨夜已經耗掉了大半體力,翻滾了幾下便再也無力動彈,連慘叫也變得嘶啞無力。
白茯苓走過去一腳踏住他的肩頭一手拿著白果遞過來的門閂,戳了戳他的胸口道:「本小姐耐性也很有限,你快些說罷,說了我就給你解藥。」
賊老大被折騰得快要崩潰了,混亂之下再也顧不上逞英雄,竟大聲叫起救命來!
白茯苓腳下使力,惡聲惡氣道:「你叫啊!儘管叫!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咦?!這句聽起來怎麼這麼熟呢?白茯苓想了想,哦!這是惡霸欺侮良家婦女的慣用台詞嘛!好像還有一句差不多的……
「你叫得越大聲我便越興奮越痛快!」白茯苓終於想起來,正為自己找到兩句應景的台詞而高興得意,忽然見站在她對面的白果猛向她打眼色,一邊伸手指向她身後。
白茯苓莫名其妙地扭頭一看,只見偏廳門口,海浮石正一臉吃驚地看著她……
正確地說,震驚、錯愕、不信等等形容詞都不足以描述海浮石此刻複雜的表情。
白茯苓完全沒想到他會忽然去而復返,更沒想到兩人竟會在這種情況下重逢,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不過絕對與高興、歡喜、得意之類的正面情緒無關。
白裝了!可憐她之前辛辛苦苦建立的柔弱可人的形象啊……她可不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然後強勢地告訴海浮石,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啊!
真是……丟死人了!
才裝了一天不到,就在這個她覺得很有好感的男人面前,暴露了自己最惡劣凶狠的一面。
正常女人在這種情況下多半恨不得地上裂開一道大縫可以讓她鑽下去,不過白茯苓不是普通女人,她惱羞成怒選擇了惡人先告狀!
「看什麼看!你又不叫『破喉嚨』,更不叫『救命』,他叫他的,你跑出來做什麼?」白茯苓凶巴巴道。
反正已經暴露了,乾脆一次暴露個徹底!
海浮石愣了一下,很快斂去面上複雜的神情,走上兩步低聲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小姐如果狠這惡賊冒犯,一刀殺了他就是了,何苦如此折辱於人?」
「殺了他我有什麼好處?」白茯苓哼了一聲道。
海浮石無語,過了一陣終於道:「小姐想要什麼好處?」
「他們這些年來也不知道洗劫了多少無辜客商,不義之財留在他們手上,還不如給我拿去做點善事,也算是替他們積德。」白茯苓把自己黑吃黑的行為說得十分義正詞嚴。
海浮石覺得她說得是歪理,但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昨晚如果不是你出手,我家財物被洗劫一空不說,說不準我就連性命都沒有了,想想那些被他們害慘了的客商,枉死的孤魂……這樣的惡賊又有什麼值得同情的。我不過讓他們痛一下罷了,也沒傷他們一根寒毛……」
理智上猜到她是裝的,海浮石還是不自覺軟了態度。也罷,這些賊人也是死有餘辜,不過白茯苓口中提及的贓款財物卻不能給她的。
海浮石有些尷尬道:「小姐要如何處置這些人,在下不再多言就是了。只是……只是……這、這些贓款贓物在下另有用途,可否、可否……」
他匆匆折返,為的就是此事竟然是來跟她搶飯吃的?!
白茯苓看他忐忑不安的神態,越看越好笑,之前毫無準備下暴露了真面目而產生的一點不快忽然盡數煙消雲散。
於情於理,這些賊人是海浮石抓的,連人帶贓物贓款他都有處置的權力,但是此刻提及此事竟然還一副理虧懇求的低姿態,也不知道該說他太老實太好欺負還是太呆。
067都是要飯的
白茯苓承認父親說的話很有道理,海浮石能夠坐到武林盟主這個位置,絕對不會是靠忠厚老實與運氣人品,更不可能是個可以隨便欺負佔便宜的軟腳蝦,那他在她面前表現失常的原因就很耐人尋味了……是因為對她有意處處容讓還是為著別的目刻意裝成這個樣子?
