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隊列當中的林銳聽到政委宣佈處理決定的時候,渾身一震,整個隊伍都是一震。無論是官是兵,無論是老兵是新兵,都被這個決定一震。耿輝對這個並不意外,他要的就是這一震。此時此刻,何志軍沒有什麼表情。
林銳抬起眼睛,看見政委合上處理決定。然後看見韓連長的身軀微微有些晃動,他的心裡卻突然開始內疚。他並不是覺得韓連長整他就正確,而是心中自然的惻隱之心——他再小也是在政府大院長大的,宦海沉浮的見識遠遠超過身邊的普通士兵。他沒有想到處理會是這樣,他已經做好滾蛋回家的準備。
他看著新兵隊列裡面那些熟悉的面孔,尤其看見老兵們臉上的表情,惋惜、痛心、不理解甚至還有對他的憎恨。他低下來頭,他覺得自己好像成了一個罪人。
韓連長則沒有什麼別的語言,大會結束以後,跟全連的告別都沒有作。一輛北京吉普拉走了他和他簡單的軍隊行李,然後就消失了。作為軍人,這樣的恥辱是不會坦然處之的,尤其是作為他這樣頭腦簡單的軍人。
何志軍看著車走,心事重重。只要能夠抽調上來成為特戰連長的,肯定不會是簡單人物,每一個人的閱歷都足夠是一本厚厚的書。但是他也只能作這樣的選擇,蒙古人可以馬上打天下,但是不能馬上治天下;有的人戰爭是把好手,但是在和平年代的軍隊則是不相容的。他自己也從這個階段過來過。正因為他自己過來過,所以他更明白這樣的處理是為什麼——表面看去,似乎是不值得,一個連級幹部和一個還沒宣誓的新兵蛋子,哪個更重?但是深層次地看,不得不為,說是殺雞給猴看也是對的,狼牙大隊不是野狗大隊,狼群也有狼群的規矩。
所以,這也是一種犧牲。
為了一支部隊正規化建設的犧牲。
耿輝走進來,何志軍緩緩地說:「他身上還有彈片沒取出來……」
耿輝沒說話。
「這就是代價,軍隊在和平年代正規化建設的代價。」何志軍戴上軍帽,「走,我們去新兵連看看。」
新兵連還在正常訓練,林銳已經回到了自己的班裡面。他的腳步發虛,雖然還是趕得上節奏,但是很明顯心裡有事,好幾次從板橋上摔下來。何志軍和耿輝出現在訓練場的時候,他的目光就追過去了。
「林銳!你幹什麼?!」田大牛就吼他。
「報告!」林銳立正敬禮,「班長,我想去和政委說句話。」
田大牛想了一下,這個刺頭不知道又有什麼妖蛾子。他還沒說話,耿輝在那邊一揮手,田大牛急忙下令跑步過去。林銳就跑步過去,耿輝看著他,半天沒說話。林銳敬禮以後就不知道說什麼了,嘴唇一直在哆嗦。
「講。」耿輝說,「你不是找我嗎?」
「報告!大隊長,政委,我……」林銳的眼淚都要著急出來了。「我,我一定努力訓練!我一定要成為一個合格的特種兵!」
耿輝冷冷看他:「我說過了,給你三天時間!現在期限還沒到,你還有選擇的餘地,大話不要那麼著急說出口。」
林銳:「政委!我……」
耿輝冷冷地:「歸隊,繼續訓練。」
林銳把眼淚擦擦,敬禮,轉身去了。
吶喊聲再次響起,林銳的聲音嘶啞清晰可辨。他拚命跑著拚命跳著,如同一個瘋子一樣。第三天如期到來,他沒有出現在政委辦公室,相反唯一可以找到林銳的地方就是訓練場。
從此,每天在休息的時間,特種偵察大隊的官兵都會在訓練場看見林銳的身影。開始覺得奇怪,後來變成了習慣。
所以,林銳後來是新兵連結訓的第一名就被大家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