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興澤道:「發生在龍嘴湖的事,令我悲憤,我們共產黨人始終不能忘記為民服務這個根本,遺憾的是,有人把它搞成了有償服務。我堅決同意柄楊書記的意見,這事要一查到底,絕不姑息遷就!否則,我們就不能向彬江六百萬人民交待,不能向世世代代生活在龍嘴湖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交待,更不好向那些來彬江投資為彬江發展做出貢獻的外商交待。處理方案我提兩點意見,一,追查當事人,依法收回非法所得,拿這些錢向當地村民做補償。我初步算了算,僅是龍騰實業以假合同騙取的征地款,數額就在三千多萬,加上銀行利息,差不多在五千萬,用這筆錢補償村民,綽綽有餘。」說到這兒,他偷偷望了吳柄楊一眼,見吳柄楊臉上並沒反感之色,接著又道:「二,緊急成立龍嘴湖善後小組,一方面穩定群眾情緒,分期分批落實補償;另一方面,做好邦友和盛世達的協調工作,絕不能因這兩家企業波及到招商引資。彬江下一步的發展,還得走招商引資之路。這關乎到彬江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彬江形象不能倒。」
吳柄楊微微合上眼,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坐在吳柄楊邊上的范宏大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正襟危坐。誰都從他臉上捕捉一點表情,好揣摩他此時的心思,但誰都失望地收回了目光。今天的范宏大,可謂高深莫測!
邱興澤激昂陳詞了一番,覺得態表得差不多了,才咳嗽了一聲,道:「我的話完了,不妥之處,請大家批評。」
沒有人批評他,這種時候,還有誰顧得上批評別人?
接著是幾個常委表態,大家雖然談的角度不同,但跟邱興澤所說基本一致,解決問題似乎就那麼幾招,輪到鄭春雷說話時,他提出一個問題,這個時候從龍騰實業拿錢到底合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現在已經審計證實他們營私舞弊,多得部分必須退出來!」邱興澤激動地說。
鄭春雷沒理他,鄭春雷就這怪脾氣,誰活躍他反而不理誰,倒是哪位冷落了,他還能多多少少顧及一些。鄭春雷把目光轉向范宏大:「老范,你的點子多,還是你替大家想個主意。」
范宏大本來就想說話了,今天這會,他不說話顯然不可能,他也想早一點說,但今天常委們熱情似乎特別高,平日大家都是等著別人先說,今天倒好,爭先恐後,惟恐說遲了就沒機會。他還是感謝鄭春雷,總算給了他說話的機會。
他望了一眼邱興澤,奇怪的是,他沒望吳柄楊,也沒望鄭春雷,只望了一眼邱興澤,然後道:「解決問題的辦法有兩個,一,市財政拿出五千萬,一次性給龍嘴湖村民做補償,補償必須按國家規定進行,決不能因為怕村民鬧事就一味忍讓,多給他們補償。二,對邦友和盛世達,我的意見還是再停停的好,這也怕那也怕,工作還幹不幹了?他們雖是招商引資引來的,但我聽外企辦的同志說,村民鬧事的原因,還不僅僅是土地所有權糾紛,而是這兩家企業反悔,把當初按合同招進去的部分龍嘴湖職工清退了出來。這怎麼行,你拿了農民的地,又依合同招收了農民,你的企業做大了,就想把農民趕出來,這不是欺負農民嘛。這樣下去,以後誰還征地給你?」
誰也沒想到,范宏大會說出這麼一層。關於兩家外企違約解聘當地農民工的事,之前常委們都有所耳聞,但今天,誰也不敢提出來,或者,覺得沒必要提出來。因為一提出來,問題的性質就變了,有轉移視線之嫌。現在什麼嫌都可落,獨獨轉移視線這個嫌,不能落。
吳柄楊在心裡重重歎了一聲,目光在范宏大臉上停留了好長一會,心裡歎服道:「宏大就是宏大,別人沒法比。」
「好吧,」吳柄楊開始總結了,「剛才聽了大家的意見,談得都不錯,我很感謝,我們這班人,在這個特殊時期還能抱成一團,心往一處想,力往一處使,有了這股合力,我想,彬江再大的難關,我們都能度過。對龍嘴湖兩家企業突發事件,我同意宏大同志的意見,下去之後,由宏大同志負責,立即成立專門工作小組,進駐龍嘴湖,該補的補,該查的查,如果兩家外企真有違約事實存在,相關責任應該由他們承擔。大家還有什麼補充的嗎?」
別人都沒有,范宏大有。
范宏大接過話頭就說:「讓我負責我沒意見,不過,眼下我不能負責。近來關於審計風暴群眾當中傳言很多,相信諸位也都聽到了,這些傳聞一半是指向我范宏大的,因此,我請求柄楊書記,這事我就不負責了,讓興澤同志去做吧。」
吳柄楊目光微微驚了驚,旋即又平靜:「好吧,誰負責也一樣,關鍵是把事做好,做紮實。」
「還有,」范宏大生怕吳柄楊宣佈散會,接過話頭又道:「還有一條,我今天當著大家的面提出來,鑒於目前審計中發現的諸多問題,我建議市委對國土局副局長梁平安同志停職,紀委是否考慮對他採取措施。如果再不採取措施,我怕傳言會干擾得我們無法開展工作。當然,我在這裡先表個態,如果在這次審計中,查出我范宏大跟地產商有什麼瓜葛,請市委在第一時間對我採取措施。」
說完,他站起來,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這段話,這個躬,陡地就讓會場鴉雀無聲!
