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烏鴉被槍聲驚起,天空瞬間變得暗無天日……
韓光一下子睜開眼,急促呼吸著,抓緊了躺椅的扶手。幽暗當中,低沉舒緩的音樂還在繼續。韓光擦擦眼,卻發現有淚水,他疑惑地看著自己手上的淚水。趙百合站在他的身後,雙手放在他的肩上:「你看見了什麼?」
「烏鴉。」韓光脫口而出。
「烏鴉怎麼了?」
「到處都是烏鴉。」韓光嘶啞地說,「我怎麼了?我睡著了嗎?我怎麼哭了?」
「你做夢了,你在夢裡想起了你不願意想起的事情。」趙百合緩緩地說,「你拚命去遺忘,你以為把它們都忘記了,可是他們還在你的記憶神經深處……你的記憶被喚醒了……」
韓光長出一口氣:「我不知道烏鴉意味著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趙百合面對著他坐下,抓住他的雙手:「告訴我,你的童年?」
「我的童年很幸福。」韓光說。
「你不幸福。」趙百合看著他的眼說,「你在騙我。」
韓光推開她的手:「這超出了我作為狙擊手接受心理疏導的範圍。」
「你在逃避什麼?」趙百合問。
「我沒逃避,因為我什麼都想不起來。」韓光說的很認真。
「一個人,怎麼會忘記自己的童年呢?」
「我沒用忘記,我說了我的童年很幸福!」韓光第一次發出了壓抑的怒吼。
「你憤怒了…….」趙百合看著他的眼。
韓光失語。
「我看過你的資料,你的特點是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漠。」趙百合目光炯炯地說,「但是你憤怒了,提到你的童年……」
韓光躲開她的眼睛。
「跟我說說你的母親吧?」趙百合說,「她愛你嗎?」
「愛。」韓光點點頭。
「她是一個醫生,對嗎?」趙百合問。
「你看了我的資料,檔案裡面都寫著。」韓光說,「她是醫生。她上山下鄉的時候,是衛校的學生,所以就做了赤腳醫生。後來考大學回到城市,工農兵學員,但是是個非常優秀的醫生。她現在是主任醫師,還是碩士研究生導師。」
「我沒有問她的醫療水平,為什麼你想告訴我這些?」趙百合追問,「你想證明什麼?你努力想說明什麼?」
韓光看著趙百合:「我想說明,她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醫生。」
「她是一個優秀的母親嗎?」趙百合問。
韓光看著趙百合:「……是的。」
「你怕輸。」趙百合說。
韓光:「怕輸?」
「對,因為你怕別人瞧不起你母親是赤腳醫生,工農兵學員,所以你極力想告訴我她的優秀。」趙百合說,「這說明你怕輸,你怕被人瞧不起。」
「誰會瞧不起我?」韓光的聲調很高傲。
「你自己。」
「我自己?」
「你自己——自卑。」趙百合看著韓光說,「你在躲閃我的眼睛,因為你感覺到了自卑。你怕輸,你不服輸,你永遠要做第一名——因為,你自卑。」
「我該回去訓練了。」韓光要起身。
「等等!」趙百合站起來,「告訴我,關於你的父親?」
「他去世了,我沒什麼好說的。」韓光錯開趙百合的眼睛說。
「你的父親是一個軍人,卻去世的無聲無息。」趙百合小心地問,「他是一個連長,無論是殉職還是意外,總是該有記載。我沒有找到這方面的記載——告訴我,為什麼?」
韓光看著她,不說話。
趙百合小心地坐下,握住韓光的手:「你為什麼哭了?」
韓光納悶:「我?我哭了?」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臉,卻發現了眼淚。
「想哭你就哭出來,別壓抑自己。」趙百合說,「你把自己藏的太深了,太深了……你的痛苦壓抑得太深了,太深了……」
韓光閉上眼,眼淚無聲流淌。
「為什麼你自卑?為什麼你怕輸?」趙百合問,「是不是跟你的父親有關係?」
韓光不說話,只是流淚。
「告訴我——你父親是怎麼去世的?」
韓光睜開眼:「你為什麼那麼想知道?」
「這是你童年的陰影,你帶著這個陰影已經長到了二十三歲!」趙百合說,「你是一個出色的狙擊手,也是中國陸軍現在唯一的『刺客』。你要去出生入死,我不能讓你帶著這個陰影繼續活著。你總是要不做狙擊手的,要去面對未來的生活,愛情……」
「我不相信愛情。」韓光脫口而出。
「為什麼?」趙百合追問,「因為你的父親母親?」
韓光失語了。
趙百合握緊韓光的手:「你可以信任我,我是一個醫生,不是你的指導員。你說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會告訴別人。你需要宣洩,韓光,你把自己壓抑的太久了……」
韓光看著趙百合,許久,嘶啞地說:「我是一個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