白茯苓比較希望是前者。
最易把手中的凶器「門閂」扔給白果,白茯苓幾步走到海浮石面前,她一靠近便明顯感覺到了對方的侷促不安,心情不由得飛揚起來,臉上也有了淺淺的笑容:「那些贓物贓款你有什麼用途?說來聽聽?還有,昨晚你明明急急忙忙走了,怎麼忽然想到要回頭來盤算這些東西?」
海浮石的眼睛不太敢直視白茯苓那張美得過火的小臉,用力把視線定格在她的頭頂,然後才鎮定地開口道:「昨夜從賊人口中知道了在下一直追捕的魔教妖人『煙霞三盜』的消息,為怕他們逃脫,所以只得連夜趕去。現在他們已經被在下等擒下,審問他們的同夥時知道這一夥賊匪這些年來劫掠的財務著實不少,足有數萬兩之多……幾個月前寧安河發了洪水,災民數以萬計,朝廷至今未把賑濟銀兩撥下,眼看秋盡冬至,到時不知要冷死餓死多少無辜百姓,所以才想將這筆贓款贓物捐出去,能幫多少是多少。」
海浮石只是靜靜陳述,語聲不見如何激昂,眼中卻慢慢流露出悲憫之色,白果與白芍也不由得有些動容。
幾個月前寧安河氾濫,兩岸弄點盡數被淹沒,現在洪水雖已退去,但田地全數被沖壞,顆粒無收,這個冬天連口糧都沒有了,寧安河一帶幾個頗有名望的武林耆老四處散發武林帖,希望籌集銀兩米糧派發給災民。
海浮石之所以願意礙手礙腳帶著一大幫少爺兵追捕煙霞三盜,也是因為這些少俠女俠背後的門派世家答應了為寧安河賑災捐出大筆款項,所以礙於情面不得已罷了。
白茯苓聽他大略交代了前因後果,想了想道:「我可以替你問出收藏贓款贓物的地方,也可以在半個月內幫你把贓款贓物以合理的價錢換成銀兩或糧食、寒衣,不過……」
海浮石一聽大喜過望,連忙問道:「小姐但有所求,在下一定盡力而為……只要不違背公義良心……」
他頓了頓又加上一句補充條件,白茯苓舒展開的眉毛頓時又擰了起來,這算是麼?信不過她的人品,怕她會讓他去作奸犯科嗎?
她身後的白果與白芍也很不高興,她們家小姐雖然行為荒誕,做事手法極端,但從不做傷害善良之事,倒是救了不少人,這姓海的傢伙怎麼可以這麼瞧不起人?!
海浮石看到她們的臉色,也自知失言,不過話已出口,想收也收不回來了,歉然道:「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姐恕罪,小姐有什麼吩咐但說無妨。」
「哼!我現在又想不起來要你做什麼了。」白茯苓的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是想看海浮石無措無奈的樣子。
海浮石也碰過不少難纏的女子,對付她們他板起臉來不理就是了,偏偏他現在既無法對面前的少女板起臉孔,又有求於她,不能不理……也捨不得不理。
他馬上就要押解煙霞三盜回去公審,聽蜈蚣疤的招供,這批贓物著實不少,要想一起押送上路諸多不便,如果想以合理的價錢迅速出手更是難上加難,救人如救火,現在天氣已經轉冷,轉眼就要下雪,災民缺衣少食,每多拖一日不知有多少人會死去。雖然這些贓款贓物只能解決一小部分問題,總也聊勝於無。
這白家看起來十分有錢,而且聽口氣也是西北這一帶的豪商,有他們幫忙,自然是最好不過的,海浮石權衡一番,終於苦笑道,「在下欠了小姐的情,小姐日後想到要辦什麼事,日後派人向我說一聲就是,如何?」
白茯苓目的達成,心滿意足道:「好!一言為定!」
「另有一件事要麻煩白小姐……」海浮石想到自己的要求,覺得很是不好意思。
「什麼?」
「那些贓物可否登記入冊,列明價錢及賣到何處?」
白茯苓真的火大了,瞪眼道:「你這麼信不過我,又何必勉強請我們幫忙?!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不是的!小姐別誤會!」海浮石見白茯苓發怒,急急解釋道,「這些畢竟是別人的財務,我們迫不得已擅自挪用作救災,雖是善事,但畢竟情理有虧,在下是想日後如能找到失主,便想辦法把東西贖回物歸原主。」
白茯苓被打敗了,這人真的假的?老實迂腐成這個樣子了?!
那些被賊人洗劫過的客商都是過路的行商,早不曉得流竄到哪裡去了,就算找到,天知道他們會不會見財起意,胡亂冒認財務?
不過她也懶得跟海浮石辯駁,沒好氣道:「好好好!一切就依你的意思辦!」
海浮石深深一揖道:「在下代寧安河兩岸災民謝過小姐高義了。」
當著一種賊匪面前分贓完畢,白茯苓一肚子鬱悶打算找那賊老大繼續逼供,一扭頭才發現人已經抵受不住劇痛口吐白沫暈死過去。
她眼珠子一轉,落到其他賊人身上,賊匪們看著自家老大生生被一顆小小藥丸折磨得生死兩難,俱都嚇破了膽,不等她開口詢問,排行老二老三的賊人就爭先恐後地把窩藏贓物贓款的地方詳詳細細交待了一遍,那個地方也不遠,就在蒲葉鎮外一座荒山的隱蔽石洞中。
白茯苓吩咐白果把地方詳細記錄在紙上,對海浮石道,「蒲葉鎮上有個開當鋪的葛老闆,你去請他找人替你把這些東西運出來,告訴他銀兩、糧食、寒衣各換多少,送到何處,回頭我阿爹修書一封與他,後面的事他自會辦妥。」
這個葛老闆是白家培養出來的一個管事,在蒲葉鎮上開的當鋪雖然沒掛白家的名號,確實白家的產業之一。
海浮石再三多謝辭別而去,臨去前,白茯苓忽然攔住他道,「現在我是你的債主了吧!我姓白,叫白茯苓,你要好好記住了。」
海浮石把白茯苓這三個字默默在心裡轉了幾圈,這樣一個善變又凶狠,動人又嚇人的傾城小美人,他怎麼可能忘記?