空氣在瞬間凝固不動。
國土局副局長梁平安還在抱著電話跟錢煥土吵架時,市紀委調查小組的同志就到了。梁平安沖調查小組的同志嚷:「誰有這個權力,范市長發話沒?」
調查小組的同志冷靜地道:「對不起,梁副局長,我們無權告訴你這些!」
梁平安在歇斯底里的叫喊中,被調查小組帶走了。
緊接著,就聽到一個更可怕的消息,吳雪失蹤了!
發現吳雪失蹤的是謝華鋒。
謝華鋒將吳雪帶到審計大廈,的確是抱了某種想法的,儘管他嘴上沒說,但每時每刻,謝華鋒都在期待。他期待吳雪能忽然間開竅,或者醒悟,將自己知道的內幕說出來,這樣,彬江這場審計戰,就能大獲全勝。無奈,吳雪頑固到令人同情的地步,她怎麼就能真的對騰龍雲忠心耿耿呢?
更可怕的是,謝華鋒發現,吳雪陷入了一種密集的痛苦中,審計大廈那些日子,吳雪表面上是在幫他查帳,實際卻是在瘋狂享受自己的痛苦。敏感的謝華鋒怕這樣下去,吳雪會毀掉自己,於是跟徐文喜商量一番,原又將吳雪送到了單位。
他們缺乏一種常識,審計師就是審計師,這方面跟公安差得遠。怪不得尚大同一聽,氣得拍桌子就罵:「你當她是啥,想帶走就帶走,想送回就送回,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們!」
罵完謝華鋒,尚大同立即叫來鍾濤,說明情況,鍾濤沉吟一會:「她不會是讓某個人綁架了吧?」
這話嚇壞了謝華鋒,這個時候他才知道,送回吳雪是多麼愚蠢的一件事。
「鍾隊,你可要幫幫忙啊,她對我們的審計工作很重要。」謝華鋒拉著哭腔道。
鍾濤惡惡地瞪他一眼:「她的命更重要!」
找尋工作立即展開,尚大同、鍾濤、陶陶各帶一路人馬,凡是吳雪有可能去的地方,他們都找遍了,就是不見吳雪的影。
「跟市委匯報吧,不能再拖了。」鍾濤跟尚大同道。
「匯報了能咋樣,還不得找人?」尚大同心不甘地說。
就在幾個人愁眉不展的時候,副局長張曉洋進來了,聲音低沉地道:「不用找了,她在騰龍雲手裡。」
「什麼?!」幾人同時吃了一驚。
張曉洋這才告訴尚大同,就在他們四處尋找吳雪的時候,他去過龍騰實業,龍騰實業董事會辦公室一位秘書告訴他,騰龍雲兩天時間沒來過公司,手機打不通,家裡電話沒人接。張曉洋頓感不妙,他問秘書要了騰龍雲兩部手機的號碼,用公用電話打過去,果然全是盲音。
「這流氓瘋了!」尚大同抓起帽子就往外衝。
離湯溝灣不遠的地方,有一山脈,當地人稱它烏山。烏山腳下,有一處被密林緊裹著的院落。院落不大,但也絕不能說小。這裡曾是烏山野生動物保護中心辦公的地方,後來有人嫌這兒太僻靜,一年四季除了野狼、猴子的叫聲外,很難聽到別的聲音,於是就將保護中心搬到了離吳水縣城很近的一個鎮子上。騰龍雲得知消息後,花兩萬塊錢買下了這院落,當然,他用的是別人的名。這個世界上,知道騰龍雲還有這麼一處產業的,怕沒幾個人。對騰龍雲而言,這地方是他靈魂的另一個港灣,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騰龍雲不叫烏山為烏山,他叫狼山,烏山上的確有狼,當地人都知道,附近幾個村子還不時地受到狼的騷擾。騰龍雲也不叫這院落為保護中心,他叫狼園。
騰龍雲在這兒養狼,還養了五條藏獒。
凌晨一點的時候,吳雪讓跟班和狼園看護者老狗抬進了屋子。
剛剛過去的一個小時裡,吳雪經歷了她人生中最恐怖最黑暗最血腥最慘無人道的一場體驗。騰龍雲抓著她的手,像過去那樣溫情地抓著,一雙眼還不時地飛過來一些男人的關愛,讓她誤以為騰龍雲還在愛著她。但她的眼前,卻是另一番景致。騰龍雲也真能捨得啊,他自己都還沒奢侈到讓「太子」跟藏獒斗給他看的程度,為了吳雪,他竟然毫不猶豫地就把「太子」拉進了籠中。跟「太子」博弈的,是一條叫「督查」的藏獒。
「太子」跟「督查」斗了整整一小時,「督查」儘管很年輕,鬥志也很昂揚,無奈它智慧不足,經驗就差得更是一塌糊塗。籠子裡斗的不只是猛,更是智,是慧,是什麼呢,是一片空白。
吳雪腦子裡的確是一片空白。
狼園看護者老狗原以為吳雪是抬不進屋的,也堅持不了一小時,她會在兩隻野獸掐架開始不久,頂多也就三五分鐘吧,就會昏厥過去。如果她堅持要看,結果只有一個,死。
嚇死!
