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10月1日。
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48週年的國慶節,中國人民解放軍駐港部隊的第一個軍營開放日。
香港赤柱軍營大操場,殺聲震天。
手持打開槍刺的56半自動步槍的林銳上尉帶著200名步兵戰士在進行刺殺操表演,身手敏捷的戰士們動作整齊劃一,雪亮的槍刺在空中忽而突刺忽而挑刺,靈活的腳步踏著統一的節奏,甚至連口號也是一個聲音:
「殺——殺——殺——……」
觀禮台上掌聲陣陣,前來參觀的100多個香港社團的5000多名代表對解放軍戰士的精湛武藝和剛硬作風報以一片驚呼。
站在人群之中的徐睫驕傲地看著在領隊位置的林銳,激動地鼓掌。
武器展示。身著迷彩服的林銳頭戴凱芙拉頭盔,腳蹬軍靴肅立在武器旁邊。熱情的香港居民在田小牛的粵語介紹下體驗著國產輕武器,林銳帶著微笑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Captain。」
林銳轉過臉去,眼睛睜大了。
徐睫摘下自己的墨鏡,微笑著看著他。
林銳臉上是壓抑不住的驚喜,嘴張開卻說:「CanIhelpyou?」
徐睫甜甜地笑著用英語說:「上尉,你是一個英俊的戰士。你的女朋友會為你感到自豪,她肯定非常幸福。」
「謝謝,小姐。」林銳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你也非常漂亮,你的男朋友會為你感到驕傲。」
那邊,那個跟隨徐睫的中年男人找到駐港部隊首長低聲說了幾句。首長點點頭,揮手:「林銳!」
林銳看了徐睫一眼,笑笑跑步過去敬禮:「到!」
「你,跟這位先生去一下,見個客人。」首長沒什麼別的說的,「半個小時,不要離開軍營,不要遇到記者。」
林銳覺得很奇怪,看著這個戴著墨鏡的中年男人。
「執行命令。」首長的話沒有折扣的餘地。
「是!」林銳舉手敬禮,轉身跟著這個中年男人走了。
赤柱軍營僻靜的後山樹林。中年男人似乎對這裡很熟悉,林銳跟在後面滿腦子都是情況。中年男人站住了,指著前面的樹林:「有人在那裡等你,我在外面給你看表。」
林銳納悶地看著他走出樹林站在路邊,自己往裡走去。他倒是不怕遇到什麼危險,只是這也太奇怪了,這明明是自己的軍營啊?
轉過一棵大樹,林銳還是沒有看見人。
「你現在就要走了嗎?天亮還有一會兒呢。那刺進你驚恐的耳膜中的,不是雲雀,是夜鶯的聲音;它每天晚上在那邊石榴樹上歌唱。相信我,愛人,那是夜鶯的歌聲。」徐睫的聲音從他的身後飄出來,是英文的《羅米歐和朱麗葉》。
林銳站住了,慢慢回過頭:「那是報曉的雲雀,不是夜鶯。瞧,愛人,不作美的晨曦已經在東天的雲朵上鑲起了金線,夜晚的星光已經燒燼,愉快的白晝躡足踏上了迷霧的山巔。我必須到別處去找尋生路,或者留在這兒束手等死……」
徐睫披長髮披肩,白皙的臉上帶著淚水慢慢走過來:「那光明不是晨曦,我知道;那是從太陽中吐射出來的流星,要在今夜替你拿著火炬,照亮你到曼多亞去。所以你不必急著要去,再耽擱一會兒吧……」
林銳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把她整個人揪到自己胸前:「讓我被他們捉住,讓我被他們處死;只要是你的意思,我就毫無怨恨……」
徐睫的眼淚在臉上盡情流著,將嘴唇一下子覆蓋上了林銳的嘴唇。林銳緊緊抱住她嬌嫩柔弱的身軀,吻著她的嘴唇。徐睫的眼淚流到他的嘴裡,林銳貪婪地吮吸著。
「我想你……」徐睫幽幽地說。
林銳撫摸著她的臉她的淚水:「我也想你。」
「你真的很棒……」徐睫看著他的眼睛自豪地說。
「在你面前,我永遠是那個養豬的林銳。」林銳說。
徐睫笑了,吻著林銳的脖子:「你也是只長不大的小豬……」
「你怎麼到香港來了?」林銳問。
「作生意,趕上這種慶典我當然要來。」徐睫說。
林銳奇怪地看著她:「我的意思是——你怎麼能跟我們部隊領導說上話的?這好像不是一般商人可以做到的?」
「那我就不是一般的商人。」徐睫笑著點點他的鼻子。
林銳還是沒有打消心裡的疑惑:「徐睫,你到底是做什麼的?」
「我?經商的啊,怎麼了?」徐睫笑。
「如果你的家族有這麼大的能量,我不會找不到你的資料。」林銳說,「找我沒那麼容易,能在中國軍隊各個部隊都有這種本事的商人家族,我相信屈指可數。」
「你?調查我了?」徐睫有點緊張。