送走了海浮石,白家也收拾行裝出發上路,下午終於翻過了山頭,到達下一個小鎮,這個小鎮規模比盧杉鎮要大一些,唯一一間小客棧連同周邊幾間民房都被白平子提前包下,灑掃一新恭迎貴賓。
白茯苓在小客棧門前下車,正想快些進去,好好洗個澡休息一番,忽然斜了衝出一個人影直往她撲過來!
白家的護衛可不是養著好看的,那人離白茯苓還有一丈遠,就被白阿五、白阿六同時出手攔住。這人卻十分滑溜,並不與他們兩人硬碰,一閃身換了個方向又再次往白茯苓這邊沖,身法迅速非常,白茯苓甚至都沒看清他的容貌。
白芍、白果馬上上前兩步擋在了白茯苓面前。怪人悶不吭聲左衝右突好幾次都無法突破白家護衛的阻攔,急急倒退幾步,翻身一躍跳到了客棧的屋頂上。
這時白茯苓看清楚了,那是一個頭髮灰白,髒的看不清楚五官的老乞丐!
白丑與木佩蘭聽到聲音也下車護在女兒身邊,白丑大聲道,「不知前輩是哪一路英雄,為何要攔我女兒的去路?」
那老乞丐被白丑夫婦的相貌嚇了一跳,再看白茯苓美麗無雙的一張小臉,大搖其頭道:「你們是父女?怎麼可能?」
類似的疑問很多人都有,不過敢當面說出來的極少極少,白家三口心中不快,都不搭理他。
老乞丐抖抖身上的破衣,一邊伸手捉虱子一邊嘿嘿笑道:「老乞丐是濟困堂的岳老四,不過想向姑娘要幾個銀錢買些吃食充飢,你家家丁好生兇惡,竟攔住老乞丐不讓過!」
這個世界沒有丐幫,卻又一個類似阻止叫濟困堂,這個組織沒有頭領,由七個長老組成的長老會控制,這個岳老四正是長老會中排行第四的。
與丐幫不同的是,濟困堂成員範圍更廣,所有衣食無著的窮苦百姓都是他們發展的目標對象。傳承數百年下來,形成了一股龐大而特殊的勢力,莫說名門大派,就是皇帝也不敢輕易拿他們怎麼樣。
正因為濟困堂有這樣的群眾基礎,所以在祈國就是三歲小娃娃都知道它的名聲,門中七名長老更是家喻戶曉。
白氏夫婦聽了他的名號,對視一眼十分驚奇,沒想到西北荒蕪之地,兩日之間竟然接連出現武林中的頂尖人物,先是武林盟主海浮石,然後就是眼前這個濟困堂的四長老。
白茯苓一聽濟困堂的名號就放心了,這個組織雖然以窮鬼為主,但尚算講道理,而且嚴令門中上下恃強欺負普通百姓,行事甚至比很多名門正派更要光明正大。
小人不好輕易得罪,這些要面子以君子自居的窮鬼確實不怕得罪的。
都是要飯的,只是一個年輕英俊,一個又老又髒,嘻嘻,待遇當然就完全不同了。
068你知不知羞?!
「你突然衝過來,誰知道你是要偷要搶?竟然還好意思先告狀?!」她現在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平民小姑娘,罵了這個老乞丐,他也不好把她怎麼樣。
「而且,你說你是濟困堂的四長老,有什麼證據?不會是冒充的吧!?白茯苓故意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岳老四撓撓頭,他行走江湖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這樣質疑他的身份的。白丑夫婦看他剛才露的那一手,已經知道他不太可能是假冒的,不過這個老乞丐上來就質疑他們的父女關係,就讓女兒給他些苦頭吃也無妨,所以兩夫婦袖手旁觀,並不阻止。
岳老四也不是笨蛋,馬上嘿嘿兩聲道:小丫頭,普通乞丐哪有我這等功夫?」
「普通乞丐自然是沒有,但誰知道你是不是假冒的乞丐,就算是真的乞丐,濟困堂會武的乞丐成千上萬,隨便一個蹦躂兩下就說自己是四長老,那還得了?!」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圍上來看熱鬧的百姓們也不由得露出懷疑之色。
岳老四瞠目結舌,呆了半餉苦笑道:「你要怎麼樣才肯信老乞丐就是岳老四?」
白茯苓側頭想了想,問白阿五道:「有沒有聽聞濟困堂四長老有什麼拿手武功啊?」
「有,四十二路飄風掌!」
「你見過這路掌法?」
「見過。」
白茯苓滿意地點點頭,對屋頂上的老乞丐道:「聽見了麼?這個什麼飄風掌你會不會?」
老乞丐抖抖那身破衣袍,一躍跳回街心,得意道,「自然會的!」說完拉開架勢當場把飄風掌從頭到尾使了一遍。
只見掌影翻飛,每一個動作都靈動飄忽,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老乞丐竟也流露出一股瀟灑飄逸的韻味。
一套飄風掌飛快使完,白茯苓帶頭鼓起掌來,圍觀眾人也紛紛跟著喝彩歡呼,老乞丐受寵若驚地四面抱拳致謝,謝了大半圈忽然覺得有些不妥,這情景怎麼好像是在街頭賣藝啊?
