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廉子蘇的表情,葉沖天的心中更是篤定。
其實很明顯,林謙開口要他們去找廉子蘇大將軍幫忙,說得千難萬難,其實卻未必卻完全是真話。
這老頭古板迂腐,但不代表他不會撒謊騙人,不然的話,在官場上這麼多年是怎麼混的?
以葉沖天的推測,其實晉國的這一班老臣子,應該是早有共識,要暗中支持伊吾的,但是伊吾畢竟在秦國六年,六年前又年少,也不曾表現出什麼特殊的地方,他是否能夠鎮得住場子,是否能有人君之相,他們大概都想要看看。
那最好的機會,就是在廉子蘇這裡。
這老爺子眼光犀利,實力又強,如果伊吾能夠得到廉子蘇的認可,那也就意味著能夠收穫這班老臣子的忠心。
當然一開始只是他的推測,所以也未曾跟伊吾提及,以免他太過樂觀得意忘形,進入將軍府之後,種種跡象都讓葉沖天肯定了自己的推理。
他朝伊吾使了個眼色,這時候伊吾倒也乖覺,當下撲倒在廉子蘇的腳邊,嚎啕大哭起來。
「大將軍,我父皇死得不明不白,我雖然無心皇位,但是實在不想讓皇位落入奸佞小人之手,如今都城烏雲蔽日,只有求大將軍你出手,才能一掃妖氛!」
他別的本事沒有,說哭就能哭出來,而且說話倒也是以退為進,頗有手段。
他說了自己無意皇位,但又不讓害死先皇的小人登位——顯然就是指燕姬母子和馮寇,那這些人都是小人。不能登上皇位。能夠繼位的也就只有他了。
廉子蘇歎了口氣。伊厚野之死,乃是問題的關節所在。
若他是天年已盡,眾人爭位,廉子蘇是真的無心參與,但正是因為國君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即使他想做一個超然於政治之外的軍人,也不可得。
若是不能查出真相,那日後晉國國君的傳承。就會被死亡和暗殺的陰影所籠罩,這可不是他所希望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林謙才說服了他,讓他願意為伊吾出力。
但是,也不是就這麼答應。
「伊吾王子,你先起來。」
廉子蘇輕輕一揮手,伊吾就如同騰雲駕霧一般糊里糊塗地站了起來,心中大駭,自知破軍境界的強者,已經是強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若是他有心要殺死自己,那簡直是易如反掌。根本沒有抵抗的餘地。
「想要我幫你爭位,必須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伊吾聽到此言,心花怒放,大喜道:「大將軍吩咐,莫說是兩個條件,就算是兩百個,我也一定答應!」
廉子蘇冷笑一聲,「先不要答應得那麼爽快,第一個很簡單,我要你繼位之後,絕對不可以殘害自己的同胞兄弟!」
申屠是伊吾唯一的弟弟,但又是他爭位的唯一競爭對手,伊吾若是繼位,那申屠自然是危在旦夕,廉子蘇卻不想看到這兄弟相殘之事。
「當然,我豈能做這種禽獸不如之事!」
伊吾當下就拍胸脯答應。
——他其實還真想過要斬草除根之事,不過他也知道,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有絲毫猶豫,若是真能繼位,只要他盡快生下子嗣,一個申屠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放他活著也就是了。
廉子蘇微微一笑,似乎是第一次對伊吾感到滿意。
「至於這第二個要求麼……」
他咳嗽了一聲,緩緩地站起身來。
「我要你通過我的考驗,如果能夠成功,我就承認你是晉國之主!」
※※※
在晉國深宮,得到消息的燕姬面色變幻不定。
「伊吾回來了,已經到了新田城中!還去見了大將軍廉子蘇,該死,他是怎麼做到的?」
她雙拳緊握,神色越來越冰冷。
「他們說,是有一個人跟在伊吾的身邊,按照描述,以我看來……」
黛黛歎了口氣,她幾乎已經猜到伊吾身邊的人是誰,別人能夠不認識葉沖天,她怎麼會想不到?
就算是化成了灰,她也嗅得出這個男人的味道。
「是什麼人?」
燕姬霍然抬起頭來,雙目冰冷。
「是葉沖天,只有他,才能做到這一步……」黛黛斬釘截鐵,「何況,剛好葉沖天也是從秦國脫逃,前往晉國,與伊吾乃是同路,當時玄甲武衛在邊關被殺死殆盡,我就猜是他出的手,因為不遠處就是他與雷起對決之地,這兩件事一前一後,只怕他在殺白髮鬼的時候,伊吾已經與他攪在了一處!」
「葉!衝!天?」
燕姬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就是那個殺了你哥哥末都王子,最近名聲鵲起的小子?哼,我不管他是誰,敢壞我的大事,我就要他的命!」
她捏緊了雙拳,眼中精光四射。
「既然如此,剛好半月彎刀就要到了,本來就要他來對付伊吾,既然葉沖天跟他在一處,那就更是名正言順了。」
黛黛的語氣甚是平靜。
「縱然是廉子蘇戰場上不會敗,但在半月彎刀的殺招面前,也未必能夠護得住葉沖天和伊吾兩人!」
燕姬之前就提過要半月彎刀出手對付伊吾,但是黛黛知道半月彎刀這老頭性子執拗,他是為徒弟報仇,要他出手幹別的事只怕甚是麻煩,但如今葉沖天與伊吾做了一路,那他出手就是順理成章一箭雙鵰的好事!
