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皇妃 第一卷 夜闌翩舞雪海心 第6267章:陰山銘血恥
    陰山連綿兩千四百多里,南北寬一百五十多里,地勢高峻,奇峰林立,崗巒層疊,怪石遍地,懸崖立壁。是夏國的北部界線,更是卞國與夏國之間的交界之處。四日前,我隨連城的大軍已抵達邊關,前方二十餘里正是陰山,一望無盡的蒼茫荒原雪覆蓋萬里,北風席捲著十萬將士,寒風凍了四肢,他們卻毅然守衛軍帳,頂著漫天飄雪目視遠方,以防有突襲者前來進犯。

    而我則是一身男裝,髮鬢已全數挽於弁中,所扮演的正是伺候連城起居的小廝。這四日我一直呆在主帳內一步也沒邁出去過,他不允許。每日聽著連城與趙鴻以及數位副將商議陰山的地形,尋找一個好的突破口,將其一舉拿下。

    令我奇怪的是,連城堂堂一個丞相,帶兵打仗哪該輪到他出馬,但經過這幾天聽起他談如何佈置伏兵,設下關卡還真是有模有樣的。但是,就怕他是紙上談兵,將這十萬大軍葬送陰山。這陰山可是夏國最重要的防線,夏國皇帝定會格外關注此處,連城若沒有清晰的思路與果斷的決心,怕是很難攻下陰山。

    「趙將軍,我們前去陰山邊防的探子還沒回來?」連城將所有的計劃佈置好,突然沉思道。

    趙鴻搖頭,連城的眼神再次陷入渺茫之處沉思,「派人再探。」

    眾將領命後就一個個掀帳離去,原本熱鬧的軍帳頓時安靜下來,連城有些疲倦的靠在銀狐椅上,閉上雙目小憩,他已經三日沒有休息了,現在肯定很累。領兵打仗是最辛苦的,他為何要給自己接下這個苦差事。

    「四年,你願意等嗎?」

    連城的承諾突然浮現腦海,縈繞不絕。我不敢置信的盯著正安詳閉目養神的連城,難道,此次攻打陰山是他主動向皇上請纓,又是為了我?

    「連城……」我情不自禁的喚了一聲,他淡淡應了一聲,依舊未睜開雙目。

    「很累吧。」我走到他身後,纖手一伸至他太陽穴兩側,為其輕輕揉捏,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他的身體因我的觸碰突然僵住,隨後又緩緩鬆弛而下,享受著我的揉捏,臉上出先了淡如春風的和煦微笑,「只要此次順利拿下陰山,過不了多久……」他漫不經心的淺吟著。

    「不要太為難自己。」手中的動作因他的話頓了片刻,隨即又繼續揉捏著。

    良久,他都沒有回話,平靜的呼吸以及胸口一上一下的起伏告訴我,他已經睡了,小心的將手中的動作停下收回,若有若無的歎息一聲,「對不起!」

    又是兩日過去了,可連城派去的所有探子沒有一個歸來,軍中將領個個都心急如焚,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難道真的出了變故。望望連城一臉的凝重,似乎這事真的很棘手,好幾次我都想開口詢問,可終是忍了下來,不想再給他徒增煩優,只是靜靜的陪伴於他身邊。

    「不能再等了,這嚴寒之氣逼的將士們的鬥志慢慢下降,若再不速戰速決,後果不堪設想。」一位副將急噪的吼了出來。

    「可夏國的虛實我們都摸不透,如何能戰?」趙鴻將軍安撫著那位副將。

    「難道我們就乾耗著?」又是一位沉不住氣的將軍。

    當兩方爭執不休,意見相左時,連城卻一言不發的冷看著,他心中應該也沒底吧,兵家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如今連對方的底都摸不透,如何與之開戰。依我之見,現在只能等,敵不動我亦不動,現在就是比耐心了,連城應該不會不懂的。

    「報——將軍,方纔我們在軍帳外捉獲一名夏國的探子。」一個士兵衝進來稟報。

    所有人一聽皆喜出望外,這個消息無疑是雪中送碳。當士兵將那位所謂的夏國奸細五花大綁架近來時,眾人都圍上來審問其夏國的內部消息,他卻咬緊牙關一字不說。

    「只要你說出來,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並讓你享有受之不盡的榮華富貴。」連城終於開口了,他名奸細一聽,眼神變的迷惘,「你真的可以放我一條生路?」