白茯苓偷笑著對白果使個眼色,白果會意,大聲道:「各位父老鄉親,這位老人家今日初到貴境,給大家表演了這麼一套精彩的掌法,各位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也捧個人場啊!」說著飛快從車上取了個小茶盤,替老乞丐收起賣藝賞錢來。
老乞丐再傻也知道自己被涮了,不過他既然能做乞丐頭子,面子神馬的早就是浮雲了。他恬著臉對白茯苓道:「小丫頭,飄風掌也打完了,你總信我的身份了吧。」
白茯苓不理他,轉頭問白阿五:「你確認這是飄風掌?」
「是,正是飄風掌。」白阿五這話一說,老乞丐馬上抬頭挺胸得瑟起來。
「你之前是在哪裡見過這飄風掌啊?」白茯苓不理他,繼續問白阿五。
「揚威鏢局的李鏢頭與我切磋時用過。」白阿五從小就在白家,一開始已經有些猜到白茯苓擠兌老乞丐表演拿手功夫是有意戲弄,所以配合起來天衣無縫。
白茯苓冷笑著斜了老乞丐一眼道:「李鏢頭能練飄風掌,想必江湖中會使這路掌法的人不少吧,又怎麼可以證明你就是四長老呢?」
這質疑依然有理有據,老乞丐百口莫辯,看著周圍群眾的神情又從崇拜仰慕變回了懷疑。
他氣結到:「是你讓我使的飄風掌,使完了又不認帳,哪有你這般不講道理的小丫頭!?」
白茯苓哼了一聲道:「我只問你會不會,沒讓你當眾表演,明明是你想出風頭,我什麼時候說過你會使飄風掌,我就信你是四長老了?大家評評理,我可有說過這樣的話?」
圍觀百姓見白茯苓容貌絕美,早就看得一愣一愣的,反觀那老乞丐,一身髒污邋裡邋遢的,哪裡有半分濟困堂長老高大英偉的影子?!心裡不由自主都偏到了白茯苓這邊。再仔細一想,確實像她說的沒錯,於是紛紛點頭為她作證。
老乞丐見情況對自己越發不利,急得抓耳撓腮,偏偏想來想去就想不出半點證實自己身份的有力證據。
白茯苓見他著急,更加落井下石:「不會飄風掌,不過是與四長老有一個共同點罷了,算什麼證據呢?四長老與我家管家差不多的年紀,同是男子,莫非就能證明我家管家是四長老不成?!」
老乞丐被徹底繞暈了,呆立在原地哭喪著臉道,「老乞丐我不過想討幾兩銀子使使,小丫頭不願給就罷了,何必這麼戲弄消遣老乞丐啊!」
這是開始使哀兵之計了。
「我沒說不給你銀子啊!」白茯苓努努嘴,白果把已裝了不少銅錢的茶盤遞過去。
老乞丐一把接過,嘿嘿笑道:「這是鄉親們給的賞錢,可不是大小姐給的。」
收了錢,「小丫頭」馬上變成了「大小姐」。
白茯苓聽了這話,臉色一變道:「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這般不懂道理?!真是好生無恥!」
老乞丐被罵得莫名其妙,再好的脾氣也有些忍不住了,硬聲道:「小丫頭,你這話和解?今日不把話說清楚,說不得我老乞丐就要越俎代庖,代你父母好生管教管教你了。」
白丑和木佩蘭一聽這話,眉頭一挑就想發作,白茯苓向他們搖搖頭,回過身冷冷看著老乞丐道:「就你這種人也想來管教我?本小姐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你這種乞丐!好手好腳活蹦亂跳的不去學一門手藝養家活口,偏偏懶惰成性自輕自賤地到處乞討。我讓眾位鄉親給你賞錢,就是要讓你明白,只要你願意努力,總能夠光明正大賺到衣食所需,怎知你不但懶惰,而且貪得無厭,得了鄉親們的賞錢,還一心一意死皮賴臉要向我討要銀錢,你還要不要臉!?」
白茯苓頓了頓,指指圍觀人群中衣衫破舊作苦力打扮的幾個漢子道:「你看看這些鄉親們,哪個不是靠自己的勞力討生活?就算日子困頓,起碼問心無愧,雖然貧困但仍可敬。哪像你?!你這樣的人活世上毫無建樹,不過是一條蛀蟲罷了!你這樣的乞丐,本小姐一文錢都不會給的!」
這一番話義正詞嚴,擲地有聲,周圍百姓聽了紛紛叫好,一時間投向老乞丐身上的眼光全數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鄙夷。被白茯苓指出來當「正面典型」的幾個漢子頓時覺得沾沾自喜起來,不自覺都挺起胸膛站直了身子。
白茯苓很喜歡武俠小書裡的丐幫幫主洪七公,蕭峰,不過前生在城市裡見到的各種乞丐已經令她對現實中這類人物充滿了厭惡,同時也開始質疑小說中這些所謂的乞丐英雄。
實在無力求生迫不得已就罷了,明明可以自食其力的偏要當乞丐,這就是赤裸裸的人品問題了,不是懶惰就是太愛裝,又或是有其他利益目的,這種人,有什麼可同情的?