誰知她居然堅持了下來,既沒死掉也沒昏厥。抬走「督查」的屍體後,老狗跟跟班一邊往回走,一邊不停地嘀咕:「這女人啊,嘖嘖!」
不過吳雪也確實經歷了一場生死般的煉獄,老狗和跟班回到院落時,她孤零零地像個植物一樣呆在籠子前,剛才還溫情脈脈握著她手的騰龍雲已不知去向。老狗大膽走過去,想看看她是否還活著,結果被一大片濕驚住了,那濕是從吳雪最隱秘的那個部位滲出的,然後無邊無野地擴展開,兩條褲腿透了,腳下一大片地也透了,老狗聞到一股女人的尿騷味。不,應該不是一股,而是幾股。老狗剛要捂鼻子走開,就聽騰龍雲懶洋洋丟過來一句:「把她抬進屋來。」
老狗和跟班只好去抬吳雪,抬一個女人遠沒抬一條藏獒那麼費勁,這是老狗的經驗。不過老狗錯了。他們抬「督查」時沒覺怎麼費勁,抬吳雪卻讓她出了兩身汗。
吳雪其實不是呆著,她僵了,人僵了怎麼會立成那麼一個姿勢呢?挺挺的,不畏凶險地昂揚著,可手指剛一挨上去,撲騰一聲,她就給倒了。倒了再扶起來,就有些難,老狗和跟班不得不多費一點力氣,好在,吳雪多多少少還有點氣,要不然,他們得學抬「督查」一樣把她抬到騰龍雲面前。
又是半小時後,吳雪的眼珠子能動了,嘴巴吧唧著,想喝水的樣子。
「給她水。」騰龍雲說。
老狗趕忙慇勤地遞上一杯熱水,能為這樣的女人端茶供水真是一種幸福,這種幸福怕是一輩子也享受不了幾次,老狗這麼想。
騰龍雲坐在一把用狼皮包裝了的椅子上,溫情脈脈地望著吳雪,他似乎想起了第一次跟吳雪上床的情景,時間儘管過去了好幾年,那情景依然折磨著人,騰龍雲腦子裡禁不住幻化出一對****,豐滿的乳房,很有誘惑力的****。他嚥了口唾沫,挪步走過來,伸出手,在吳雪遭受了驚嚇的****上捏了那麼兩下子。這兩下子捏的不是那麼過癮,他有點後悔,剛才幻化出的並不是吳雪的****,那麼是誰的呢?他笑了笑,原又坐回到狼皮椅子上。
「把東西交出來吧。」他說。
吳雪沒有吭聲,她沒法吭聲,巨大的恐懼還在一次次襲擊著她,她顫慄、不安,甚至搞不清自己是活著還是死了。她沖騰龍雲陌生地望了兩眼,似乎記不清這男人是誰,抓她來做什麼?
「把東西交出來吧。」騰龍雲又說了一聲。
這次吳雪好像有了反應,眨巴了下眼,眼裡還意外地閃出兩星火苗,不過,很快又熄滅了。
騰龍雲失望地搖了搖頭,沖老狗說:「給她杯蜂蜜水吧。」
老狗又顫顫地跑進裡面屋子,不大工夫,捧來一杯蜂蜜水。據說蜂蜜水壓驚,老狗自己也偷偷試過,還真管
吳雪木然地接過杯子,她太需要水了,不管什麼水,只要給她,她都會喝。
一杯蜂蜜水下去,吳雪的嘴巴不那麼干了,兩片嘴唇碰一起,能感覺到濕了,她努力伸了伸舌頭,很遺憾,舌頭仍然木木的,不聽使喚。
騰龍雲捕捉到這個動作,憐憫地歎了口氣:「你啊,何必呢?」
他再次走過來,伸出手,在吳雪汗津津的頭髮上摸了摸,這頭髮顯然比以前粗糙多了,亂糟糟的,沒一點溫順感。女人的頭髮要是沒了溫順感,這女人就完了,十有八九,她會變成一個禍害。
騰龍雲不喜歡這種女人,女人對男人來說,應該是一杯水,最好是蜂蜜水。應該是一床棉被,或者一塊柔軟的浴巾。而他手裡的這個女人,簡直就是一把硫磺嘛,騰龍雲很奇怪,自己怎麼會想到硫磺呢?
他把手從吳雪亂糟糟的頭髮中取出來,放嘴上吹了吹,生怕被硫磺感染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