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舟說,柳泉市將那麼多人關在一起,肯定不是辦法,大家經常碰面,還容易產生澆幸心理。尤其是那些犯罪輕微者和那些重罪嫌犯關在一起,他們就會覺得,其實公安局什麼都沒有掌握,不然,為什麼遲遲不見行動?那些人關在柳泉,心理上就會有一種依賴,他們的保護傘,肯定會在背後替他們活動。說不定,還真有人向他們通風報信,否則,為什麼那麼多人,竟然是鐵板一塊?這難道不是很奇怪嗎}?王增方副書記也曾和我討論過這一現象,他同樣認為,如果幾個十幾個人不肯開口,可以認為這些人全是頑固分子。但幾十人甚至一兩百人,同時閉口,事情就不會那麼簡單了。我想,這麼多人,肯定不會是鐵板一塊,只要把這塊板打破了,使之失去平衡,才有可能發生逆轉。趙德良問,你有什麼好辦法打破這種平衡?唐小舟說,我想是不是可以這樣,對那些已經調查清廷並且犯罪情節輕微的,先處理一批。該移送法院的,移送法院,要求法院盡快審理,在短期內判一批。另外有一些情節不足以夠得上刊罰的,也可以按照治安管理條例等相關法規處理。這樣一來,他們之間,可能出現分化。趙德良說,那麼,還有那些沒有查清廷的呢?怎麼辦?唐小舟說,留在柳泉肯定不行。我覺得柳泉的風氣很怪,前次出了個王會莊,後來出了個曹滿江,這次又鬧出一個黑社會勢力。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樣的事,為什麼不出現在東漣不出現在和柳泉相鄰的德山,卻一定出現在柳泉?某個地方有蒼蠅飛,首先應該考慮蛋是否出了問題。如果蛋出了問題,那些人留在柳泉肯定是不適合的。沿著這個角度思考,那些人之所以不配合,會不會因為他們能夠及時和外面通消息?會不會是某種梁道的消息,給了他們希望?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應該把他們這個連接希望的梁道斷掉。最簡單的辦法,異地辦案。既然處理了一批,剩下的,不是很多,完全可以轉移到雍州或者別的地方。後來唐小舟才知道,自己說這些,還是顯得幼稚。他以為自己給趙德良出了一個多麼高明的主意,卻不知趙德良早已經行動了。就在這天上午,楊泰豐已經下達命令,部分犯罪情節較輕而且案情基本落實的,一部分遞交柳泉市檢察院,另一部分交給柳泉市公安局,另外犯罪情節較重且需要更進一步調查的,轉往東漣市看守所。可見,趙德良問他,並不是要聽取他的意見,只是想瞭解他的思路談過這一問題,趙德良進一步問他,對於第二種類型,你有什麼想法?唐小舟說,現在最大的問題,也就是怎樣實施逮捕的問題。以前遇到這種情
況,往往是不惜一切進行追捕。可在反黑案件中,追捕不太適用,人數太多,費用太大,還不一定能達到效果。有人提了一個建議,是不是用一種辦法,讓他們相信,案子已經了結,事情過去了,不會再追究了。那些外逃者如果確認已經安全,就可能陸續返回。畢竟,在外的日子不好過,加上家裡還有他們的巨大利益,能回,他們肯定求之不得。現在的問題是,有什麼辦法,能夠讓那些人相信掃黑已經結束,而不是一個誘敵深入之計?趙德良說,可不可以這樣?你不是建議柳泉市採取更進一步行動嗎?我們在行動的同時,利用謀體進行宣傳,向外界宣佈,掃黑行動,已經取得了階段性勝利,當前的工作,將轉移到防汛減災上面來。唐小舟說,我也曾想過一些辦法,包括你所說的辦法。但是,我又有一些憂慮。這次之所以功敗垂成,根本原因不在於那些人多麼狡猾,而在於我們的消息洩露了。在這種情況下,別人會得出什麼樣的判斷,我們不知道。如果要採取這種策略,就一定要找到一種方法,讓所有人都相信,掃黑行動,真的結束了。最好不由我們來宣佈結束,而由他們得出結論。趙德良站起來,走到辦公桌前,開始清理東西。唐小舟知道,這是準備離開了。他迅速站起來,將茶杯拿過,到廁所裡去洗,返回時,趙德良已經整理好,對他說,我們走吧。外面在下雨,趙德良坐上了唐小舟的車。趙德良問,這段時間你在外面跑,家裡怎麼樣?唐小舟聳了聳肩,說,就那樣吧,湊合著過。