老乞丐這次是徹底被罵懵了。他身為濟困堂的四長老,屬下遍佈大江南北,對他的孝敬供奉極多,他當然不可能真的要靠乞討為生,他這麼幹不過是為了表現自己時刻不忘革命根本,憶苦思甜,對貧苦百姓的困頓生活感同身受,發揚濟困堂艱苦樸素的光榮傳統,沒想到到了白茯苓口中卻變了個樣,變成了好吃懶做,不思上進,貪得無厭的典型,偏偏人家句句在理,他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心中暗歎,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我怎麼偏碰上個這麼難纏的小丫頭啊!
白茯苓罵痛快了,大獲全勝與爹娘一道在護衛丫鬟的簇擁下大搖大擺走進客棧,圍觀的百姓對著老乞丐指指點點一番,也各自散去。
呸!呸!兩口濃痰啪嗒落到老乞丐面前,確實兩個身穿粗布短褂的鄉野漢子吐得,兩人一臉不屑地瞪了老乞丐一眼,罵了句「老不修」扭頭大步離開。
老乞丐從未被人如此鄙視,尤其今日鄙視他的還是濟困堂的「階級兄弟」,只覺得陣陣秋風吹在身上跟刀剮一樣,說不出的寂寞淒涼。
他悲憤之下大聲吼道:「紫草臭丫頭,見師伯被人如此戲弄,你就知道縮在角落看笑話,都不出來替師伯說幾句公道話嗎?」
一個綠衣少女從角落裡轉出來,眼帶笑意假惺惺地委屈道,「不是師伯讓我別囉嗦,看您的嗎?」
老乞丐氣的捶胸頓足:「你這臭丫頭也來氣我!」
紫草把他拉到僻靜處,歎口氣道:「我說事實罷了,盟主不過覺得白家來歷有些可疑,請您老好生打聽一番,您倒好,一來便自作主張搞出這麼大的亂子。」
老乞丐被說的臉上無光,哼哼唧唧道:「誰知道那小丫頭這般難纏?依我看,什麼白家來歷可疑,分明是盟主看上那小丫頭了吧。」
紫草笑道:「白家小姐生的這般美麗,我若是男子也會喜歡的。師伯,接下來您打算怎麼辦!」
老乞丐出師不利,悻悻然道:「先跟著他們再說吧。哼!長的好看有什麼用,尖牙利嘴的忒難對付……」
069好消息、壞消息
客棧內,白丑沉了臉色道:「這岳老四人品尚算不錯,不過苓兒以後看見他,切不可再這般奚落挑釁了,始終是武林名宿,他吞得下這口氣,他的親朋好友、屬下門生不見得也這般好相與。」
白茯苓乖巧無比地點頭道:「我知道啦。」
白丑哼一聲道:「這岳老四不用說就是那位海大盟主惹來的,這臭小子真是陰魂不散。」他反正看海浮石不順眼,木佩蘭不著痕跡的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別去惹女兒不高興。
不必父親多說,白茯苓也猜得到岳老四忽然出現的原因,如果不是海浮石,濟困堂的長老又怎會「紓尊降貴」來招惹他們這些市井商賈?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她才會對岳老四這般不客氣,實在是她心裡很火大,不管是想保護她還是調查她、監視她。姓海的混蛋就不會自己來?派個又髒又老的乞丐來算什麼?
木佩蘭心知女兒的脾性,看她那摸樣就知道她不高興,有些好笑地把她拉到懷裡輕輕撫拍安慰。
白茯苓只低落了幾分鐘就恢復正常,她對海浮石是有好感,可遠未到傾心的程度,就像女孩子偶然看見一件漂亮的衣服,一套華貴的珠寶,雖然喜歡,雖然覺得很好很適合自己,但也不是不計代價非擁有不可。
何況她救助萬人的任務還未完成,還有很多福沒有享夠,還有好些心願未了結,為十八歲大限而作的準備也還有不少沒有著落,她實在騰不出太多時間去嘗試追求一個很麻煩的男人。
這麼一想,她很快又振作起來,站起身道,「我先去沐浴,然後再吃晚飯,那個老乞丐真髒,我看見都覺得身上發癢。」說著做了個噁心不已的表情。
白氏夫婦見她似乎已經放下了,放心之餘不期然湧起一陣莫名的不安,女兒不過是十五歲不到的年紀,看似任性胡為,實質很多事情想得比他們還要通透。多數時候,她對人對事冷靜得近乎冷漠,全沒有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該有的嬌癡之態,他們總有一種感覺,女兒由始至終都是在遊戲人間,除了他們這有限幾個親近的人之外,她不在乎任何人,對絕大部分事物都沒有執著之心,更不要說世俗的禮教束縛與怪異眼光。
這樣灑脫的女兒彷彿隨時可以放下一切飄然而逝……
兩夫妻多年相依相伴早已經心靈相通,不必言語也能從對方眼中看出同樣的擔憂,他們忽然覺得,如果能夠有個人令女兒知道情愛滋味,能夠令她對這塵世產生依戀牽掛,似乎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就算那個人是海浮石。