「哦?他就要到了麼?」燕姬大喜,「還有幾日?」
「飛鴿傳書來說,一日之前,他已經抵達了邊境的驛站……」
「好!好好!快馬奔馳,從驛站到新田只有三日的路程,那算來還有兩日。他就能夠到達新田。有他老人家坐鎮。我也就不必擔心那什麼軍神了!」
燕姬咬牙切齒,似乎甚是狂躁。
「不錯,軍神再強,也沒法插手到新田城中,就算要調動各地大軍秦王,沒有數月功夫豈能做到,如今只要能夠搶先殺了伊吾和葉沖天這兩個攪局的貨,廉子蘇也玩不出什麼花樣!」
她狠狠地一拳砸在桌面之上。砰然一聲,驚醒了在一邊沉睡的一個男孩。
「媽媽!媽媽!」
那男孩醒來驚懼的大叫,正是燕姬名義上的幼子,也是想要將他扶上國君之位的男童——申屠。
但燕姬卻是冷冰冰的壓根兒不理他。
「哭什麼哭!不准哭!」
良久,燕姬才厲聲喝叱,那男孩嚇得渾身一抖,竟是尿了褲子。
※※※
與此同時。
在城東的相府。
這是一座真正的大宅邸,不,簡直可以說是一個小小的城堡,也可見馮寇在晉國是多麼的隻手遮天。否則國君又怎麼可能讓他修建這樣的府邸?
府邸周圍,軍士巡邏。戒備森嚴。
這幾日之中,相府的氣氛越發壓抑,馮寇的行蹤也越來越神秘。
「伊吾去找了廉子蘇那個老匹夫?」
馮寇坐在案前,一邊批閱著桌上的公文,一邊皺眉聽著密探們的報告,「這還真是個麻煩……」
他自然也知道晉國那幫老臣子的想法,無論如何,這些老頑固們也不會想要他登上皇位,所以他才會想盡辦法,想與燕姬一方達成妥協,以申屠繼位,但燕姬必須退隱幕後。
——他想不明白的是,對於燕姬來說,這已經是很好的條件,從一個異族女子一躍而成萬萬人之上的太后,就算沒有權力在手,也總比兩敗俱傷的結局為好,但燕姬始終是不同意。
馮寇當然也想過要殺掉燕姬,但到現在的局勢,他也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他一直是在謀求一種最好的結果。
批閱完放得最近的一疊公文,馮寇才放下筆,揉了揉酸脹的手腕,轉頭對著站在一旁的病摩詰,微微搖了搖頭。
「這就是你放過他們的結果了……」
病摩詰苦笑一聲,喝了一口酒,他又換了一個紅色的酒葫蘆,比原來背著的小了一號,只是腰間的無鞘劍,卻已經給了葉沖天,沒有劍的他,顯得更加憔悴。
「我輸給了葉沖天,自然不能再去殺伊吾,愧對相爺了!」
馮寇擺了擺手,「我不是怪你,你為人如何,我還能不明白麼?想不到那葉沖天居然如此厲害,果然不愧是定邊侯之子,現在他又與廉子蘇搭上,看來要對付他們也不是那麼容易了!」
病摩詰深吸了一口氣,「相爺有什麼打算?」
馮寇皺了皺眉頭,「原本來說,我們應該將主力對付燕姬那個女人才是,但不知如何,我總有一種預感,這個葉沖天與伊吾一夥,實在是讓人心頭不安,倒像是心腹之患一般……」
「相爺的意思,是想要先對付伊吾?」
病摩詰倒也並沒有怎麼吃驚,對他來說,也早已經想像到了,像葉沖天這樣的人,如果給了他足夠的成長空間,天知道能夠到什麼地步。
「要對付伊吾,就必須先對付那個葉沖天。」
馮寇歎了口氣,「我這邊最強的戰力就是你,你都自承不是他的對手,我本來是沒有辦法了……」
「相爺恕罪……」
病摩詰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是有些過分了,若是他全力出手,應該能夠殺死葉沖天,但是敗過一次之後,他的驕傲就不容他再次動手。
「不必在意!」
馮寇搖了搖手,「三日之後,劍宗的特別護法高滄海就要抵達新田,他本來就是來對付葉沖天的,假手於他,我們就不必擔心了……」
「高滄海?」
病摩詰悚然一驚。
這也是早已踏入破軍境界的成名高手!
※※※
此刻仍在將軍府中的葉沖天,自然不知道就在三日之內,就有兩位破軍境界的大高手要來找自己的麻煩。
他正震驚於廉子蘇考驗的方式!
「竟然……竟然是這樣?」(未完待續。)