趙德良說,家庭問題,還是要處理好。唐小舟不想談這個問題,自己那個家,能處理好嗎?現在這麼施著,谷瑞開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他想,自己將這個問題交給她去處理吧,她想這麼過,就這麼過好了,她如果覺得過下去實在沒意思,主動提出離婚,他自然會非常樂意。他說,我也想處理好。可是,她心裡有別的男人,心不在我這裡。到了房間門口,唐小舟小心地將車停在門前,以便趙德良一步便可以跨到門簷下。他正要下去替趙德良開門,趙德良說,算了,在下雨,又這麼晚了,你不下來了。明天下午,常委會繼續開會,你來一下吧。上午,你可以在家睡覺,下午來就行了。唐小舟仍然準備下車,趙德良已經自己打開了車門。趙薇聽到汽車聲,立即打開門出來,恰好見趙德良下車,她伸出一隻手,扶了趙德良。趙德良跟著她進
了房間,唐小舟只好啟動汽車,向前駛去。他不想回家,便給徐稚宮打了個電話。徐稚宮和另一個女孩合租房子,他開了車到她的門口,將她接了,一起來到喜來登。因為第二天上午不必去,唐小舟放心大膽地睡覺。下午到了省委,唐小舟才知道趙德良為什麼叫他上午不必去。說是常委會,實際上只是常委值班會,到場的只有幾個常委。非常時期,在家的常委們集中在一起,遇到突發情況,臨時決策。絕大多數常委和省政府的副省長們,已經深入到第一線。唐小舟在這裡,幫不上什麼忙,僅僅只是給他們倒水。直到吃過晚飯,常委們才陸續從各地趕回來。有些人甚至忙得連晚飯都沒顧上吃,唐小舟又去替他們張羅,讓食堂做些飯菜送上來。常委們湊在一起,談的還是防汛減災。哪些地方受災了,採取了哪些措施,哪些地方還存在隱患,正在想辦法。大家所談的一切,全部由余開鴻記錄下來,第二天以明傳電報的方式,冠以省委常委會紀要的名稱,發送到縣一級,再由縣委發送給各鄉鎮。晚上十點,防汛的事談得差不多了,趙德良說,正好,大多數常委都在,我們來討論一下掃黑的事吧。小舟,你做一下記錄。開鴻同志,你記得會後和未到的常委們通一下氣,看他們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看法。唐小舟立即拿出筆記本,準備記錄。趙德良說,掃黑的情況,公安廳每期的情況通報,相信大家都已經看過。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我想,也不需要讓公安廳的同志來介紹了吧?常委們紛紛表示已經瞭解大致情況,公安廳的情況通報很清廷。趙德良說,那好,時間不早了,最近事情比較多,我們就省了這道手續,直接進入正題。正題是什麼呢?有關掃黑行動,目前的認識比較混亂,各種想法各種意見或者說各種建議都有。我歸納了一下,大概有這麼幾條。一條,主要是基層公安部門的意見,他們認為,掃黑工作進行了一個時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比如說柳泉市的掃黑行動,成果是有目共睹的。而另一些市州,不能說沒有成果,但也基本告一段落,是不是就此收兵?第二條,有些市州,雖然未能查到黑惡勢力,還是查清了一批大案要案,只是相關案犯,聞風而逃,是追逃,還是暫時放一放?如果追逃,辦案經費的壓力巨大,省裡恐怕得撥一筆專款,而且,這筆款的數目不會小。還有一種意見,現在到了汛期,各地的防汛任務壓頭,尤其是公安部門,往往是防汛主力。到了七月,屬於主汛期,防汛任務會更重。在這樣的特殊時期,各市的公安主官都不在崗,很讓人不放心。此時,是不是把掃黑工
作暫停下來,集中力量防汛夕第四條意見,柳泉市的相關案情,基本已經查清了,是不是應該結案?我估計,大家可能還聽到其他一些意見,都說說吧,你們怎麼看?這件事,確實敏感,常委們雖然個個都發了言,但所說的話,基本沒什麼內容,只是將某些人的話或者趙德良的話重複一下。唐小舟算是看明白了,大家抱定的宗旨只有一個:掃黑行動,是你趙德良的行動,現在搞成這樣,屁股還是你自己來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