白茯苓舒舒服服泡了個澡,換上柔軟舒適的衣裙回到房中,就見白果背著白芍偷偷向他打眼色,她佯作無事對白芍道,「那麼多人擠在我房裡做什麼,各自回去休息吧!尤其白果你,今天那老乞丐渾身虱子,小心過到了你身上!快去好好洗乾淨再來!」
白果苦著臉道:「哪有這麼嚴重,我遞盤子給他的時候很小心了,離他遠著呢!」她慣了在白茯苓面前沒大沒小,什麼都要辯駁兩句,白芍不疑有他,點點頭先行轉身退了出去,懶得聽她耍嘴皮子。
白果口上東拉西扯地開著玩笑,耳朵細細聽著白芍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才鬆口氣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小紙卷交給白茯苓道,「剛才收著東西的時候,差點被白芍姐姐看到,真是好險!小姐,你讓參叔查什麼這麼鬼鬼祟祟地,連老爺夫人都要瞞著。」
白茯苓瞥了她一眼道:「就你這麼多廢話,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這話你沒聽過?快點去洗澡,回頭還指望你給我把回信送出去呢!」
白果瞄了眼床上正目露凶光弓起身子瞪著她的小狸花,不敢久留,咕咕囔囔地走了。
白茯苓坐到床上拆開紙卷一看,上面寫了一段話:鬼面盅盅母傳聞當年在上一任魔教教主甘青蘭手上,暫未知至今是否仍存活。魔教現任教主甘遂為人詭計多端,野心極大。魔教勢力比當前強盛數倍不止,此事需從長計議以確保一擊得手,小姐切莫急於求成,打草驚蛇。
白茯苓看著紙條出了一會兒神,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鬱悶,好不容易得到鬼面盅的消息,沒想到卻是在魔教手上,不用參叔提醒她都知道魔教有多難對付,海浮石親自出馬,抓的也不過是魔教的幾個小頭目,就花了這麼許多功夫,更別說她現在是想向人家教主大人討要珍貴無比的鬼面盅了。
之前與參叔詳談一夜,她知道父母當年都是一等一的俊男美女,而導致父母變得如此形容可怖的罪魁禍首正是這鬼面盅。這種忠毒不但令中毒者形貌盡改變得醜惡無比,還會使其功力受到壓制,剩下不到本來的三成。
鬼面盅的解法十分簡單,只要將產生盅毒的盅母活生生烤乾了研碎服下即可。
問題是,當年害她父母的人也是偶然間得到這種盅毒,連自個人都沒見過盅母,而飼養鬼面盅的白蓮族也早就在幾十年前被滅族了,要想找到盅母談何容易?!
白氏夫婦早就放棄了這渺茫的希望,反正彼此不嫌棄就好,他們也不想女兒為了尋找不知是否仍存在的盅母而煩心,所以一直沒對她說明真相,只有白參因為某些原因一直不肯死心,這麼多年來依然動用各種力量四處探尋盅母的下落。
沒想到今日終於有眉目,可惜卻是個讓人更加頭大的消息。
不管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她就不信金山銀山送到那魔教教主面前他會不動心!
白茯苓把紙卷放到火爐中燒成灰燼,起身去與父母一道用晚飯,父母既然不想她知道,她就裝著不知道好了,到時把鬼面盅盅母弄到手,正好可以給他們一個驚喜!
能看一看父母的真容,知道他們日後不必繼續承受其他人驚怕厭惡的眼光,她應該可以走得更安心一些……
第二天一早,白家的車隊再度啟程,中午在路旁一個農莊裡用飯休息,她家飽餐一頓正準備上路,卻見農莊外圍了兩三百名衣衫襤褸的乞丐,當先一個灰衣老人與一個綠衣少女,雖然穿的不是錦衣華服,在那一大堆乞丐襯托下,衣著顯得格外整齊清爽。
綠衣少女未語先笑,走上前來和聲道:「小女子名叫紫草,是濟困堂六長老的弟子,這位是我師伯、濟困堂的四長老,有事求見白先生一家,請代為通傳一聲。」
農莊裡的人何曾見過這樣的陣仗,以為是流民滋事,嚇得遠遠躲開。白阿五聽她自報家門,又打量了那位「煥然一新」的四長老一眼,心中好笑,點點頭入內通報。
昨天他與岳老四交過手,雖然樣子五官看不出來,但身型他是認得出的。
岳老四被他那一眼看得渾身不自在,悄悄拉過紫草,低聲抱怨道:「都是你,讓我穿這麼一身,你看!連人家的家丁都來笑話我!」
紫草忍住笑道:「師伯,人家這哪裡是笑你,你變化這麼大,人家認得出你才怪呢!這樣不是挺好嗎?我們這是光明正大要登門作客的,穿你昨天那身,未免太過失禮。萬一那白小姐以為又是乞丐上門乞討,把你罵回去那可怎麼辦啊!」
濟困堂一共七個長老,其中就有四個跟四師伯一般的德行,整日裡骯髒邋遢作乞丐打扮,還美其名曰這是「不忘本」。幸好她師父不是其中之一,否則朝夕相處真要把她給噁心壞了。昨日她在暗處聽了白茯苓一席話,真恨不得那幾位以當「乞丐」為榮的師叔師伯也在場,可以讓他們醒悟過來「痛改前非」,別把濟困堂總舵弄得跟個流民窩棚一般。