林銳苦笑:「我也得有那個能力啊?我就是在報紙上翻了翻,在咱們國家知名的商人家族當中有沒有你和你父親的名字。所以我覺得奇怪,不知道你到底是做什麼的?」
徐睫笑笑:「有一種商人是悶頭髮財的,我和我父親都不喜歡張揚。我們是和國家合作做生意的,和軍方對外貿易部門也有密切合作,所以在軍隊有一些能量吧。這個很奇怪嗎?」
「賣軍火?!」林銳睜大眼睛。
「別胡說了!」徐睫拍拍他的臉憐愛地笑,「不是的!我們是正當生意,以後會告訴你的。怎麼,現在就開始惦記我們家的生意了?」
「什麼話!」林銳急了,「我還想你跟我結婚以後徹底脫離你現在的生意,去山溝家屬院給我做隨軍家屬呢!我可不想脫軍裝,你就準備老老實實給我做隨軍家屬吧!」
徐睫看著他的眼睛,幽幽地:「我的愛,我也想給你做隨軍家屬啊……在山溝的軍營裡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簡單快樂……」
林銳嘿嘿笑著:「我的大哥二哥都結婚了,我們也結婚吧。」
徐睫嚇了一跳:「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結婚吧。」林銳走前一步抱住她,「嫁給我,跟我回我們的山溝!在特種大隊家屬院做個隨軍家屬,我帶戰士們訓練演習出任務,你可以教戰士們英語啊!附近的城市就有學校,大隊長可以安排你去學校教學,你的外語水平他們學校求之不得呢!——我們永遠不分開!」
徐睫退後一步:「你在向我求婚?」
「對啊!」林銳說,「我已經等了好久了啊!」
「我們才見過幾面啊?」徐睫苦笑,「你瞭解我嗎?」
「就因為見不著你,我才受不了!」林銳看著徐睫的眼睛,「你知道不知道我想你都要爆炸了?甚至在想你的時候我無法呼吸!你知道這種滋味嗎?」
「我知道!」徐睫的眼淚流下來了,「因為我也是這樣想你的!」
「那你為什麼不肯嫁給我?」林銳苦苦追問。
「林銳,我想嫁給你!」徐睫哭著說,「我太想嫁給你了!我太想跟著你去那個單純快樂的山溝去作個隨軍家屬了!我太想每天等你回家吃飯,你不能回來我就把飯菜給你送到你的連部!甚至給你送到訓練場我都願意!我願意讓戰士們叫我嫂子,我喜歡他們這樣叫我!我真的做的一手好菜,我從小就能作家務我會把家佈置得漂漂亮亮的!你相信我,我會的!我會衣著簡單我喜歡粗茶淡飯,我喜歡給你作隨軍家屬!我做夢都想嫁給你做你的妻子,我會是賢妻良母的!你相信我!」
「那我們結婚吧,我下個月就回特種大隊了!」林銳眼睛亮起來,「我給大隊長寫報告,我們結婚!」
「我不能和你結婚!」徐睫哭著喊出來推開林銳。
「為什麼?!」林銳驚訝地看她。
「我不能,我不能和你結婚!」徐睫哭著搖頭。
林銳眼中的火焰熄滅了:「你還是嫌棄我窮……」
「不是的!」徐睫哭著說。
「你還是瞧不起我們那個山溝,瞧不起我們那個普通的部隊大院……」林銳眼中出現淚花,「你捨不得這些花花世界,你捨不得……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們的差距太大了,你是資本家的小姐,我是解放軍的戰士。我知道,你捨不得……」
「不是的!」徐睫哭喊。
「不用再說了。」林銳閉上眼睛。
「我愛你——」徐睫撲上來抱住林銳,「我愛你但是我不能和你結婚!就因為愛你我才不能和你結婚!我不想讓你等我!這太苦了林銳!我不能讓你吃這樣的苦——」
「死都不怕苦算什麼?!」林銳怒吼。
「我真的不能和你結婚……」徐睫哭著鬆開他,「你忘了我吧,去找一個好女孩……找一個可以給你作隨軍家屬的女孩,讓她好好照顧你……你忘了我吧……」
林銳驚訝地看著她一步一步後退:「你在說什麼?」
「我說你忘了我!」徐睫哭喊。
「這不可能。」林銳搖著頭,「這不是你!」
「這是我!」徐睫哭著說,「這就是我!是我說的,你忘了我!」
林銳剛剛要說話,那邊那個中年男人背對著他們在樹林外舉起手錶:「時間到了。」
林銳穩定住自己整理自己的軍容:「我不相信這是你說的,你徐睫不是這樣的人!我會等你找我,一直等下去!」
他深呼吸把臉上的淚水擦乾淨,大步走出樹林,在小路上轉成標準的跑步走。
軍靴聲漸漸遠去了。
徐睫哭著蹲下了:「林銳,我真的好愛你……」
那個中年男人慢慢走進樹林,掏出手絹遞給徐睫。
徐睫接過手絹擦著眼淚,站起來平靜著自己。
「我們該走了。」中年男人同情地看著她。
徐睫點點頭深呼吸戴上墨鏡,但是眼淚還是從墨鏡下流下來。
「你可以嫁給他的。」中年男人同情地說。
「不。」徐睫搖著頭聲音顫抖著,「我不想他吃苦,我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