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手上用勁,我頓時被他拎得轉了個方向,猝不防及對上一對細小眼睛,那對眼睛像錐子一樣,目光又尖又細,眼珠滴溜溜亂轉,就像老鼠一樣。只見他身量不高,其貌不揚,年紀亦不甚大,卻單足立在一根極細的枝椏之上。那松枝被風吹得搖晃不定,他踏在細枝之上,身子隨著松枝不斷起伏,卻穩如粘在那枝頭一般,不墜不墮。
此人打量我片刻,似是自言自語:「原來是個峨嵋派的小尼姑。」旋即長袖一拂,解開我的穴道:「你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在山上做什麼,快說!快說!」
打死我也不能把私藏帥哥的事招出來啊,於是回敬他:「這是我們峨嵋派的地頭,我在山上做什麼,自不必向你交待。倒是你夜入峨嵋,有何陰謀詭計,快說!快說!」
此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又尖又細的森森白牙:「小丫頭休得嘴硬,你要再不老實,老子吸乾你的血,把你變成人肉乾掛在這樹梢上,明天嚇死你們峨嵋派的那群老尼姑小尼姑們。」說著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不住的打量我,似是思量從何下口。
我是醫大的,可不是廈大的,頓時怒目相向:「堂堂明教的青翼蝠王,三更半夜鬼鬼祟祟潛入峨眉後山,出手暗算我這個小丫頭,韋蝠王難道不怕傳揚出去,笑掉江湖中人的大牙?」
他「咦」了一聲,歪頭又打量我片刻,道:「小尼姑年紀不大,武功更是一塌糊塗,見識卻並不淺薄,竟然識得我是誰。」
在淡淡的星光下,他那口細白尖利的牙齒閃爍可見。我心中害怕,硬著頭皮說:「青翼蝠王輕功獨步天下,武林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小女子雖然蝸居山中,可也曾聽家師風陵師太提過蝠王的大名,稱讚你輕功當世無雙,家師還說若是見著有人形如鬼魅,快如疾電,無聲無息,倏忽來去,那再不作旁人想,必定就是赫赫有名的青翼蝠王韋一笑了。」
阿諛奉承令我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師父啊師父,雖然你從沒在我面前提過這個人,可是金庸老爺子當年費了偌多筆力來寫這臭蝙蝠,尤其是吸血那段,我是印象深刻啊。為了避免當乾屍的下場,我也只好暫時向韋小寶韋爵爺學習一下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神功了。
果然青翼蝠王頓時眉開眼笑,想是得知自己名頭顯赫,峨嵋派掌門風陵師太竟用「形如鬼魅,快如疾電,無聲無息,倏忽來去」這樣一大堆形容詞來描繪自己,所以甚是開心:「小尼姑倒挺會說話,老子自重身份,當然不會與你這種小丫頭一般見識。」
我立馬見好就收,諂笑:「多謝蝠王不殺之恩。」
板上釘釘,反敲一下,省得他出爾反爾,不用說,這也是韋小寶韋爵爺教我的。
他嘿嘿一笑,說:「不過還有一事,你得老老實實回答,否則就將你撂在這樹枝上,到時你自己輕功不佳立足不穩跌下去,摔成一攤肉泥,可不關老子的屁事了。」
我不由在心中破口大罵,卑鄙無恥臭蝙蝠。
但好女不吃眼前虧,表面還是極力裝出忠厚老實的模樣:「不知蝠王有何事?」
他那對綠豆樣的小眼睛骨碌碌的盯著我,問:「你今日有沒有見著一個人?」
一剎那我心中轉過了無數念頭,幾乎是立刻,我的直覺就告訴自己,這只臭蝙蝠是衝著那枚嚴重疑似楊逍的帥哥來的。
由於金老先生對《倚天屠龍記》大部分紀年含糊的一筆代過,所以我一直不知此時明教狀況如何,教主陽頂天失蹤了沒有,成昆是否已經害得明教四分五裂,更不知這臭蝙蝠當下與楊逍是敵是友,反正形勢未明之前,我決定先裝傻:「不知蝠王說的是誰,我日日在峨眉山中,見來見去不過就是本門的師叔師妹,再有就是山野樵夫。」
韋一笑卻盯著我,緩緩問:「真的麼?」
我心怦怦亂跳,只怕他瞧出什麼破綻來。小時候我只要一撒謊,耳廓就發紅,我媽一准就會揪住我的耳朵,給我兩個爆栗,幸好這暗夜高樹之巔,韋一笑也瞧不到我耳廊有沒有發紅,神色是否有異。
忽聽他「哼」了一聲,冷笑道:「臭丫頭,居然敢在老子面前撒謊!」
這臭蝙蝠年紀輕輕,已經位居明教四大法王,江湖經驗自是十分老到,察言觀色一眼瞧出我在說謊。我頓時又慌又亂,還沒等反應過來,他居然已經撒!手!了!
媽媽呀!
我身子一晃,立刻就像只沙包,唰一下子就直直掉了下去。
風聲呼呼的從耳邊刮過,冷冽的空氣直往口鼻裡頭灌,連喊都喊不出來,只是急速下墜!
眼看黑乎乎的大地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嚇得我本能閉上眼睛,等待最可怕的最後一剎那。
左腳腳腕上突然一緊,整個人又忽得一輕,千鈞一髮的時刻,竟然被人硬是提住腳腕,生生倒懸在了離地不過尺許之高,頭頂幾乎已經快撞在地上,我這輩子也不想玩蹦極了……好險啊!好險啊!只差一點點我這條小命就玩完了,好險啊……額頭上真的湧出了豆大的汗珠,一陣晚風吹過,地上初生茅草的柔軟嫩葉正好掠過我的鼻尖,不由自主打了個噴嚏:「哈啾!」
身子這麼一震,便有東西從袖間滑落,「啪」的掉在了草叢裡,可也顧不上了。
臭蝙蝠,再這樣倒提著本姑娘我就跟你沒完!
韋蝠王卻突然重新撒手,我本能伸手一撐,好歹沒有頭蓋骨著地,卻仍舊摔得「啪」一聲重重伏在地上,雖然已經不高,可是地上全是山石,真的很痛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