平日她與師父費盡唇舌都不能讓這位四師伯好好整理儀容,沒想到昨日他被白茯苓當頭棒喝後,今早試著勸他沐浴梳洗,更衣理髮,他只是瞪了她一眼就勉勉強強都照辦了,她驚奇得差點想看看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了。
白阿五很快出來請兩人進內說話,紫草對身後臨時招來作「證人」的一眾濟困堂弟子交代幾句就與岳老四一起進了農莊的大廳。
白家一家三口都在廳上,濟困堂的人依禮上門拜訪,他們也不提昨天的事,白丑與岳老四寒暄幾句,問起他們的來意。
岳老四見白家三口子態度平和,很快就把尷尬拋到腦後,長歎一聲道:「說來慚愧,老乞……老夫今日來是有要事相求。」
他一順口差點說漏嘴又稱自己是「老乞丐」,幸好紫草及時伸肘子暗頂了他一下,他才醒悟過來。
070賴定你了
岳老四這麼說,連白茯苓都意外了。不過能讓濟困堂的**恬著臉求上門來的,當然不是什麼簡單好辦的事情。
白丑笑道:「四長老言重了,濟困堂都辦不成的事,在下小小一介商賈又怎麼可能幫得上這個忙。」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白丑眼也不眨地就先把門窗統統關緊。
岳老四仗著臉皮厚,只當聽不懂他話裡的拒絕,嘿嘿乾笑兩聲道:「白先生不必妄自菲薄,這忙別人不一定能幫上,白先生卻一定幫得上的。」
白茯苓見他一副不達目的就不肯罷休的德行,心中有氣,這樣的傢伙就不能跟他客氣!於是笑笑直言道:「先不說濟困堂都辦不成的大事我們家有沒有能力辦,就算能,這事也肯定不好辦。我家是生意人,沒好處的事情從來不幹。我家與濟困堂往日從無交情,四長老今日初次登門便要指使我們做這個做那個,天下間有這個道理嗎?」
她偏偏就不給這老乞丐說他的目的,只是不斷擠兌他。其實他不說,白家三口子也能猜到他的心思,他們家現在能讓人盤算的不外乎就是錢而已。
只是不知道岳老四上門來要錢是海浮石授意的,還是這老傢伙自己的意思。之前也曾聽聞因為寧安河氾濫,武林中不少門派都被驚動,其中就包括這濟困堂。
平常武林中人根本不會去關心洪災這種事,他們大部分地盤都在名山之上,洪災雖然會讓他們的產業受到一些損失,但不會觸及根本,對他們傷害也有限,有那個金錢時間救災還不如想想怎麼從別的門派手上多搶些地盤來得實在。
大部分門派會摻合到這次賑災之事中,是受他們身後的朝廷派勢力指使,這才勉力而為。祈國朝廷多年積弊,剩下的不過是個風光的殼子,想要賑災也是有心無力,而由洪災引發的流民叛亂也接二連三地不斷爆發,軍隊疲於奔命,在這麼下去不必等別國來攻也定然江山不保。
無奈之下,皇帝不得不暗下授意,睡能夠解決賑災問題,過後必然論功行賞,更直白點說,如果有人能夠擺平此事,接下來必然會在朝廷中瓜分到最大的勢力地盤。
旁人還算了,這對於大皇子與二皇子而言,簡直稱得上是千載難逢徹底撲到對方的良機。所以兩方勢力均發動所以能發動的力量,希望能夠一舉上位,成為太子。
而濟困堂與其他武林門派不同,他們在朝中並未有明顯的派系,可他們發展的成員都是祁國貧苦百姓。他們急於籌款賑災一是真心行善,二就是想趁此機會進一步壯大聲勢,加深在百姓之中的影響。
不過,他們要搞什麼是他們的事,出錢出力為他人作嫁衣裳的傻事,白茯苓是絕對不會幹的。做自己的善事,讓別人蹦躂去吧!她只對完成自己救助萬人的任務有興趣。
前些天收到寧安河兩岸受災的消息,白茯苓早已經派人錢去買人,她現在還差著一千多個救助名額,這次打算第一批先收購三百口人,盡量挑選人口簡單,有一技之長又或是以青壯為主的家庭整家買下。
太多了惹人注目,而且他們一時間也消化不了,過段時間再視情況是否繼續收購第二批。
因為這個意外,今年預備好行善救人的錢財已經用得差不多,白茯苓暫時沒打算改變計劃抽調更多的錢出來買人救人,更不打算把錢交到其他人手上讓他們代為分派。
當然,這些她不認為有必要要向岳老四解釋,直接拒絕他們就是了,濟困堂愛惜羽毛,總不能翻臉硬搶。
岳老四自知要從白家手上要到錢絕不容易,是拼著不要皮不要臉了,他抓住白茯苓的話柄問道:「不知白小姐想要什麼好處?說出來說不定老夫能辦到。」
他原本只是意外偶遇海浮石受托順道打探一下白家的底細,他一個人輕功了得,幾下子就趕到了白家車隊前頭,一看白家那陣仗,他就知道這家人有錢,而且不是普通的有錢,當下便忍不住打起了他們的主意。
濟困堂為了賑災籌款之事,七位長老各有任務,每人至少要弄到二萬兩銀子又或是等值的冬衣糧食,他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前些天才開始籌集款項,結果登門拜訪了不少平日交情不錯的世家名門都是一無所獲——人家也有任務要交,緊要關頭誰還顧得上那點交情?
