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背著大背囊的林銳下了車找到公用電話,撥了號碼:「我是林銳,接大隊部。……政委,我是林銳。烏雲的母親,不肯要這些錢,連撫恤金都不肯要。……好,我給他們武裝部寄去,你給他們打個電話吧。」
從郵局出來的林銳穿著少尉常服坐在公車上,大背囊放在他的腿間。他在看著窗外出身,這個時候上來一位老婦人,林銳急忙讓座。老婦人道謝,林銳看著她的滿臉皺紋鼻頭一酸,掉過臉去。他的表情有憂傷,有期待。
公車停在財經大學門口,林銳興沖沖下車。
他背著大背囊戴上帽子,整理自己的軍裝準備進入校園。他一下子看見譚敏笑著往外跑,他笑了,趕緊走過去。卻發現譚敏不是在衝著自己的方向笑,他疑惑地看著譚敏從自己身邊的人群跑過。一輛藍鳥停在路邊,一個男人站在車外捧著玫瑰。譚敏興沖沖跑過去,撲在那個男人的懷裡。
林銳定睛一看——岳龍!
他大步跑過去,車已經開走了。
林銳滿臉都是不肯相信,打了一輛車跟著。他在車裡看著前面藍鳥車裡面的玫瑰花,還有譚敏偎依在岳龍肩膀上的背影,眼睛睜大了。
幽雅的西餐廳,穿著西服的岳龍和譚敏含情脈脈相對而座吃著西餐喝著葡萄酒。譚敏更漂亮了,長髮披肩眼神水靈,不時被岳龍逗笑。穿著少尉軍官常服的林銳背著大背囊看著他們木然地走進餐廳。
「先生,您幾位?」侍者問。
「我,找人。」林銳說。
「請問您找哪位?」侍者看看他的一身軍裝和破舊的大背囊。
林銳看他一眼,眼神裡面的銳利讓他膽寒,退後。
岳龍對著門口坐,正在和譚敏說話。譚敏逗得前仰後合,岳龍說得興高采烈。林銳慢慢走過去,站在他們不遠的地方看著,看著。岳龍覺得身邊有人注視,側臉,驚喜地:「林銳!你什麼時候來的?」
林銳不看走過來伸出手的岳龍,只是看著譚敏。
譚敏的臉色白了,驚訝地站起來:「林銳……」
「譚敏。」林銳的嘴唇翕動著,「我一直希望,我看見的不是你。」
「林銳,你都看見了。」岳龍說,「我岳龍不是想撬你的女友,我們……是真心的……」
林銳看著岳龍握住了拳頭,眼神冒著寒光。
「林銳,我們可以坐下談談。」岳龍說,「你和我動手,佔不了便宜。」
林銳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現在是什麼時代了,林銳。」岳龍說,「你以為還是我們小時候在光明橋頭打打殺殺啊?你動我,警察馬上抓你。我現在是區政協委員……」
「流氓也能當政協委員?」林銳冷笑。
「林銳,」岳龍很鎮定,「我瞞著別人不瞞你,我是走黑道了。我身邊的人都有傢伙,你動一動,這裡就熱鬧了。」
林銳眼角的餘光看見附近不同地方站起來幾個小伙子,手都在兜裡。
「值得嗎?」岳龍苦笑,「你是解放軍軍官了,為了什麼?林銳,我敬佩你是條漢子,所以我們可以坐下談。換了別人,我不會這樣談。」
「岳龍,譚敏是好女孩。」林銳說,「你不要帶她走黑道!」
「我不可能一輩子走黑道。」岳龍懇切地說,「去年我作了幾筆大的真的賺夠了,我不貪心,現在已經在轉軌了。林銳你相信我,我會對譚敏好的。」
「你以為你洗得乾淨嗎?你的錢帶著血!」林銳說。
「你應該相信我岳龍的能力。」岳龍說,「這個店就是我的,你在這裡動手不可能有任何便宜。」
「我告訴你,岳龍!」林銳說,「別以為有傢伙我就怕了你,我林銳什麼脾氣你也知道!就你這個破店,這幾個破人還有這幾桿破鳥槍在我眼裡還成不了什麼氣候!我今天不和你動手是不想連累譚敏,她還是學生!」他轉向譚敏:「譚敏,跟我回學校去!」
譚敏看著林銳,害怕地:「不,不!」
「我不打你!」林銳著急地說,「你跟我走,這個地方不能待!」
「林銳,林銳我求求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和他是真心的……」譚敏說。
「你也得看跟誰?!」林銳的聲音提高了,「你能跟黑道的嗎?!」
周圍的食客都起身看這邊,岳龍一揮手:「盤點,關門。」
食客們都出去了,岳龍的手下關門。十幾個小伙子就站在餐廳四周,手在兜裡或者拿著鐵棍。
林銳拉住譚敏:「你跟我走!」
「我不——」譚敏掙開他,「他說了他要改行的!」
林銳看著譚敏,心都碎了。
「林銳,現在不是你能不能帶走人,是你還能不能站著出去的問題!」岳龍的眼中露出凶光,「我敬佩你是條漢子,但是你別欺人太甚!譚敏是我的女人!」
林銳看著譚敏:「你跟我走。」
「不!」譚敏躲到桌子後面。
「我現在走出去,你跟著我,就出去了。」林銳含著眼淚說,「你不跟著我,可能永遠都出不去了!」
「你自己出得去嗎?」岳龍冷笑問。
「岳龍,我沒你有錢。」林銳點點頭,「我也沒你有勢力!但是我告訴你——在我手上死的人比你現在的人加起來還多!你如果想試試,就來!我是現役軍人,出了事自然有軍事法庭處理我;但是你別忘了我還有戰友兄弟!你知道我是特種部隊的,你就該知道我的手段有多狠毒!」
林銳一巴掌拍在大廳的鋼琴上。
鋼琴的腿光地就斷了,零件散了一地。鋼琴殼子上有一個諾大的被拍裂的手印。
所有人都後退一步。
「我現在走出去,譚敏要跟就跟著我,你敢攔著我們,你岳龍走到天涯海角都要作惡夢!」林銳大步走向門口。
沒有人敢動他。
林銳一腳踢開門出去了,站在外面。
譚敏沒有跟出來。
林銳眼前發黑,嘴唇翕動著:「怎麼會這樣?是我變了,還是社會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