    「本帥一言九鼎。」連城很認真的承諾著。

    他又是一陣思考,終於還是鬆口了,「駐紮在陰山邊防有四萬精兵,大青山四千餘人,烏拉山八千人,雖然駐兵人數甚少,但是援兵於兩日後就回趕來。所以將軍把卞國所有探子都全部抓了起來,只是怕你們知道裡面的真實情況,他只為拖延時間等援軍。」

    所有將士一聽此話,紛紛調轉目光,把希望放在連城身上,等著他下決心。這探子的話很重要,以現在的形勢來看,駐守在陰山的夏軍根本不堪一擊,如若兩日後援軍真的抵達,怕又會是一場惡戰,到時候血流成河,生靈塗炭是不可避免的。那麼現在只能,速戰速決。

    「眾將士聽令,即刻朝邊防出發。」連城的目光閃爍,深知如今的形勢危急,不能容他再猶豫,只能下決心。眾將士一聽此令,臉上立刻顯露出蓄勢待發之態,信心滿滿。

    風勁弓鳴,軍旗飛揚,號角連天,三驅陳銳卒,七卒列雄材,九萬大軍分為前鋒軍,右護軍,左護軍,後衛隊四部,另有大隊游騎齊出發,惟留一萬大軍駐守軍營,而我也被連城給留了下來,他要我等他回來。

    望這大軍兵甲鏗鏘向北挺進,氣勢如山,銳不可擋,我的心卻亂了,總覺得事情似乎太過順利,好像有個地方不對勁,卻有說不上是哪兒有問題。或許是我太過多疑,但我總覺得那個夏國的探子特別眼熟。

    北風呼嘯,燭光搖曳,我躺在軍帳中久久無法入睡,越想起那位士兵我就覺得眼熟,我肯定在哪見過。還有他說的話,真的很可疑,駐紮在陰山的軍隊僅僅只有四萬?記得父皇在位時,將陰山邊防定為第一關卡邊防,光駐守的軍隊就是七萬之多,現在的夏國皇帝只放四萬,對這也太不夠重視了吧?

    我猛的從床上彈坐而起,快速披好貂裘就衝出軍帳,朝關押那位探子的軍帳中而去,一掀開營簾進去,就見那名士兵躺在雪地上依舊被五花大綁的捆著,見我來,眼中有一絲驚奇。

    我蹲下身子望著躺在地上的他,「陳易之教頭,可還記得本公主!」我記起了他,他就是負責訓練宮中禁衛的教頭,以他的忠臣是絕對不會因貪生怕死而將夏國的軍情出賣。

    聽完我的話,他怔怔的打量我良久,眼中終於恢復神彩,從地上爬坐而起朝我磕頭,「馥雅公主,您還活著。」

    「別叫我公主,我沒有你這樣的屬下,父皇被人篡位,而你卻如牆頭草般投靠二皇叔。現在你竟然不顧性命跑來卞軍傳遞假消息,你還有臉叫我公主?」我用力拽著他頸下的衣領,氣憤的瞪著他。

    「國家有難,匹夫有責,卞國欲攻我夏國,難道您要我眼看著卞國奪我夏國江山,殺我子民?況且,現在的皇帝,是個好皇帝!」他說的義正詞嚴,彷彿,錯的那個人是我。

    「好皇帝?那你還當不當我是公主?」我一陣冷笑,失望的望著他,難道我的父皇不是個好皇帝,難道淳王篡位天經地義?

    「您永遠是易之的公主。」他重重的點下頭。

    「那你告訴我,夏國到底有多少人駐紮邊防。」現在連城的命比任何事都來的重要,其他的事只能先放下。

    他猶豫了一會,才開口,「實話告訴您,光駐紮在邊防的夏兵就有八萬,三日前,亓國又派來十萬大軍增援,卞軍此次前去,定然全軍覆沒。」

    我的手一鬆,腦中空白一片,無力的跌坐在冰涼的地面上,真的如我所料,有問題。這根本就是一個有預謀的陷阱,那連城此刻不是危在旦夕?