而且朝廷雖然怕流民造**反但也怕濟困堂趁機做大,不願他們在這件事上出風頭,如此一來,那些朝中有人的名門大派們在這件事上都隱然與濟困堂成了對手,本來有個別人與岳老四交好,想私下相助的也被門派家族嚴令制止。
岳老四到處碰壁,東拼西湊的現在才不過弄到了幾千兩銀子,濟困堂各個長老為表公心,私人都沒有置辦產業,他就算把全副獻出去,也湊不滿一萬兩銀子。
雖然他籌不到足夠的銀錢物資也不會怎樣,但是他在濟困堂中身份極高,又是當眾應承下此事,這個臉就算皮再厚也丟不起,而且七位長老中的老三與老四向來與他不和,拿這個事情笑話他一輩子都有可能。
白茯苓被他一提,還真想到一件事可以讓他們幫忙辦的——鬼面蠱的蠱母!濟困堂傳承數百年,比當今祁國朝廷還要歷史悠久,人多勢眾路子也多,說不定可以虎口奪食,從魔教教主手裡弄到鬼面蠱的蠱母!
如果他們真的辦成這件事,她不介意給他們大筆錢物去充好人。可是現在父母都在,她不好明說這事,她眼珠子轉了轉道:「我還沒想好有什麼事可以托你辦的,不如這樣,我這幾天好好想想,然後派人通知你如何?」
岳老四哪裡想得到她心裡這麼許多的彎彎曲曲?他只以為白茯苓是想拖延敷衍,隨便打發了他了事,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戶大財主,那肯輕易放過,盤算一陣,一咬牙一跺腳道:「不如這樣吧,白小姐筋骨清奇,也是學武的絕佳材料,如果今日白家願意慷慨解囊,老夫就傳你本門的獨家內功,日後你若修煉有成,便入我門牆當老夫的衣缽傳人如何?」
白家三口眨眨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白茯苓疑惑的看著岳老四,見他神情嚴肅,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
搞什麼啊!這個老乞丐是不是接著就想說「以後維護社會正義、世界和平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她這樣的反應,岳老四完全始料不及,不止他,連白茯苓的父母都不太明白女兒為何發笑。
當濟困堂四長老的衣缽傳人,也就是說將成為濟困堂下一代的長老!這個誘惑對天下間絕大多數人而言簡直大得無法抗拒!這等於擁有了調動濟困堂十萬幫眾的權力!
濟困堂現在七位長老中也只有這個岳老四還未收徒,武林中想成為他徒弟的人絕對可以繞著京城圍上十圈八圈。
就算白茯苓日後修煉未能達標,不能成為岳老四的正式弟子,能夠修習濟困堂長老獨門內功的,在濟困堂中地位也低不到哪裡去!平白得到這麼大的權勢,不誇張地說。就算是當朝皇子也趨之若鶩。
旁邊一直微笑著聽師伯與白家人討價還價的紫草一聽這話也變了臉色,濟困堂的人最重承諾,話已出口便無可挽回,她壓根沒想到師伯為了那二萬兩銀子竟然捨得下這樣的血本。
岳老四其實並非順口胡謅,他是真的覺得白茯苓的筋骨極好難得一見,只是昨天被他「蹂躪」得太狠,所以沒有提及此節。可是他千想萬想沒想到,自己提出如此優厚的條件,竟然換來對方的嬉笑以對!他的臉當場黑得像墨汁一般。
白茯苓不想得罪他太過,斂起笑容,客客氣氣道:「失禮了!我一個凡俗女子,怕苦怕累不愛學武,志不在救困扶危做一番大事業,要辜負四長老美意了。」
原來是不喜歡學武,也沒興趣在濟困堂管事嗎?岳老四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也對!對方是個富家小姐,怎麼可能對打打殺殺的事情感興趣?!
但他現在靜下心來,越看越覺得白茯苓的筋骨基礎極好,甚至勝過了其餘幾位長老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弟子,於是轉向白氏夫婦道:「令千金這樣絕佳的筋骨若不練武,實在是浪費啊!」
白丑夫婦當年也是高手,哪裡會看不出來自己女兒的筋骨好,只是女兒不願意練,他們也不想勉強。
白茯苓見岳老四不死心地還要再勸,歎口氣道:「四長老昨日與我家護衛白阿五、白阿六交過手,覺得他們功夫如何?」
「不錯,這樣的年紀有此等武功,十分不易,不過真要與老夫交手,他們二人聯手也過不了百招!」岳老四這話說得實事求是,沒有任何水分。
白茯苓點點頭道:「如果有二十個這樣的人圍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