    「卞軍已經於晌午向邊防挺進了吧,現在怕是已成為甍中之鱉,根本無法逃脫而去。公主,乘現在大軍還未殺到此,您領著剩下的一萬殘兵趕緊逃吧。」他別有深意的提醒著我。

    「你說……亓國的十萬援兵,主帥是誰?」靈光一閃,驟然出聲詢問。

    「亓國的晉南王與漢成王。」他的眼神不明所以,卻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

    他的聲音方落下,我就飛奔出帳,緊急的找到留此駐守的李副將,將現在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遍,並懇求他助我,現在只有這一個辦法能救連城了。若是不成,我會與你陪葬,畢竟現在你身陷險境是拜我所賜。若我不是毫無考慮的答應你的四年之約,你也不會如此迫不及待的向夏國出兵,我會為做錯的事負責的。

    幸好李副將對這一帶的地形比較熟悉,我兩策馬橫插一條小道朝邊防而進,我問過他,若要伏兵將我九萬大軍困圍住,最好的位置應該在哪,他說應該在大青山,那地勢險要,極易隱藏埋伏。那麼亓軍定是躲在大青山守株待兔,欲殺他個措手不及。

    我們連夜奔赴,終於在翌日的卯時到達隱藏在大青山的軍隊,希望,來的及。

    李副將以他出色的身手將兩名守衛打昏,我們換上他們的軍裝,堂而惶之的走進軍中,四處來回巡視的士兵在我們身邊來來回回走過一批又一批。

    「喂,你們兩是哪位將軍手下的,我怎麼沒見過你?」一名頭綁紅巾的士兵將我們喊住,在我們兩人之間來回打量審視。

    「我……我們是晉南王手下的兵。」我穩住自己即將軟下的腿,很平靜的說。

    「我也在晉南王手下,怎麼從沒見過你們?」他的疑心越來越重,眼神銳利的想將我們看穿。

    「我們是新來的。」刻意將聲音放低,避免更多的將士前來圍觀,那我們暴露的就更快了。

    「什麼事這麼吵。」一名男子從軍帳中掀簾而出,是祈星!我朝他衝了過去,緊緊的攬住他的腰大喊,「王爺,王爺!」

    他被我弄的莫名其妙,用力想將我推開,可是我卻抱的更緊了,「臭小子,我是潘玉!」細若蚊絲的聲音,他仍是聽見了,全身猛的一僵,整個人呆在原地。

    「王爺,你們……認識?」那位士兵疑惑的望著正「擁抱」的我們,八稈子也摸不著頭腦。

    「認識!」很生硬的吐出這兩個字,後將我拽進軍帳,譴退了裡面所有人,後藉著燭火望著我良久才吐出一句駭住我的話,「你沒死?」

    「你說什麼瘋話呢?」我將臉一沉,隱約覺得亓國發生了大事,而且與我有關。

    「那夜,所有人都瞧見攬月樓一場大火,你被活活燒死在裡面,現在你有……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始終不肯接受這個事實,而我也更是了然了許多。

    難怪我逃出宮後沒人來阻追我,原來是皇上演了一出偷天換日的戲碼,那場大火肯定是他命人放的,目的只為讓所有人都認為潘玉已死,屍體燒焦,又有誰能辨認出,死者到底是不是潘玉?好一個用心良苦的皇上,為了讓祈佑斷了對我的念想,不惜做出這樣的事。

    「那麼雲珠呢?」我盡量平復自己的心情,小聲的問起與我同住在攬月樓的雲珠,她不能有事,不可以有事。

    「她是第一個發現著火的,為了衝進屋救你,半邊臉已被燒燬。」祈星的目光始終徘徊在我臉上,想確定站在他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我。

    雲珠的臉被燒燬,為了救我。我無力的跪在祈星跟前,木然的仰頭望著他,「我要求你兩件事,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的話,就答應我吧。」

    「第一,今日見我的事,不可以對任何人說起,否則你會有生命危險。」

    「第二,求你放過卞國丞相連城,只要給他一條生路就好。」

    他陰沉著臉,冷然不語的注視著我,複雜之色閃過,「第二個要求不可能,就算我答應了,七弟也不會答應,除非你親自去求他。因為現在的他才是一軍統帥,一切由他說了算。」

    「不可以,我不能見他。」用力搖頭,緊拽著他的手懇求道,「你去同他說一句『歸師勿遏,圍師必闕』,他聽了一定會明白此中道理。」

    「參見漢成王。」帳外傳來士兵異常響亮的聲音,我知道是祈佑朝這裡來了,心中暗驚,立刻鑽到床底,趴在裡面大氣不敢喘一聲,我不能讓他再見到我,否則我會害更多人,雲珠因我而受傷,那麼祈佑,我怎麼能自私的再去招惹他。他是亓國將來的皇帝,他將大展報復,我不可以牽拌住他的腳步,就讓他當我已經死去,馥雅,就永遠埋在你心中。這樣才是最正確的。

    「七弟,戰況如何?」祈星聲音很平靜並無起伏。

    「九萬卞軍已被我十八萬大軍團團圍住,只可惜他們仍做著困獸之鬥,自不量力。」是祈佑的聲音,依舊高傲自負,清淡如水,只是語氣中似多了一分冷戾與滄桑。忍住想衝出去緊緊抱住他的衝動,眼淚更是控制不住的滴落,我只能用力掩住嘴巴,我不能讓哭聲傳出。

    祈星沉默了一陣,繼而歎氣道,「《孫子兵法》中的軍爭篇有寫這樣一句話『歸師勿遏,圍師必闕』,生靈塗炭並不是我們此行的目的。」

    「你要我給他們留後路?」一聲冷笑,陰鶩之氣渲染在空氣中。

    「錯了,不是給他們留後路,而是給自己留後路。他們現在已是甍中之鱉,難逃一死,若是他們拚死搏鬥,我軍勢必傷亡慘重,到時候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你願意見到這一面?換而言之,若是放了他們的主帥,剩下的九萬大軍就如同一盤散沙,我們要殲滅其根本是易如反掌。」祈星說的話正是我心中所想,還是他理解我。現在只要看祈佑的態度如何,如若他堅持不肯放手,那麼……卞國全軍覆沒。

    帳內安靜了下來,最後只剩下輕微的呼吸聲,祈佑一定在兩難吧,而我,相信他並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會不顧自己子民的安慰,將其推上死路。

    我與李副將終於還是安全的離開了亓軍,是祈星親自將我們送走,路上聽他說回在大青山的南處小路讓我們逃生,只要連城一離開,剩餘的軍隊都會被他們繼續困圍,這是他最後能幫我的,他還要我萬事小心。

    臨別前,我對他說謝謝,可是他卻未接受,只是說,「你以為這次的事是你一句謝謝就能完的?告訴你,我會要你還的。」

    這句話逗笑了我,與祈星在一起,他總是能將我內心最深的難過化解,甚至引得我連連大笑。在心中,我早已將他當作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可是,當我再見到連城之時,他的態度卻讓我徹底失望,他不願逃,他認為這是一個統帥的恥辱,是懦弱,他說要與大軍共存亡。

    我用力甩了他一巴掌,周圍的將士都看呆了,我指著被困住的大軍,一張張絕望的臉,「保存自己,消滅敵人,這是戰略的基本原則,雖說『敗』『逃』是人所不恥,但是你也不能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連城勾起一抹冷笑,諷刺的對我笑,「項羽兵敗烏江,寧願拔劍自刎,都無臉逃過烏江,而我連城,又有何顏面逃回卞國去見皇上,面對卞國子民,我如何對眾士兵的娘親交代?」

    「那是項羽傻。」我用盡全身力氣朝他吼出,眼淚更是瞬間決堤,「他明明可以避其鋒芒,保存實力,以待將來,況且他的雄材偉略明明可以東山再起,而他卻因怕面對父老鄉親而自刎,我看不起他,我眼中的男人要能屈能伸,像韓信甘受胯下之辱,他依舊千古留名,誰又小瞧了他?」

    也許是被我所說的話所撼動,所有將士一同跪下齊道,「丞相請速速離開,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連城動容的望著眾將士,又望望我,無法言語,而李副將的眼眶早已酸紅,「丞相,您可知這位小兄弟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潛入亓軍,為您求到這樣一個機會,您可不能辜負了他,求您速速離開吧!」

    他將目光凝至我臉上,目光隱藏著無法言欲之傷,我用力將臉上的淚水抹去,緊緊撲進他懷中,用僅剩下的力氣抱著他,「連城,你死了我怎麼辦!」

    我感覺到他的手動了動,輕撫上我的頭頂,在顫抖,在猶豫。我已經不能等了,立刻與李副將對望一眼,示意他用蠻力將他弄上馬。

    幾個將士攜住連城的雙手雙腳,將他押上了馬,最後領著兩萬人迅速逃往祈星唯一留給我們的出路。

    我深深記得連城在馬背上依舊連連回首,望著剩下的七萬士兵,他說,「今日陰山之恥,我會永生銘記。總有一日,我會為眾兄弟報仇,我要亓、夏兩國血債血償。」他的神色是如此決絕,就連我也被他臉上的寒冷氣勢所震懾,那份噬血之態,我第一次見。如果,我能預料到將來所會發生的事,今日還會不會選擇救連城,但是我很肯定,我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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